第二百七十七章女人
群鸦鼓噪,黑压压挡住了去路,群鸦翅膀扇起的寒风,不时钻进石头缝隙间,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响声,思过洞阴森森一片。
李大术拉着尚云蜷缩在思过洞墙壁一个凹进去的角落里,浑身啰嗦着,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尚主任,妖怪在行法,它是不是要把我们吓死了,然后才动手吃我们?”李大术声音变了形,啰嗦道。
尚云看见黑白相间的石头墙壁上有一个刀刻的女人像,线条流畅,胸部饱满,可惜只是一个半身像。
“可惜呀可惜,水把石头泡风化了,下半部分的人体像已经脱落了。”尚云望着墙壁上的刀刻画像,说道。
李大术说道:“尚主任,大难来临,你还有心情去欣赏女人画像。”
“大术哥,你看看,这刀法非常到位,只有练过武的人才能够刀刀到位,这位武林人士一定是犯了错误,在思过洞里面思过时想起了女人。对于男人而言,女人是男人永远的话题。”尚云继续说道。
李大术听尚云如此说,低头去看那画像,简直就丑陋的不像样子,几个线条加了几个黑点,粗略的人体轮廊,这美在了那里?
“尚主任,你也真看眼花了,这也叫美吗?”李大术说道。
“大哥,你一定见过美的姑娘,给弟弟说一下。”尚云笑道。
李大术说道:“要论美,我族妹妹李鱼儿可最美了,她为了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你生病时,她几次跑去陪你。你知道的,咱们这个地方封建,她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尚云听李大术说起了李鱼儿,心里暖暖的,可一想起庄杏子爷爷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涩涩的。
“大术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二十年前你们李家洞有个姑娘死在了这个思过洞里?”
“尚主任,我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你那里听来的闲话?是谁在说我们李家洞的坏话?”
“大术哥,不说那些了,还是说说女人吧,你有没有看上的女人?”
“上高中时候看上了一个,我们还亲过口口,还偷偷……”
“偷偷什么了?”
“偷偷去过网吧,一整夜都没有回去。”
“我还以为你们偷偷干那个了!”
“你是不是和我族妹妹已经干那个了,前几天我看你们俩个一起在省城直播。”
“没有。”
“咋还没有?”
“没有结婚,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你一定在骗我!”
“没有,我觉得在没有结婚前还是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笑话,现在流行婚前同居。”
“大术哥,该死的乌鸦终于散去了。”
“没有想到聊起了女人,乌鸦也害臊,跑了。”
“你看看你好像尿到了裤子上。”
“不是尿的,那是石头缝隙里面出来的水湿透了我的裤子,你看看你,你只有裤头了,连裤子也没有了!”
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尚主任,继续说女人!”
“不说了,刚才只不过想转移视线而已,我平时可是不谈女人的。”
“假正经!”
尚云拉起李大术,说道:“大术哥,这里寒气逼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如果继续待下去,即使妖兽不吃我们,我们也会感冒的。”
李大术说道:“我早都想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赶紧走!”
两个人加快脚步,来到洞口,终于见到了金色的阳光。
“你看!”李大术用手指着。
尚云顺着李大术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了一位穿着粉红色外衣的姑娘正站在思过崖下面的苜蓿地里,抬着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思过崖。
“云,是你吗?”姑娘冲着思过洞喊道。
“十一妹,尚主任刚还念叨女人着!”李大术冲着李鱼儿喊道。
尚云拧了一下李大术的胳膊,说道:“大术哥,你怎么能够对她说那些。”
李大术笑道:“想就大胆地说出来,爱就勇敢地冲上去,不要遮遮掩掩的,像个娘们。”
“云,我这就上来,你们等等我。”李鱼儿喊道。
尚云也游累了,喊道:“鱼儿,我们肚子饿了,你不要上来了,我们这就下来。”
“好的,我等你们!”
尚云和李大术下了思过洞,李鱼儿跑过来,说道:“八哥,你们跑出来玩,也不给我说。”
李大术说道:“十一妹,可吓人了,尚主任一定要进思过洞里面去看看,走了没有二百米,不知道里面那里来的怪物,做婴儿哭泣声,还跑出来扯走了尚主任半条裤子。”
李鱼儿握着嘴笑道:“云,你看看你都快成光屁股了。”
尚云说道:“多谢那怪物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命休矣。”
李鱼儿走过来,挽住尚云的胳膊,说道:“你呀你,就是太胆大。这里靠近原始森林,有些野兽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也叫不上名字,以后还是不要乱转达。”
李大术说道:“十一妹,你怎么知道尚主任在这里?”
李鱼儿说道:“八哥,云进悬崖洞已经第三天了,我给他拨电话老拨不通,我心里急,也就来洞里看看,三大说你们出去玩去了,我想你们可能跑这里逛达去了。”
李大术说道:“十一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哥想讨一碗喜酒喝!”
李鱼儿摇着尚云的胳膊,说道:“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尚云想起庄杏子爷爷说的那些话,心里有点不自在,问道:“鱼儿,你知道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个姑娘死在了思过崖那里?”
李鱼儿望了望尚云,说道:“云,我没有听说过。云,你怎么了?”
尚云说道:“没什么,我顺便问一下。”
李大术说道:“十一妹,尚主任一定听别人说我们李家洞的坏话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
李鱼儿追问道:“云,到底怎么回事?”
尚云也不想继续瞒下去,把庄杏子爷爷说的那些话对李鱼儿说了。
李鱼儿听尚云说完,笑道:“云,这样的话,你也信!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那样一个姐姐!那个庄老爷子,是不是想把他的孙女庄杏子嫁给你,才故意编造的谎言!”
李大术说道:“我们回去问一下三爸就知道了,自从李刀子爷爷不当族长后,族里的事由他管,他应该知道。”
李鱼儿闷闷不乐道:“我就不信!这一定是谎言!”
李大术说道:“十一妹,我们还是回去问清楚为好,万一这个事成了真的,那么你们还来得及分开,反正尚主任说了,你们也没有干那个事,也算正常关系。”
李鱼儿拉着尚云的手,红着脸说道:“云,你还给我哥说什么了?”
尚云用手指着天空飞过的一只鸟说道:“它好像不是麻雀,也不是喜鹊,也不是杜鹃,那是一只什么鸟?”
“云,你还有什么心情看鸟,这事万一成真的了,我……我就去死!”李鱼儿说道。
尚云望着天空,说道:“鱼儿,你看看那只鸟的影子落在了地上,我们要不要踏着走过去?”
李鱼儿说道:“云,你不要说鸟呀影子呀,你说万一……”
“鱼儿,羊肉应该熟了,我们回去好好吃一顿,听李大术哥说,是手抓羊肉,特好吃的。”
李大术说道:“是呀是呀!都是大件子,一人拿着一块吃。”
尚云说道:“如果有蒜就好了。”
李大术说道:“蒜,一定会有,还有调料包。”
尚云用手摸了摸李鱼儿重新变长的头发,说道:“看起来,你的头发又能扎毛辫子了。”
李鱼儿说道:“云,只要你喜欢,我就把头发留下。上次剪掉两条长辫子,心里一直疼着。”
第二百七十八章黑脸神仙
庄八斤光着身子,轮着铁锤,使劲地砸着在火光中冒火的铁片,在铁片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中,溅起的火星不时地落在庄八斤脸上的护罩子上面。
虽然有护罩子护脸,庄八斤的脸上还是被意外飞起的火星弄得黑斑多如麻豆。
“再弄旺一点!”庄八斤对低头拉着风箱的儿子庄狗娃说道。
庄狗娃站起来,拿起铁铲子,往炉膛子倒了两铲子煤。
庄八斤来不及擦脸上滚动的汗水,重新拿起铁锤,不时地轮着铁锤,捶得非常用力。他的儿子庄狗娃蹲在地上,双手拉着风箱子,拉得非常用力,父子俩都光着身子,大汗淋漓,宛如从河水里刚钻出来的一样。
庄狗娃今年二十六岁,虽然嘴里一直嚷着要姑娘,但不太会说话,只能出蛮力,姑娘们见了庄狗娃都躲着走。
庄狗娃念了个一年级,笨得记不下字,被老师骂了一顿,从学校回来后,说啥也不去上学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他爸庄八斤打铁卖铁具,父子俩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靠着这一手铁匠活路,庄家父子俩不用去外面打工,依然能够混得住生活。山里人总得用犁呀、铁锨、镢头、镰刀、斧头,有人用,就有市场。
庄家父子俩打的铁工具耐用,而且锋利,远近有名,为了和外面市场上的铁具分开来,不要让外面的劣质铁具影响他们的产品,他们在自己打造的每一件农具上都打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庄”字。
庄八斤不识字,为了这个“庄”字,庄狗娃学了三年,前后拜了三十六个老师,最后还是庄狗娃的族妹妹庄杏子手把手教会庄狗娃的。
每天晚上父子俩轮流抡铁锤拉风箱,白天儿子庄狗娃拉着一头骡子驮着铁具去赶集,父亲庄八斤留在家里喂养另一头骡子,顺便种一点地。
一个村子一个集市,相互时间都错开着,庄八斤每天都有集赶。今天本来要去赶集,骡子闹肚子,也就没有去成。
没有去成,就不能闲着,父子俩就开始打铁。父子俩没有在庄家洞打铁,庄家洞地界多悬崖,路陡峭,出山困难。
他们选择在思过崖下面接地面的一个神仙洞打铁,这个洞里面住着一位黑脸神仙,黑泥捏的,全身都是黑的,黑得发亮。
大家也不知这位神仙是管什么的,也就很少有人来看他老人家。庄八斤以为这个黑神仙和铁一样黑,认为他就是铁匠的祖师爷。
庄家父子看着黑脸神仙住的洞大,也没有人们供奉香火,非常寂寞,他们也需要一个地方打铁,想来想去,十年前便搬进了黑脸神仙的家,从此以后,他们和黑脸神仙吃住在一起,黑脸神仙的家也成了他们的铁匠铺。
占用了黑脸神仙的洞,庄八斤总觉得过意不去,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撒尿拉屎,而是给黑脸神仙上香作揖,也算是老朋友一场,问候一下。
当然庄八斤每次吃好的,总会给黑脸神仙放一点点,当然那些好吃的,最终没有见黑脸神仙吃,而是被洞里的长尾巴老鼠吃了。
每次看见那皮毛黑油油的长尾巴老鼠吃他献给黑脸神仙的供品,庄八斤总以为是黑脸神仙显灵了,变了老鼠身子来吃人间的食粮了。
父子俩最初看见长尾巴老鼠吃他们放的供品,总会对着长尾巴老鼠作揖磕头,慌得长尾巴老鼠狼狈逃走。
慢慢地,长尾巴老鼠不害怕他们了,会蹲在黑脸神仙的面前,用它那黑油油的老鼠眼睛盯着他们,接受他们的顶礼膜拜。
后来庄八斤终于明白了一点,觉得长尾巴老鼠就是长尾巴老鼠,黑脸神仙就是黑脸神仙,两个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让庄八斤明白开悟的不是别人的指点,也不是黑脸神仙的指点,而是长尾巴老鼠越来越多,一只变成了十只,十只变成了一百多只。
越来越多的长尾巴老鼠不但糟蹋他们买来的粮食、衣服,还爬在黑脸神仙身上拉屎撒尿。
该死的老鼠,成了精,庄八斤开悟后,让儿子庄狗娃从集市上买回来了十包老鼠药,把那些老鼠精一股脑害死了个精光。
长尾巴老鼠死后,父子俩的生活清净多了,晚上睡觉也不再害怕老鼠咬鼻子了,家里的米面也不见老鼠屎尿了。
长尾巴老鼠死光后,庄八斤给黑脸神仙擦洗了一下身体,让黑脸神仙黑得发亮。
从那以后,为了防止老鼠精祸害,庄八斤不再给黑脸神仙放好吃的。但每次喝酒,他总会给黑脸神仙所在的石头台子上,洒一些酒水,对着黑脸神仙说一阵酒话。
山里人最初说庄家父子俩占用了黑脸神仙的家,黑脸神仙一定会责怪的,可他们自从住进去后,不但没有发生倒霉的事,反而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闯出了“庄”字号铁具。
看着庄家父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山里人开始说,神仙和人是可以友好相处的。神仙的肚量是最大的,不会和人呀老鼠呀计较的。
这天中午,庄八斤父子俩正在外面打铁,黄家洞的黄狗娃担着一担米酒,来到铁匠铺,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喊道:“庄八斤,李进财叫我们两个洞里的人去他家吃羊肉,叫我顺便给你们父子俩通知一下。”
黄狗娃娘手巧,经常用山里的柴胡、鸡爪黄连、秦艽、远志等山药采曲,用采来的曲子装小米酒。
黄狗娃娘酿造的小米酒不但在悬崖洞有名,就是在整个曲柳湾乡都有名,经常有山外的人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买黄狗娃娘酿造的小米酒。
庄八斤放下铁锤,光着身子冲着黄狗娃喊道:“多少钱一碗?”
黄狗娃喊道:“俺娘说了,今天李家洞免费管羊肉,黄家洞就免费送小米酒,不要钱的。”
庄八斤听说,跑出铁匠铺,来到黄狗娃身边,拿起木头马勺,就要取酒。
“不能动的!俺娘说了,到了李家洞才能拆开坛子封口,在半路上千万不能拆开,要不然走了气,就不香了。”黄狗娃挡在庄八斤身前,说道。
庄八斤气呼呼丢下手中的木头马勺,跑进铁匠铺,取下挂在石头桩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全身,对儿子庄狗娃说道:“把火压了去,我们吃羊肉走,还有小米酒喝。”
庄狗娃停止了拉风箱,拿起铁铲,往炉膛子扔了三铁铲煤沫子,压住了火,关了火炉子的门,抹了抹身上的汗水,穿上了黑得如煤的衣服。
“箱子里面有干净一点的衣服,换上,不要让姑娘们闻见你身上的味!也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不要叫人家姑娘看扁了你!”庄八斤一边对庄狗娃说,一边往出走。
“那些娘们都眼界高,嫌弃我嘴臭,穿新穿旧还不是一个样,还照样找不下一个睡觉的。”庄狗娃露出一嘴黑牙,嘟囔道。
庄八斤停住脚步,骂道:“她妈的,咱们现在不像过去贫穷得穿不起裤子,要穿有穿的,要吃有吃的,他们黄家洞和李家洞里的姑娘咋就瞧不起咱们?”
庄狗娃拿起一个牙刷,挤出一点牙膏,沾了一点水,把牙刷往嘴里一放,胡乱搅了几下,吐出了一团团白沫沫。
庄狗娃刷完牙,洗了脸和手,对着站在洞口的庄八斤说道:“大,我这下嘴应该不臭了,走到姑娘跟前,应该能亲个口口了。”
庄八斤看着自己这个似傻非傻的儿子,叹息了一声,走出了黑脸神仙洞。
第二百七十九章天外飞石
庄八斤解开骡子缰绳,骡子就是他的脚程,离开了骡子,他就走不动。
“黄狗娃,你担着酒水,我也带不了你,我先走了。”庄八斤说着,“驾驾”一声,黑骡子驮着庄八斤慢悠悠向前面走去。
黑骡子虽然慢,但比起人步行走,要快得多了。黑骡子脖子上的铃铛,不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惊起了一只只藏在草丛中的山鸟。
庄狗娃找来一个布袋子,往布袋子里面装了一些铁锹头、斧头、镰刀,然后系好袋子口,把袋子搭在了另一头骡子身上。
三个洞里的人聚在一起,总有要农具的,顺便带上点,能卖了卖点,不能卖了重新驮回来。
给骡子搭好了布袋子,庄狗娃换了一身新衣服,顺便用水冲了一下头发,顺手锁了铁门。
自从他们把这个神仙洞变成铁匠铺后,他们便打造了一个两米五宽的两扇子铁门,外出走时,两扇铁门一合,加个铁锁子,连黑脸神仙一起锁在了洞里。
当然他们会在黑脸神仙坐像前面的石头台子上放着一把钥子,方便黑脸神仙进进出出。
一切准备妥当,庄狗娃来到荒草地上,已经没有了担着两坛子小米酒的黄狗娃。
庄狗娃拉着骡子,吹着口哨,慢吞吞向李家洞走去。
半路上遇见了黄家洞的黄小丫引着五个女娃娃从沟茬茬走了过来,庄狗娃喊道:“大妹子,俺大说了,只要你嫁给我,我奶奶留下的那一箱子银货就是你的。”
黄小丫虽然二十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李家洞和庄家洞和她年龄差不多的那十来个小伙子,她一个也看不上。
虽然庄六斤几次引着庄狗娃来她家提婚,但她对这个似傻非傻的庄狗娃没有那个感觉,来一次拒绝一次。
不是冤家不聚头呀!黄小丫不想见庄狗娃,偏偏遇见了庄狗娃,她低着头,没有吭声,加快了脚步。
庄狗娃喊道:“大妹子,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你坐下,我养活你,逢集了,你骑在另一头骡子上,我赶着骡子,咱们一起逛集走。到了晚上,你不让我逗,我一定不逗;你如果让我逗,我一定逗到你高兴。”
黄小丫远远白了一眼庄狗娃,喊道:“庄狗娃,你就死了那条心!你看看你天天拉风箱,风还是没有把你吹白,脸黑得就像铁砣子,我和你过日子,我还不变成了焦炭灰。”
庄狗娃喊道:“大妹子,我脸黑但那个东西不黑,我们在一起,绝对不会黑了你,如果你不信,我现在掏出来你看看。”
庄狗娃说着就往开解裤子,羞得黄小丫和五个女娃娃撒腿就跑。
“哈哈哈!还害羞了,咋还跑了呢!”庄狗娃说着,开始撒尿。
刚爬上山疙瘩的黄虫虫,正拿着弹弓打飞鸟,看见庄狗娃欺负他姐姐,拿起一个碎石,举起弹弓,对准庄狗娃。
“嗖”的一声,天外飞来一个小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庄狗娃那个根上。
“哎呀!”庄狗娃在地上打着滚。
在前面走着的黄狗娃听见庄狗娃的喊叫,放下扁担,来到庄狗娃身边,问道:“怎么了?要不要紧!”
庄狗娃哭嚎道:“废了!一定废了!我还没有耍,就这样废了!”
站在大石头上的黄虫虫两手叉腰,说道:“谁叫你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报应,这就叫做报应!”
“废了!一定是废了!”庄狗娃喊道,“俺大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一定废了,这可怎么办?”
黄狗娃拉起庄狗娃,说道:“能不能骑在骡子背上,我拉着你去医院。”
庄狗娃说道:“不行,疼得厉害!起都起不来了,一定是废了。我得去李家洞,听说尚主任在那里,我要告你妹子!”
黄狗娃来了气,说道:“庄狗娃,这事与我妹子有什么关系,你大白天耍流氓,羞得她跑了,你咋还能怪我妹?”
庄狗娃弓着腰,拴了骡子,也不把骡子身上的袋子往下解,弯着腰,抱着肚子,哭着向李家洞走去。
黄狗娃听说庄狗娃要告他妹子黄小丫,也来了气,担起小米酒,大踏步向李家洞走去。
黄虫虫收起弹弓,骂了一声“活该!”,然后蹦蹦跳跳向李家洞跑去。
庄狗娃抱着肚子,越走越疼,他挣扎着来到李家洞时,三个洞一百来人,只要在家的,老老少少都来了,不会走路的被家里人抱着也来了。
大家三三两两,老老少少,男女聚在一起,有蹲着的,有盘腿坐在石头上的。
大家一边拉着闲话,一边用大碗喝着小米酒,一边用油腻的手抓着大块的羊肉吃。一块肉,一口酒,酒中有肉,肉中有酒。
暖暖的太阳晒在大家的身上,大家都很高兴,脸上都洋溢着笑,连庄八斤也喝得醉醺醺的,忘记了他的儿子庄狗娃。
小米酒是黄家洞的黄狗娃带来了,大家喝得兴起,大人们七七八八九九猜着拳,小孩和姑娘们石头剪刀布比划个不停。
尚云和李鱼儿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庄杏子,他们三个亲热得好像兄弟姐妹。李鱼儿并没有把庄杏子当成情敌,反而妹妹长妹妹短叫个不停。庄杏子感觉有点对不起李鱼儿,便收起了自己心中对尚云那些冒出来的爱情花絮。
三个洞依山傍水,有个好吃的,都会彼此聚在一起,情热得好像一家人,他们大口大口的喝酒,大件大件的吃肉。
“大!大!我废了!”就在大家高兴地忘记了人间还有仇恨时,庄狗娃哭着跑到庄八斤身边,让庄八斤看。
庄八斤心疼儿子,问道:“好端端的,咋就这样了?”
庄狗娃用手去指刚才还坐在一棵大树下和姑娘们石头剪刀布的黄小丫,却发现没有了黄小丫。不但大树下没有了黄小丫,连刚才坐下石头剪刀布的姑娘们都不见了。
“你羞不羞,把那个甩来甩去的,赶紧放进去!”旁边喝酒的黄天飞说道。
“我要你妹黄小丫陪我!我还要传宗接代,现在废了,我要她赔!”庄狗娃带着哭腔说道。
李进财看见姑娘们都羞得进了洞,走过来,说道:“庄狗娃,有事好好说,把那个放进去!这里还有你的妈妈们和姐妹们,这成了啥!”
庄狗娃说道:“我就不放,我要黄小丫赔!”
庄八斤站起来,摔了手中的大黑碗,喊道:“黄家谁掌事,这事,得给我儿子一个说法。”
黄家掌事的是六十来岁的黄猴子,黄猴子放下手中的酒碗,对他身边的黄天飞说道:“去问一下你妹妹小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八斤说道:“猴子,这还用问吗?两个娃娃耍起了,不小心,让小丫嫁给狗娃不就行了。”
黄猴子说道:“都猴急什么!叫你家狗娃装上,一百多人,三四辈子,都是有脸的,羞不羞!”
庄八斤说道:“这有什么羞的,既然事情出来了,你们黄家老小都在,就把两个娃娃的婚事定了。”
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听着的黄虫虫说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庄狗娃对我姐姐非礼,被我碰巧看见一个天外飞石打了他。”
黄猴子说道:“虫虫,你就一个三年级娃娃,傻说什么,什么天外飞石,没有你的事,退下。”
黄虫虫说道:“爷爷,我说的是真的,与我姐小丫真的没有关系,小丫我姐和我其它五个姐姐一起来的,你如果不信,你可以问我那五个姐姐。”
庄狗娃哭道:“大,我要小丫,我要小丫。”
庄八斤对着庄狗娃骂道:“没有出息的狗东西,还不给我收进去。”
李进财端来一小盆羊肉,放在庄狗娃脚下,说道:“忍着点,吃了肉,去医院看看。猫头鹰经常扔石头,很正常的,前不久,我的头上还挨了一石头,现在头上还有一个疙瘩。”
李进财取了头上的八角帽子,让庄八斤和庄狗娃看他的头,他的头上真的有大拇指那么大的一个疙瘩。
庄八斤对儿子庄狗娃说道:“忍着点,坐下吃点,回去了用山药洗个就好了。”
庄狗娃哭着闹着,喊道:“大,我不吃,我要黄小丫。”
第二百八十章存在感
庄家洞的没牙奶奶不甘放下手中的权力,尽管昨天晚上尚云曾经劝说她放下一切去晒太阳,但她依然留恋高高在上的感觉。
没牙奶奶听了大家的议论,扔下一块羊腿骨,走到空地中间一个铁锅旁洗了一下油手。铁锅被四块石头悬在半空,下面添着柴火,水是热的。
“这个老奶奶多事,每次三个洞聚会,她都要找一些事来说事,显示她的存在感。”李鱼儿对尚云说道。
虽然李家庄的李家已经搬出了悬崖洞,但他们和李家洞的人是一个李家,遇见三个洞聚会,李家庄也会去一些人。
曾经,李刀子作为李家庄的族长,三个洞聚会,每次李刀子都会去,李鱼儿是李刀子惯大的亲侄女,每次李刀子去聚会,都会带上她去蹭好吃的。
这一次李刀子不再当族长,对族里事物不再管,便没有来,代表李家庄来聚会的是李大毛和十个年轻的后生。
“姐,以前有李爷爷,还能镇住这个妖婆子,今天李爷爷没有来,不知她要闹腾出个啥骚主意。”黄小丫不知什么时候从洞里出来,坐在了李鱼儿身后。
没牙奶奶洗了游手,用铜拐杖敲打了一下铁锅,铁锅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这水如此热,是不是要烫猪呀!”没牙奶奶环视四周,骂道。
李家洞一个中年妇女跑了过来,赶紧抽出四五个树枝条,然后往铁锅里面倒了三四马勺冷水。
“黄猴子,自从你三大死了后,你们这些后生就不守信用了,我们庄家的姑娘老小三代嫁给你们黄家洞有二十二个女人,最近三年也嫁给你们三个,可你们洞里就不见送过来一个,这件事情怎么解释?”没牙老奶奶用铜拐杖敲着石头地,问道。
黄猴子听见铁锅响声,就知道没牙奶奶要找事。三个洞聚在一起大口大口喝酒,大件大件吃肉,本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每年都因为这个老奶奶找事,弄得鸡飞狗跳,众人不欢而散。
黄猴子是一位中年人,四十来岁,不是他人长得廋叫黄猴子,而是他的母亲生下他后,也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起名字,便用山里跑着的动物给孩子们起名字,比如虎子、豹子、猴子、兔子、马子等等。
“黄猴子,你是不是要装哑巴?你以为你装了哑巴,这件事就能过去?”没牙奶奶用铜拐杖指着蒙头吃肉的黄猴子。
“你们黄家洞,上了十八岁的丫头,我算了算,最少有六个,上了二十岁的,也有三个。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定,这三年来,我们庄家洞给你们黄家洞给了三个丫头,你们也是时候给我们还三个丫头的时候了。”
没牙奶奶说着,走到蒙头吃肉的黄猴子面前,用铜拐杖打落黄猴子手中的一块羊胯骨,用杏子眼睛蹬着黄猴子。
黄猴子笑了笑,说道:“三姨娘,这换来换去的,都成了表兄妹,也换不成了。”
没牙奶奶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往你黄家洞送人时,你们怎么不说这句话?”
黄猴子说道:“那也要他们相互对上眼,对不上眼,我们也不能强扭着来。这些年,从我懂事起,姑娘们为了逃婚,跳崖、逃跑,走极端的不在少数,我们不能再逼姑娘们了,毕竟她们是人,是有思想的人。”
没牙奶奶骂道:“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庄家洞的姑娘就不是人了,嫁给你们就没有了思想。”
黄猴子低着头,端起了一个黑瓷碗,瓷碗里面还有两三口没有喝完的米酒。
“咣当”一声脆响,黄猴子手中的黑瓷碗被没牙奶奶手中的铜拐杖打落,变成了十来个碎片,在石头地面上异常的现眼。
黄猴子用身边的尘土擦了擦油手,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要离开这里。
李家洞主事的李进财走了过来,挡住黄猴子,说道:“表哥,还有羊杂碎,吃了再走。”
黄猴子说道:“表弟,我还是走了好,免得起事。”
没牙奶奶追上来,骂道:“想走没门!李家小子,你也在,今天你们两个洞就给我说清楚了,大家再散伙。”
李进财说道:“大姨娘,你也八十多数的人了,能不能少管一点事。现在年轻人思想活,我和黄猴子虽然在洞里主事,但也要尊重大家的意思,不敢胡来!”
没牙奶奶用铜拐杖指着李进财骂道:“你这个黄鼠狼生的,照你这样说,我这是在胡闹?”
李进财说道:“姑娘们都有了新思想,单单靠老祖宗留下的规定是限制不住她们的,我不想在我主事期间,发生二十年前逼死我妹妹的那事!”
没牙奶奶骂道:“那个狐狸精!跟外面的人有了孩子,碰死活该!”
李进财脸上突然没有了笑容,说道:“大姨娘,是你们逼死了我妹妹,现在她死了,你怎么还玷污她的清白之身?”
没牙奶奶用铜拐杖指着尚云,说道:“那个廋猴,就是你妹妹和外面野男人的杂种!”
李进财说道:“好歹你也是我的大姨娘,要不然,我一定给你一个嘴巴子!我妹妹从来没有离开过悬崖洞,那里来的野男人?”
没牙奶奶说道:“这可是杏子她爷爷亲口说的,你不信,你可以去问杏子爷爷。”
李进财发现庄家洞今天就少了庄杏子爷爷没有来,也许那个老头意识到今天要起事,所以故意没有来。
没牙奶奶的话激活了李进财尘封了多年的记忆,那是二十年前,他那个时候二十六岁,妹妹二十岁。
他到了结婚的年龄,却找不下婆娘,庄家派人来,提出做换头亲。按照庄家洞提出的条件,他从庄家洞里面够结婚年龄的两个姑娘中挑选一个姑娘,作为条件,他的妹妹必须要嫁给庄家洞里的庄鹰儿。
庄鹰儿鹰嘴候脸,为人粗暴,妹妹为了他能够娶到庄家的姑娘,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是下嫁给了庄鹰儿。
婚后,妹妹本来也想好好过日子,怎奈庄鹰儿性格暴躁,动不动打她。
结婚不到两年,妹妹先后肚子里怀了三个孩儿,都被庄鹰儿拳打脚踢,先后打落。妹妹不堪忍受家暴,想去离婚,又害怕嫂嫂不跟哥哥,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选择了跳崖,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妹妹的离开,成全了哥哥的婚姻,可作为哥哥的李进财每次想起妹妹,就觉得害死妹妹的不是庄鹰儿,而是他的婚姻。
看着李进财低头不语,没牙奶奶冲着人群喊道:“嫁给李家和黄家洞的庄家女人,都跟着我现在回娘家!李家洞和黄家洞如果不给庄家洞一个说法,你们以后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那些坐在地上啃食羊骨头的妇女,听见没牙奶奶的喊叫,拿着没有啃完的肉骨头,彼此看着。
“你们这些白眼狼,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没牙奶奶提起手中的拐杖指着,大声喊着。
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衣服的妇女站起来,扔下手中的羊骨头,来不及洗手,就要往没牙奶奶那里走。
“娘,你不能走!”
“奶奶!我要奶奶!”
五六个人跑了过去,拉胳膊的拉胳膊,拉腿的拉腿,把灰衣服妇女定在了原地。
灰衣服妇女流着泪,一边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婆家人,另一边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娘家。这是一道非常难以选择的选择题,灰衣服妇女流着泪,心里非常难受。
“你们!还有你!都给我过来!”没牙奶奶用铜拐杖指着那些呆在原地发愣的庄家妇女。
第二百八十一章一晃
没牙奶奶声嘶力竭喊着,可那些嫁给李家洞和黄家洞的妇女,要么坐在地上对着羊肉脸盆发呆,要么站起来被自己的孩子们围在了里面,动弹不了。
放在空地上的两排羊肉脸盆,多数里面只剩下了羊骨头,但还有一小部分骨头还有肉。大人们已经无心吃肉,小孩子也吃饱了肉。
黄狗娃娘酿造的小米酒好喝,入口,总有一种清香味,下肚,酒气会顺着筋骨走,让人身子骨轻飘飘的,宛如一些混浊的东西随着酒气被冲走了,留下的才是自己原有的。
本来很高兴的,经过没牙奶奶如此一闹,大家已经没有心情吃肉喝酒了,随着主人来的狗开始闹腾起来,抢吃被人们扔在地上的羊骨头,弄得李家洞前面的空地上狗叫声一片。
李鱼儿对姑娘们招手,喊道:“都过来这里来,这里还有一些肉,没有吃好的继续吃。”
没有结婚的姑娘们听见李鱼儿的喊声,呼啦啦一下子跑到了李鱼儿身边。
没牙奶奶望着美如天仙的李鱼儿,知道这个小妖精一定和她在过意不去。往年是小妖精的爷爷李刀子和她过意不去,今年轮到了这个小妖精。
“如果大家吃饱了,我们就唱首山歌,解解闷!”李鱼儿对姑娘们说道。
众姑娘听李鱼儿如此说,终于从沉闷而又压抑的空气中走了出来,围着李鱼儿,有人问道:“鱼儿姐,我们唱什么?”
李鱼儿说道:“我们唱《兰花花》,大家都会唱吗?”
众姑娘说道:“会唱!”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李鱼儿起了个头,姑娘们开始跟着李鱼儿唱起来了山歌。
山歌响起,什么李家洞、庄家洞、黄家洞,姑娘们忘记了她们身在那个洞,她们嘴里唱着山歌,心里充满了对爱情的无限神往。
那些被自己的家人围着的中年妇女们,抹了抹脸角的泪水,走出了是该留在婆家还是该回到娘家的纠结中,开始带着笑看着姑娘们。
庄狗娃弓着腰,来到没牙奶奶身边,说道:“奶奶,我要媳妇,我要媳妇!”
没牙奶奶看着这个似傻非傻的孙子,她之所以要出头,也是为了这个族孙能够娶来媳妇,即使丑一点也无所谓,可现在她感到她的话越来越没有人听了。
就连庄家洞那些姑娘和嫁出去的女人也不听她的话了,悬崖洞变天了。
哎,这变了的何止是悬崖洞呀,自从李刀子不当族长后,没牙奶奶便感到了她在悬崖洞里面的权威也将会很快失去,没有想到这么快。
“奶奶,我要黄小丫,我要媳妇!”弓着腰的庄狗娃一个劲地嚷着,虽然他的根还疼着,可依然改变不了他对姑娘的想往。
“去去去!你也吃饱了,叫你大把你带回去!”没牙奶奶感到很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庄狗娃说道。
本来大人们也想离开,可看见自己家的姑娘们唱起了歌,也就想听听,而且有的人还想着要吃一碗羊杂碎,便没有离开。
李家洞的人开始收拾摆在空地上的二十来个大脸盆,一个中年男子端着一个大脸盆,开始往大脸盆里面放没有吃的肉骨头,另一个小伙子开始把啃过的骨头往铁桶里面倒。
三个中年妇女开始收拾空脸盆和空碗,不时地猫着腰抱起一堆堆黑瓷碗或者脸盆,来到院里架起的大铁锅旁边,把空碗和空脸盆放进冒着热气的铁锅里面,开始刷洗。
姑娘们唱完了一首山歌,开始唱另一首,小伙子也加入了进去,变成了男女大合唱。
娃娃们奔跑着,跑累了,开始玩耍,娃娃们的花样多,玩法也多。
有捉迷藏的,时不时有个娃娃钻进了茂盛的草丛中,突然不见了,害得同伴到处找,惊醒了一个个睡觉的野兔、山鸡和小鸟。
有拿着鞭子赶木牛的,木牛尖尖的角在地上不停地旋转着,悬转着,在娃娃们的鞭子抽打下旋转着。
有下石头棋子的,两个人在地上画几个方块,一个拿黑石头,另一个拿白石头,用黑白石头下着棋。
没牙奶奶望着眼前一切,她被孤立了,没有人在乎她,大家都三三两两团聚在一起,而她好像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老妖婆,大家都远远离开了她,连那个傻傻的庄狗娃也离开了她。
“没有用的老婆子!”庄狗娃见要不来媳妇,气呼呼丢下一句话,回到了庄八斤身边。
庄八斤对自己这个儿子庄狗娃说了一句:“跟着他们唱歌去!”
庄狗娃自小跟着庄八斤打铁,就不会唱山歌,听见他父亲庄八斤叫他唱歌,他就冲着天吼叫了两声,那是他赶骡子时,在山里走着寂寞,经常学着骡子叫,久而久之,他学骡子叫可以以假乱真,他的吼叫就是骡子叫声。
没牙奶奶望着尚云,和她一样独自坐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尚云。虽然她对杏子爷爷说的那些话没有怎么信,但她也不愿意揭穿,毕竟杏子爷爷也七十六了,偶尔说一次谎话,也就不要太在意。
没牙奶奶发现那个尚云坐了一会,站起来,开始拿着手机对着姑娘们在照。姑娘们好像非常乐意被拍照,摆出了各种妖艳的动作。
哎,这个野狼养的野杂毛,大家都知道他是抱来的,至今他的亲生父母是谁,还真是一个迷。
都是这个野杂毛的出现,让她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理的老妖婆。野杂毛,你想勾引庄杏子,没门!除非老妖婆死了看不到了,要不然你就不要想!
哎,看起来,这个野杂毛和李刀子那个狐狸精孙女关系好,当着众人的面,还搭肩挽胳膊的,一点脸也不要。
没牙奶奶望着尚云,骂着尚云,山风轻轻地吹落了她的一丝银发,那银发讨厌地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肯落下。
岁月催人老呀!老了,八十五岁了,这一生,有七十年就是在悬崖洞度过的。
命运捉弄人啊!她本来不是悬崖洞的人,她的老家究竟在那里,她也不清楚。
她能够记起的就是她的父亲母亲带着她一直在走,经常没有吃的,经常挖吃山里的草根,经常向别人要吃的要喝的。
在路上,父亲和父母被一群乱兵冲散,她随着母亲随着饥民继续走。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活着的人,继续走。
一次她问母亲,我们究竟要到那里去?
母亲说,到一个没有战乱,有吃有喝的地方去。母亲为了这个目标,带着她一直走,在寻找着心里那个理想的地方。
她八岁那年,经过一片荒野时,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死人,有的子弹闯膛过,肠肠肚肚倒出了一地。有的子弹穿过了脑袋,黏糊糊的脑浆脑髓撒在地上。
方圆十里,到处都是死人,逃难的饥民从死人身上找吃的。母亲在一堆死人身上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吃的,却找到了十个银元。
那个时候,十个银元还不如一个大饼实用,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多亏了那十个银元,让她们母子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能够买来一些吃的。
她们靠着十个银元一直走,一直走,后来遇见一群乱兵,乱兵拉走了母亲,踢昏了她。
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被乱兵拉走时那绝望的眼神,忘不了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声:“放过我的孩子,我跟着你们走!”
在母亲声嘶力竭的求饶下,一把对着她脖子尖尖的刀离开了她的脖子。
母亲被乱兵带走后,从此以后便没有了消息,她被乱兵踢昏后,醒过来时,随同她们一起逃难的饥民不见了。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开始走,一直走,就这样走了两年多,她十一岁时,遇见了一个贩马的汉子。
贩马汉子在荒野的古道上遇见了奄奄一息的她,贩马汉子救活了她,问她要不要跟着他走,她答应了。
三个月后,她跟着贩马汉子来到了悬崖洞,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悬崖洞,四年后,她和那个贩马汉子睡在了一起,三十年后,贩马汉子死了,她便成了庄家洞的当家的。
一晃,就一晃,就这样一晃,她也就老了。如果是当年,她随便往那里一站,身边就呼啦啦来一群男人。
当年的她美如天仙,三个洞的男人就像狗,围着她摇尾巴,她的一颦一笑,都会让男人们发疯,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大石头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追逐
姑娘们和小伙子合唱了三首山歌后,开始跳舞。几位大叔也高兴起来,开始吹喇叭、拉二胡、击鼓、吹笛子伴奏。
阵阵山风吹过,姑娘们宛如一只只花蝴蝶,在草丛中翩翩起舞,小伙子们在高矮不起的草丛中追逐着一个个姑娘。
一切的不快、疲劳都被山风吹走,除了笑声、歌声、脚步声,留下的就是一颗颗纯朴的心。
大地以她本来的面目呈现给山里娃,山里娃生活在大地上,没有学会去城市生活的技能,却学会了以本来的面目去爱恋。
有对上眼的,成双成对开始往林草茂盛的地方跑去,混合舞蹈变成了自由散漫的追逐,欢笑声不时回荡在一个个石头窝窝里。
没有对上眼的,追逐了一会,姑娘们像泥鳅一样从小伙子胳膊腕子下滑走,逃进了人群里。
李鱼儿玩得开心,离开众人,跑过来拉上拍照的尚云就往高山上跑。
“这是要去那里呀?我正拍照着呢!”尚云说道。
李鱼儿说道:“还拍什么,都自由组对去了,一对对都钻进茂林里面谈情说爱去了,没有配对的也不会继续跳了。”
尚云说道:“这样的场景其实挺好的,人们放得开,也能找到真感情。”
李鱼儿说道:“可惜姑娘们越来越少,小伙子却越来越多,配成对的也越来越少。十年前那个时候,举行一次聚会,就会成全十来对新人,现在也就最多三四对。”
尚云说道:“我刚才看见十来对都跑进了茂林。”
李鱼儿说道:“都是小伙子追着姑娘们在跑,可配上对的很少。我看见那个庄杏子一直用眼睛盯着你看,她一定是看上你了。”
尚云没有想到李鱼儿的眼睛如此毒,竟然能够看出庄杏子的心思。
“云,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看上了那个丫头,她可是庄家洞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她对黄家洞和李家洞里的小伙子都没有兴趣,刚才三四个小伙子追她,她像风一样总往你那里跑。”
李鱼儿拉着尚云的手,接着说道:“要不是我在,她一定会拉着你的手,跑进山窝窝里面,对你表白心意,然后会大胆地亲你一口。”
尚云心里想那庄杏子早都向他表白心意了,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李鱼儿知道为好。
“悬崖洞里面的姑娘都野,对洞外的陌生人都有一种特殊的好奇心,云,你可不要心花,她们的表白,有时候就是一种不甘心,而不是真正的爱。她们呆在悬崖洞里面,家里人不让她们去外面,长期以来,她们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爱情。”
李鱼儿说着,突然住了口,用大拇指敲打了一下尚云的额头,说道:“据我目测,一定有人向你表白了,而且就是那个庄杏子。”
尚云说道:“什么也逃不出你的火眼金睛。”
李鱼儿问道:“还真的让我猜着了,云,你们还干了些什么?会不会……”
尚云把李鱼儿拉上一块大石头,说道:“你想到那里去了,我心里有你,怎会容纳第二个人。”
李鱼儿用手捶打着尚云的胸口,说道:“我要把你心里的别人捶打出来,那个心是属于我的,不容许别人进去。”
尚云说道:“听了李进财和庄家没牙奶奶的谈话,我终于放心了,看起来你不是我的姑姑。这些天我一直担心,你要是我的姑姑,那上天对我也太残忍了。”
李鱼儿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姑姑,如果上天不准我和你在一起,我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就去死。”
尚云说道:“鱼儿,你真傻,我虽然听了那些话,很痛苦,但绝没有想到去死!”
李鱼儿说道:“你们男人都花心,离开了痴心的女人,还会去另外找一个,可我们女人认定一个人,就想着要和那个人好好过一辈子。”
尚云说的是实话,当时听庄杏子爷爷说李鱼儿是他的姑姑,他很难过,一个劲傻跑,他感觉到他的心很疼,但没有考虑过离开李鱼儿后,他会不会去另外找一个姑娘的事,他那个时候心里只有难过。
“在婚姻中,我们女人永远是弱势的一方,辛辛苦苦跟着男人过日子,如果有一天,男人看上了别人,那个辛辛苦苦筑起来的窝便不是自己的了。哎,有时候想起结婚,我就害怕。”
李鱼儿望着尚云,接着说道:“云,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提前给我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让我猝不及防。”
尚云说道:“鱼儿,你傻想什么?最近卖羊粪卖的怎么样呢?”
李鱼儿说道:“不好也不坏,网店不如直播,直播平均一天还能够下单五单,网店一个月来不到十单。再这样下去,我得要关了网店。”
尚云说道:“不要急,任何生意都不好做。刚刚开始,许多人也不知道你的网店,直播间的粉丝也少,一天五单都是好生意。贵在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
李鱼儿说道:“云,你说你又是办公司、当村主任,还要管理养殖场。这样干,那是要累坏的节奏,你看看你最近又廋了。”
尚云笑道:“我变成廋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李鱼儿偎依在尚云怀里,说道:“这一辈子,李鱼儿绝不会离开尚云,除非尚云不要李鱼儿。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地发毒誓。”
尚云抚摸着李鱼儿柔软的黑发,说道:“发什么毒誓,彼此心里有对方就行了,何必发毒誓!最近我看了一本书,说激情最多可以持续半年,许多人把激情错当成了爱,半年后,激情退去,许多人发现,原来并不爱对方。”
李鱼儿抬起眼睛,说道:“云,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爱需要经过半年时间的考验?”
尚云说道:“是的!我想等半年后,看看我们的爱是浓了,还是淡了?”
李鱼儿说道:“何必半年?为什么不经过一生一世的考验呢?”
尚云笑了笑,说道:“等是最熬人的,既然爱了,何必要等一生一世?”
李鱼儿说道:“云,你知道就好,等是最熬人的,我不会去等,我的心里已经满是你,不需要去等。”
两个人说了一阵情话,谈论了一些生意上的事,一晃,一个小时过去了。
李鱼儿问道:“云,我们是一起回我家,还是继续去李家洞?”
尚云说道:“我的摩托车还在黄家洞下面的石头台子上放着,我得重新走回去。”
李鱼儿说道:“从这里重新走回去,最少也在三十里路,高低不平,还是不用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到家,今晚就住在我家,明早我骑着摩托车带你去。”
尚云说道:“如此甚好!还是鱼儿知道体贴我。”
李鱼儿说道:“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你看看你这条补丁裤子,你有时候还是太胆大了,思过洞那个阴森森的洞,许多人都不敢进去,你非要进去。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那么来去无踪?”
尚云的裤子已经被那条怪物扯去了有一尺多布,回到李家洞,李鱼儿找到了一块碎布,给他把那条裤子补好了。
尚云说道:“我也不清楚,经过我身体时,它带起了一股非常强大的风,我眼前一黑,便被那风吹倒了。”
李鱼儿说道:“好害怕呀!是不是鬼怪?”
尚云说道:“那里来的鬼怪?我在想一定是一个我们没有见过的野兽,随着这里的植被越来越好,野物品种也越来越多。”
李鱼儿说道:“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过,有一种动物,就像猫一样大小,速度非常快,专门抽吃动物的肠肚。”
尚云说道:“你说的那是野狸子,它喜欢吃猫,是猫的天敌。我感觉那怪物经过我身体时,非常轻,野狸子运动迅速,有点像,可野狸子体型不大,带不起那么大的劲风。”
第二百八十三章烽火台
李鱼儿和尚云离开李家洞,开始往李家庄走,通往李家庄的路,都是驴、骡子和人踏出来的小道。
李鱼儿对尚云说,李家洞的重要交通工具是骡子,骡子比起驴来,双腿更加有力气,在山路上更适应驮东西走。
沿途路边多山多树,步行半小时后,来到一个小山顶,面前有一座更高的山宛如战士一样挺立着,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李鱼儿说,这座山是周围百里最高的山,上面有烽火台,站在山上不但可以望见整个尚家河村,而且可以望见曲柳湾乡政府随在地的那座山。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烽火台上看看心不甘!”尚云说道,开始拉着李鱼儿往高山茆顶走去。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终于走上了茆顶,来到了烽火台,台子上有一个漏斗形状的石头墩,高约三米左右,底部边长五米左右,顶部边长有两米左右。
这个石头墩子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石头多一半是大青石头,还有少量的红色岩石。
石头墩子左右两面都有石头台阶,人可以蹬着石头台子往上走到顶部。
上了石头墩子顶部,整个顶部的石头都是焦黑色,和周围的石头颜色明显不同。
之所以墩子顶部的石头变成了焦黑色,与烧狼毛有关系。古代这里是有士兵把守的,一旦有外敌入侵,守在烽火台上的士兵就会放狼烟报警。
十里一个烽火台,一旦一个烽火台点起了狼烟,跟下来的烽火台就会接着点狼烟报警,一直传到京城。
历史上的烽火戏诸侯,指的是西周末年的历史事件。相传周幽王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为博得爱妃褒姒一笑,命令士兵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狼烟。
西周那些散步在各地的诸侯望见了漫天飘荡的狼烟,以为京城有危险,便急急忙忙带着手下的精兵强将赶到京城。
褒姒看到在尘土飞扬中跑动的将士,露出了久违的笑。诸侯赶到京城,没有看见敌情,得知事情的真相后,都很怒火。
后来犬戎攻来,周幽王再次点燃狼烟报警,可没有一个诸侯前来增援,犬戎轻而易举攻破镐京,杀死了周幽王,西周结束。
看起来,这烽火台历史悠久,有关烽火台的成语也很多,比如狼烟四起、遍地狼烟等等。
为什么要用狼烟报警?相传狼烟点燃后容易产生浓烟,并且狼烟不容易散去,会像蘑菇云一样长时间盘踞在天空而不散去。
李鱼儿说,她自小跟她爷爷来过烽火台,她爷爷说烽火台不只是点狼烟那么简单,烽火台有烽火台的语言。
烽火台的语言通过火堆的大小和狼烟的浓稀来表达。晚上敌人来袭,十里外的士兵看不见天空的烟雾,需要放火报警。
火堆的大小代表着敌人的多少,如果熊熊烈火冲天遮日,一定代表着大股敌人来犯,火势如果微弱,星星点灯,代表着零零星星的敌人来犯。
古人在没有现代化报信工具的情况下,能够想到这些,也算是非常聪明的。
石头墩子并不是一个实体的墩子,它是一个空心的,有二尺左右宽的一个入口,里面还有石头炕,还有好像灶台一样的一个烧得黑乎乎的破旧台子。
年代久远,里面的石头炕塌陷了,石头墩子里面应该是住人的,应该是那些报警的士兵临时住的地方。
石墩子里面的地面是土地面,没有铺石头,四五十个麻雀在里面安家,地上落了许多麻雀屎。
那些麻雀看见进来了人,很吃惊,慌乱地在石洞内飞着,有的仓促想飞出去,却因为太过惊慌,被石头碰落在了地上。
李鱼儿捡起一个受伤的麻雀,捧在手心。麻雀在她的手心里慌乱地张望着,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
“我们闯进了你的家,对不起!”李鱼儿说着,走出低矮的洞口,放了那只受伤的麻雀。
尚云用目光仔细打量着,他想从中找回一些古老的印记,也许古人会留下一些当年生活过的东西,比如一只碗、一个烟斗或者一个他们认为不值钱的东西。
“云,赶紧出来,里面危险,小心石头掉下来伤人!”李鱼儿在外面喊道。
尚云钻在里面,依然在搜寻着,他隐隐感到有一种古老的东西在等着他,他要通过这个东西和古人建起联系。
“你在外面等一等,我找找!”尚云喊道。
“找什么找,这是四五千前的故洞,没有金银,有什么宝!”李鱼儿喊道。
“有些东西比金银还要值钱的。”尚云喊道。
有人类活动的地方,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和废弃的东西。就像现在山里人喝酒后,会顺手把酒瓶子扔在荒郊野外一样。
人们随手一扔,也许这个酒瓶子就会在那个地方躺几千年或者几万年。
这些酒瓶子,有的做工特别精细,如果再过几千年,扔酒瓶子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尸骨无存,可那个酒瓶子还静静地躺着,被那个时候的人偶尔遇见,也许就成了价值不菲的文物。
这些放狼烟的古代士兵,长期守在最高的山顶,也许会带着一个酒壶,在夜晚的寒风中,面对满天繁星,在离开妻子儿子的孤独中,会呡一口酒,也许会随手扔一些他们认为不值钱的东西。
对,山里人爱喝酒,家家户户基本都会自己酿造一些酒。这些古代的士兵,一定会有所东西留下来。
“云,你就不要寻找了。即使古人留下来一些东西,几千年来,进到这个洞里的人一定不少,他们已经带走了。”李鱼儿在洞外喊道。
“也许有些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也许有些东西他们根本就带不走。”尚云在里面喊道。
“云呀!我总算服了你了,你这个犟脾气,犟劲上来,十头牛也扳不动。”李鱼儿在洞外跺着脚,叹息道。
“鱼儿,我有一种感觉,总有一种其妙的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一定能发现一点古人留下来的东西。”
“云,你就不要欺骗你自己了,感觉这个东西最不靠谱。”
“可感觉这个东西有时候也靠谱,就像你感觉庄杏子向我表白了,她还真的向我表白了。”
“那是女人的第六感觉,是专门来保护感情的一种感觉,和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一样。”
“鱼儿,你就再等我三分钟,如果三分钟我还没有找到东西,我就出来了。”
李鱼儿知道继续劝说也是白劝说,坐在洞口,拿出一个镜子对着自己照了起来。
“光!”尚云在里面喊着。
“云,你大惊小怪什么,那是我镜子反射太阳进去的光。”李鱼儿取出来一个小梳子,开始对着镜子梳头。梳子是她在省城住宾馆时,宾馆提供的赠品,她顺手带回来了六七个。
“找到了!找到了,李鱼儿,谢谢你,你真是我的福星!”尚云高兴地跑了出来。
李鱼儿发现尚云抱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跑了出来,那个椭圆形的东西有大黑碗口那么大,好像一个圆碟子。
“里面的光线太暗,黑乎乎的,加之那些烧黑的石头里面有灰,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多亏你反射进来一束光,让我在黑灰中发现了它。”尚云兴奋地说道。
“你的感觉好灵呀!”李鱼儿在吃惊外,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
尚云说道:“不是感觉好,谈感觉都是和你随口说说玩的,我只是心里有所不甘,想多找一会而已,没有想到还真的遇到了它,也许我和它有缘,我相信缘分。”
尚云说着,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用黄土擦了擦,说道:“鱼儿,你看这个宝贝还能盛水,还有文字,可惜我们认不得这些文字。”
李鱼儿说道:“也就碗口这么大,一定不值钱,要是挖出来几块银元就好了。”
尚云笑道:“还银元,我们一起去省城,见了那么多假银元,这个东西年代久远,一定比真银元值钱。”
李鱼儿说道:“要不我们拿到贩子那里卖了去,换几瓶子饮料喝。”
尚云笑道:“我要把它交给文物馆,让专家鉴定一下,顺便宣传一下我们尚家河村,最近通过在悬崖洞走访,我越来越想把我们村打造成一个旅游村。”
李鱼儿望着尚云,说道:“就这个贫穷的要死的地方,就这个在外面人眼睛里是原始人生活的地方,人家会来吗?”
尚云没有说,他抱着他找到的宝,望着山下高矮不齐的群山,喃喃自语道:“有人会来吗?”
第二百八十四章赛扁鹊
李鱼儿和尚云离开烽火台,开始往山下走,下坡路比上坡路好走,二十分钟便重新来到了那个小山岗。
走过小山岗,开始往沟底走,坡是慢下坡,路依然是骡子和羊踏出来的小道。
行到半坡,尚云远远望见了一个青发白眉老者背着背篼在荒坡上挖山药。
“赛扁鹊!”李鱼儿惊叫道,“他被城里一个有钱人接去坐诊去了,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
尚云也认出来了这个青发白眉老者,小时候,他经常瞒着家里人偷偷挖山药,用挖山药换来的钱上完了小学和初中。
多亏山里这些草药,要不然他一定上不完那九年学。他挖山药,是不能被家里人发现的,连三个姐姐也不能让知道。
万一被家里人知道了,就会没收了他辛辛苦苦换来的钱。没有了钱,他就上不了学。父亲之所以把学校打在卡上的钱不给他,就是逼着他回家干活种地放羊。
他挖的那些山药,都卖给了这位“赛扁鹊”,后来上高中时,他在县城时,无意路过一家中药材店,进去打问了一下他经常卖的那几样药价,才知道赛扁鹊多给了他两三倍的钱。
多亏这位被山里人称呼为“赛扁鹊”的陈爷爷,要不然就他摸黑挖出来的那些山药,还真上不完九年学。
这位“赛扁鹊”住在陈家庄,是陈麦义的二伯父,家里开着中草药店,名气很大,经常有外地的人来找他看病。
“赛扁鹊”也是一个怪人,每天只接诊三十个病人,超过三十个,说什么也不看。
也许有本事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一点怪癖,这个“赛扁鹊”一天接诊不过三十人,也许就是他的怪癖。
一次一位外市的有钱人带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女人来,正好排队排到了第三十一个。那人等了个天昏地黑,终于到了他跟前,可当天接诊数已经完成了,说什么“赛扁鹊”也不给那位有钱人看,非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开诊。
那位有钱人以为是钱的事,“哗啦啦”从黑黝黝的手提包里面倒出来一沓沓钱,一沓沓钱在诊所里闪着金色的光芒。
那位有钱人皮笑肉不笑,对“赛扁鹊”说,规矩是人定的,有钱就能破规矩。我有钱,这些不够还有,你就破例看看。
尚家河村人统一犟,这个“赛扁鹊”也是一头犟驴变得,看见一大堆钱,脸上没有一点颜色,挥动着扫帚连人带钱扫出了诊所。
从那以后,“赛扁鹊”每天接诊不过三十成了铁规定。当然也有破例的时候,那就是病人必须是急症病人。
“赛扁鹊”不是一个爱财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今年三月突然丢下了他的诊所,被一个城里人突然接走了。
“赛扁鹊”的出走,在山里是一件非常大的大事,山里少医缺药,赛扁鹊五十年来如一日,救死扶伤,救活了不下一万人。
“赛扁鹊”被方圆百里的人称呼为“活神仙”,高烧不退的娃娃喝了他给的药,不烧了;腿疼得不能动弹的人用了他给的药,上山下坡,宛如健康人;女人不孕不育的,除过生理缺陷的除外,喝了他给的药,都生了。
关于“赛扁鹊”进城,激起了许多人的议论,大家纷纷表示惋惜,也表示不理解。关于“赛扁鹊”进城,人们有许多种版本的说法,但说得最靠谱的是下面三种说法:
一部分人说,有位城里人为“赛扁鹊”的儿子在城里找了个工作,“赛扁鹊”为了报恩,去给那位城里人的太太看病去了;
一部分人说,“赛扁鹊”的儿子在外面包工欠了一屁股债务,赛扁鹊为了给儿子还债务,去城里坐诊去了;
一部分人说,“赛扁鹊”的儿子找了一个姑娘,姑娘的娘家人要了非常多的彩礼钱,多的一塌糊涂,“赛扁鹊”为了给儿子凑彩礼钱,去城里坐诊去了。
反正说来说去,都离不开钱,都离不开“赛扁鹊”的儿子。“赛扁鹊”清高了五十年,到了七十岁却为了钱为了儿子放弃了他的清高。
“陈爷爷,陈爷爷好!”尚云心里感念“赛扁鹊”,跑着上了山。
“你是尚云那个孩子!”赛扁鹊收起手中的镢头,望着尚云说道。
“是的,陈爷爷,多谢您九年来对我的照顾。”尚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这位赛扁鹊陈爷爷,他就上不完小学,也上不完初中。
“孩子,去年七月,我听说你不去上学了,我还去你家找过你,想让你跟着我学中医,却没有见到你,你大说你出去胡逛去了。”赛扁鹊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土坎坎上,对尚云说道。
“谢谢陈爷爷,如果我能够得到陈爷爷的真传,一辈子就不会为钱而发愁了。”尚云说道。
“哎,我这次进城才知道,开药方,没有证是不行的,你即使学到了我的真传,也得考个证,没有证,就不能开药方办诊所。”赛扁鹊说道。
尚云说道:“看起来,我是学不成医了,听说弄个证特别难弄,我也尝试看了一些医学书籍,每次看那些专业术语就头疼。”
“赛扁鹊”叹息道:“人,各自有道。你这个孩子,从学校出来一年多,也算闯出了自己的道,不简单。”
尚云说道:“陈爷爷,我也就胡折腾着,有时候折腾个便没有了方向。我如果有陈爷爷的手艺,救死扶伤,受大家尊敬,那才算一辈子没有白活。”
“赛扁鹊”摸了一下尚云的胳膊,说道:“你这个娃娃,一天思虑过多,还是要好好休息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身体就会出问题的。”
李鱼儿说道:“陈爷爷,他就是犟,您好好开导一下他。”
“赛扁鹊”抬起头望了一眼李鱼儿,说道:“你是李戏子那个老头的孙女吧?”
李鱼儿点点头,说道:“我爷爷经常说您,您走了这几个月,我爷爷说少了一个说话的人。”
“赛扁鹊”笑道:“你爷爷有那些皮影娃娃,难道还愁没有说话的人?”
李鱼儿说道:“陈爷爷,那些皮影娃娃都是死的,我爷爷对着它们说,也说不出个番瓜茄子来。”
“赛扁鹊”从衣服兜兜里掏出一张纸,拿起笔,一边写,一边说:“丫头,这是一个单方,非常管用,这里面的草药,山里都有,叫你爷爷按照方子弄全药,洗他的老寒腿去。”
李鱼儿接过纸,见上面写着:
透骨草15克,乌药15克,王家皮20克,苏木20克,伸筋草15克,独活15克,秦艽25克,三棱15克,莪术15克,木瓜15克,牛膝15克。
“丫头,这些中草药都是活血化瘀、止疼、通风、驱除寒气的,记得用纱布包住,放在药锅里面烧开,趁热用药包敷腿疼处。”
“每天两次,每次敷十分钟左右,然后用药锅里面的水,热洗疼处。上面的药为两剂量,如果腿疼不能伸展,活动受限,就当一剂量用。”
“如果不是多么疼,就当两剂量用。每剂量用七天,专门治疗因为风寒引起的关节肿大、变形等关节痛。”
“如果是老年人用,老年人多半伴有骨质疏松,最好同时口服一些补钙药。”
“丫头,上次我遇见你爷爷,从他脸色上看,身体上湿气已经入了身,本来想给他开一副药,可人太多,也就忘记了,今天正巧遇见你,你就把这个药方给他,也算老朋友一场。”
自古医生只开药,不给药方,没有想到“赛扁鹊”如此大气,李鱼儿连连道谢。
“赛扁鹊”摸了摸胡子,说道:“不用谢,你爷爷曾经送给我一个皮影娃娃,今天我给他送一个药方,这就叫做两不相欠。”
“赛扁鹊”说着,站了起来,拿起了镢头,对准一个开着蓝色花花的远志挖了下去。
“外面药材市场上的中草药多一半是种植的,没有野生的药效好!”“赛扁鹊”说着,弯腰从土中抽出了长长的远志根。
谢谢各位阅读到这里,特别要说的是,上面的药方是一位老中医留下的方子,不是胡乱写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石人石马
尚云恋恋不舍告别了陈爷爷,和李鱼儿沿着下坡路,继续向李家庄走去。
二十分钟后,来到了沟底,一条断断续续的小溪流似有若无的流着。
沿着沟底继续往前走,两岸的土崖面上不时有白色的骨头暴露在外面,特别现眼。
李鱼儿说,那些白骨头是恐龙的骨头,是一种中药材,山里人经常会挖出一点,拿回去止刀伤,龙骨能够止血。
尚云想弄一块拿回去给养殖场的职工看,养殖场的职工多一半是城里人,也没有见过龙骨,可惜没有工具,也弄不出来,只能作罢。
李鱼儿捡来一个尖尖的石头,往土里钻了一会,从土崖里面露出了长约五寸左右的一块白骨头。
李鱼儿扔下尖尖的石头,抱起一块大石头,往那白骨头上轻轻一砸,白骨头断裂。
尚云捡起落在地上的龙骨,装进了他的包包。一路走来,收获了一块铜器和一块龙骨,尚云心里高兴。
李鱼儿看见尚云高兴,问道,要不要再去看看臭马壕、将军庙和万人锅。
尚云这次出来,主要目的是想寻找一些景观,为把尚家河村变成一个旅游村提供有力的证据。
听李鱼儿如此说,尚云决定跟李鱼儿去看看,在看看中,形成一个完整的规划。
村民们既然如此信任他,他就要想方设法为村民们找出一条又一条好路子,把村民们引上致富路,他这个村主任就没有白当。
如果穷人能够自强,富人能够仁慈,那么共同富裕就不是梦。
尚家河村贫穷,除了地理条件差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部分人甘于做懒汉,等、靠、要思想严重,有些人吃了多年救急款,还想继续吃。
他当上村主任后,在逐步摸索中,想着去改变那些懒汉的思想,通过他的摸索,他觉得要改变那些懒汉的思想,除了做耐心细致入微的思想工作外,还需要找到一些致富的好路子,把他们引上致富的路。
富人要不要仁慈,他一个山里娃也改变不了富人的思想,他只觉得他比起尚家河村其它人,他也算一个富人。
经过一年来的打拼,他在城里有住的房子,还有用来炒的房子,还有自己的公司,一个月还有工资,相对于尚家河村的村民,他就是一个富人。
富了,就应该有点仁慈心。他一直认为,人生的最大意义,不是你手中拥有多少钱,而在于你为大家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在大家的富裕中自己变富裕了,也许是最有意义的事。
他既要忙养殖场的事,又要忙村上的事,虽然非常累,但他觉得他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虽然有点累,但他高兴着。
等养殖场步入正轨后,他不会贪恋一个月六千多元的工资,他会选择辞职,他想腾出更多的时间去考虑更多的致富之路,然后引着大家走上那条致富路。
把尚家河村打造成一个旅游村,让城里人自愿来掏钱消费,是他目前在考虑的一条致富路。
他不是吊儿郎当来游山玩水的,他在考察一条旅游的线路,在为他将要着手写的《关于把尚家河打造成一个旅游村》的报告在寻找素材。
一个旅游村,必须要有自己的景观,也必须要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要让人们有所看,看了以后有所好感,在好感中有所留恋,在留恋中有所回忆。
随着智能手机的出现,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快捷化,远在千里,便可以视频,宛如眼前。一机在手,便可以知道天下之间的事。
只要尚家河村有可以看的风景,只要尚家河有深厚的文化遗产,宣传不再是难事,可以通过直播,也可以通过记者去宣传。
他要做的就是要把最基本的景观记录下来,然后梳理一下,剩下的就是宣传的事了。
至于悬崖洞不通大路的事,等有了钱,再想办法。如果悬崖洞里面的人不愿意搬迁下来,到时候有了旅游收入,洞里人的生活提升了,路的事再申请解决。
尚云想着心事,跟着李鱼儿在沟底走了一会,开始往山上走。
在上山的路上,李鱼儿像一位导游一样不停地给尚云讲解着。
“我们尚家河村,山大沟深,干旱少雨,地光人稀,历史上乃塞外之地。”
“往山上走,杜鹃花越来越多,传说这座山里埋着一个金桌子,还有一个万人锅。”
“云,你看那个地方有个豁口,传说一百多年前,有个盗宝的把山里的金桌子盗走了,那个豁口正好是一个方桌子形。”
越往上走,越闻到一股臭味,李鱼儿指着前面一个流着黑水的壕,让尚云仔细看看。
尚云看见壕沟冒水的地方有一匹石头马,大约有一米多高,长两米左右。
石头马背上有一个石头少年,石头少年一脚跨在马背上,另一脚垂在马肚子下面,少年头上有一块口子,臭水就是从那条口子上流出来的。
尚云拿起手机拍了个照片,沿路,他拍了许多照片,先后发在了快手作品上,每一张点击量都在一万以上。
李鱼儿指着石人石马,对尚云讲起了故事。
相传周朝时期,南蛮经常和西周交战,双方各有胜负,战争处于相持不下的状态中。
南蛮王相信风水,请来一位风水先生,让风水先生化妆成西周人,混入西周境界去寻找王气所在之处,并想方设法加以破坏。
南蛮风水先生领了南蛮王命,化成一位道人,潜入西周国境,到处寻找龙脉。
南蛮风水先生在西周走访山川三十年,从当初的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老年人,还是没有找到龙脉所在。
这三十年来,南蛮和西周战事不断,西周和南蛮都换了新主子,新南蛮王也忘记了他父王派出去的风水先生。
虽然南蛮换了王,但那位风水先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继续寻找着。
五年后,就在这位忠诚的风水先生感觉到自己快不行的时候,他来到这座山下,抬头望见山上紫色滚动,便爬上了这座山,到了山顶,他望见祥云瑞气不断,断定此地乃风水宝地,龙脉一定藏于此山。
此山连绵起伏不定,乃大小五座山组成,该从那里破脉气呢?南蛮风水先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便一个角落接着一个角落寻找。
南蛮风水先生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重新望天,发现天空祥云对着一个壕沟围绕盘旋不散。
南蛮风水先生跑下荒沟壕,终于发现了站在壕沟的石人石马。
“主子呀!老奴终于找到了!”南蛮风水先生对着南方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叹息道:“下一辈子绝不再做风水先生!”
南蛮风水先生知道他找到了龙脉之时,也是他寿终之时。他闭着双眼,掏出天地锤子向少年石人头上凿去,刚凿了一下,突然飞沙走石,黑雾遮天蔽日。
一股黑水怒吼而出,冲走了南蛮风水先生,没有变成龙的少年石人永远成了一个石人。
原来天上的玉皇大帝看见人间战乱不断,生灵涂炭,用手一指,石人石马落到了壕沟,接受天地孕育,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孕育成人去拯救苍生。
没有想当,南蛮风水先生多事,意外伤害了少年石人,破坏了天运。少年石人被害时,正是西周奸臣当道之时。
后来南蛮入侵,势不可挡,一路攻打到京城,周幽王点燃狼烟求救,诸侯望狼烟不动,周幽王被南蛮兵杀死,西周灭亡。
听着李鱼儿讲的传说故事,他们两个人爬上了山顶。山顶有五六个庙宇,青灰色的古瓦,柏木房梁,灰色石头台阶。
转过庙宇,来到一处平台,平台有十亩大,长满了矮矮小草。李鱼儿说,这个平台叫练兵场,李闯王曾经在这里练过兵,万人锅就藏在这个平台下面。
第二百八十六章操心
黄昏时候,尚云和李鱼儿回到了李鱼儿家。来到李鱼儿的家,尚云发现李鱼儿家变了大样子。
曾经破烂不堪的三间土窑洞变成了砖窑洞,水泥砂浆粉面,砖头地代替了原先的土地面,砖头起的炕墙上面贴着瓷砖,接地面的一米墙壁也贴着瓷砖。
原来的土院子不见了,一半的土院子变成了石头水泥做成的集流场,另一半铺上了红红的砖头,没有了一点点土尘尘。
院子有了院墙,红砖头起的院墙,铁大门,在靠近集流场的院墙旁边打了一个砖箍窖,三层水泥台子,砖箍窖能收30方水。
政府给箍窑补贴了13000元,给集流场补贴了3000元,给水窖补助了2000元,钱已经打在了李鱼儿的卡上。
李鱼儿卖了家里的黑山羊,换来了2万多元,加上政府的补助,短缺3万元多,尚云给垫支出了。
按照村上的规划,三年内要全部解决尚家河村村民的住房和饮水问题,确保尚家河村家家户户有安全住房和安全饮水。
五千块钱做集流场和水窖基本够,村民们除了投入人力外,基本不用自己掏钱。
尚家河村十年九旱,大家吃的水要么是沟里的泉水,要么是河里的长流水,取水都在一里外。
家家户户之前取水基本要到沟里靠毛驴驮,水井和水窖的建成,改善了村民们的用水问题,也节约了大量的取水时间。
饮水指标下达后,村民们争着抢着要,村上按照取水最远的户分配了今年的指标。指标下达后,没有一个月,大家都完成了打井或者打窖任务。
相比饮水,村民们对建房或者箍窑洞,积极性不高。一万三千块钱的住房补贴,无论是建房还是箍窑洞,勉强只能够箍一个窑洞或者建一间房子。
尚家河村的村民多孩子,家庭人口以六到八口人、以三代共同生活的家庭占多数。一间房子明显是不够住的,最少也需要三间房子或者三个窑洞。
住房指标下达后,村民们觉得建房或者箍窑洞需要自己拿出一部分钱,提起自己掏腰包,大家都不情愿。
今年的住房指标下达后,多数已经完成任务,剩下六户,住房破旧不堪,但自身建房意愿弱,李支书和尚云分别包抓了三户。
下一步,村两委和驻村工作队将对那些地方破旧、需要修建的住户商量对策,一户一策,采取村干部和驻村工作队包户的方式,在今后两年内让他们住进安全住房。
想要村民们自愿拿出一部分钱去给村民们建房,需要村组干部、乡干部、驻村工作队一起入户做思想工作,一次又一次做思想工作,如果做不通,就需要自己掏腰包垫支钱。
提起垫支钱,村干部一年也就一万工资,乡干部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元,全家人都靠着这点工资,垫支了钱,自己家就要挨饿受冻。
李鱼儿就是尚云包的住房有问题、经济有问题的三户中的一户,为了帮助李鱼儿住上安全住房,尚云垫支了三万多元,剩下的两户,虽然尚云去给做了三次工作,但依然没有动工,等着尚云给往回拉砖瓦。
政策越来越好,村民们的工作却越来越难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用在尚家河村部分村民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看见李鱼儿和她爷爷终于有了安全住房和安全饮水,尚云打心眼里高兴。可想起他包着的其它两户,他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对尚云来说,他现在手中并没有多少可以自由流动的资金,他这些天一直靠着直播赚来的钱生活着。
给李鱼儿垫支三万多元收拾地方,毕竟李鱼儿和他是朋友关系,出于情理之中也应该帮助。
给其它两户如果把钱垫支了,能不能要回来,都是个问号。他们一分钱都不想往出拿,就等着政府全投资。
李爷爷看见尚云和李鱼儿进了院子,露出豁豁牙,带着笑,说道:“尚云呀!你这个娃娃用的是什么手段,把我孙女迷得神魂颠倒的?”
尚云笑道:“当然用的是迷魂大法呀!”
李爷爷摸了摸胡子,说道:“我这孙女心眼高,城里好几个富家子,她看不上,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山里娃?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一定是对我孙女用了什么手段。”
尚云笑了笑,说道:“李爷爷的皮影娃娃做的好,这个手艺可不能失传。”
提起皮影娃娃,李爷爷来了精神,从木头箱子里面翻出一个泛黄的皮影娃娃,递给尚云看。
“老箱子原来有二百三十五件皮影娃娃,卖的就剩下了这一件,本来打算都卖了去,最后想着钱有多少都花了,还是留几件做个纪念。三年前,还留着十一件,这三年,也禁不住外面的人要买,便卖得剩下了这一件。”
李爷爷说着,给铜烟锅装满了旱烟。
尚云看见那是一位少女皮影娃娃,上了彩色,穿着绿红相间的裙子,头上带着五色彩冠。
“这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姑娘呀!看起来李爷爷也爱美女呀!”尚云看着皮影娃娃说道。
李爷爷嘴里叼着冒着烟的旱烟咀子,旱烟咀子是一个深红色的玛瑙咀子,说道:“难道只准你们这些年轻人爱美女?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能爱了?”
尚云说道:“庄家洞里的没牙奶奶虽然上了年龄,可风韵犹存,老想在人前刷存在感,李爷爷,你如果有那个心思,不妨多去看看她。”
李爷爷摸了摸白胡子,说道:“那个老婆子,年轻时候的确漂亮,迷倒了一片人。她四十五岁守寡后,身子自由了,被众人捧上了天,开始对别人指手画脚,长期以来,对别人指手画脚就成了习惯,现在想改这个习惯也难呀!”
尚云说道:“是呀,她本来到了颐享天年的时候,还要操那么多的闲心,她累,身边的人受她管教更累。”
李爷爷说道:“那个老婆子和你这个娃娃一样,都认为给别人操心就是帮助别人,长了一颗操心的命啊!”
尚云听李爷爷如此说,觉得自己和庄家洞那个没牙奶奶还真有点像,就是爱操闲心,总想着要为别人做点事。
“为大家做事,做好了,皆大欢喜;如果做坏了,就会被众人往死里头骂。你这个娃娃,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李爷爷说道。
尚云说道:“我最近老想,如果贫穷的人能够自强、富人能够仁慈,那么贫富差距就会缩小。我虽然不是很富有,但在尚家河村也算一个富人,我想我应该对村里人仁慈才对。”
李爷爷说道:“但愿你能够对我的孙女好,她八岁便离开了娘,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她脾气虽然不好,但也算直率,为人没有心机,不会记仇,心肠软。”
尚云说道:“我在庄家洞时,庄杏子爷爷说我的生身母亲是李家洞人,不知李爷爷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李爷爷说道:“那个老头子,就是在无中生有!”
尚云问道:“李爷爷知道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李爷爷说道:“庄大夫也许知道一点,可惜他一个月前放羊时被洪水冲走了?”
尚云大惊,他本来想有机会了去问问庄大夫,没有想到他却意外走了。
想起一个月前那次大水,他和三位大叔光着脚在雨中救了一个不知感恩的泥人,曾经他想着进城后,给那三位丢了鞋子的大叔买双鞋,却忘记了。
庄大叔家里情况比较好一点,是非贫困户,他的羊进不了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
如果庄大夫的羊进了养殖场,就不会发生被洪水冲走的事。
“那次暴雨起雨急,三个月没有有效降雨,庄大夫庄里附近的草被羊吃完了,赶到十里外的山沟去放牧,地势低,暴雨太猛,他和四十九只羊都被冲走了。”李爷爷说道。
村里许多非贫困户并不是天生下来就家底好,他们中许多人为了生活,常常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辛苦,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都是苦出来的。
在尚家河村这个地方,日子过得好一点的,除了家里有吃财政工资的人外,就是那些比别人多流了许多汗水的人家,都是在汗水中多了一份比别人好一点的家境。
对于尚家河村的非贫困户,他们的生活多数非同一般的辛苦,当一些人还在床上躺着睡觉时,他们已经犁了二亩多地。当那些人睡醒了开始套着牛驴犁地时,他们已经卸了牛驴,赶着牛驴回了家,开始干起了另一件农活。
这些非贫困户也是村里应该帮助的对象,绝不能忘记了他们!尚云对自己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村民那些事
尚云从李鱼儿家里回来后,在养殖场忙了三天,便入户劝说他所包的六户去箍窑洞。原来包了三户,完成了一户,剩下两户,最近又增加了四户。
尚云去的第一户在陈家庄,户主名字叫陈晓宇,家里六个人,分别是陈晓宇六十六岁的父亲、六十二岁的母亲、十二岁的女儿、十岁的儿子,还有他的妻子。
陈晓宇在外地一家建筑工地打工,干的是小工活,妻子带着两个娃娃在县城上学,属于典型的陪读妈妈,呆在尚家河村守家种地的是陈晓宇的父亲陈麦旺和母亲王小佳。
陈晓宇这样的家庭构成,在尚家河村很典型,上了年龄的父母在家看家种地,自己在外地打工赚钱,妻子和娃娃一起进了城。
本周周例会,曲柳湾慕乡长通报了全乡的危窑洞改造完成率,尚家河村位于倒数第一名。
参加完会议的李虎支书很恼火,力没有少出,可尚家河村的工作总搞不上去。
回到村部后,李虎支书说:“尚主任,袁队长,为啥我们在给村民办好事,却办得如此吃力?我们一心想着让大家有一个安全的住房,可大家好像觉得我们和他们过意不去一样。”
驻村队袁文明队长说道:“我在市委办公室工作时,总觉得农村工作很好搞,特别是给钱让大家建房,大家一定很乐意,没有想到来到这里驻村后,我才真正明白农村工作太难做。”
驻村队员张大海说道:“是呀,我来驻村时,总想着要给村民办点事,可现在觉得好迷茫,村民们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啊!”
驻村队员杜江华说道:“村民们觉得我们是城里人,也就是镀金来的,他们对我们驻村工作队有偏见。”
李虎说道:“为了推进工作,我决定把剩下的二十二户没有箍窑洞的户划给大家,让大家想办法,去督促箍窑洞户在封冻前完成箍窑洞任务,大家有意见吗?”
袁文明队长说道:“好吧,李支书,你就分配任务吧。”
尚云、杜江华和张大海没有表示异议,李虎支书说道:“唐燕子忙于业务工作,就不用给她分配任务了。咱们五个人,我和尚主任一人六户,袁队长四户,杜江华和张大海分别三户,大家有意见吗?”
袁文明队长说道:“你和尚主任事情多,要不给我们驻村队多分两户。”
李虎支书说道:“你们都是从城里来的,也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只要你们能够完成我刚才说的那几户任务,就非常不错了。”
尚云说道:“我们就先分开跑,到最后可以考虑集中起来做那些做不通户的思想工作。”
杜江华说道:“前几天,有几个箍窑洞户找过我,他们说来说去,意思就是一个,希望全投资,他们想住新地方,但不想出钱。”
李虎支书说道:“除了那些特困户,政府会兜底外,其他户必须要想办法拿出一部分钱来。”
张大海说道:“问题是他们一分钱不往出拿,我们咋办?”
李虎支书说道:“大家进村入户后,根据不同户的情况,具体对待,具体拿办法,千万不要和村民起冲突。尚家河村的村民野,村民们可以骂我们,我们得忍着,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张大海叹息道:“从来没有和群众直接面对面打过交道,现在要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心里还真没有底。”
袁文明队长说道:“反正咱们就多跑几次,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感动他们的。”
大家领了各自的任务,先后走出村部,开始往户里走。
尚云骑着摩托车,来到陈麦旺家是下午三点十一分,家里除了拴着一个大黑狗和两头毛驴外,没有别的会叫的动物,三个破窑洞关着门带着锁子。
三月份下达了建房指标后,尚云在写辞职报告前,给陈晓宇做过一次思想工作。那次陈晓宇还在,表示出去打工弄几个钱回来了就箍窑洞,一晃,五个月过去了,可他连一块砖头也没有拉回来。
尚云放好摩托车,开始一块地挨着一块地找人。农民忙,除过中午回家吃饭,白天一般都在地里忙乎着。
走了三块地,终于在一块玉米地里遇见了陈麦旺老两口,他们正在玉米地里割野草。
“叔叔阿姨好,你们的地方怎么还没有动工收拾?”尚云问道。
陈麦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我们现在就是看门狗,你问我们两口子,就等于没有问。”
尚云听陈麦旺如此说,便翻开电话薄,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陈晓宇的电话,按下了拨出键。
“喂,是陈晓宇吗?我是尚云。”
“尚主任,什么事啊?”
“三月份,村上给你们下达的箍窑洞任务,你怎么还没有动工?”
“给球了那么几个钱,连砖头钱都不够,还箍窑洞,箍个球!”
“你自己住的地方,已经成了危窑洞,即使政府不给一分钱,我想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也应该想着把窑洞收拾一下。”
“见动工,最少也得六万左右,钱在哪里?”
“你在外面打了也有十几年工了,打工钱那里去了?”
“结婚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还完。尚主任如果不信,去银行查一下就知道了,到现在我还有六万块钱贷款没有归还。”
“你结婚也有十三四年了,现在依然在归还彩礼钱,不至于吧?”
“尚主任,谁骗你就是小狗。”
“不行,你回来,叫个匠人,先箍一个窑洞,你大你妈一直在家住,就先把你大你妈那个窑洞箍了,反正添钱也是个意思。”
“尚主任,你的意思是我大我妈有命,我和我媳妇娃娃就没有命了?”
“我让你把你大你妈住的窑洞箍了,怎么就成了你和你媳妇娃娃没有命了?”
“既然我和我媳妇娃娃有命,你为什么叫我先箍一个窑洞,要箍就最少箍两个。”
“好呀,那你就回来箍呀!”
“没有钱,你让我把手指头砸了给匠人开工资吗?”
“陈晓宇,我实话告诉你,我来时,已经对你的家庭财产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你想听吗?”
“哈哈哈,尚主任,你说。”
“今年三月份开始,你一个月在工地打工3200元工资,你媳妇在超市一个月2100元工资,养殖场托养着你家三十五只黑山羊,四月份你卖了十只黑山羊见钱12350元,你现在银行存款8400元,贷款12170元。”
“尚主任,你……”
“陈晓宇,你故意隐瞒财产收入,村上为了你们全家人的生命安全,把你放在第一批建房任务里面,可你一心却想着全投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尚主任,两不愁三保障是脱贫的刚性指标,我住房不达标,我就永远都是贫困户。如果你们急,你们就会想办法给我盖房子。”
“陈晓宇,你对政策学习得透彻呀!”
“尚主任过奖了,反正我不想脱贫,我要永远当贫困户,我的房子不能安全,饮水也一样。”
“陈晓宇,你为什么有如此怪的思想?”
“尚主任,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思想,村里那些不愿意收拾房子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陈晓宇,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有如此奇怪的思想?”
“当贫困户好呀,合作医疗和养老保险多数都不用自己交,光这两项缴费,就能节约一两千。看病不要钱,学生上学全补助,还有低保和社会救助,谁不想当贫困户,谁脑子就有病!”
“陈晓宇,你脑子才有病!满脑子都是钱,却不把你家里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脱贫不脱政策,你的住房和饮水安全了,并不影响你享受该享受的政策。”
“尚主任,脱贫不脱政策,是真的吗?”
“最近给你们的资料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宣传册子,你难道没有看吗?”
“尚主任,你不用说了,我后天就回来箍窑洞。”
第二百八十八章把脉
终于做通了陈晓宇的思想工作,通过陈晓宇,尚云觉得,村上对政策的宣传还是不够,虽然给每户发了宣传册子,但大家学习的并不到位,一知半解,或者根本就没有看。
陈晓宇的思想很典型,他之所以不配合村上的工作,产生这样那样的思想问题,从根本上来说,心里想着自己的个人利益,不想脱贫,害怕脱贫了影响自己的利益。
对这一部分人,加大对政策的宣传非常有必要,让他们吃透政策是最重要的。
从陈晓宇家出来后,尚云心里是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做通了陈晓宇的思想工作。
尚云骑着摩托车,想着,只要把好脉,就没有做不通的思想工作。
半个小时后,尚云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田山黄宝情家。
黄宝情兄弟三个,黄宝情是老三,八年前结婚后,他的父亲给他们两口子分了一个土窑洞。
来到黄宝情家,他的父亲黄庭院接待了尚云,黄庭院指着崖面上五个窑洞,对尚云说道:
“尚主任,中间那个窑洞是我和我老婆住的,紧接着那个开着门的窑洞里面住着我妈,剩下三个锁门的窑洞是他们兄弟三个的,一家一个窑洞。”
“他们三个结婚后,我便给他们先后分了家,老大老二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住几天,老三家里还种着一点庄稼,有空就会回来锄草、施肥。”
“老三家庭四口人,在环江县打工,妻子陪两个孩子在县城上学,也就闲坐着,好吃懒做。”
“反正我也不拿事,现在已经分了家,有事的话,你就跟他本人联系。”
听了黄庭院的述说,尚云来到黄宝情的窑洞门口,透过玻璃窗子,尚云发现窑洞墙壁顶有三处泥皮掉落,指头宽的缝隙里面充满了灰尘。
尚云翻了一会电话薄,没有黄宝情的手机号码,他从黄庭院那里要来了黄宝情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出键。
“喂,你好,我是尚云,你是黄宝情吗?”
“是我,尚主任,你有事吗?”
“我现在在你家里,你的窑洞已经属于危窑洞,村上给你给了箍窑洞指标,你可以箍两个砖箍窑洞,也可以盖两间房,黄国虎组长给你说了没有?”
“尚主任,黄组长给我说了。”
“既然黄组长给你说了,你为什么还不动工?你们四家人挤在一个院子,虽然你在外打工,但你家里也种着庄稼,也经常会回来住的,窑洞这么烂,你难道就不怕塌下来吗?”
“尚主任说得对着呢,问题是我没有地方收拾窑洞,原来这个院子,住着四家人,我不想挤在一起,可别的地方没有庄像。”
“到处都是山,都是荒野,怎么就没有地方收拾庄子?”
“分给我的那些耕地和荒地都没有好的庄像,我已经叫阴阳先生看了。有两处好的庄像,在我两个哥哥的地里,他们将来回来了要收拾庄子,我也不好意思要。”
“什么叫没有好的庄像?风水讲究藏风聚气,只要庄子不要处在高山茆顶被四面来风吹,只要庄子不要处在低洼处被四面八方的洪水围,便能建庄住人。”
“尚主任,你难道也懂风水学?”
“像我们这些住在黄土高原的人家,四季有吹不完的风,特别是西北风卷地白草折,庄子只要不处在风口上,就是好庄子,就能住人。”
“尚主任,阴阳先生都用罗盘看风水定庄子,你用什么?”
竟然讲起了风水学,尚云也就不懂什么风水学,只能顺着对方的口气来。
“罗盘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用死的东西去限制活的。我们怎么感觉舒服就怎么来,不要用那些固定的东西限制我们的思维。”
“尚主任,你说的也对,不过,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是要信的。有些事情神神秘秘的,还是不能犟的。”
“黄宝情,一切都要随着时代的发展去发展,老祖宗留下来的许多东西也必须与时俱进才有生命力。罗盘是死的,卦象也是死的,可拿罗盘和解卦辞的人是活的。”
“尚主任,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拉一处新庄子需要许多钱,我不希望钱花了,却住在里面不顺利。”
“如果你继续住在现在这个破窑洞,万一那一天晚上,你们睡着了,窑洞塌下来了,那才是最大的不顺。荔湾村前不久就发生了塌死人的事,你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尚主任,你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在诅咒我。”
“那不是诅咒,我是在警告你!你可以把你的命不当命,可不能把婆娘娃娃的命不当命。”
“窑洞虽然破旧,但也不至于塌下来。”
“你说这样的话,依据是什么?”
“反正我住在里面也有二十年了,那个裂缝一直都是那样,除了抹的泥掉了一次又一次,从来没有发现土疙瘩塌下来的事情。”
“万一塌下来弄个折胳膊断腿,就迟了。你认为我是闲得无事找事吗?你以为是上面钱多得没有地方用了吗?”
“尚主任,没有那么多万一,反正我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收拾新庄子,我在工地上干活,就不和你闲扯了。”
黄宝情挂了电话,尚云拿着手机,愣在了那里。人如果在当面,还能继续给做思想工作,这人就在外面,对方不接电话,也就没有了办法。
黄庭院看着发呆的尚云,对尚云说道:“尚主任,你就不要和他费口水了,他不是没有地方收拾庄子,咱们这里,大片大片的地,怎么会没有他收拾庄子的那么一点地。”
尚云说道:“他说阴阳给他没有看下庄子,给我讲风水,我不知道是哪位阴阳在造谣生事。”
黄庭院说道:“我家那三小子,就是和你在胡扯蛋。他们兄弟三个就不打算在尚家河村蹲,他们心里想着的是要在城里买地方。尚主任,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尚云说道:“如果在城里买下地方更好,问题是他们一家人还是回来要住的,我担心万一窑洞塌下来了,那就后悔来不及了。”
黄宝情说道:“这土层粘性好,外面看,到处都是缝隙,要塌下来是不会的。”
尚云说道:“如果这样的话,他就给村上写个放弃建房箍窑洞保证书,要不然,我今天把指标调了,明天他想盖房箍窑洞了又来找村上,村上到时候没有指标了,他又来闹事,怎么办?”
黄庭院说道:“你跟他说,反正他们三个也大了,能飞了,我说的话,他们就不会听。按照我的意思,有上面给的那些补贴,把窑洞箍一下,还是好,贴钱也贴不了几个,可他们没有人愿意听。”
尚云不甘心,再一次拨了一下黄宝情的手机号码,对方拒绝接听。
从黄宝情家往回走时,尚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挫折感,对方拒接了他的电话,说什么也说不进去呀。
前不久,外乡有一户村民,就是黄宝情这种情况,村上给了箍窑洞和建房指标,怎么劝说,就是不箍窑洞也不建房。
结果问题来了,年轻的小伙子和妻子赶回来收小麦,小麦还没有收完,睡到半夜,头顶上塌下来一块土疙瘩打死了小伙子。
事情发生后,县政府要求各个乡镇一定要对那些两头跑的打工户的住房情况,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一定要劝说那些住在危房危窑洞里面的住户打消麻痹大意的思想,尽早尽快安排建房或者箍窑。
这个黄宝情就是典型的这种户,心里想着要在城里买楼房,不想在家里收拾房子,但安全隐患却严重存在的户。
该如何做,才能够做通黄宝情的思想工作呢?要不是黄庭院说,尚云还以为黄宝情是迷信风水导致的不收拾地方。
人心隔肚皮,最难把握,村民们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一时半会还真把不准脉,尚云骑着摩托车,心里想着。
谢谢你能够跟读,为了感谢你的支持,我尝试在章节后面,以彩蛋章形式发一些真实的生活照片,希望你喜欢。
第二百八十九章人情
尚云骑着摩托车,来到了三河岔赵理发家。
进了赵理发的土院子,首选映入眼帘的是破烂不堪的土崖面,崖面上面有许多瞎瞎鼠打的土洞洞,每个洞洞口都钻着一两个探头探脑的麻雀。
除过崖面上面那些瞎瞎鼠打的土洞洞,崖面上长满了酸枣树,毛奶头大的酸枣仁绿绿地挂在满是刺的酸枣枝条上。
崖面正面子上有三孔窑洞,木门木窗子,门上的绿漆已经褪色,有的地方有淡淡的漆,有的地方无。窗子上糊着报纸,报纸已经发黄,从窗外根本看不见窑洞里面。
这三孔窑洞是用来住人的,斜面有两个没有门的窑洞,用树枝干栽成了篱笆墙,一个窑洞里面拴着两头黑驴,另一个窑洞里面有许多羊粪,看起来是圈羊的。
一个小驴没有戴缰绳,脖子上挽着一个铜铃铛,在院子里撒着欢子,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院边拴着一个大白狗,看见尚云进了土院子,大白狗“汪汪汪”个不停,还不时用力拉扯着套在脖子上的铁链子,尖尖的狗牙暴露在外面。
十个母鸡在一个大公鸡的带领下,大摇大摆,迈着方步,在院子外面的草丛中觅着食。大公鸡偶尔发现了一个虫子,舍不得自己吃,心里想着它的爱妃,“咕咕咕咕”叫唤着它的爱妃。
正面三个土窑洞都上着锁,尚云从电话本里面找到了赵理发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你好,是赵理发叔叔吗?我是尚云。”
“原来是尚主任,你有事吗?”
“叔叔,我现在就在你的院子里。你的地方比较破烂,村上已经把你家安排在了今年的危窑改造户里面。叔叔,你知道这件事吗?”
“尚主任,我知道,高组长给我说了,前不久,李支书也给我打电话说了。”
“噢,那你为什么现在连砖头都没有拉?”
“我妈去年才死了,按照祖辈留下来的传统,死了老人,不过三年不能收拾地方。”
“叔叔呀,这都是新时代了,你怎么把几千年前的老讲究拿出来用呢!”
“尚主任,咱们庄稼汉也就讲究多,我也不想讲究,可也害怕,要是弄个犯忌讳的事,人呀羊呀狗呀有个不吉利怎么办?”
“我的好叔叔呀!一百多年前,人们把毛辫子当成命根子,头可掉,头上的毛辫子不可剪掉,可现在满街道都是短发。叔叔呀,该忘记的老思想还是要忘记的。”
“尚主任,如果我收拾地方,死个羊呀驴呀,你们村上负责不负责?如果你们村上负责,我明天就拉砖头。”
“叔叔呀!不要说羊呀驴呀,就是我们人,现在还好端端的,说不定一会儿也就患了病。你总不能把收拾地方和驴呀羊呀扯在一起,再说,我叫你收拾地方,也是为了防止你们睡在土窑洞里面被塌死。”
“尚主任,话虽然如此说,可这犯忌讳的事我从来不去做!我的地方确实也烂,我也确实想收拾,但必须要等我给我妈把三年纸烧了后,我才会去收拾地方。”
“叔叔呀,今年报的这些建房箍窑的户,都是地方存在严重隐患的户。如果能够拖,村上就不会安排在今年。”
“尚主任,你们也是操心操过头了,我们在那个破地方住了十几年,也没有见塌死人,你就赶紧回去,如果闲,就找个姑娘说话去,不要轮流来给我做工作。”
“叔叔呀,我也不想来烦你,这打电话也需要我掏电话费,骑摩托车还需要加油。最近受暴雨的影响,外乡接连发生了窑洞塌陷的情况,还有死了人的……”
“尚主任,你不要说了,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挂了。”
“叔叔呀,你不用挂,你听我给你说。”
“你这个娃娃,我尊敬你,称呼你为尚主任,没有想到你如此烦人。我给你说过了,我妈死了还没有过三年,不能收拾地方,你难道耳朵被驴毛塞了。”
“叔叔,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能被死人拖累。如果死去的人看见她的儿子住在破窑洞里面,她也一定很希望儿子尽早收拾地方。”
“你不是我妈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妈心里想着啥?”
“叔叔,我虽然不是奶奶肚子里的蛔虫,但我奶奶知道她有一个孝顺的儿子,一定很心疼儿子,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好,对不对,叔叔?”
“你说我孝顺,我妈在世时也常常在别人跟前夸奖我孝顺。”
“叔叔,你就是一个大孝子,只有大孝子才会在他妈死后念念不忘他妈。”
“哎,我就是想着我妈,古人说过,三年过了,才算真正服完了孝,也能够把身上的孝衣扯了。”
“叔叔,能够坚守孝道,难得呀!”
“哎,可是还是不被你们理解!”
“叔叔,我们理解,可县上和乡上催得紧,他们一周一通报,因为你们这些不收拾地方的户,李支书已经在周例会上做了好几次检讨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情求过别人,可现在为了让村民们给自己收拾房子或者箍窑洞,反而求起了村民。
这就是乡村干部干的事,对村民们说话,需要陪着笑脸,即使你那个时候心情非常差,装笑也要面带微笑。
村民们骂你娘,骂你先人,但乡村干部不能骂,你得忍着,还要耐心细致入微地做思想工作。
村民们不箍窑洞,不建房子,那是你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
为了能够让赵理发箍窑洞,尚云开始低声下气地说话。对一个犟人,你不能跟着去犟,得学会顺着对方的意思,然后慢慢引导着对方走入自己早已预定好的轨道。
尚云开始调整自己的思路,决定放弃说教。如果对赵理发说,你母亲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还不收拾房子,你是多么荒唐呀,那样只会让赵理发挂了电话,他想做思想工作也做不成了。
每个人都喜欢别人赞扬他,这便是人性的弱点。
尚云决定说好话,说赵理发爱听的那些话,把赵理发捧上天,然后再转入到收拾地方上。
“尚主任呀!你这个娃娃不错,我投票选你,看起来没有白投。”
“叔叔呀,李支书见说服不了你,把你分给了我。如果我还劝说不了你,我不但要做检讨,还要被扣工资。叔叔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孩子呀!你说你说了这么多下情话,我如果不答应你,就显得我不够人。我如果答应你,我怎么给我死去的妈交代呀!”
“叔叔呀!你的孝心日月可鉴!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感动,奶奶地下有知,还是希望你能够早日住进新窑洞。”
“孩子,我隔三差五梦见我妈,我妈也劝说我赶紧把地方收拾了,说拖下去如果掉下来一个土疙瘩,那可是要命的事。”
“我那奶奶死去了还那么开明,母亲贤惠,儿子孝顺,难得呀。”
“尚主任,你把我难死呀!不箍窑洞,对不起你;如果箍了窑洞,我妈三年没有过,我就犯了忌讳,这叫我如何是好呀?”
“叔叔,你是一个开明的人,我是你投票选上来的村主任,你总不能看着我为了你的事被批评来批评去吧!”
“孩子,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好意思多说了。孩子,那钱还是有点少,能不能多给一点。”
他妈妈的,说了一背篼,还是回归到了钱上。人呀!为什么不能直白点,为什么心里想着钱,却绕来绕去的。
“叔叔,补助就那么点,那是上面的政策。”
“孩子,我知道,你能不能另外给我弄几个钱,让我填一下紧。”
“叔叔,你就先箍窑洞吧,以后有机会了,我会考虑的。”
“好吧,看在你娃娃的脸上,我明天就拉砖。”
赵理发给自己箍窑洞,还是看在村主任尚云的脸上。这份人情,尚云还得说“谢谢”。
是呀,应该谢谢,终于做通了两户的思想工作,天也黑了,尚云骑着摩托车向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跑去。
第二百九十章管人
尚云回到养殖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三分了,大灶已经关了门,跑了一下午,尚云连渴带饿,进了门,他便冲了一袋方便面,泡了一杯茶水,算是对自己身体能量的补充。
何夏玲看见尚云回来,进来坐了一会,和尚云说了一会养殖场的事。
“尚厂长,有件事,我需要向你汇报一下。最近十天,养殖场的母羊下了一百五十八个羊羔,活了六十八个,多一半属于早产,成了死胎。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对养殖场是非常不利的。”
“何助理,是不是我们对怀孕母羊的饲草和饲料供给太单一造成的?这些羊以前在山里跑,吃的是百草,现在进入了养殖场,营养应该是没有跟上去。”
“尚厂长,饲草和精料都是按照省畜牧专家的指导意见投喂的,应该不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死胎。”
“何助理,你觉得问题出在了那里?”
“尚厂长,我也不清楚。”
“这可是大事,如果我们不能保住母羊肚子里的羊羔,那么我们就很难给托养户分红。如果给托养户分不了红,那我们就对不起县委县政府和广大托养户。”
“尚厂长,理是这个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必须要尽快找到原因,尚云拨通了养殖场兽医员郑万成的电话,让他来一趟厂长办公室。
本来县政府答应给养殖场派两位兽医员,可一个月过去了,只派来了一位兽医员。
如此多的羊,没有兽医是不行的,而且还需要一个手艺特别强的兽医。
五分钟后,郑兽医走了进来。郑兽医是县畜牧局下派来的,三十来岁,畜牧学校毕业的。在来养殖场前,一直在县畜牧局上班。
“关于我们养殖场最近母羊下死胎的问题,你分析过原因吗?”尚云对郑兽医说道。
郑兽医望了望尚云,说道:“何助理找过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尚云说道:“难道你没有分析过原因吗?”
郑兽医说道:“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多一半是饲草和饲料上出了问题,我对咱们的饲草和饲料都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问题。”
尚云说道:“这就怪了,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为什么村民们在山里放养时就好着?究竟我们养殖场的羊和那些放养的羊之间存在着那些差别?问题究竟出现在了那个环节?”
郑兽医和何助理相互看了看,没有发表意见,他们对尚云的提问,一时半会说不清。
尚云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养殖环节,认真反思后,说道:“也许我们问题出在了我们给羊把防疫针打的了,为了防止传染病,我们对进到养殖场的多数羊只都打了防疫针。郑大夫,是不是有些针不适应给怀孕母羊打?”
郑兽医说道:“是呀,一部分疫苗不适应对怀孕母羊打。”
尚云说道:“我们养殖场羊的防疫是你负责搞的,县上派来的五个防疫员也是专业技术人员,是协助你搞防疫的,你们给母羊打针,难道就稀里糊涂打吗?”
郑兽医说道:“当时我们打针时,判断母羊是不是怀着羊羔,就是用眼睛测的,一部分母羊在接种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肚子里是不是有羊羔。”
尚云说道:“这种事,你们这些防疫员怎么就能凭着感觉走呢?”
郑兽医说道:“养殖场没有B超,我们不凭感觉,凭什么?如果不对所有的母羊打针,万一出来个病,你们会说防疫不到位。”
尚云说道:“这种情况,你作为养殖场的兽医员,应该给我或者何助理说一下,或者给县防疫站说一下。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事了,问题是我们如何进行补救。”
郑兽医说道:“该起的药效都已经起了,也没有好办法,就听天由命吧!”
尚云说道:“好了,你去休息吧!”
看着郑兽医走出了厂长办公室,尚云对何夏玲说道:“这种不负责任的兽医员,没有给养殖场带来收益,反而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我们还是不要为好。”
何夏玲看见一贯和蔼可亲的尚云很怒火,觉得这件事情的确出在郑兽医的身上,如果不对这件事情进行处理,也说不过去。
“何助理,你就这件事给县政府写个报告,拿来我看了,修改好,最迟明天早晨给吴秘书发过去。在这件事情上,我这个厂长是有责任的,我请求县政府给我处分。”
何夏玲看见尚云满脸的疲倦,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厂长,何夏玲是很心疼的。
对这个郑兽医,何夏玲是了解的。这个郑兽医性格孤傲,根本就不把养殖场的职工放在眼睛里。平时养殖员在喂养羊只过程中,遇见一些有病的羊,叫郑兽医,郑兽医总爱理不理的。
郑兽医经常抱怨,他早都不想在这个满是野兽的山沟沟蹲了,他来这里,都是万般无奈的,恨不得养殖场把他打发回去。
本来何夏玲几次想向尚云反应郑兽医的问题,可想来想去,惹人的事还是不要做了,人事不是她管的,她负责的是具体的养殖方面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得罪了人,都是自己的。养殖场是大家的,为了大家的事得罪人,值得吗?
何夏玲想着心事,坐在尚云对面的沙发上低头不语。
尚云说道:“何助理,你是不是觉得难写,如果写不来,我写。”
何夏玲抬起头,说道:“尚厂长,如果我们按照事实写,报上去后,郑兽医一定会被县政府召回去,这样回去,一定会对他个人前途有所影响。如果影响了他个人前途,他一定会记恨你。”
尚云不假思索地说道:“养殖场需要的是一批干实事的人,而不是一批混日子的人。每个人都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只要我们尊重事实,按照事实说话,就不要害怕得罪人。”
何夏玲说道:“听说郑兽医的舅舅是主管产业的魏副县长,尚厂长,这件事,你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也许魏副县长派他这个外甥来到这个深山老林就是为了……”
尚云说道:“虽然魏副县长对办养殖场有不同的声音,但我想他在大是大非上面,头脑一定是清楚的,他派他的外甥来,也一定是想着把养殖场的事干好。”
何夏玲觉得尚云太单纯,但她也只能提醒到这里,她走出了厂长办公室,回去写起了报告。
这件事情本来脉络清楚,既然尚云叫她按照事实写,那就更加好写了,何夏玲用了四十九分钟,完成了报告。
望着尚云房子的灯还亮着,何夏玲敲开了尚云的门,把报告递给了尚云。
“写得非常好!不亏是大学生!”尚云一边看,一边夸奖道。
“尚厂长出口成章,讲话从来不用底稿,能够临场发挥,的确让夏玲佩服!”何夏玲说的是真心话。
尚云笑了笑,说道:“关于责任这一部分,不能只怪郑兽医,我这个厂长也有责任,毕竟我没有操心到位。”
尚云说着,在材料中加了一句“关于这次事故的产生,与养殖场厂长尚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组织给予处理”。
尚云写好后,把材料递给何夏玲,说道:“材料写得非常好,把我写的这一句话加上,连夜给吴秘书发过去。”
何夏玲接过材料,说道:“这件事,就是一次防疫方面的失误造成的,你不是专业人士,也不知情,怎么能够往你身上揽事?”
尚云说道:“作为养殖场的负责人,手底下员工出了事,负责人具有督查和管理不力的失误。何助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了,从今往后,必须要加强对员工的管理。”
何夏玲说道:“尚厂长准备怎么去做?”
尚云说道:“何助理,通知所有员工,提前做好手头上的工作,明天晚上八点钟,来会议室学习养殖场的管理制度,以后严格按照制度办事,让制度去管理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小工
天亮后,尚云决定不再骑着摩托车跑,昨天去了三户,都是电话联系的,如此风风火火跑,还不如坐在养殖场给剩下的三户打电话。
安顿好了养殖场的事后,尚云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上扶贫系统,系统上详细记载着每个贫困户的家庭基本情况。
尚云找了一下,很轻松找到了王小成。
户主,万小成,家庭现有5口人。76岁的奶奶,患有高血压;45岁的父亲,健康;43岁的母亲,健康;刚结了婚的妻子,健康。
家庭主要致贫原因:因婚。
住房:3间土窑洞,2间安全,1间属于危窑。
饮水:2014年8月份新打集流场一处、水窖一眼,县水务局验收合格,饮水安全。
耕地45亩,其中机平地15亩,含2014年新机平的5亩。林地67亩,荒地79亩。
养殖业:有黑山羊12只,没有托养,在家放养;黑驴2头,黄牛1头;肉鸡13只。
种植业:2013年种植冬小麦15亩,2014年种植瓜果蔬菜1亩,马铃薯1亩,玉米10亩,谷子2亩,荞麦2亩,其它地种的是糜子。
2014年9月前家庭重要经济收入:务工收入18000元,种植收入2300元,养殖收入1200元,转移支付资金3210元。
债务:欠银行贷款78650元,欠亲戚朋友借款56900元。
尚云简单地浏览了一下万小成家里的基本情况,他初步判断,万小成不箍窑洞的原因是手中没有钱。
万小成和前面三户不一样,从系统上就能够看出,他手中没有钱。
高价彩礼已经成了尚家河村许多家庭贫困的原因,在所有致贫原因中,高价彩礼在尚家河村所有贫困户八项致贫原因的占比是百分之六十一。
娶一个姑娘,常常让一个家庭陷入到困境中,要走出这个困境,即使条件好的家庭最少也得三年,对那些条件太差的家庭,有的长达十多年才能够把结婚的欠账还完。
以前造成尚家河村家庭困难的,有两辆马车――生病住院和高价彩礼,任何一辆马车都可以把经济上本来脆弱的尚家河村村民带入到贫困中,如果两辆马车走进一个家庭,它们一定会把该家拖入到极度贫困的泥潭中。
看不起病,住不起医院,成了一段时间内尚家河村人的真实写照。最近几年,随着合作医疗的普及,村民们看了病,不但能够报销,而且还可以申请领临时救助,因病导致贫困的家庭已经很少很少了。
即使家庭有患了癌症的病人,经过合作医疗报销、平安保险报销、大病报销后,剩下的也就不足五千元,如果是贫困户,基本报销完了。
但高价彩礼,不但没有消退,而且年年在暴涨,虽然人们深恶痛绝,但为了让家里的儿子有个媳妇,人们即使负债累累也在想方设法凑钱娶媳妇。
高价彩礼,已经严重阻碍了农村经济的发展。万小成如此多的欠账,全部是因为娶媳妇产生的。
虽然尚云心里诅咒着该死的高价彩礼,但诅咒归诅咒,这是他这个村主任改变不了的事。
高价彩礼不是尚家河村一个地方才有的奇葩事,越是贫穷的地方,彩礼钱越多。
一万三千块钱的住房补助金应该能够箍成一个窑洞,包括石灰抹面。尚云心里想着万小成家里的实际情况,拨通了万小成的电话。
“喂,我是尚云,你是万小成吗?”
“是我,尚主任,你有事吗?”
“万小成,你最近在家里,还是在工地上干活?”
“哎,家里那里能蹲得住,今年结婚欠了一屁股债务,刚结婚没有过十天,便离开家打了工。”
“新婚燕尔,你能舍得丢下你的妻子?”
“尚主任,说句心里话,还真丢不下,尤其是晚上没有她就睡不着觉,眼睛里、心里满是她。”
“哈哈哈,你也够痴情的呀!”
“尚主任,你没有结婚不知道结婚的甜,我以前听见人们说两口子一个离不开一个,还笑话人家,可现在到了我跟前,我才真的知道了,我就心里一直想着她,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睡在干板床上,心里就像猫在用爪子挖,我恨不得马上就跑回家。”
“也许她和你一样。”
“是呀,她也舍不得我走,可春节刚过,建筑工地活也没有开工,我一个人出来闯也难,就不能带着她走。”
“你在外面干什么活?”
“正月出来时,建筑工地活还没有开工,我就天天找零工打,三月二十,建筑工地开了工,我就一直在工地干活。”
“一个月多少钱?”
“尚主任,我也没有什么手艺,就干个小工活,一天不管吃住一百元。”
“这工资低呀,除过吃住也落不了几个钱了。”
“尚主任,没有办法,这都是我不好好念书造成的。要是有个大学毕业证,起码进厂子也好着,干的是轻松点的活,而且工资还固定,那里像我这种干小工活的,遇见天阴下雨就没有了钱,一个月正常上工也就二十四天左右。”
“你在哪里吃住着?”
“工地有灶,一天两顿饭,交16元伙食费。至于住宿,工地上有去年建起来一批没有装潢的房子,工人们六个人一间住着,工地也不要钱,我住了两个月。我媳妇想我,跑上来找我,我们就在外面点了一间地下室住着。”
“地下室阴森森地能住个啥,还是找稍微好点的房子住。”
“哎,没有钱,节约点钱要还账。我媳妇上来后,她不想回去,我也舍不得让她回去,就给她在超市找了一个活,一个月2000元。”
“那也好,两个人挣钱总比一个人好,而且你们也不用受思念的煎熬了。”
“哎,每天看见她挺着大肚子站在超市那里上班,我觉得我好无用呀!”
“万小成,你不要太过于自责,我们都是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农村娃,我们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已经尽力了。”
“谢谢尚主任的理解,你还有事吗?我马上要忙去了。”
“你家有一孔窑洞不安全,村上已经给你家安排了箍窑的指标,我想有一万三千元补助已经够箍一个窑洞了,上面催得紧,希望你给你家叔叔说一下,让尽快联系工匠动工。”
“尚主任,谢谢你和李支书能够给我给箍窑指标,问题是我现在手中没有现金,去砖厂拉砖要现钱,而箍窑的补助只有等窑箍好了,县上住建局验收合格了才能够见到钱。”
“万小成,你的情况特殊,你也是一个实在人,我手中也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就先给你借五千块钱,你先把砖拉回来,等补助下来了,你把五千块钱还给我,你看行不行?”
“谢谢尚主任,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联系人拉砖叫匠人。”
挂了万小成的电话,尚云觉得像万小成这样干小工活的人,在尚家河村那些外出打工的人里面,占比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他们出的力气多,干的活重,却见的工资最少。
如果能够把尚家河村这些外出打工的人经过培训,都培训成技工,那么他们的工资就会翻一翻甚至两翻。
也许人的素质提上去了,才是最重要的。在所有的帮扶措施中,也许把人的能力提升上去了,才是最有用的帮扶。
尚云想了想,动笔开始写一篇报告――关于把我县外出打工者培训成技术工人的报告。
他要将这篇报告写好后,递交给县政府,希望县政府能够提供一部分资金,让全县那些打工的人能够接受到专业的培训。通过专业的培训,让他们变成技术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