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花何时能结果
凛冽的寒风自上乾州西南而下,横渡整个州府郡县,杨长河霜降结冰,片儿鱼跃杜水去了樊州,整个燕南地添了银装。
月牙集是上乾州北部的小镇,紧邻寒川谷地,北渡风袭自然是首当其冲。
集镇上多数人已经穿着厚麻服,街面上行走也多是昌坤草编织的双层过冬鞋。几家汤面小摊上冒着层层热气,但客座却是稀寥。今年严冬来的额外早,不少谷麦药草都是欠收行情,所以各方生意自然也就随之下滑。
集镇西北是个三岔路口,除了几家老爷的面粉店,就剩下那角落一处窝棚房,房前悬挂着一个大大的“铁”字。这是集镇上唯一一家打铁铺,但此时房门紧锁,处于停业状态。
“当当当!”
铁匠铺的房门被砸的咯吱作响,不少灰尘应声落地。
“花哥儿!开门啊!”
一位满脸麻子的青年在门外大喊,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应声,之后又传来床板和铁盆的声音,破木门才缓缓打开。
冬日的阳光投射进暗黑的棚屋,一位穿着白色孝服的青年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蓬乱的长发可以看见几根干草,修长的面目添了不少污垢,瘦弱的身躯更显家境贫寒,全身出彩之地只有那一双万事淡然的苍云眼。
“刘麻儿,这才什么时辰?你不困吗?”
少年名叫李开花,是这间铁匠铺的主人。双十年纪,一身懒散病。
“什么时辰?花哥儿!今日老爷子渡魂,顺子叔已去了坟前,你作为长孙怎敢如此懈怠?”
刘麻儿与李开花是从小到大的好友,自然要督促一番。
“有人出钱埋了就好,我又何必去讨那厌烦。”
李开花说话间并未抬头,坐在火盆旁将仅剩的几块木炭点燃,准备烧些热水洗漱一番。
刘麻儿看着眼前的好友不由得叹息一声,想当初是多么和睦的家庭,如今却成了这般。
“花哥儿,还是去一趟吧!老爷子养你这些年不容易,临走前也希望见见你。虽说顺子叔和老爷子早已分家开灶,但毕竟是骨肉血亲,出面办事也算尽一份孝心。”
“不去便不去!说这些无用的作甚!”
李开花看着火盆中微弱的火苗语气也提高了几分,这算什么孝心?充其量只不过是敛财的手段,如果是他们真有良心的话也不会放着老爷子的病不管,等到撒手人寰又来充什么孝子?
“唉!我也拿你没办法!那我去坟前帮帮忙,全当是你去过了!晚间我让老爹烧几梱木炭,你可别太早关门啊!”
刘麻儿不再理会一旁沉默的李开花,转身出门而去。
李开花目送刘麻儿离开,眼角的泪水终于也止不住留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家也不例外。当初李开花尚年幼,父亲娶了二娘添了弟弟,自此二娘怕李开花长大之后争夺家产,便百般刁难刻薄对待。老爷子护孙心切便提出了分家,三间好房归了父亲一家,至于李开花则随着爷爷住进了铁匠铺,头几年父亲还来看过几次,后来便淡了亲情。直到老爷子病重李开花上门去求,但二娘刻薄性格不愿出一分一两,这有了今天这一出。
人常言血浓于水,但李顺子夹在中间更难做人,所以李开花选择退避不见为妙。
时至午后,李开花喝了一碗粗面汤,打开铁匠铺门做起营生。
说起打铁这一行,李开花跟着爷爷已经学了十几年,一般的锅碗瓢盆,铁制农具都不在话下,应对生活也在温饱边缘。
当然李开花也有自己的打算,等到给老爷子守孝一年之后他想将铁匠铺盘出去,然后去寒川城的大铺子学一段手艺,等到能冶刀剑的时候便去燕国帝都应一份朝廷活计,努力十年在帝都买上一所大瓦房,娶妻生子平淡一生。
李家铁匠铺并不大,除了烘炉子,风箱和铁砧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唯一和相邻集镇不同的是铁砧子下支撑的不是磨石,而是四根生锈的铁棍儿,有时在锤打铁之后可以听见一阵阵的嗡鸣声。李开花年幼之时想要砸开铁砧子找一找声音的来源,但都被老爷子阻止了,如今老爷子逝去,李开花又升起了这种念头,这四根粗壮的铁棍就算当卖也能换些银两。
说做便做,李开花找来两根粗实木,以铁棍为支架插到打铁台下方,用尽全身力气将打铁抬一点点撬翻,别看他身体消瘦,但双臂经过多年的锻炼还是有把子力气。
“当!”
沉重的铁砧子砸在地面上,李开花坐在砧子上喘着粗气,左右打量着这四根铁棍,铁棍并不圆称,更像是多年的铁水给浇灌拧住了原本的模样,四根铁棍中心空无一物,所谓的嗡鸣声只能在铁棍本身找答案。
李开花试图将铁棍拔出,但多年的重压已经让其深入地底,根本无法通过人力拔出。
“哐哐哐!”
“有人吗?不做生意吗?”
粗实的手掌大力的拍打在木门之上,李开花放下手中活计出门迎客。
来者是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满嘴的胡渣加上不悦的语气更显几分凶狠。
“客家,不知想要打些什么?”
这是入冬来第一次有客上门,李开花自然是笑脸相迎,想赚几分辛苦钱。
“三十个铁锄!”中年男子漂了一眼李开花说道。
“铁锄不是问题,不知客家是否带生铁过来!”
李开花一定是大生意自然要询问清楚,若是能做成这笔买卖,这个冬天他会过的很舒服。
“铁匠铺无铁吗?”
中年男子倒也不客气,推门进入随意坐在木凳之上。
“客家说笑了,乡野小经营,哪有那么多的生铁!若是客家诚心做生意,明日可带生铁过来,五天之内三十个铁锄如数奉上。”李开花说道。
“这多麻烦!要不就你出铁,要不和我去村上打!银钱不会少你的。”
中年男子脱了貂帽,倒出其中的积雪,显得十分豪爽大气。
“客家这就让小可为难了,小店着实没有那么多的生铁!而且这大雪封山出行也不方便,若是碰上三两贼人更是难以应付。小店怕是做不了客家的生意。”
李开花倒也不是胆小,因为以前和老爷子去过村集打铁,但到了别人的地方价钱就不好谈了,当初就赔了不少,现在更是要谨慎些。
“这不是铁吗?”
中年男子似乎有意展示自己雄浑的力气,大步走向那四根粗铁棍。随即一把抓住其中的一根,作势要将其拔出。
“嘿!”
只见中年大汉双脚一沉,荡起一层尘土,随即脸色变得赤红,双臂也开始剧烈颤抖。
“给老子起!”
伴随着一声大喝,铁棍开始向上移动,而铁棍周围的土地也慢慢龟裂,最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原来这四根铁棍在底部是连接在一起,是个倒插入地的武器架,武器加上粘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没有任何绑缚,就是粘连在一起。
“好大的一个武器架!”
中年男子眼中微微泛起光芒,似乎对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店家!这把铁剑卖给我如何?”
“好说!客家开个价吧!”
李开花对刀剑没有什么概念,如果能换成银两自然是极好的。
“三十两纹银,今日出门就带了这么多!”中年男子大笑道。
“这恐怕……!”
李开花这二十年也没有见过三十两纹银,但经营之道他却明白,一口价的东西绝对是给便宜了,他想再提一个档次。
“莫要太贪!小心撑死!”
中年男子语气一转,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似乎要另做打算。
“成交!”
李开花一介乡野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目光,双腿不禁有些颤抖,应声便答应了下来。
“爽快!”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包银两扔到地面之上,伸手便要去取那柄铁锈剑。
“嗡嗡!嗷!”
李开花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让人感到害怕恐惧。
“好宝贝!”
中年男子眼神中充满了兴奋,更像是癫狂,左手握剑处已经浸出丝丝鲜血。
“起!”
中年男子右手刚握到剑柄之处,只听一声痛苦呻吟,血液如水泵一般被抽出至剑柄,脸色也迅速变得紫青。
“救……我!”
中年男子已然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只可惜双手在无法抽离剑身,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李开花。
李开花看到如此景象哪还敢上前帮忙,如此邪乎的事情平生仅见,可不会上前送死。
中年男子痛苦呻吟之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整个剑身落地,一张人皮缓缓飘落。
“这这这……报官!”
李开花已经慌了神,刚刚踏出门槛又收住了脚步,这种邪乎的事情说出去谁人可信,要是将官司扣在自己头上岂不是无妄之灾,这该怎么办?
李开花看着地上的人皮沉思了片刻,随即架火开炉,用实木棍将铁锈剑与人皮一同挑入烘炉之中。
毁了痕迹,落得三十两纹银,说不清便不说了!
第二章 地脉客
天朔恒方,自南而始。
以断砀山向北横立两国,燕国苦寒,以骏马,胡林草著称。期间多山脉沟壑地,丰年产粮也仅供自足而已,若是遇上寒渡早达,百姓则减衣缩食,以求温存。
每遇灾害之年不少良家子迫于生计便会入山投了棒客强盗,打劫行脚客商,久而久之聚起了不少悍匪团伙。
上乾州,寒川县,揽月山。
此地天气十分怪异,常年风雪漫天,即便到了夏收季节也是冰雪难消,除了些许平阳草外再无任何收成,百姓家中多藏有锐利刀器做些响马营生,数十年下来已经扩展到周围数县,成了上乾州最大的强盗聚居地。
官府屡次清剿都因为地形天气原因无功而返,如今揽月寨已有五千余人,根深蒂固。
寨中义堂排了座次,十数把交椅添为首领,其中不乏凶悍的杀人越货辈,手底下都有些看家本领。
揽月寨大当家姓陈,一身横练武艺,绿林好汉排资论辈都要称一声六爷。
“啪!”
精致的茶碗从虎皮椅上摔落,满脸大胡的陈六爷目光阴森森的盯着在座的各位头领。
“说!谁放二当家出去的?老子前日才下的严令,备粮期间不准任何人出入山寨,尔等全当耳旁风吗?”
“大哥,二哥的脾性你也知道,犯起混来谁也拦不住。不过大哥放心,二哥是山寨的老人了,口角向来严实不会走漏一点风声的。”
三当家出面打个圆场,因为二当家出门找乐的事情早就知会过他,他还让二当家带几个铁匠上山打造一些新的兵器。只是陈六爷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多言。
“不管他了!两日之后三更造饭五更起程,目标月牙集!今年过冬的粮草就看这一遭了。”
陈六爷多年前被山寨的兄弟出卖过,所以现在做事更为谨慎。若不是今年冬天实在难熬,陈六爷绝不会出山寨洗劫集镇。
“是,大当家。”………………
月牙集,李家铁匠铺。
“张老爷慢走!三日之后烦请老爷来收铺面。”
李开花一脸微笑的送着集镇上的大户离开,铺面转让白纸黑字已成协定,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昨天是李开花这二十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天,无论是起初的三十两纹银,还是后来的邪乎事情都让他心有余悸。
现在他只想卖掉铺子脱离人命官司,最好还是离开月牙集,就算官府追查下来,自己也有逃跑的时间。燕国向来刑法严苛,单单连坐一条都要挖鼻去耳,这种事情李开花可不想尝试。
“呼!”
李开花坐在木板床上长出了一口气,心中不断地回忆起昨日那离奇的事件,直到现在他都不想靠近烘炉半分,也不知道灰烬之下人皮是否烧的干净。
就这样过了两天时间,李开花住在铁匠铺中始终感觉身旁似乎有人,而且连日噩梦折磨的他苦不堪言,不过这两日胆量却练了不少,李开花甚至想扒开灰烬看一看底下到底剩了些什么?
晨时起床,打水洗漱。李开花还是背对着烘炉,一直到了午后李开花终于下定决心一看究竟。
这三天来李开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了数遍,其他事情都好说,人皮绝对不能烧剩下,这是他脱罪的关键。
想到此处,李开花拿起门后的铁锄走向烘炉,也就三五步的距离,李开花硬生生的走了一炷香。
烘炉早已熄火,几月沉淀的灰烬此时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让李开花难以下手。
“怕甚!”
李开花自我鼓励了一声,用铁锄将灰烬一点点刨开,那柄生锈的铁剑静静的躺在烘炉底部,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埋了它?不!这破烂货可值三十两银子!
人的贪念**是无休止的,不见也就罢了,但见了之后又是另一番心境,就算它万般凶险,为了银两也值得一试。
李开花苍云眼微微一睁,咽了一口唾沫,用铁锄将那害人之物再次挑出烘炉。李开花看着地上的铁锈剑,这可犯了难。
用手去握?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要命的活计。李开花从老爷子生前装铁的木箱中取出一个破布袋盖在铁锈剑之上,将其包裹扎好。
“踏踏踏!”
正当李开花处理铁锈剑之际,木桌上的空碗开始剧烈的颤抖,脚下也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蹄震。
“当当,当当!”
“强人犯集,乡保命令所有的青壮去南门集合!强人……”
一阵阵刺耳的锣鼓声响起,小卒在街面上奔走相告。强盗犯集已经是很多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达到了屠镇灭户。
“天杀的贼人,这可如何是好?”
“快逃命吧!那马刀可不认人!”
“这些强盗简直无法无天!某家去会会他们!”
一时间冬日的街道变得混乱起来,各家都收拾细软纷纷逃向北门,也不乏热血男儿提着农具向南门而去。
李开花可没有那么大的志气,乱局之中明哲保身为妙,平常人家哪能和手握刀剑的强盗相争。
半刻左右,李开花收拾了一些衣物,拿起三十两与买铺钱向老街奔去,临走前几经商量还是把破布袋绑在背上,带走了铁锈剑。
老街是李开花年幼时的居所,父亲一家便住在此地,虽说平日里有些摩擦愤恨,但到了要命的关头,李开花决不能放任不管。
“父亲可在?”
李开花一路狂奔推门而入,只见父亲一家已然收拾好细软准备出门。
“你还跑来作甚?还不快些逃命!”
李顺子对大儿子早已淡了亲情,加上燕地律法严明,分家之后便是两家人。所以他没有想到大儿子会冒险过来。
“父亲休要再说这些!快与二娘弟弟先走!”
李开花从父亲手中接过独轮车,示意一家人快些离开。
“你这泼厮!到了这要命关头还想来分家产!宏儿,去把独轮车夺过来!”
李家二娘本姓王,早年间家中殷实惯了一身娇纵的脾气,后来家道中落做了李顺子的填房,至始至终改不了低眼看人的毛病。
“大哥,我来吧!”
李宏性情柔和,自幼孝敬父母,尤其听母亲的话,母亲一发言他自然不敢违背。
“唉!随你!我去看麻儿家准备的怎么样?”
李开花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向隔壁院落走去,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要是赖在家中只怕还有更恶毒的话语。
刘麻儿家就在李顺子家隔壁,李开花自幼与其性情相投,后来刘麻儿去寒川城服了三年兵役,去年归家后二人又熟络了起来。
“麻儿在家否?”
“花哥儿来得正好!快帮我老爹推独轮车,那些青壮可挡不了强人太久。”
刘麻子倒也不客气,直接让李开花上手帮忙。
“你就不怕我没了你的家财。”李开花推着独轮车打趣道。
“破落户拿有什么贵重物!你要便拿去吧!”
“你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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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陈六爷此次出山可谓是倾尽全力,六百多马贼打头阵,后方还有近三千步卒战力,至少要洗掠五个集镇才会罢手。
明晃晃的剁马刀高悬于颈,左右皆是杀伐不眨眼的强人,马蹄卷黑云直接踏破月牙集的南门,所谓的青壮不足马贼一合战力,整个南门迅速被血洗。
“小的们!老规矩!除了粮食之外任何的东西谁抢到算谁!给老子杀!”
陈六爷坐着一头魁梧的黑马,大手一挥提振士气,这让马贼的战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三当家何在?”
“属下在!大当家请吩咐!”
独眼的三当家跪在黑马前方,显得十分顺从。
“下一个集镇该如何走?”
“过川儿口到柳树集。”
“为何要舍近求远?”陈六爷淡淡的问道。
“大当家明鉴,此时我等劫掠,不出两个时辰寒川城兵马必定出动,介时相邻的集镇肯定做了布防,我等绕道川儿口,可以避免大规模的厮杀。”三当家回答的十分严谨。
“好!就依你所言!”
陈六爷满意的点点头,驱马飞驰冲向一名青壮,手起刀落了结了拦路人的性命。………………
话锋回转,镇上各家逃离月牙集已有两个时辰,而李开花一行人已经到达川儿口腹地,此处双侧高山只有一条通路可行。
“报!山下有人经过!”
警戒哨兵迅速穿行在山林中,左侧山脉可见一片黑龙般的盔甲士,原来早有燕**队埋伏在此地。
“何人?”
一位身材健壮的男子正躺在山坡之上,此人只穿着一条单布裤,上肢赤条条的紧贴着雪地,看不出一丝寒冷意。
“回将军!像是逃难的百姓。约莫有十余人。”斥候回答道。
“放行!等鱼儿咬钩!”
裸衣男子从腰间解下水袋,猛灌了几口烈酒,又继续闭目养神。
“踏踏踏!”
巨大的马蹄声将树叶上的积雪震落,裸衣将军瞬间坐起身来。
“将军!马贼的大部队到了!”
“来得正好!”
裸衣将军将水袋中的烈酒一口喝尽,一步冲到崖前纵身一跃,五六丈的高度破风而下,周身变得通红。
陈六爷习武多年,警觉自然异于常人,破风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勒马停手。
“嘿!”
裸衣将军一声轻喝,右手掌握拳猛力一击直接砸在陈六爷所骑的魁梧黑马头上。
只一拳,将魁梧的黑马砸翻在地,那马儿出了几口粗气,便没了动静。
一人横栏数百马贼,真乃猛将也。
“今日尔等便留在此处吧!待到来年水草丰茂!”
第三章 五郎八卦棍
天昭昭,万法道。
自上古始天下万民多有求索者,光怪陆离之事屡见不鲜,不少大毅力者挣脱凡躯,向往更高境界。后经多年演化,便有了这样一群人。
这些人被常人尊称为地脉客,食家国俸禄,保一方水土。凌驾于律法之外,可随意诛杀平民百姓。
由于地脉客的人数极少,各国间纷纷争抢,身份之谜也列为最高机要,不被常人所知。
上乾州,寒川城,川儿口腹地。
裸衣将军本姓胡,是上乾州节度使的门客,平日里好饮烈酒,昨日接到节度使的密令,领八百甲士早早的埋伏在此地,目标便是这一众马贼。
一拳毙命大黑马,这等气场自然让一众马贼纷纷却步。
说时间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胡将军拦路片刻,八百甲士已经前后合围一众马贼,铁蒺藜绊马套在地上磨得咯吱作响,布袋口阵型越收越紧。
陈六爷握着斩马刀与胡将军相对而视,多年杀人的悍匪气场不弱其分毫。
不过陈六爷心中却没有表面这般镇定,说起揽月寨这些年的威名全是由这些经验丰富的马贼撑住,若这一股精锐折损在此地,揽月寨只怕难以再和燕国朝廷相抗,几十年积攒的家业顷刻间便会被他人瓜分。
“将军可愿与陈六做个商量?”陈六爷抱拳拱手道。
“讲!”
胡将军漫不经心的看着陈六爷,权当是厮杀前听个乐趣。
“将军乃是一介人物,而我陈六在这上乾州也有几分薄名,今日厮杀必定两败俱伤,不如罢手可否?陈六将今日所劫财物悉数赠与将军,而且从身后步卒中剔除两千人给予将军交差。这等买卖十分划算。”
陈六爷在绿林道上厮混多年,对于利弊权衡做的十分精算,只要保住精锐部队,那些耕民架子尽数舍弃也无妨。
“未战便降?你陈六也不过如此!哈哈哈!”胡将军大笑道。
“不是降!而是做个买卖!与将军有益的买卖。”
陈六爷已是知天命年岁,近十载都不曾出山掠夺,若不是二当家至今未归,他也不会冒险亲临。而且陈六爷深知燕国官府**,钱权交易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才提出如此建议。
胡将军听着陈六爷的话语笑的更加放肆,随即指着陈六爷摇头道:“不!我全要!”
胡将军可不是一般军旅,领兵出战自然不会珍惜将士的生命,他想要的是更大的战果,一举可以脱离门客身份,主政一城的战果。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随老夫冲杀出去!”
陈六爷双目一犯狠光,一把将身旁的首领拉下马来,自己翻身上马,斩马刀直指合围的布袋口方向。
“冲!”
一声令下,数百匹骏马同时向着一个方向冲击,落雪天气呼啸寒风更显壮观。
“当当当!”
巨大的铁质盾牌落地,八百位重甲兵士亮出银枪,一条条铁蒺藜锁链投掷而出。
只听见数十声马儿的悲鸣,不少马贼跌落地面,其中更有倒霉者直接被后方冲来的马蹄踩踏致死。
“开!”
陈六爷虽然上了年纪,但一身武艺没有落下,一柄斩马刀势大力沉的劈开眼前盾牌,直接砍出了一个缺口。
踏马横跃,眼看就要跳出包围圈。
“痴心妄想!”
陈六爷只听耳旁一声高喝,胡将军踏风而至,一拳击打在马肚子之上。
那拳由如火烧一般,马肚上的皮毛都变得焦黑,陈六爷直接栽倒在地。
“娘的!”
陈六爷作为一方首领自然听说过地脉客的威名,此时他那还能管其他人如何,直接架起砍马刀向川儿口另一方向逃去。
“休走!”
胡将军见首领逃脱自然不会放过,大踏步追了过去。就这样双方军队都没了头领,各自扭打在一起,更别提什么战法章程,白白浪费了各自精良的装备。
……………………………………………………
话说陈六爷逃离了战圈,一边奔跑一边解开身上护心镜之类的杂物,加上年轻时在老师傅面前学过一段脚程功夫,轻装之下倒也和地脉客胡将军保持了一段距离。
约莫有个两炷香的功夫,陈六爷一路狂奔出了川儿口,此时眼前大道几家逃难户正在休息,几架独轮车横挡在路途中央。
“闪开!”
陈六爷此时可不会客气,斩马刀一提直接劈开了一辆独轮车,刀锋所指眼前挡路的一位青年难民。
马贼杀人可不需要理由,那青年难民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被斩马刀结果了性命。
“宏儿!”
王氏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唤声,她哪里想到马贼会追到此地,这真的是天要绝她儿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迅速蹿出将李宏护在了身后。斩马刀自右肩而下劈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直到落在破布袋之上。
“嘣!”
斩马刀应声而断,李开花抱着弟弟飞出了数米。
满背的鲜血染红了破布袋,浸透整个铁锈剑,李开花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一时间模糊的产生了幻觉。
李开花不是个胆大之人,但那一刻他未及多想便挺身而出,也许这就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嗡!”
铁锈剑再一次剧烈的颤抖,期间夹杂着李开花听过的兽鸣声。
龙吟!不错,这就是龙吟!
血色之剑护主出鞘,随即悬空而起,周生的铁锈尽数脱落,剑柄处倒悬着一个八卦纹饰。
剑身大作湛蓝之光,一行金字跃然其上。
蟠螭龙吟惊天变!
这等奇异之景显现在众人面前,陈六爷号称见多识广,此时也呆呆的望着悬空发光的龙吟剑。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李开花意识已经十分孱弱,但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这样一句话。
此言一出,龙吟剑的光芒变得更加刺人,随之八卦图案映射地面,在图案中央一条水火棍慢慢的浮出,紧接着一道身影也随之而来。
那水火棍双头镶金,周身由精铁铸造,显得十分光滑。
至于持棍之人显得更加怪异,身高不过一米二三,双手过膝,全身呈褐绿色,而且双耳尖锐修长,右耳环上挂着一对精致的水晶头骨。
再观其穿着,一身米黄色的佛袍,加上苦行僧的行脚靴。就是脚掌格外的小巧。
如此娇小的身影没有水火棍一半高,看起来十分不协调,甚至有些出丑。
“哥布林!”
这是李开花昏迷前脑海中浮现的最后字样,貌似是一种物种,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
“叮叮当!”
水晶头骨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安宁,这位僧人手持水火棍慢慢的走向李开花。
“阿弥陀佛!”
矮子僧人将墨绿的右手爪竖放在胸前,看向李开花的眼神中尽是慈悲之光,随即又向李宏微微点头道:“李二公子,可否告诉贫僧是何人将方丈伤至如此?”
李宏此时还惊魂未定,手指略微抖动的指向陈六爷,矮子僧人随即回头看向手指方向。
“原来是那两位施主,多谢李二公子相告!”
矮子僧人手中水火棍微微转向,径直向陈六爷走去,当然也包括此时才赶到的胡将军。
一段段往生经文从矮子僧人的尖牙中迸出,目光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慈悲和善。
“你!你到底是何人?”陈六爷从未见过能从剑中走出的人物,警惕之心已经达到极点。
“贫僧法号惠德,乃永鼎山二凉寺的戒律堂首座。”惠德微微笑道。
“你口中在念什么?”胡将军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迫气息,犹如海潮一般。
“往生经文。贫僧今日要大开杀戒,助二位施主早登极乐。”
惠德禅师继续不紧不慢的向二人走去,最后停在陈六爷面前一尺处,由于个子十分娇小,只能看见一根水火棍冒过陈六爷的头顶。
“今日方丈唤贫僧,贫僧起的匆忙只带了一根挑水的棍子,那就耍一套五郎八卦棍让二位施主品鉴一番。”
话音刚落,惠德禅师小脚掌挑棍,双手横握水火棍,示意二人先出手。
“联手应敌!我攻下盘,你取他面门!”
胡将军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红色加深了数倍,已经做好了搏命之举。
陈六爷自然也不敢懈怠,提起那半截斩马刀直接砸向惠德禅师光哟哟的绿头顶。
“阿弥陀佛!施主你太慢了!”
惠德禅师说话间一记毒蛇扑面,只见那抬手动作十分缓慢,但水火棍落定却成了飞雷之速。
“啊!”
一击,陈六爷应声飞出了十数米,临死前也不敢相信,那种缓慢的动作可以打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惠德禅师娇小的躯体向陈六爷的尸体微微一拜,又缓慢的走向胡将军。
“哪里来的杂碎!竟敢如此嚣张!”
胡将军有自信可以在二三十招之内击杀陈六爷,但若是一招万万不能。此时他已慌了神,大骂几声以壮胆。
“区区先天,也敢叫嚣!贫僧本无杀心,何故你要惹了方丈?”
“饿虎擒羊!”
五郎八卦棍,以枪为基,夺得太极之位,期间化两仪,继而成四相,后演成八卦。变化多端,六十四手让人无处提防。
只见惠德禅师缓缓地跃起半空,随机水火棍出手,只一瞬变到了胡将军左肩。
“卡卡卡!”
清脆的骨裂之声十分响亮,所谓的地脉客也挡不住这绵绵的一击。
提棍收势,惠德禅师缓缓地走向李顺子,而此时身后数十米的大地迅速龟裂,那中心处胡将军已成了粉末。
“阿弥陀佛!李善人,二公子,贫僧这就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
惠德禅师话音刚落,脚下的八卦再次浮现,人影迅速化作虚无,好像不曾来过。
第四章 非人力所及
相传上古时期有大能者,脚踏飞云流星,步跃乾坤万丈,上可揽月移山,下断大江横流,立鼎于世,万古长存。
上乾州,寒川城,揽月寨。
木质的棚屋依山而建,自溪水而下可见几缕炊烟,来往者多是些老弱妇孺,寒风天气难得休息片刻,吃食全紧着那些青壮匪徒。
“冯二娘子,你家可含有米糠?老汉想要垫巴一口。”
一位拄拐老丈伫立在寒风中,敲着一户破落门房,面色肌瘦,已然长时间未进食。
“老哥儿莫要再敲了!枯蒿秆子都吃完了!这次当家的们下山没有带来一粒粮食,听说还死了一千多人,紧着活吧!熬过这个冬天算是命大了。”
破门户中的老婆子并没有开门,语气中充满了哀伤,从门缝内可以看出老婆子穿的十分单薄,家里没有一丝火热气,儿子出战至今未归,能活着依然不错了。
“这可怎么过啊!”
拄拐老丈叹了一口气,缓慢地向山下走去,未曾想走了不出十余步便一头栽倒在雪地之中,漫天的雪花迅速将其覆盖,人也没了气息。
在揽月寨活着便是不易,就算死了也只有至亲管埋,每年冬天都是这般…………
整个揽月寨依南向阳而建,从山下到上流水源两侧皆有房屋,最高处是一所二层木架的大厅堂。
一楼鼎炉点聚义香,横列十数座木椅,大旗立于堂前,上书荣华富贵。
二层平日里是大当家的居所,而今天却做另一番景象。
山寨众当家合围在虎皮床边,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手持短刀划开床上所躺之人的衣物,整个上衣衫已经被血水浸穿,身旁木盆中的热水也换了几遭。
“情况如何?”
出言相问的正是山寨三当家,这个人也是他救回来的。
双手是血的中年男子一闻言便吓得立马下跪,哭嚎道:“三当家,小人真的无能为力!小人只不过是一介马夫,治个马儿的通肠便秘还有几个老方,这治人万万使不得!更何况此人长途颠簸伤口已经恶化,能活到现在已算命大,小人真不知从何下手!”
“去你娘的!今天你若治不好此人,老子剁了你的狗头熬汤!”
说时间一位光头大汉一脚踹在马夫胸前,言语之中尽是狠毒。
“四当家饶命!小人医治便是。”
马夫迅速爬到虎皮床前,将身旁小箱中治马儿的外伤药物全数倒在李开花背部,至于是否能活全看天命。
“老四你也消消气!三哥知道你平日里最敬佩大当家,但生人已逝,我等也需继续活下去。为今之计,我等需选出领头人方好!”三当家不动声色的说道。
“还有什么好选的?等救活这小子他就是我们的大当家!这是揽月寨的规矩,当年我父遭人陷害,六爷亲率五十骑入寒川城为我父报仇,这才落得大当家之位。如今这小子杀了胡贼,虽说是偷袭得手,但规矩不能改!这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老三你还有别的意见吗?”
揽月寨四当家本姓林,人称小林王,他是揽月寨第一任大当家的独子,他在山寨的话语权不弱于已死陈六爷。
“规矩自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再等几天吧!”
三当家看了一眼重病的李开花,这一切都要从几年前说起,当初三当家暗自投了燕国朝廷,与他接洽之人正是胡将军,经过几年运营三当家等到了立功的机会,先是骗二当家出了山寨,后又通知胡将军在川儿口埋伏,本来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只可惜武力高强的胡将军竟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样一来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说起来三当家也算是倒霉,骗二当家出寨算是留了一条后路,就算东窗事发他也可以把一切推在二当家身上,如今二当家未归,大当家又身死,加上胡将军这条朝廷之路也被截断,所以他又图谋起大当家之位,那日他赶到之时陈六爷与胡将军双双暴毙,三当家便抓了这几个农家子想走个偷梁换柱,但未曾想到这人如此命硬,三天的车马奔逃竟然还有余气,他的计划再一次被打乱。
“三哥,如今二哥怕是溜了耗子,山寨之事你我要多担待些,等到大当家康复我等定要去寒川城寻仇!”
小林王拍了拍三当家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也逐步扩大。他自然不相信三当家所说的偷袭之言,他更愿意将胡贼的死归于陈六爷。不过他也不会戳破这个谎言,只要这小子活着当上大当家,小林王有把握清洗三当家的势力,一举架空二人,到时候当不当这个大当家都无所谓,他爹留下的山寨还是他的。
“那是自然!”
二人各怀鬼意心思,目光皆投向趴在床上的李开花,这位“大当家”能否撑过这一劫,对于二人来说都至关紧要…………
是夜,三当家居所。
一张木桌围坐着七八个绒毛大汉,他们皆是三当家的心腹,手底下都掌握着几支小旗,有些势力。
“啪!”
领头的一位悍匪拍桌而起,大骂道:“老四真不是个东西!三爷要不我等今夜便钻黑宰了这秃货!”
三当家微微一笑,将茶水推到其面前说道:“刘兄弟莫急,这等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明三与老四定有一战,不过不是现在。那小子活着也好,至少有个缓冲期,等到来日还需兄弟们大力相助,届时聚义堂交椅定有各位一座。”
“三爷放心!我等誓死追随三爷!”
各家谋划都在暗地之中,其他头领也有各自的打算,揽月寨这趟浑水只会变得越来越浊。
……………………………………………………
时过半月,揽月寨的风雪越下越大,整个道路封堵,人畜难出入。
聚义堂,大当家居所。
李开花苏醒已有三日,此时正靠在虎皮床上打量着为他治病的马夫。
“大当家!今日几位当家都来拜会过了,不如就早点歇息吧!您的身体还需要静养。”
马夫手脚十分麻利,收拾了桌面上的茶杯,目光还有时偷瞄一下李开花,他在揽月寨待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命运之人,那等伤势就算马儿也扛不住,大当家竟然硬生生的活了下来,真乃神人也。
“马倌儿,这几日在房中待的有些无聊,不知山上有何景致?”
李开花经历了生死性情也变了不少,言语说话间不急不慢,多是试探之意。这几天他也从各家口中套了些线索,现在他更加关心父亲与刘麻儿两家情况如何,所以想要出去走走。
“大当家!这大雪漫天的,哪有什么景致可言?还是早些休息吧!”
马夫也是个聪明人,如今山寨形势未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最好是谁也不得罪。
“嗯?”李开花双目微微一瞪。
“大当家息怒,说起这揽月寨却有一处奇景,小人可带大当家前去一观。”马夫恭敬的说道。
“甚好!”………………
马夫搀扶着李开花走出聚义厅,临行前还不忘给大当家披一件厚貂绒。
二人自揽月寨而上,翻过山顶进入揽月山北面。
此地天气更加的阴冷,脚下尽是寒冰,这种寒冰经过长年累月的凝结,一般铁器都难以凿开缺口。
“大当家小心脚下,前方便是我说的那处奇景,大当家可要稳住心情,以免伤口开裂。”
马夫领着李开花到达了一处山岩,眼前瞬时间豁然开朗,周围没有任何高大树木,全是一眼难尽的寒冰。
“这!”
李开花惊退了数步!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
这是另一个揽月寨,一个被冰封的揽月寨,寒冰包裹了高大的木栏门,门上悬挂着七八个牛头骨。而内部的景象更为惊人。
数百所木质房尽数被冰封,偌大的场地中可以看见无数的人形冰雕,在寒冰覆盖下全是当年存活的百姓。
石磨盘,解牛房,聚义厅,分肉架一应俱全。那一张张恐惧的脸庞让人不仅琢磨这些冰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等情况的出现,是天灾还是人为?
“大当家,这便是我说的奇景,这座冰封的揽月寨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岁,至于这些冰人也不知是上古哪个时期的百姓,全寨有一千余座房屋,冰人数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人,这些人在冰封之中个个面色恐惧,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事情。据传说早在燕国建立之前这座冰封的揽月寨便已经存在,至少他们的服饰如今各国百姓身上从未见过。”
“真乃天人之景!”
李开花目光聚集在高架的一把皮椅之上,那把椅子前后镶嵌的全是人骨头,看起来十分渗人。
“相传这便是当年这所揽月寨主人的座椅,更有游方者传这些人全身都是吃人的气息,以人为食!”马夫眼神中充满恐惧的说道。
“如此说来尽是恶人,得到这等下场也不算为过!”
“大当家所言极是!”
第五章 却话满月风作势
月洒白雪地,凛冽唱夜风。
几条白石虫在雪中蠕动,使劲浑身解数爬向雪蚀小洞,只见一条鲜红的长舌将白石虫卷入口中。随之红斑蛙发出巨大的鸣声,声音还未落定又被一双草鞋踢出了老远。
揽月寨,四当家房门前。
“四当家,小的来了!”
“滚进来吧!”
马夫缓缓推开房门,房中火炭烧的通红,暖意让人发汗,一张小土炕盘在屋内右侧,炕上放着一个香木桌,桌上那大块牛肉这冒着热气,小林王手持匕首将接下来的酱香肉挑入口中,随即又满满地饮了一杯烫酒,生活过得十分滋润。
小林王摸了摸秃头,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卧姿,又桌上牛肉碗中切下一大块抛在地上。
“何事?”
马夫已经半年没见过荤腥,一把抓起地上带土的酱牛肉,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甚至还没有尝清楚其味道。
“今日小人领着大当家去了北山坳,大当家吓得不轻,看似坐下了病根。”
相比较明三当家的来说,马夫更愿意来林四当家这儿,四当家虽然长相凶狠,但在他手底下能捞到好处,一块酱牛肉便可见一斑。
“哈哈哈!还有这等事!大当家现在情况如何?”
小林王卷了卷棉被坐起身来,面带笑容起了乐趣,心想这也难怪,一个农家子能有几分量,见到那种千人冰封的场景还不吓破胆来。
“哆哆嗦嗦的回了房中,此时只怕还在棉被中颤抖。”
马夫说的有板有眼,不像是作假。
“哦!大当家体弱,你这贼儿还带他去阴冷之地,真是该死!念你多年喂马这次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告诉大当家,明日寨中兄弟聚义,一切事宜由他主持。”
小林王迅速收了笑容,变换了嘴脸又将整碗酱牛肉推到马夫面前,明地里责骂,暗处给奖赏。
“多谢四当家!小人定当时时向四当家禀报大当家的动向。”
马夫双目盯着酱牛肉,说话间咽了数次口水。
“休要瞎说!你且好好照顾大当家的饮食起居,我自然不会短了你的吃食!滚吧!”
“多谢四当家,小人告退。”
马夫兴高采烈地端着酱牛肉出门而去………………
揽月寨,大当家的居所。
马夫端着酱牛肉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房中一片漆黑,直至马夫走到床前,李开花才亮起了一盏油灯。
“如何?”
李开花靠在木椅上,那因失血过多的惨白面孔直对马夫,苍云眼中平淡的出奇。
马夫一听李开花开口便吓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抖的跪在李开花面前,刚刚干了的粗布裤又变得湿润。
马夫眼前的这家伙比马贼更加凶残,今天白日差点将自己推入冰隙之中,那种果决让马夫记忆犹新。
“大当家,小人已经按照您的说法同那两位当家的讲过,至于和您上山的那些人应该在三当家手中。”马夫颤颤巍巍的说道。
“应该?”李开花质疑道。
“不!就在三当家手中!”马夫立马改口道。
李开花看了一眼马夫,随即起身踱步,约莫过了半刻,李开花才拍了拍马夫的肩膀。
“做的不错!明日我便要接管寨中事宜,你可明白日后该如何去做?揽月寨是火窟,没人会在乎一个马夫的死活!我的话你可明白?”
李开花这也是第一次恐吓他人,今日白天他几次都下不了手,最后发了狠心才威慑住此人。不过这一切都十分值当,至少他现在不是瞎子聋人。
“明白!小人定会以大当家马首是瞻。”
马夫从小便生长在揽月寨,由于胆小怕事才做了喂马倌儿,平时里各家头领打骂是家常便饭,但从未有危及性命之时,今日李开花的要命之举让他不敢不听。
“好!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的那把剑呢?”李开花问道。
“就在门外!前几日被赵三娘拿去当了烧火棍儿,今日小人已为大当家讨回。”
说话间马夫从门外将铁锈剑拿了进来,双手递给李开花。
李开花双目微微一亮,随即缓缓的触碰铁锈剑,之后笑容逐步扩大。
“好了!你下去吧!”
“是!大当家。”
马夫躬身退出房间,李开花则握着铁锈剑回忆起当日之事。
那日陈六爷动手,李开花性命垂危,后来不知喊了一句什么话语脑中便浮出哥布林三个字,再到后面发生的一切李开花全然不知。
“看来所说之话是关键,这只能询问刘麻儿和父亲他们了!”
李开花暗自点点头,连日来的提心吊胆总算有了出路,看着怀中的铁锈剑,李开花慢慢的合上双眼。
……………………………………………………
次日。
聚义堂高点迎客香,十数位大汉各自入座,到场的都是能叫得上号的匪首,最高处的虎皮座椅下各列一席。
明三哥,当年寒川城的游侠儿,年少仗义广结乡里,其后为一女子宰了城中第一大户,万般无奈之下在揽月寨落了草,十数年来打家劫舍添为骑兵头领。
小林王,揽月寨老寨主的独子,为人豪迈不拘小节,对手下之人使得出银两,本该接替父亲之位,谁知半路杀出个陈六爷,二十余年屈居山寨第四把交椅,添为步卒头领。
其余各头领也有各自战绩,都是人屠辈的悍匪人物。
“聚义香,四海八方客。
虎皮椅,各州闲散朋。
当日聚义,是乃天不容人活。
立下规矩,当作绿林豪杰汉。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共享荣华富贵。”
几句誓言,各位头领纷纷上香,记得揽月寨成立之初,林老寨主自下无一人识得字,便请了一位落魄秀才写的誓词,一直沿用至今。
“诸位头领,今日相聚乃是缘分,明三这有三杯酒,一杯敬着揽月山,二杯再敬老林王,最后共敬陈六爷!呜呼哀哉!”
明三将三杯水酒斟在青石之上,随即聚义厅中一阵嚎哭,这等规矩不能乱,即便是没有眼泪也要挤出几滴。
“啪!”
一声碗碎,小林王随即站了出来。
“诸位头领,三哥缅怀前人自当可敬,但我揽月寨与燕国朝廷。不死不休!我父遭官府荼毒,六爷又死在胡狗手中,这一笔笔血债定要让他们血偿。”
“血债血偿!”
“干他娘的!”
“不死不休!”
一时间聚义厅中个个豪气干云,看架势要以两三千老弱病残推翻整个燕国朝廷。
“好!诸位有此心意,我便不再多言。有请大当家!”
小林王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面门朝向最高的那把座椅,其余众人也纷纷下跪。
一刻钟,两刻钟,大当家久久不见露面。
“张马夫!怎么回事儿?”小林王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大当家腿软了,走不动道儿!”
马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各家头领脸上都纷纷忍笑,这种事情从未听闻,一寨之主竟然被自己的手下吓得走不动道。
“把大当家架进来!”明三说道。
一声令下,两个壮实青年将大当家从门外搀扶进来,只见这农家汉上身打满了绷带,双腿不停打着哆嗦。
“跪!”
小林王大喝一声,各当家纷纷向李开花磕了一个响头,最后礼节结束,各当家落座交椅,有些直性子已经从面上厌恶这位新的大当家。
李开花被架到了最高座椅上,面上的恐惧更是入木三分,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大当家,明三儿有事禀报!”明三哥自然是希望傀儡越听话越好,李开花这种状态正合他意。
“讲~。”李开花刻意压低声音道。
“此次川儿口一役,山寨伤亡惨重,六百多骑兵不足二百,请大当家下令补充人员和马匹。”
明三暗地的扩张早已开始,全寨的马匹都已经搜罗在他的名下,至于青壮匪贼依附者也有不少,今日提出也只不过是正名而已。
“好!就依三当家所言。”李开花答道。
“哼!大当家。林四也有话说。”小林王自然不会看着明三肆意扩张,双方的较劲已经开始了。
“四当家请讲。”李开花说道。
“川儿口之战步兵伤亡也十分惨重,鉴于山寨所剩都是老弱病残,林四也想起一支骑兵,好日后策应三哥。”
小林王此言一出,山寨的其他头领脸上都纷纷变色,如果再有骑兵只怕自己手底下攒的那些人马都要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可万万使不得。
“老四,你这是作甚?”
明三面色变得阴沉,这已经是明抢了。
“不作甚!三哥有意见?”
小林王自然不怕明三,言语之中也没有任何缓和之意。
“有意见!山寨这两年钱财紧张,老四你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害了大家!”
“对!四哥要三思!”
“老四,老寨主在的时候都没有这般霸道,你太过了吧!”
明三挑着大家的火气,矛头纷纷指向小林王。
“啪!”
小林王一掌猛力拍在桌面上,木质桌架瞬间崩塌,众人也纷纷没得声音,说起来山寨的大股力量都掌握在二人手中,他们也就干吆喝几声,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三哥既然如此说,那小弟便罢,来年攻打寒川城,就全仰仗三哥了!”
小林王知道此时不易犯众怒,所以退了一步以消众怨。
“好说!来年我明三愿做先锋军!”
明三似笑非笑的说道,心中却盘算着小林王是否能撑到明年开春。
李开花看着堂上的好戏已然明白了大概,这种山头林立最好做文章,也许留在揽月寨也未尝不可。
第六章 千金观山景
数九寒天,官道大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更有那低洼处可见坚冰,平常的商贾行客早已在月前停了货运,但事无绝对,总有例外。
“叮叮当!”
粗线牵引的铜铃挂在兽儿的脖颈之上,冲天的鹿角下壮实的鼻孔冒出两道白气,元坨般的铁蹄平稳的行走在雪地之中,那兽毛覆盖的马尾后拖行两条车辙印,印记之深可破寒冰,由此能想来货物是何等的沉重。
抬头远望,近百头久麂兽徐徐前行,直至官道尽头。
在行货商队的最后方,六头纯白的雁鹿拉着一架银质马车,马车上方飘扬这四个旗帜。
旗帜所绘的是一头龙须虎儿,虎儿盘卧中央用金线绣着“天下”二字,在白雪地之中十分耀眼。
“客问英雄几归乡?飒踏九州枭雄儿,点春茶,几人思望石。
力拔山河,嘶啸时,阵阵马远。越天山,风雨飘摇,剑怀岭长。天命锋斩血和山,古稀器断锄与田。踏雪痕,无意长相思,孤钓寒。
轻狂志,岁易短,相遇时,酒酌宴。益志鹜,常亭沃血迎缘见。万般丛林意不动,千帆沉埋月犹静。还罢了,卸甲归田饮,良春风~”
悠扬的古曲小调伴随着古筝琴音飘在风雪之中,婉转幽离诉不尽愁肠事,不过声音虽美,却显得有几分轻嫩,不懂那古曲中的意儿。
“文管事,前方到何地了?”琴音的主人开口问道。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坐在后方车架上,一听主家召唤,一步跃下雪地,轻松行走其上,而且身后白雪间没有留下一个足印,令人称奇。
“少主君,前方便到了寒川城,再行一两日就是上乾府。等卸了节度使所需的粮草,回程脚力便就轻快多了,要不了满月,我等便可过长景山入江国地界。”
文管事姿态放的极低,腰身躬过车轮,从始至终都不曾抬望一眼,怕主家不喜。
“寒川城?我记得此地有个叫揽月山的地方。”
少主君声音十分轻柔,如那清泉流水,沐得春风之景。
“不错!少主君现在行的官道就在揽月山脚下。”文管事回答道。
“那便休息半日,去观一观冰封之景。”
“老朽这就去安排。”…………………
话分两头,李开花自从接任了大当家之后,明三与林四便一心一意扑在了势力之争上,对于这位大当家完全抛诸于脑后,除了派人监看之外再无任何举动。
李开花后来又亲自去找了明三,想要明三解了父亲与刘麻儿一家的监禁,但明三只放了刘麻儿一人,说是给大当家添个帮手。
之后李开花便做起了老本行,在山下寻了一间破屋,给穷酸破落户补一补锅碗瓢盆,打几件像样的农具,如此做派也让山头的那两位更加放心。
揽月山脚下,破屋中烘炉烧的正旺,李开花穿着一身粗布卖力的打着一柄锄头,张马夫蹲在墙角扯着风箱,刘麻儿则做起了提水的活计。周围站着数位穿着破烂儿的穷酸户。
“大当家,这真使不得,要是让其他头领知道了,还不活泼了我们的老皮!您快休息吧!让我们来吧!”
穷酸户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一寨之主亲自打造农具供他们使用,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莫要多说,你等没做过这些活计!等锄头打好了明年开春才好下地,有个好收成比什么都实在。”
李开花从小便围着打造炉,深知农具的重要性,天不活人人自活,辛勤劳作方是正道,就算凶年比吉岁多,也不至于饿殍遍野。
“牛大叔,花哥儿有自己的打算,你等拿着便好!临走时别忘了那袋儿米糠,虽不是什么好粮,但也能活人。”
刘麻儿与李开花相交多年,自小便知他心思细密,做事谨慎,后又在川儿口见到那奇异之事,便更加敬重李开花,李开花所说之话他定然会尽力去做。
“多谢大当家,多谢刘兄弟,多谢张兄弟!”
牛大叔老泪已经掩面,在这人情淡薄的揽月寨竟出了如此一位大当家,要是他真能够做主山寨,老汉拼了老命也会支持他,这全是将心比心之言。
“你拿着便是!”
张马夫一直生活在揽月寨的最底层,他自是明白各家疾苦,也从未想过与人分享,今日他从这些破落户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也许人就该是这样,随即目光又投向那个打铁的身影,这家伙到底是是个什么妖孽!
……………………………………………………
“踏踏踏踏!”
两只纯白的雁鹿跳行在雪地之中,一步一丈有余,半人厚的积雪点掠而过,如履平地一般。
鹿背之上各坐一人,为首者,着一件浮云扫月裙,金丝勾芡裙边,面遮轻纱巾,柔发自肩而下,双白荑合放于前。形态仪表像那朱门大户的闺秀,却更添几分贵胄之气。
其次,是一位老者,着青衣简袍,鹤发童颜保养的极佳。
二人驱鹿来到破屋之前,老者抱拳拱手道:“屋中人可曾听见?请出门一叙。”
李开花闻言放下手中活计,打开破屋之门回应道:“不知二位有何事?”
“观景!”
少主君看了一眼李开花的铁匠打扮淡淡的说道。
李开花抬首望了一眼鹿上女子,这等婀娜身姿平生仅见,不过李开花迅速变回过神来说道:“何景?”
“我家主人听闻这揽月山中有一处冰封之景,今日特地前来一观!这里有三十两黄金,望小兄弟带路。”
老者出手十分阔绰,将锦袋中的一包黄金抛到李开花手中。
“老丈非本地人吧!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去!”
李开花将金子还给了老者,不能因银钱害了无辜人的性命。
“小兄弟这是作何?难道嫌少?”
老者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打铁匠,平日里莫说是金子,就算是银两也会让人趋之若鹜,举手之劳都不愿赚得,这倒令人称奇。
“老丈误会了!此山是有主的,主家凶残不益上山,望两位好自为之。”李开花摇头笑道。
“如何凶残?难道会吃人不成?”少主君说道。
“正是吃人的绿林好汉!二位回吧!”
李开花语气也起了变化,这女子性情太过高傲,说话间都不愿正眼瞧人,李开花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哼!胆小如鼠!文管事上山!”
少主君从小娇生惯养,接触的都是上三流的人物,从未有人敢如此与她说话,更何况是个胆小怕事的打铁匠。
“多谢小兄弟相告。”
文管事微微摇头,紧随着少主君的雁鹿上山而去。
“莫名其妙!”
李开花看了一眼飞驰的雁鹿,随后又返回破屋继续铸造农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山上来了传唤之人。
“大当家!山中来了贵客,四当家请你上山迎客。”
“贵客?”
说话间李开花脱了身上的粗衣,从来者手中接过大貂绒,用冷水清洗了面容上山而去………………
揽月寨,聚义堂。
李开花刚入了房门,小林王便迎上前来将其带到最高的座椅之上。
“二位贵客,这便是我们揽月寨的大当家,斩杀地脉客的李开花。”
李开花安坐在虎皮椅子上,再配上一身锦衣大貂绒,确实有几分少年枭雄意。
此时少主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想不到山下的打铁匠竟然是偌大山寨的主人,但此人为何阻拦我等上山,又为何会拒绝银两?难道是想要更多吗?
好奇之心是了解一个人的关键,如若一眼看穿此人,那世间之事反而变得无趣,少主君此时便对这位大寨主起了兴趣。
“大头领骗的老朽好苦,方才多有不敬,万望恕罪!”
文管事活的年岁自然见过许多稀奇古怪之事,对于李开花也就尔尔一般。
“大当家,这两位贵客是来自天下行会,万般不可怠慢。”小林王出言提醒李开花道。
“姑娘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李开花初出茅庐自然不知天下行会的势力,言语之中也没个敬畏,多是挑衅少主君方才的高傲无礼。
“你,你这人!好!本少君是来观景的!”
少主君少女脾性自然气得不轻,就算通过纱巾,也能看见其可爱的腮红。
“观景?那便让手下之人领你去如何?”
李开花本来就是个虚设掌柜,哪有权利决定寨中之事,所幸便推脱出去。
“不!本少君要让你亲自领着,开个价吧!”少主君微微昂头道。
“这……”
李开花实在是拿不了主意,向小林王摆了个眼色。
“一千金!本少君今日就要千金观景!文管事,付钱!”
少主君自然不知道揽月寨之中的门道,还以为是李开花不愿前去,所以重金买景。
“是!”
文管事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丝锦囊,打开锦囊其中装着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头,这石头散发着淡淡的黄光,看起来十分珍贵。
“这颗地脉石价值千金,还望大当家笑纳!”
此次少主君出门历练,所运货物的利润也不过千金罢了,但文管事却不敢说一句少主君的不是,乖乖的掏出地脉石。
“好,好好!大当家去一趟也无妨!”
小林王双目盯着那颗地脉石,这石头可不简单,传闻有精进功力之效,而且就算变卖也可以装备二百人的马贼队伍,着实是好东西。
“好吧!本当家随你去便可!”
“哼!也只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罢了!”
第七章 门前云卷花落时
却道揽月寨来了天下行会的少主君,李开花亲自作陪去观那千人冰封之景。
一路上李开花兴致不高,虽说腰间系着那价值千金的地脉灵石,但面带愁容,常常答非所问。
这颗石头无异于砧板肉,加剧了明三和林四的冲突,要不了几日揽月寨便会大乱,到时候李开花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哪有闲工夫与美人说笑。
“喂!你这人怎么这般?本少君花了银两是来看你哭丧的吗?”
少主君与李开花并肩而行,本来想说几句软话儿交个朋友,但李开花爱答不理的表情让这位美貌少女十分恼怒。
“当时让你不要上山,你当做耳旁风,现在还想让李某陪笑,李某做不来虚情假意。”
李开花也是个懵懂少年,哪里知道女儿家爱听甜言蜜语,做势少年铮铮火气。
“无赖,登徒子,大笨蛋!”
少主君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会变得如此易怒,平日里闺阁礼仪,待人处事都做的极好,不知为何遇到这小铁匠,上三流的规矩都抛诸于脑后。
“你再骂李某,李某可就不作陪了!”李开花出言吓唬小姑娘。
“哼!”
少主君傲娇的嗔怪了一眼,随即便不在言语,似乎真中了李开花的下怀。
二人就这样各自置气,路上也没了声音,只有文管事远远地跟在后方摇头微笑。
少主君自幼接触的都是王公贵族,封疆大吏,巨商大贾的子嗣,即便有了年龄相仿的也互相保持大户门庭的距离,所以极少与少年斗嘴,今日正好棋逢对手。
“到了!李某提醒你一句,冰人恐怖,可别吓得做噩梦!”李开花指着前方冰封的揽月寨说道。
“你以为谁人都像你这般猫鼠胆量!本少君见得天下奇景多如牛毛,江国的断涧,云国的裂谷,甚至东海国幽冥峡的万丈枯山!”
少主君将所见之景一一罗列,暗自嘲讽李开花这只井底之蛙。
“随你怎么说!要不李某在门前等着!”李开花指着那些面色恐惧的冰人说道。
“别!”
少主君去过这些凶险之景都有爹爹陪同,若是一人,她少女家万般不敢。
少主君下意识的拉住李开花的衣衫,还短一瞬便已面色绯红,有些难为情。
“走吧!在门前看看便是,莫要深入,里面阴冷的厉害。”李开花说道。
“嗯。”少主君极为小声地回答道。
二人观了几处冰人,少主君便不愿再深入冰封场,躲在李开花身后多次示意他回程………………
“你这千金花的有何意义?不如李某将这石头还与你如何?”
李开花与少主君返回山坳后,李开花解下腰间锦袋交与少主君。这并不是李开花不爱财,只是这东西到不了他手中,与其加剧山寨冲突,倒不如还给这小姑娘,反正以小林王恭顺的态度来看揽月寨开罪不起天下行会这个庞然大物。
“你可知这地脉石的珍贵?”少主君不解的问道。
“不是说价值千金吗?这千金揽月寨受不起!”李开花句句全是实言。
“你这人儿真有意思!地脉石送你了!文管事,我们走!”
少主君笑的十分轻盈,走的也是洒脱,与文管事跃上雁鹿之背,踏行山雪之间。
“李开花!有时间可来南国,本少君请你看满池荷花,泛舟山水。”
白鹿儿奔走的极快,到最后李开花已经听不清小姑娘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手中的地脉石摇头苦笑…………
话说少主君二人行于冰雪之中,突然间少主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小铁匠。
“文管事,你观此人如何?”少主君问道。
“行事谨慎,却有君子度量。日后定当是一方人物。只不过地域所限,难以出头!”
文管事自然不知李开花舍弃千金的原因,所以评价也高了三分。
“那这山景呢?”少主君又问道。
“景是奇景!老朽在地脉境界修了五十年,前两年才踏入天权之境,这等上古大能手笔,老朽能力浅薄看不透一二。”文管事自谦道。
“呵!上乾州,揽月寨李开花。本少君记住了。”
……………………………………………………
话回揽月寨。
“三爷!天下行会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当家得了一颗地脉石,价值千金!”
“地脉石!怪不得林四如此积极!”
明三听着回禀脸上阴晴不定,但双目的炙热却越发灼烧。一千金是何等概念,明三占了陈六爷一生打家劫舍的积蓄也不过区区六百金,这笔横财他断然不会松口。
“不等了!传令下去让各头领准备,今夜我明三就要和林四分个高下。这山寨之主手底下见真章吧!”
明三终于下定了决心,本来川儿口一役山寨损伤惨重,明三想缓个一两年再与林四争个高下,等到那时官府袭来也能做个两手准备,只可惜地脉石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明三不得不率先发难。
“是,小的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小林王也没有落闲,召集了几位交好的头领已经在安排强攻事宜。
“今夜聚义厅上,摔杯为号!介时几位兄弟与我同时出手宰了明三与那铁匠。各家人马伏于厅外,只要听见刀剑声便一同冲入聚义厅,就算拆了那破屋也无妨,等到大事一定,我林四绝不会亏待各位兄弟。”
“四爷放心!我等定不会手软。”
“四哥,干他个锤子!我来做先锋。”
“我等也愿往!”…………………………
是夜。
李开花得到来人禀报,说两位当家有要事商议,请他去聚义厅主持。
李开花摸了摸腰间的地脉石,知道双方已经到了擦枪走火的边缘,临行前向刘麻儿摆了个眼色,随即提着铁锈剑孤身前往聚义厅。
等李开花到达聚义厅之时,各家头领都已经落座等待,今日这些悍匪并没有虚情假意地落拜,眼中尽是刀剑意,一言不合便会厮杀起来。
“两位当家有何事商议?”
李开花缓缓穿过聚义厅,落座在最高的座椅上,今日他的语气也硬朗了数分。
“回禀大当家!听闻今日天下行会有人到访,大当家得了一枚地脉石,不知可有此事?”明三抱了抱拳问道。
“正是!”李开花靠在座椅上说道。
“那大当家想要如何处理这价值千金的地脉石?”明三又问道。
“两位当家以为如何?”
李开花从腰间解下锦囊,将地脉石放在手中把玩,似乎在等待二人争抢。
“莫要说这些无用之事,小铁匠!把地脉石给老子!”
小林王是个直脾气,不再装腔作势直接挑明索要。
“这么说二位当家想要夺权喽!”李开花淡淡的问道。
“山寨何曾轮到你说话?把地脉石交出来!”
“就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
“叫你一声大当家,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吗?”
各家头领纷纷大笑讽刺,示意李开花演戏过头了。
“好!诸位若有此意,那地脉石便交给诸位!”
李开花随手一抛,只见地脉石落在了石阶之上,各家头领纷纷摩拳擦掌,欲要抢夺这千金之物,唯有李开花高坐在虎皮椅上闭目养神。
“啪!”
小林王将手中的茶碗儿摔在了地上,但那些事先商量好的头领并没有将矛头指向明三和李开花,直接全部扑向那千金之石。
“这是我的!”
“娘的,老子宰了你!”
“是谁踢老子的后腰!有种站出来单练。”
场面变得极度混乱,除了明三和林四其余头领都在疯抢地脉石。
本来就是打家劫舍的悍匪,哪有什么规矩可言,只要得到这千金之石,就算逃出山寨也能活个体面大户,谁还与你卖命!
“你们这帮见钱眼开的畜生!来人啦!给老子围了聚义堂。”
明三此时还算清醒,朝着门外大喝了一声,但尴尬的是久呼无人应,没有一彪人马进入聚义堂。
至于林四那边执行效率也是一般,杯子都摔碎了七八个,就是没有人进来………………
此时聚义堂之外,已经变得灯火通明,除了两位当家的人马之外更多的是扛着锄头,举着木棒的穷酸破落户。
这些人毫无章法的冲入两支队伍之中,偏偏马贼对这些老弱妇孺毫无办法,因为都是自家亲戚,哪能下手屠诛。
“各位兄弟,莫要管这些老弱妇孺,三当家还在聚义厅等着呢!随我冲杀进去。”
“碰!”
一个铁锄把狠狠地敲击在这个小头领的背部,正当小头领回头之际,便看见一位老汉阴沉的盯着自己,瞬间他便没了刚才的气势。
“喊你娘的脚后跟!老子养你这么大你偏偏要当马贼,害得全家受苦。如今山寨来了一位仁义的大当家,你却要杀他!老子打死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全当没有生养过。”
“爹,别打了!儿子再也不喊了!”
“喊!老子让你喊,今年过冬你吃的米糠都是大当家给的!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早知道当时淹死算了!”
刀剑抵不过铁锄把,再冷漠的人间都有亲情的,这是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就这样,李开花凭着明三和林四牙缝里挤出的这些粗食救济了不少穷酸破落户,当然这些都是马贼的亲眷。
数百位匪徒的亲眷起了大作用,一人阻挡纷纷效仿,便落定了局面。
第八章 小人一人即可
潇潇宿西风,漫天的雪花盖不住人情冷暖。
马贼匪徒也是人,近岁来燕国天灾连年,各州城辖地收成欠丰,再加上燕国重刑法,苛捐杂税极多,迫使不少良家子聚山劫掠,至于其家人为求自保也只能跟随上山,久而久之演成了全国之势。
揽月寨,聚义堂。
明三与林四此时也察觉事情的微妙变化,目光双双投向李开花。
“是你!”
明三暗叫一声坏事,一月前他便收到底下人禀告,说李开花施恩于穷酸破落户,但他未曾想到这马都不吃的粗食竟成了倒戈相向的武器。
“娘的!你这贼厮搞什么名堂?”小林王指着李开花大骂道。
李开花此时斜靠于虎皮椅,右手铁锈剑立地,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
“二位当家,今日可看得清李某否?”
多日的隐忍便是这另辟蹊径的开端,本来李开花一流亡之人没这等本事,日后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寒川城谋一份打铁的差事,只可惜明三将其强行掳上山寨,这才改变了李开花的心境,时至今日眼见功成,自是春风得意。
“哼!小贼,你未免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今日能活着走出聚义厅吗?”
明三知道李开花不会武艺,所以言语中也没个忌惮。
“三哥,看来今日我俩之事要做罢了,山寨几十年的心血可不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小林王一步跨到武器架旁,提起一把斩马刀,刀锋直指李开花。
“四弟所言极是!”
明三也抽出腰间佩剑,二者皆身怀武艺。在他们看来李开花不过草芥辈,受不了一刀功夫。
二人刀剑紧逼李开花,只需片刻功夫便可取了李开花的项上人头。
“哈哈哈!二位当家真是火烧人物。不错!正如尔等所见李某不会武艺,寻常马贼便可结果李某。但三当家有一件事说的很正确,胡将军的确死于我手,且还有那陈六!”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短短八个字,铁锈剑脱手而出,八卦印记投射于地面,随即龙吟之声啸天,整个聚义厅被蓝光萦绕。
“嗡!”
龙吟之声继续高涨,那枚众人争抢的地脉石被莫名力量吸到半空,随之融入铁锈剑的八卦纹饰,光芒也更加的夺目。
“这是什么妖术?把老子的地脉石还来。”
“嘶!情况好像不对,要不先溜一步。”
“这是大当家的手笔?”
各家头领也停止了争抢,目光全落在了八卦图之上。
“明三,你带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林王此时也被这场面震惊了,斩马刀也失了刚才的气势。
“莫要管这些花哨东西,取了那铁匠的性命再说!”
明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等事情,但他明白断了根源才是正道。
“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明三直直刺向李开花的胸膛,欲要一击毙命。
风声紧,那剑已到了李开花的胸前。
“当!”
刀光火石之间,一柄九环大刀横断出世,巨大的力道随着刀身传到明三所握的剑柄处。
一击,明三右手虎口蹦出血来,难以再握住配剑。
随之在八卦图中走出一人。一个全身长满毛发的人,而且面部十分的怪异,凸起的嘴部呲出尖牙,两个竖耳悬于头顶,像是个豺狼模样。
再观此人穿着,一身青衣短衫,在衣服背部有一条蛟龙纹饰盘旋,中心处绣着一个“怒”字。
最后加上一条粗布短裤,像是常年在湖海边谋生活的穷苦力。
“属下拜见帮主!”
青衣客收起九环大刀,粗壮的双腿齐齐落地,不住的向李开花磕着响头,几次下来面前的青石板都已经被砸裂。
“你是何人?”
李开花声音十分虚弱,全身力气似乎都被抽空,而且精神萎靡,十分想要困觉。
“帮主!是小人啊!王狗剩!三年前曾有幸见过帮主一面,那时帮主还夸小人长得英俊咧!”
青衣客说话间根本不敢抬头,就算是李开花的脚面他也不敢直视,多年来帮主凶残的形象让他颤抖不已。
“你可否敌过他们?”李开花指着堂上诸位当家说道。
青衣客伏地回头,眼神中流露出凶残之光,似乎要将所有人生吞活剥。
“原来帮主今日传唤小人是要考校武艺!帮主放心,小人一人即可。”青衣客恭敬的说道。
“你且去吧!”
李开花不明白这豺狼青衣客为何要称自己为帮主,但有人出力他自然乐见其成。
“是,帮主!”
青衣客双膝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躬腰起身,从始至终都不敢直视李开花,直到转过身去,才换了另一个气势。
“尔等懂不懂江湖规矩!双门校战,还不速速报上名来!你家大爷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帮主他老人家看着呢!要不尔等一起上吧!”
青衣客右手从背间抽出九环大刀,刀身触地,立于众当家面前,眼中的兴奋全来源于在李开花面前表现一番。
“你到底是何人?”
明三右手此时还在颤抖,那恐怖的力道让他心惊不已。
“九州趟海,三千青衣客!你家大爷乃泼阳湖怒蛟帮新晋小旗主王狗剩是也,善使五虎断门刀,请赐教。”豺狼人摆了一个攻防兼备的姿势说道。
“你这毛厮在胡说些什么?普天之下哪有这等地域!”
小林王混迹绿林多年,就算是云国绿林人物也见过不少,从未听闻过怒蛟帮的名号。
“找死!”
青衣客手中环刀大开大合,一步起势,那掀起的风浪直接吹风翻桌椅。
大环刀近身,小林王横起斩马刀想要挡住攻势,青衣客嘴角轻蔑一笑,大环刀竖撩直接破开斩马刀,随之又是一剁。
鲜血自小林王的貂绒而下,结果了其性命,十分凶悍。
“怒蛟帮乃是江湖名门,日后在帮主他老人家的带领下必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尔等乡野匹夫竟敢在此饶舌!”
青衣客出手速度极快,实力也远超众人,至少当日的胡将军做不出这等风速动作。
一刀毙命小林王,各家头领纷纷惊恐后撤,因为小林王的武艺深得老寨主真传,乃是现在山寨武力最高强者,这等人物挨不住青衣客一刀,谁人还敢造次?
“大当家的饶命!我等也是受了小人蒙蔽,还望大当家的开恩啊!”
“是啊大当家!这全是明三和林四的阴谋,和我等没有任何关联,我等是真心诚意的依附大当家!”
“大当家!小人刚娶了四房,还未动过腥,明日小人便把那姑娘送到大当家房中,望大当家开罪!”
在实力绝对悬殊的情况下,在凶悍的匪徒都做不得硬气,毕竟这些打家劫舍的杀人客算不上英雄好汉。
“杀!”李开花平静的说道。
“遵命!”
青衣客得了命令,一步跳入战团之中,手起刀落,眼睛都不曾眨过。
半柱香之后,整个聚义厅的青石板都变得血红,除了明三之外无一人生还。
李开花不是个嗜杀之人,但他深知这些人活着都是障碍,既然决定在揽月寨生根,他就不会自找麻烦。
“帮主,此人要做何?”
青衣客的长毛足一脚踢在明三的膝盖之上,迫使他恭顺的跪在李开花面前。
明三此时早没了刚才的气势,默默地等待自己死亡的降临。
“三当家,可是个聪明人?李某愿意留你一条活路,你以为如何?”李开花不动声色的问道。
明三则苦笑摇头,看向李开花的眼神也起了变化。
“大当家才是聪明之人,枉费我明三儿谋划多年,只可惜时不我待,天不降恩。若是大当家想要利用明三稳住当前局势,那大可不必了!明三求大当家赐死。”明三知道李开花想要做什么,生无可恋的说道。
“不!李某愿意再信你一次,因为聪明人都会抉择,三当家可愿在李某手下做事。”李开花笑道。
“大当家说的可是真心话!你就不怕明三再起了歹心。”明三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哈!李某若无这容人度量,只怕也做不得长久!日后所有的骑兵仍由你管,如何?”
李开花不只是想要现在的揽月寨稳定,更想让山寨变得更强更大,毕竟胡将军死于他手,日后在燕国朝廷鼻息下也只有终日流亡,所以倒不如积攒自己一分力量,等到足够强大再与燕国朝廷做个买卖。
“小人誓死追随大当家,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明三真心诚意的磕了一个响头,至少他找不出比现在更满意的结果。
“好!那以后就有劳三当家!”
“小人定与大当家马首是瞻。”………………
“帮主,小的也该告退了,小的知道帮主日理万机,还往帮主日后不要忘了小的!”
青衣客回到了八卦图中央,躬身落拜又磕起了响头。
“好说!你且去吧!”
李开花也不知怒蛟帮为何物,更别说奖赏这位青衣客,所有的话语只在口头门面上,也不知道日后是否在能见到,一切皆是未知之数。
第九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
“当当当!”
冰天雪地之中,厚蹲鞋行走其上,手中一铜锣炸响于揽月山溪两侧的房屋外。
“开粮啦!大当家开粮了!每家每户百斤细面,三百斤粗食!领粮处设在聚义厅!开…………”
山匪开粮这是天下奇闻,一般良家子上山,都需纳得投名状才能加入山贼,这才能分一口活命的粮食,至于那些抢来的上等精粮都归属于各家头领,放在各头领的私库中以备扩充人马,增强实力。
“牛大叔,我等是不是听错了?”
几位不愿杀人的破落户提着面口袋排队上山,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山匪会开粮。
“没错嘞!前几天老汉还去过聚义厅,当时给的那不孝子几锄把!现在揽月寨是李大当家做主,好日子要来了嘞!”
牛大叔颇为自豪的讲述着那日的情形,他也算是李开花夺权的功臣。
“这么说来,那些当家的全都死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等的好日子要来了。”
揽月山原来便有依山而居的良家子,后来山匪霸占了田地,把这儿弄成了贼窝,他们的日子过得清贫至极,没个盼头。现如今山匪良心发现的确是一件好事。
“别高兴的太早,我爹说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用过的手段,先是给点甜头,然后让你没日没夜的干活,日后说不定会成了怎样?”一位消极的破落户说道。
“放屁!你爹懂什么门道,他只不过是给大户人家倒过几天夜壶,如今还狗头人面的充学问!先把他那遮不住腚眼儿的裤子收拾好再说吧!”
牛大叔是此次夺权事件的受益者,不仅要分到粮食,而且昨天那不孝儿还背回来近百斤木炭,这种好日子的兆头怎可容得他人随意诋毁。
“都别说了!到了分粮台便知道真假。”……………………
几家穷酸破落户带着疑问到了聚义厅前,此时分粮台已经搭建完成,数百人头在台下攒动。
主理分粮事宜的正是张马夫,现在的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大貂帽一扣,又添了几件新衣,做得十分精神。
“张马夫,原来是你!”一个原来认识张马夫的泼皮惊呼道。
“啪!”
蒲扇大的巴掌直接落在了这瘦个儿的脸上,几颗后槽牙混着血水被打出。
“大胆!前日大当家已经分了座次,明玉辰大人添为二当家,刘经腹大人添为三当家,至于张之敬大人落座四当家之位,主理山寨内务事宜,你这穷厮胆敢不敬!”腰跨长刀的卫士大喝道。
“罢了!老丈你且把这些粮食收好,有些虫蛀的记住多清洗几遍。”
张马夫向卫士摆了摆手,对一位穿着单薄的老汉细心叮嘱着。
“多谢四当家。多谢……”
老汉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声音中也出现了哭腔,激动的情绪难以自缢。
“以后会好起来的!拿着粮食回家吧!”
张马夫做了分粮的工作着实辛苦,但内心无比的充实,一颗放在库中虫蛀的粮食可知冷暖。
“四当家,老汉来了!”牛大叔向张马夫招手道。
“牛大叔,大家都是熟路之人,叫我之敬就好了,来!这是你们家的粮食。现在牛千儿跟着三当家当步卒小头领,以后生活就走上正道了。”张马夫特意多装了几斤细面,以示自家人情。
“之……,那便多谢了!”
牛大叔张马夫叫惯了,一时间说起了官名,却怎么都喊不出口,闹得一脸尴尬。
就这样,各家分到了应有的粮食,整个山寨也多了几丝烟火气。
……………………………………………………
揽月寨,聚义厅。
李开花与明三和刘麻儿围坐在木桌之上,一张整个山寨的堪舆羊皮图展现在三人面前。
“大当家,按您的意思明三就这样规划了,骑兵我留两百,刘兄弟那儿给三百步卒,多余的都遣返回家,加上这一千多老弱,共计两千人定可在明年开春之际,辟出山下荒芜的田地。不过骑兵的斩马刀不适于步兵使用,大当家定个法子吧!”
明玉辰如今也收拾好心态,严谨的对待自己的活计,力求做出一番天地,毕竟现在他们与一般意义上的马贼已经不同,开荒种粮就等于长久自足,也可以说是开辟势力。
“用长缨枪如何?我在寒川城军营呆过几年,也会耍几手缨枪,不过这枪头的材料是个问题,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生铁。”
刘麻儿本身就是步卒出生,但领兵经验却不丰富,如今他也是经常虚心向明三请教。
“要是能弄一套图纸就好了!山寨的冶炼技术尚不成熟,我也没有把握融了斩马刀可以制出枪头。”
李开花已经从刚开始的狂喜中清醒了过来,掌握一个山寨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人力也好,财力也罢,各方面的事情每日如山累积,让他分身乏术,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眼见欢喜。
“那就先用木枪练着,等到冰雪融化后派人去寒川城一趟,反正胡林草的种子也需要置办。”
以前山寨全是由马贼组成战力,如今想要训练步卒,不仅需要趁手的兵刃,也需要大量的甲胄,这等东西燕国朝廷把控十分严格,极少会外露在山匪手中。
“那就先这般!三当家,李某有句话要问,我们现在最得意的马上战力可否对抗燕国正规军士?”李开花问道。
“大当家有所不知,马贼不过是一些未经训练的杀人匪,在装备和执行上哪能和燕**相抗!别说是正规的边塞军和庭卫军,就是州府衙门的重甲步卒也难以应对,川儿口一役便是佐证,大当家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明三已经尽力避免打击李开花的积极性,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悬殊,甚至天壤。
“那便练,等到开春步兵骑兵一起上,山上练不了,我们便去官道!无论如何也要有自保之力。”
李开花已经想到是这个结果,揽月寨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被剿灭,大多是因为揽月山怪异的气候和崎岖的地形,这些因素现在不仅是屏障,也是阻碍,李开花可不想一辈子留在揽月山。
“是,大当家!”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比起揽月寨的万事开头难来说,现在他们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寒川城。
上乾州是燕国九州之一,地处燕云交会界,有一府二城和数十个集镇组成,一府乃上乾府,二城是寒江城与寒川城。节度使统领全州军政大权,除了指挥不动边塞军之外,节度使手下至少有四万步骑,其中近一万便驻扎在寒川城。
寒川城,城主府。
一丝丝檀香弥漫整个房间,织锦地毯一直延伸到屋外,整个大厅燃烧着无烟的银炭,温暖异常。
一幅幅名人字画悬挂于墙壁,高低木柜上珍藏着不少古玩,至于案牍旁摆着一摞厚厚的书籍,皆是些附庸风雅的诗词。
“城主大人,节度使的亲随来了。”
“快快有请!”
出言者是一位轻瘦的中年男子,几缕修长的胡须加上洁白的常服添了几分文人气质,这便是寒川城沐城主。
沐城主出门相迎节度使的亲兵,面上做得十分和气,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亲兵虽无职位,但身份特殊不可得罪。
“沐城主,此次小人前来是传达节度使的命令。”亲兵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说话语气也十分平淡。
“请讲!”沐城主落座后答道。
“节度使询问胡将军之死可有眉目否?”亲兵问道。
“已然查明,是揽月寨匪徒所为!”沐城主饮了一口茗品说道。
“那便请城主缴了这伙匪徒!胡将军乃是节度使的爱将,还望城主务必上心!”
“上差有所不知,这揽月寨的匪徒已经盘踞了数十年,各任城主都拿他们毫无办法,揽月山气候怪异,常年冰雪难消,不益于大举动兵。”沐城主解释的十分清楚,似乎并没有出战之意。
“这么说来城主想要抗命否?”
“下臣不敢,下臣从未说过不剿灭揽月寨的话语,还望节度使体谅下臣的难处。”
“沐青山,你就不怕节度使秉明朝廷,撤了你的官职!”
亲兵还从未听闻哪个城主敢违抗节度使的命令,这家伙仗着朝廷势力雄厚,竟然这般肆意妄为!
“节度使自然有他的权利,下臣哪敢说半个不是,但当日我寒川城已然出兵,只是胡将军未经缘由说明便领着一队人马埋伏在川儿口,如今身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沐青山出生显赫,年轻时更是仗着官父身份为非作歹,如今主政一方也改不了傲慢的脾气。
“好!那我便如实禀告节度使,看是谁日后不好过日子!”
“不送!”
燕国朝廷已经不是当年玄宗时期,对于官员来说律法只是摆布他人的玩物。
政治**溃烂,官员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一度出现买卖官职的现象,这等朝廷的执行力已经变得十分薄弱。
第十章 好一柄雁翎刀
风吹草长柳垂芽,冰河渐开暖阳意。
二月的寒川城冰雪渐消,农户田庄添了人气,行脚商客也备上了货物,几家大户又招长工,红楼绣纺买卖殷实,春生之景万物复苏。
却说那城墙下煮豆小买卖人家烙了一锅甜饼,小茶碗擦得锃亮,碳炉上的热水烧的沸腾,静静等待客人迎棚。
“小二,两张甜饼,砌壶茶!”
“好嘞!客官您稍坐。”
两个行脚客落座于茶棚之内,为首的青年男子带着大绒帽,身后负着一个锦布袋,布袋形状像是一件兵刃。
“开哥儿,待会儿饮完茶水明三就先进城了,这几日开哥儿只需游玩,待明三将一切购置完毕,我等便回集上。”
“嗯!三哥万事小心。”
李开花生平第一次到这大城,高耸的青石城墙与那燕国的旗帜就在身后,他已迫不及待的一观大城风景。
至于明玉辰,此次是他主动要求随行,一方面他办事利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毕竟明三是归降之人,做不得山寨主事,所以山寨事宜便落在刘麻儿头上。
二人坐在茶棚中又低声商量了片刻,明玉辰起身向城门走去,手中还握着几粒碎银,与城门前的守卫做个通融。
“开哥儿,三日后明三在此地等你,莫要错了时间。”
“知道了!”
李开花目送明玉辰入了城门,自己坐了一炷香后才起身入城。
比起山寨中的琐事,李开花更向往开阔眼界,偌大的城池中人来人往,街面上商户林立,石墙高瓦鳞次栉比,这等热闹李开花从未感受过。
一人行于街面,眼前所见之物尽是新奇,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酒菜香气让人垂涎。
不知不觉李开花已在城中游览了半日,心中暗叹怪不得刘麻儿说寒川城如何热闹,今日一见果真非比寻常,若是那府城帝都岂不是万人之景,真当让人向往。
“拿来吧你!”
“掌柜的,小生真的已经付过银钱,你可不能讹诈小生!”
“得了吧!你这泼皮儿还自称读书人!从小便做那偷鸡摸狗之事,怎的,不给钱还想打人吗?”
街市上从不缺乏凑热闹之人,几声高喝便围聚了一群人,人群中央一个大胡屠夫正在拉扯一位瘦弱的书生。
书生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长白衫,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眼神中那种愤怒委屈不像是个偷盗之人。
“掌柜的,这买肉的银钱是小生辛苦所赚,做人全凭良心,你这般会遭天谴的!”
书生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孱弱,被粗壮的屠夫拉来推去,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之意。
“想打人啊?你倒是打啊!当初你那窝囊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来打个试试!”
屠夫仗着人多势众,口出恶语伤人,似乎以前便与书生有怨,这次更是变本加厉。
“马屠户,差不多得了!半斤生肉罢了,何必做得如此绝情。”
“是啊!伍归田这几年并没有做过违法之事,也算改过自新了!”
“莫要欺他穷,等到来日他取了功名,谁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处处都有好心人,你一言我一语也让马屠户没了刚才的气势。
“啪!”
半斤生肉被丢在泥土之中,屠夫家自养的恶犬迅速冲出肉棚,将生肉咬在口中。
“哼!就凭他也能考取功名!痴人说梦。”
马屠夫也不好得罪众位买户,一把推开书生返回肉棚。
书生眼见恶犬将自己辛苦赚钱买来的生肉吞食,几欲出手抢夺,最终还是没有拉下颜面,看着恶犬饱食自己所买之肉。
这场景是何等的凄凉,辛苦赚来的生肉成了恶狗口中之食,自己要与恶狗争食,真是可悲。
书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沮丧的向人群外围走去。
“兄台稍等!”
一只手掌搭在了书生的肩头,书生抬眼一望,是一位比自己更加年轻的青年男子。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书生退了一步,礼节做得十分到位,目光微微在青年身后的锦衣袋上停了片刻。
只见青年男子竖直走向屠夫的肉棚,从腰间结下钱袋,将一枚二十两的纹银丢在砧板之上。
“二十两买你桌上的肉,如何?”青年男子问道。
“多谢客官,这自然买得。”马屠户欣喜地回应着。
“好!不知兄台文笔如何?李某想与你做个买卖!”李开花笑道。
“什么买卖?”书生问道。
“在这肉铺旗上给李某写四个大字!狗仗人势!这案板上所有的肉你尽可取之。”
李开花一把扯下肉铺大旗,丢到书生面前。
“好!这买卖我做!”
书生从肉铺取暖的炭火盆旁拿出一块木炭,游龙走凤的写下四个大字。
正是狗仗人势!
“兄台,请取肉!”李开花指着案板说道。
“多谢!”
书生从案板上取了一块儿极小的肉,约莫不足半斤。
“贼儿!欺人太甚!”马屠夫见招牌被拆已然火冒三丈,开口大骂道。
李开花充耳不闻,从案板上又扯了三五斤肉,随即在肉铺旁边酒家中取了一壶烈酒,将钱袋中剩余的所有银两掷到马屠夫面前。
这家起来可是足足五十两银子,马屠夫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向金主发难,只得受了这倒霉。
“兄台,今日李某无处可去,不知可否在兄台家借宿一宿。”
“公子请!”
……………………………………………………
却说伍归田领着李开花离开了闹市,二人到了城西街道。此地没了刚才的豪华,各家小棚屋木柴门,更像是乡集居所。
“李公子,寒舍简陋!望公子见谅!”
伍归田带着李开花推开一所柴门,三间棚屋成院,院中只有一张石桌,陈设简陋。
“无妨!”
李开花也是穷苦出身,没有那么多规矩。
“阿瑾,我回来了!”
“官人回来了!有客人?”
棚屋中走出一位穿着简朴的女子,长相平常,语色娇柔。
“对!这位是李公子。”伍归田也是刚刚认识李开花,不知该如何向妻子介绍此人。
“既是官人的朋友,那便快请进吧!”阿瑾也十分大方,从入门便未多问一句。
“大嫂安好!”
李开花将酒肉交给伍归田入门落座,阿谨奉了一杯粗茶,便去厨房做起了吃食。
“娘子!我来吧!”
伍归田倒也放心李开花一人在正堂呆着,连忙去厨房打起了下手。
“夫君今日与人起了争执吗?”阿谨心细如发已经看见了伍归田衣服上的缺口。
“并未!小生谨记娘子教导,不曾惹是生非。不过确实遇到了难处,全靠李公子出手化解。”伍归田笑的十分开心,言语中对阿谨充满了敬畏。
“官人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人,切莫不可玷污了读书人的名头。阿谨是乡下丫头,帮不了夫君太多,全靠夫君自己努力!”阿谨一边摘菜一边说道。
“小生晓得!娘子放心。”伍归田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伍归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与李开花坐在桌前吃食,而阿谨则回到内屋为伍归田补衣。
“李公子,饭菜可合胃口?”伍归田笑问道。
“大嫂的手艺极佳,来!你我同饮一杯。”李开花端起酒杯说道。
“李公子,小生不善饮酒。”
伍归田双目紧盯着烈酒,但口中却是屡屡推辞。
“夫君待客,饮几杯水酒也无妨,李公子也莫贪杯。身体重要。”
阿谨的声音从内屋传来,伍归田这才接过水酒美美的满饮了一口。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伍归田领着李开花到了另一间棚屋。
“李公子,这是岳丈以前住的房间,如今闲置下来堆放了些杂物,望公子见谅。”伍归田并不熟悉李开花的脾气秉性,说话间也掺杂了客气。
“无妨。”
伍归田掌起了油灯,整个房间也变的光亮。李开花目光第一眼便停在木箱上方的刀架之上。
一柄雁翎刀横放在刀架之上,刀身保养的极好,不见有一丝尘土。
“真是一把好刀!”李开花看着那锋利的寒光开口称赞道。
“这是家父生前留下的遗物,全是做个念想!平日里都是阿谨打理的。”
书生说话间离那柄刀很远,似乎不想接触这刀身。
“伍兄,家中藏有宝刀,想必也会武艺吧!为何会受那屠夫欺负?”李开花问道。
“刀是害人器,算不得宝物!更何况小生不会武艺。李公子早点休息吧!”伍归田似乎不愿提起雁翎刀之事,匆匆离开了房间。
话说伍归田摸黑回到内屋,脱掉身上衣物准备休息。
“李公子休息了吗?”阿谨向后靠了靠,将暖好的床位留给夫君。
“嗯!”伍归田似乎不愿多说话,躺在床上便没了声音。
“夫君冷吗?”阿谨靠在伍归田的胸膛上问道。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伍归田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阿谨爱夫君,真的很爱!夫君是阿谨的一切。就这样一起变老,可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寒川城,城主府。
“快快快!给老爷更衣!要是怠慢了这帮瘟神,老爷将你们的脑袋全砍喽!”
城主府的下人纷纷忙碌起来,他们还从未见过京都下放的沐城主这般惊慌失恐。就算是当日节度使的亲兵也是慢慢悠悠相迎,哪怕是昨日军械库图纸被盗也作等闲。偏偏今日却慌了方寸,让人不禁感叹是哪路的大人物驾到!
天照红霞蒙蒙亮,沐城主整理好衣冠迅速向大厅而去。
大厅之中一列黑袍人整齐划一的站立,前方座椅上一位发福的中年男人正在吹着茶碗中的茶叶。
“不知高大人降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沐城主今日也不敢落座,躬身站在中年人身前。
“沐大人还是像当年在国公府一样懒散啊!”胖乎乎的高大人笑道。
“高大人说笑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办理。”
沐青山听着高大人的挖苦嘲讽也不敢做出高傲姿态,当年之事历历在目,他可不敢再犯二遭。
想当初,沐青山还在当小公爷之时,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些黑衣瘟神,第二天御史台的奏章便全是参奏他父亲沐老公爷贪渎的文章,先帝陛下勃然大怒当堂斥责沐老公爷,后念在沐老公爷是潜邸的从龙之臣这才只罚了五年俸禄。
沐老公爷回府之后对沐青山好是一顿毒打,至今他还记得那皮鞭蘸凉水的滋味儿。
现在沐老公爷已经恩养在府,沐家的势力更加显微,沐青山自然不敢得罪这些黑衣瘟神。
“沐大人放心,本司没有兴趣掺和你与节度使之间的恩怨,此次前来是想查一些旧历档案,找一位故人!”高大人起身拍了拍沐青山的肩膀,随后又坐回座椅大笑道。
“好说好说!下臣这就去办。”沐青山拭了拭额间的汗水答道。
高大人抬头又看了一眼沐青山,开口提醒道:“本司念在老公爷劳苦功高的份上,好意提醒你一句。胡将军不仅是节度使的门客,也是一位地脉境的人物。燕国自建国以来每一位达到地脉境的人物都登记造册,如今在你的地盘死了一位地脉客,其中的严重性不必我多说了吧!若是处理不当,各家眼馋沐公爷府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立即点齐人马剿灭揽月寨。”
“孺子可教也!”…………………….
却道李开花在伍归田家中留宿的两日,白天里出门观景四处游玩,夜时带些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改善三人伙食,就这样三人也熟络了起来,李开花曾想留些纹银给这对恩爱夫妻,但伍归田第二日又将银钱放在了他的床头,大家心照不宣,李开花也便就作罢。
今日是李开花与明玉辰约定之日,早早便收拾了行装,与伍归田夫妻二人辞行。
“伍兄,几日来多有叨扰,日后若有机会定当请伍兄到家中一聚。”
李开花对这双夫妻确实羡慕之极,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但这二人日子过得清贫,却乐在其中。阿谨操持有度,伍归田发奋用功,所求满足不过三餐,从不奢望他人之物。
“李兄何必如此客气,连日来的口福全杖李兄阔绰,日后还望多来。”伍归田笑道。
“李家兄弟。大嫂还是有言相劝,看得出兄弟家十分殷实,但兴家难败家易,还望兄弟张弛有度。农家妇人不会说话,望兄弟不要见怪。”阿谨叮嘱道。
“大嫂所言极是,那李某就告辞了。”李开花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庭院内。
“唰唰唰!”
一阵快行脚步,七位黑衣大汉拦路于柴门之前,高大人圆滚滚的身体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请问此家主人可是伍归田?”
高大人精致的长靴踏进了泥土农家院,满脸洋溢着笑容,十分的和气。
“小生正是,不知各位有何事?”
伍归田眼神微微一紧,似乎对那些黑衣大汉十分警惕。
“伍成可是你父亲否?”高大人又问道。
“正是!诸位到底有何事?”伍归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他人提及自己的父亲,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就没错了!鄙人姓高,是你父亲的兄弟,今日要带你回帝都!”高大人语气虽然十分亲和,但下达的命令不容置疑。
“小生从未听父亲提及过您的大名,想必你找错人了吧?”伍归田回应道。
“玄宗九年,律法大家端木离自云国入燕国,燕玄宗拜其为相,开变法之先河,随即行典司成立。”
“行典司?”
“不错!纠察百官之失职,暗网广布天下地。上可通君王,下达江湖林。行之律人,严己,燕国共敬。”
高大人说出行典司之时,身后的黑袍人肃然起敬,身躯站的更加笔直。
“这与我父何干?”伍归田问道。
“伍成,行典司第四代天字号选拔学员,后因资质欠佳,归于地字暗伏,遣派之地上乾州,身份富商户。你年幼时能成为寒川城第一纨绔子弟,全是靠的朝廷银两,你可曾见过你父亲出门经商吗?而我与父亲同吃同住七年,情谊可比兄弟。现在你明白了吗?”
高大人说得十分详尽,甚至包括他父亲一些隐秘处的特征。
“这怎么可能?父亲从未说过!”
伍归田后退了数步,一时间无法相信。
“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当年你父亲入行典司之时已经签下契约,后辈子嗣生生世世为燕国朝廷所用,这便是代价!他半世富贵的代价。”
高大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纸上正是伍归田父亲的手书。
“如此说来,尔等也知道我父亲是如何去世的,为何不出手相助!”
伍归田此时脸上已经充满了悔恨,不仅是对父亲,更多的是对阿瑾。
“夫君!一切都已过去的,你不必过于自责。”阿谨紧紧的握住伍归田的右手,出言安慰道。
阿瑾越似这般,伍归田更加的心如刀绞,这种惭愧无法用言语表达,本来就是他的错!阿谨却在安慰他!现在的她是何等的心痛啊!
“八年前,行典司下达了一诛杀令,诛杀的对象便是当年揽月寨的寨主,你父亲完成的很出色。只可惜后来匪首陈六上门灭户,致使你一家三十七口尽屠,高某当时也想为你父亲报仇,只可惜朝廷暗伏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只能拖到今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陈六已经伏法,你也可以回到行典司接受最上等的训练,成为强者。”
朝廷安排的棋子都有其特定的功效,只有通过时间的洗刷才能浮现在众人面前,这便是暗伏的使命。
“不必了!陈六是死是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小生只想陪着阿瑾,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伍归田早在三年前已经放下了仇恨,这一切都是阿瑾的功劳,现在的他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李开花作为意外的旁观者,却得知了一个真相,明三口中陈六爷屠杀的富户竟然是伍归田的父亲,这真是机缘巧合,报应循环。
“此事也好解决!你们夫妇二人都可上京,介时高某会为你的夫人安排住所,你只管安心训练,七年之期成龙成鼠全看你的造化。”
高大人的安排十分合情理,这也算是对故人的一点情面吧。
“我已经说过不必了!我们夫妻二人不想离开寒川城。”
伍归田拒绝的十分果断,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阿谨。
“这可由不得你!行典司自己的规则,你的父亲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就必须走下去。”高大人说道。
“呵呵!是吗?父亲为小生取名为归田,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卸甲归田隐姓埋名,做个平常人家。高大人请回吧!”
伍归田丝毫不给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面子,言语之中更是不惧。
“喝!”
齐声的高呼,随之七人的黑袍落地,行典司的真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长阔袖,内暗褶,盘龙袍,加上那雁翎刀。
“想必你父亲的秋水刀法你也练过几日,本官再提醒你一句,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高大人口上行不通,作势便要上武力。
“真当不给活路!”伍归田瘦弱的身躯散发着巨大的怨气。
“规矩如此,束手吧!”高大人摇头道。
伍归田从未想过有今日之景,在他的潜意识中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那害人之器,何奈天要绝人。
“李兄你且退回屋中。”
伍归田告知了一声李开花,又径直走向阿瑾,缓缓地拉起她的双手,含情脉脉的说道:“谨儿,夫君今日要动着害人之器,你可怪夫君否?”
阿谨微微一笑摇头道:“阿谨爱夫君,比昨日更多一分,日后每日也多一分,直到老去。”
“好!今日小生就为阿瑾拔刀。刀起!”
“嗡!”
一声雁翎刀鸣,只见棚屋中刀架上的凶器随之而动。
鹏握,刀入手,气贯长虹。
“地脉大满圆!”
第十二章 秋水戒律刀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滂沱之势伴随着阵阵马蹄声,纨绔家的少爷还在调戏新买的丫头,他从未想过马匪会出现在自家的院内。
那一柄柄马刀凶残至极,满个院落见人就杀,纨绔少爷至今还记得为首者的狠毒模样。
老员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向纨绔少爷塞了一个包裹,匆匆交代了几句,便把他藏在自家的暗室。
等到纨绔少爷再次走出暗室之时满地横尸,血染青石。这等无妄之灾让纨绔少爷一时间难以接受,痛心欲绝下想花重金沟通官府缴了这些马贼。
但天不遂人愿,纨绔少爷状纸还未递出去,官府便上门收了地契,将他扫地出门。
这等雷霆速度更加说明其中有鬼,城主与马贼之间私下的交易愈发的明显,只可惜无人敢言。
纨绔少爷抱着雁翎刀,揣着一本秋水刀法蹲在西城破烂处的墙角。
此刻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纨绔少爷多年华贵的生活让其无一生存手段,活着都是难题。
那几日天气一直连绵细雨,湿透的衣物更显阴冷,纨绔少爷一直在那墙角处,由于人品恶劣,无一人出手相助。
“吃吧!”
一个粗粮馒头,一把破布伞,以及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最美丽的面容。
纨绔少爷从小便没有吃过粗粮馒头,但他觉得那是一生中最好的一餐。
“你若不弃,可来我家暂住。”
少女阿谨自然是听过伍家大少的恶劣品行,不过心地善良的她还是愿意救这恶人,活一条性命。
“多谢。”………………
自此之后,伍归田住进了破落院,一心研习父亲留下的秋水刀法,希望有一日可以得报大仇。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谨家便一直养着这个闲人,其老父更是早出晚归忙活一家人的生计。
出人意料的是伍归田修为天赋极佳,仅仅三年时光秋水刀法近乎大成,一步跃入地脉客。
其后两年之内,伍归田一直深研秋水刀法的最后一式,而阿谨与他五年间朝夕相处早就暗生情愫,拒绝了不少门户的提亲。
直到那一夜,伍归田练刀生了心魔,眼前变得一片血红,马贼的笑声不绝于耳,心智完全被仇恨包裹。
等到他醒来之际,阿谨的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看着他。
“归田,阿谨……就交给你了,放下仇恨吧!”
阿谨的父亲离世让伍归田后悔不已,无辜之人为了自己死去,仇恨是何等可怕的东西。
伍归田下定决心要补偿阿瑾,二人便成了夫妻。
起初几月阿谨日日以泪洗面,伍归田越发的自责,差点一刀断了自己的右臂。
最后阿谨还是深爱着伍归田,世间最幸运之事,莫过于等到你喜欢她之时,她依旧深爱着你。
仇恨如烟散,伍归田卸了雁翎刀,二人便这样平凡度日,过的清淡幸福,直到今日行典找上门来………………
“小生已经封刀,诸位为何要来?”
轻风吹拂,一着补丁长衫的书生提起了杀人器,今日却为了家人圆满。
高大人此时沉默不语,他有想过伍归田练这秋水刀法,但他未想到伍归田天赋如此之高。
三年前封刀,短短五年之期,没有名师教导,也没有外力相助,全凭那本刀谱,竟然达到了地脉大圆满,这可是百年难出的奇才。
地脉客者整个燕国不足千人,自入门到精通,最后大圆满,多少人一辈子都难走过这个阶段,而伍归田已经立在了顶峰,这就表示他在接下来的十年之内可能达到天权境,甚至此生有可能突破到天玑境,在燕国如此恐怖的修为只有当年的端木丞相。
“贤侄!且听我一言,你年纪轻轻便以触摸到天权境门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等你到了帝都只需五六年光阴便可做得行典司的主人,到时候无尽的权利,无数的富贵都唾手可得。你又何必拘于在这泥塘之中。”
高大人想到日后伍归田有可能做得比自己更高的位置,言语中也没有刚才的蛮横,多了几分客气。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伍某此生只想在这寒川城考个功名,做一介刀笔小吏,荣华富贵不奢求,权倾朝野不稀罕。一生一世陪着阿瑾,足矣!请回吧!”伍归田摇头笑道。
“唉!看来说不通喽!”
高大人招了招手,七位行典吏将伍归田迅速合围。
这些能留在帝都的行典吏自然各有本事,换句话来说唯有地脉客可以留在行典内司庭。
“请赐教!”
七柄雁翎刀同时出鞘,秋水刀法起势整齐划一,这便是燕国皇族的直属力量。
“请!”
瘦弱的补丁书生左手负于后背,右手刀竖于地,八人动作相差无二。
“起势,游龙斩!”
七位行典吏刀合一处顺劈而下,只见七道气浪迅速向中心处汇集。
“游龙斩!”
补丁书生踏步浮空,同样的招式蕴藏着更大的力量,一道宽约半丈的气浪完全将七人压制。
入门级别和圆满跨越着巨大的鸿沟,力量也是如此。
“破军嚎!”
补丁书生反手一记横扫千军,雁翎刀身附着着白色之气,看起来整个刀扩大了数倍。
七人横刀阻挡,但这诡异的刀气似乎散发成了数百份,每一道都精准的击打在七人的手腕部位,七人瞬间感受到手部的重压。
“仓离!”
“踏!”
伍归田脚下一点,身影如鬼魅一般游离的七人身后,以刀背击打七人脖颈,片刻间七位地脉客倒地。
伍归田已然是手下留情,只是将这七人打至昏厥,以免日后事端多加纠缠。
“高大人,请回吧!”伍归田收了刀势,左手指着柴门方向。
“哈哈哈!贤侄好手笔,这等精准力道本官都很难做到,秋水刀你练之大成也!不过行典司可不是凭着阴险手腕上位的地方!就让本官来试一试你的火候。”
“踏!”
高大人双脚一沉,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足印,本来肥胖的身躯变得更加圆润,甚至成古铜色。
“手斧!”
高大人身躯虽然看起来更加沉重,但灵活度却没有减少分毫,以手为斧直击伍归田面门。
“当!”
雁翎刀与手掌相接却发出了金属般相撞的声音,凭借肉身硬扛地脉大圆满的刀具,实力也不在其下。
二人战至一团,一个凭借精湛的刀法,一个仗着铜皮铁骨的气身,一时间难分高下。
“嘣!”
雁翎刀与铜骨腿再次相接,身旁的石桌被碾成粉碎,地面上到处是深浅不一的坑洞。
“贤侄!你破不了我的铜骨,束手就擒吧!”
高大人凭借着多年战场的经验已经慢慢压制伍归田,将其逼至了角落。
“是吗?”
伍归田微微一笑,将雁翎刀顺势抛至半空,右手硬接高大人的铜铁拳。
“咔!”
只听一声骨裂,伍归田右手掌死死握住高大人的拳头,左手顺势接过雁翎刀。
“戒律!”
这是伍归田自创的刀法,以右臂换命,只见那左手刀背划过高大人的肩头,附着的白色刀气顺势破开高大人的气防,一击昏厥。
这场战斗伍归田自然是胜了,他有机会结果高大人的性命,但还是留了一线生机。
“呼!小生手臂生疼,阿谨快给我看看。”
伍归田将雁翎刀丢在了高大人身旁,迅速回到阿瑾身旁,又变成了那个胆小怕事的书生。
“夫君怎么这般不小心!以后切莫与人动手了!”
阿谨心疼的看着伍归田通红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吹着轻气缓解夫君的疼痛。
“嗯!再也不会了!只是这燕国怕是待不下去了,小生听闻在南国气候四季如春,有遍地的花海,不知阿瑾想要见识一下吗?”
伍归田早已抛下的仇怨,自然也不会拘泥于燕国之地。
“好啊!寻一处山水清明地,盖两间竹林小屋,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便就这样决定了!今日出发!”
“嗯!不过可别忘了晚间的功课,即便是不考取功名,日后教导儿孙也要有些真材实料才行。”
“好吧!小生知道了。”
李开花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却也感叹世事无常,一个可以击败八位地脉客的书生竟会为了几篇文章愁眉苦脸。
说实话李开花也挺佩服伍归田,能够放下偌大的荣华甘于平庸,一般人真的很难做到。
“李兄,我等一起出城吧!”伍归田夫妇二人收拾得十分迅速,几件秋冬成衣和些许细软便可。
“好啊!”
李开花看着满院昏厥的地脉客也没了招揽之心,也许牧歌田园外,种豆南山下更适合这对夫妻。
……………………………………………………
时间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高大人才从昏迷中醒来,七位行典吏早已恭敬的站在一旁。
“伍归田呢!”
“回大人,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了这一柄雁翎刀。”
“去找!无论何地都要找到他!燕国多少年来才出了这样一个奇才,决不能让他就此消失!还有和他一旁的那个少年也要查个明白!说不一定他也是个地脉人物。”
“是!大人!”
第十三章 大举攻山
却道李开花辞别了伍归田夫妻,与明玉辰回了山寨。
如今山寨也算改了气象,穷酸破落户翻起了耕地,各家有了裹腹之食。张之敬下了真功夫,将山寨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刘麻儿的练兵却是情况频发。
“花儿哥,练不了了!都翻天了!”
李开花刚回山寨还没坐稳,刘经腹已经气急败坏的走入大堂。
“麻儿!有话慢慢说。”李开花饮了一口粗茶,缓解旅途疲乏。
“贼心不改!不服管教!这些马贼日后也是大问题。”
刘麻儿这二月来已经尽力约束这些马贼,只可惜这些悍匪都是些不服管教的杀人客,根本难以形成纪律严明的队伍。
“这些贼厮竟敢如此!”
李开花本来不错的心情瞬间阴沉起来,看来让这些匪贼走上正途是难上加难,寻个时间定要杀一儆百。
山寨的事务远没有少年想的那般容易,各处问题频发让他们疲于应对。
“二当家!你可有对策?”李开花询问道。
“大当家,这些都是打家劫舍的野路子,要想把他们训练成正规甲士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依属下之见倒不如掳些青壮上山另行训练。”
明玉辰对于山寨的遗留问题也没有很好的应对策略,毕竟匪徒都是一些不愿种地的刁钻客,加上多年来养成的烧抢脾性就更加难缠。除此之外山寨剩余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做些农家活计尚可,若真论起行军打仗实属鸡肋,倒不如在山下的各处集镇寻些服管教的农家青壮。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山寨年前才刚刚经历川儿口,如今还需休养生息,等到年末再说吧!麻儿,你还是继续训练,若真是那真不服管教的,只管杀一儆百!”
李开花只是个农家少年,没有学过那些行军打仗的兵法,只能听取各方意见,做个大概提议。
“好!花儿哥开口,那刘麻儿也就不客气了!”刘经腹点头说道…………
约莫过了七八天,刘经腹杀了是个不服管教的马贼,暂时约束住这些杀人客,训练也得以继续进行。
次日傍晚。
嘈杂的吵闹声从山下传来,整个揽月山脚都变得灯火通明。
“不好了!大当家!官兵攻山了!山腰处的马场已经被攻陷,吴家老九带着一大帮人向山外逃去。”
一位匪徒急匆匆的冲进聚义厅,口述马场的守卫头领带头逃跑了。
“什么?官兵有多少人?”李开花急忙拿起铁锈剑问道。
“一大帮子人!整个山下的官道都站满了!”匪徒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废物!去通知各位当家聚义厅集合!”李开花大声的吼道。
半柱香后,几位山寨头领都到了聚义厅。
“大当家,这次官兵围山至少有两三千人,以山寨现在的实力只怕难以阻挡,不如弃寨吧!”
张之敬生性胆小,已经做好了投降准备,虽然他很喜欢这种当头领的感觉,但再大的官也没有命重要。
“张马夫,你这个鼠辈!大当家!我率人守住寨门,与那些官军斡旋到底!”
刘麻儿到达聚义厅之时不少马贼穷户已经纷纷逃离,但他还是愿意与官兵死战!
“二当家,你可有法子?”李开花问道。
“手下之人怕官,已失了鏖战之力。当年林老寨主做主之时也曾有过官兵犯山,当时我等都躲进了后山的冰封寨。不过那寨子里面阴冷的厉害,一千人进去,能活着走出五百人已算幸运。”明玉辰也不建议与官兵死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便退入冰封寨!”………………
大当家下达了命令,众人纷纷穿上了过冬的棉衣,带齐了三四日的口粮向山寨北侧而去。
一路之上,李开花未发一言,神情显得十分沮丧,眼看山寨就要步入正轨,但官兵突然到来毁了一切。这对少年的雄心壮志冲击性极大。
明玉辰跟在李开花身后,出言安慰道:“大当家莫要沮丧,世间之事大起大落,一帆风顺断然不可能!大当家正值年少,有的是大把时间,一切也可重头来过。大当家看看身后!”
李开花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得三百多人,这些人无论是老弱,还是马贼,都是受过李开花恩惠的,也必将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大当家,我牛老汉这辈子就跟着你走了!还望大当家护佑!”
“大当家,我没有多大本事,但大当家说东,我绝不向西!”
“我等也是!”
夜风下,明亮的火把前,一张张真诚的脸做不得假。
“多谢!”
李开花也提起了士气,逐步从一位农家少年慢慢的向一寨之主转变。
……………………………………………………
话分两头,此次寒川城沐青山出兵三千力求剿灭揽月寨。三千人马由朱统帅带领,日夜兼程狂飙揽月山。
攻山之时更是出夜袭手法,先断马场乱其军心,结果也如朱统帅所料,山寨马匪土崩瓦解,无一人可称战力。
聚义厅之中,左右甲士手持明刃,朱统帅高坐在虎皮椅之上,放肆的大笑。
“人常言揽月寨可与官府匹敌,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说!山寨当家藏于何处?”
朱统帅来时策划了七八条攻山计谋,谁曾想揽月寨如此不堪一击,与传言大相径庭,大喜之余也不忘城主的叮嘱,活捉所有揽月寨的当家人物。
“大当家带着一彪人马去了北山,想必是进了冰封寨!”
受不了皮肉之苦的马贼道出了众人行踪。
“冰封寨!好!传令五百卫士去那冰封寨口守着,明日本将一举攻破这揽月寨!”
“恭喜大人立下奇功。”………………
话回揽月寨众人在明玉辰的带领下已经进入冰封之寨,自前庭大场一直到解牛房。
李开花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入冰封寨,与一座座惊恐的冰人擦肩而过,脚下也尽是千年不化的坚冰,各种陈列物件皆在冰封之中,寒气也越发的渗人。
“大当家,前方便是解牛房!里面阴冷至极,生不了明火。今夜我等并在此地度过。”
“呼!”
李开花刚刚踏进解牛房,一阵冷风从脚下吹来,眼前之景让他瞠目结舌。
解牛房十分巨大,粗壮的顶梁柱就有数十根,而在房梁之上全是一个个冰封的铁倒钩,用于悬挂食物,这些数量至少有上千个。
一眼内望让人肠胃不禁翻江倒海,那最里侧的倒钩上竟然悬挂着数十个冰人。
“这!!”
“不错!这冰封之寨吃双脚羊的传说是真的,当年明三随着老寨主进入解牛房之时还大吐了一番。”
明玉辰也说不上这是哪个时代的古人,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何等的天灾**,致使人变成了野兽,同类相食。
“大家莫慌!依次进入解牛房!”
李开花稳了稳心智,向后来之人说道。
三百多人全数进入了解牛房,大家相偎在一起取暖,但都离那几十个倒悬的冰人极远。
“父亲,我我想要解手!”小丫头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小声的说道。
“为父带你去!”
青壮起身抱紧女儿,本想带她去房外,但转念一想又慢慢走向那解牛房深处。
约莫过了半刻,青壮发出一声惊呼,抱着女儿迅速向人群跑去。
“怎么了?”李开花问道。
“有东西!那冰人后面有东西!”青壮也未曾看清到底是何物,便惊慌的跑了出来。
“三哥,麻儿随我去看一看。”
李开花提起铁锈剑与二人到了解牛房的冰人后方。
后方果真有东西,一个巨大的案板下放着三个箱子。
“打开!”
李开花一声令下,二人将三个木箱上的铜锁砸开,两个箱子中装满了金银财宝,而另一个箱子内放着一些纸张书信。
李开花接过纸张打开一观。
“元通六年,山寨大事,老寨主被人暗杀,陈某用三百两黄金买通寒川城城主沐青山,入城灭伍家满门。
元通七年六月,山寨劫掠红川集,所得财物与沐青山瓜分,共计二千四百两。
元通八年,天大寒,………………”
这是一份陈六与沐青山勾结的账目,所有明细一一俱全。
“怪不得陈六做主山寨之时官兵没有一次围山之举,原来早已和沐青山勾结在一起,抢掠百姓财物。”
明玉辰暗叹陈六爷好手段,这官家放出来的风自然会把揽月寨吹捧成千人难破的铜墙铁壁,要不是自己与胡将军做了买卖,只怕陈六爷又要得手一次。
“陈六一死,沐青山料定他有把柄,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李开花将纸张放入木箱之中,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断。
“大当家此次官兵围山绝对不会尔尔了事,我等只怕要更加深入这冰封之寨。”明玉辰说道。
“三哥,这解牛房后方你可曾去过?”李开花问道。
“不曾,这冰封之寨越到里边,坚冰越厚,一般人的体质根本撑不住。不过若是半日,也许还能行得通。”
“那明日到了紧要关头,我等便撤入这冰封之寨的中心。”
第十四章 诡异之阵
寒川城,揽月山。
官府围剿马匪大获成功,依山居聚的破落户四散而逃,昔日欺霸一方的马贼尽数斩杀,现在只剩下那匪寨的头领躲入了冰封之寨。
两千五百官府人马跃过山脊到达阴冷的揽月北山,此地常年风雪,坚冰积年不化,再加上那凶名远播的冰封之寨,着实让人有些发怵。
朱统领知道今日要深入冰寨,早早的加了两件厚暖衣,这可苦了那些穿盔甲的兵士,雪花附冻霜,只需半个时辰便冻的手脚麻木。
“大人,此地阴冷至极,不如早早攻入这冰寨,了结了那些匪徒的性命。”
副将与那昨夜守卫的将领交代了几句,便让这五百人返回揽月南山,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随后又建议朱统帅速战速决。
“劳什子鬼天气!派斥候先行摸清这冰寨情况,莫中了匪人计策。”
朱统帅看着眼前久久生不起的火堆,一脚踹在那兵士手臂上,只见两块打火石落在坚冰上滑行了数米。
“属下遵命!”
副将遣派了七八位斥候,全是军中灵活的好手,各人沿着不同方向探入冰封寨。
约莫过了一炷香,斥候全数返回。
“回禀大人,这冰封之寨分为前后两寨,前寨解牛房有些生人痕迹,据属下估计昨夜他们便是在那里度过。”斥候将情况一一说明。
“那后寨近况如何?”副将询问道。
“寒气很重,而且地上坚冰足有一人高,很难大规模行动!”
副将得了情况,便去禀告朱统帅,请他定夺。
“先围了前寨,今日一定要活捉这些头领,这是城主大人的死命令。”
朱统帅命令下达,两千五百官军涌入冰封之寨,在那密集的冰人旁筑起了一道拦截阵。
又过了半个时辰,冰寨严寒的厉害官军已经尝到了,不会人冻得脸色发紫,纷纷站立不住。
“不等了!十人为一队,入这后寨!”
朱统帅已经掐算了一个时辰,再这样下去人没抓到,自己的手下反而要遭了殃,所以他决定冒险入那坚冰之上。
两千五百人纷纷爬上了那一人多高的坚冰,行走速度十分缓慢,时不时有人摔倒。
“娘作甚!也不知城主大人是如何想的?冻死这帮匪徒便就做罢,偏偏要活捉!”
正值朱统帅抱怨之际,那后寨一广排冰屋后,李开花等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少年长的老汉眼见就要撑不住了。
“大当家,后方全是坚冰已经退无可退,接下来只有一搏了!”
明玉辰与刘经腹已经向后探了一圈,根本没有一条出路。
“唉!连累大家了!早知当时便冲杀出去,兴许还能活得性命!”
李开花暗骂自己决策失误,白白连累这么多人与自己陪葬。为今之计只有动用这铁锈剑,看否能求得一线生机。
“花哥儿,待会儿你便站在我身后,麻儿送你和老爹老娘出去。在这冰面之上他们也不好做为!”
刘经腹从胸前扯下一段布带,将右手和刀具柄绑在一起,做势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大当家,要不请那位出来?”
明玉辰见识过李开花的手段,也将希望寄托在铁锈剑之上。
“我就知道留在山寨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你还不叫那和尚出来!”
王家二娘恶狠狠的埋怨李开花,却也是忘了当初她那仗大当家之势的嘴脸。
“娘!你就少言两句吧!大哥自有定夺。”李宏跟着张之敬学处理山寨内务已有些时日,身上沾染了些匪性,不再像当初那般对李王氏言听计从。
“隆隆隆!”
正值众人商议之际,后寨大场传来几声巨响,边角的冰面受不了官兵多人重压,塌陷了一个大坑。
“何事?”朱统帅惊呼道。
“大人!角落塌了!这里都是些浮冰,底下是空的!”掉进坑中的官兵大声的喊道。
朱统帅艰难移动到大坑前,低头环视了一圈。
这坑洞底部依旧是竖冰,只不过冰面的形状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起伏时凹凸不平。
“查探一下!”
朱统帅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境,同样都是冰面,但这坑中升腾着暖风,如火阁一般。
“大人,这冰面是热的!这漩涡中心处甚至有些烫脚。”
士兵话音未落,便传来一声惨叫,双脚被吸附在漩涡中心处,身体的水分迅速被吸干,化成了一具干尸。
这只是片刻间的功夫,坑中的士兵全都惊恐大喊,纷纷想要爬出坑中,只可惜坑内四周冰面湿滑,根本没有着力点。
“呼!”
一阵诡异的热风从漩涡中心迅速向外蔓延,周围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水。
“邪术!快救他们上来!”副将指挥道。
但此时谁还敢靠近这诡异的漩涡,兵士纷纷向后撤退,看着这漩涡逐步扩大。
“退,退!退!”
朱统帅连滚带爬的退到坚冰下方,其余兵士听着坑中的惨叫也落荒而逃。
千万年积攒的寒冰迅速消融,泥泞的土地重见天日,那冰封山寨中的木质房屋失去了寒冰的包裹,迅速化成粉末,那些冰封之人也没了血肉,化成一副副枯骨。
仅仅一刻钟,不知道哪个时代留下的冰封之寨尽数消失,千年传唱的世间奇景也作苍海桑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统帅已经感受不到寒风素裹,身上加厚的衣物以及深陷泥泞的双脚让他满头是汗。
此时漩涡状的冰面已然全部融化,那几十位兵士个个被抽成了干尸,停留在逃跑的路线上,扭曲的面容可想而知死去那一刻的痛苦。
死去士兵脚下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十六根粗壮的铜柱深埋地底,铜柱显露地面的部分刻满了铭文,经过无数载岁月的侵蚀早已模糊不堪,辨不清楚是何字。
“哐,哐哐!”
巨大的撞击声从地底传来,每一下撞击都带着地面的震颤以及铜柱发出的嗡鸣。
“副将!副将!”
朱统帅看到如此景象那还有什么抓人的胆量,准备命令全军撤退,谁知刚一回头,身旁的兵士早已四散而逃,副将也不知去向。
天灾面前皇帝老儿说了也不算,各人性命各人保,先活下去再说。
朱统帅的官军已经溃散,李开花一方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令人称奇的是李开花脚下的那一方寒冰竟然没有融化,成了一个两三丈高的寒冰高台。
“大当家,这如何是好?”
明玉辰等人也被困在寒冰高台之上,寻常武艺者还好说,这些老弱病残根本下不了这高台,更别说是逃跑。
“静观其变!”
李开花感受到铁锈剑传来的丝丝凉意,知道是宝剑护主,定有它的深意,不妨一观这破阵之景。
“哐哐哐!”
击撞铜柱的声音越发的响亮,李开花站在寒冰高台上也能感受到整个地面的颤动。
“嗖!”
一根铜柱不堪重负变得松动,随之被地下的怪力掀出地面,瞬间尘土飞扬。
“当!”
这根长约十米,两人难以环抱的巨大铜柱砸在地面之上,旁边铜柱掩埋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嗖嗖嗖!”
阵法的力道已破,其他的铜柱也顺势被掀出地面,片刻间地面上不规则的放满了被岁月侵蚀的铜柱。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道,这其中困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呃!”
嘶哑的声音从深不见底的洞穴中传出,听起来十分恐怖。
“咚!”
地面一声炸响,覆盖的泥土迅速被掀开,周围堆砌起数座小土包。
“踏!踏!踏!”
沉重的步伐从洞穴中传出,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似乎要踏穿这世间的一切……………………
盔甲,李开花看到了一身盔甲。一身陈旧破烂的盔甲以及腐蚀严重的红色披风。
头顶黑龙溜金盔,
身披长云伏虎甲,
背展红蛟点浪袍,
脚踏鏖狮囚厌靴。
这一身行头搭配在不足一米五的身高上,那伏虎甲的护心镜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小”字,至于残缺的点浪袍可以隐约看见一个“蛋”字。
“呃!”
又是一声似人非人的嚎叫,盔甲客面带修罗鬼具,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这绝不是人的手掌,更像是某种动物的骨爪,修长且泛着寒光。
盔甲客一步踏在泥泞的地面上,瞬时间土地变得干枯开裂。
每一步迈的并不大,但周围的土地都迅速干枯化,而且范围越来越大。
“大当家!它过来了!”
盔甲客戴着修罗鬼面环视了一周,目光定格在李开花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盔甲客的靠近,李开花一众人脚下的寒冰高台迅速融化。
“这怪物难道要吃人?大家快逃啊!”
一人大喊,众人跟风,本来就已经变得不高的寒冰台只需一步就能跃下。
“不可!”
李开花话音未落,四五个不听指挥的青壮已经跃下高台。
“啊!”
痛苦的惨叫声随之而来,这四五人迅速被抽去了血水,与那些死去的士兵无异。
这东西真是恐怖。
第十五章 赤土千里
只是二月天,尚有倒春寒。燕国又在天下极北之地,各家百姓仍着冬衣,但在寒川城揽月寨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地原是大寒之所,不过今日却改了模样,泛黄的沙土飞扬,小道可见浅埋的动物尸骨,溪流干涸,树木枯倒,可比炎炎夏日。
这等景象的变化尚不足半个时辰,李开花等人亲眼见证。至于这一切的缔造者便是修罗鬼面的矮小盔甲客。
此时这盔甲客正斜头看着李开花,在那修罗鬼面下李开花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双没有瞳孔的白眼仁儿,十分的诡异。
“呃!”
盔甲客这次的嚎叫声明显带有了色彩,似乎想要说出话语,但干枯的喉咙让他无法发声。
“你要作何?”
李开花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旁边,而这火炉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呃!”
盔甲客又发出奇怪的嚎叫,伸出右手干枯的骨爪,这次的目标竟是李开花身后不远处的李宏。
只见骨爪刚刚触及李宏的上衣便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再深入一寸便会烧伤李宏。
“当!”
李开花一把抽出铁锈剑狠狠地砍在了鬼面修罗的盔甲之上,宝剑与盔甲相接摩擦出巨大的火花。
这削铁如泥的铁锈剑竟然斩不动陈旧破烂的盔甲。
“呜~!”
盔甲客突然间停了手,发出一声可爱的呜咽声,迅速双足并立,双手垂地,蹲于李开花身旁,渴望着某些东西。
李开花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弟弟,哪里知道盔甲客在想些什么。
大约过了半柱香,盔甲客用右手爪猛力击打自己的头部,直到那修罗面具下流出几滴鲜红的血液。
“拿……来!”
这东西竟然说话了,虽然咬字十分不清楚,但李开花听得真真切切,它想要铁锈剑。
声音很稚嫩,也是十分孤寂,那种悲凉之情无法抑制的散发。
“拿来!”
盔甲客向李开花伸出了满是泥土的骨爪,索要铁锈剑。
李开花从刚才便已见识到这东西的恐怖,本不想交出这护命的宝剑,但盔甲客那种无助的可怜深深地感染了李开花,最终李开花还是将宝剑交到了它的手爪中。
盔甲客恭敬的接过铁锈剑,将剑身轻轻的插入地面,随之乖巧的蹲在铁锈剑旁边,白色眼仁中闪起了浑浊的泪花。
它多么渴望持剑之人再次的呼唤,哪怕是一声也好,哪怕是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呜~,呜~,呜~。”
人世间有很多种思念,亲友离别,爱人分散,但最痛苦的莫过于对逝者的追思,因为哪怕他生前如何辉煌,到死之后只不过是一撮黄土,见不到摸不着,让活着的人更加难受。
就这样,盔甲客在铁锈剑旁蹲了好久,好久。
“收……好!”
盔甲客双手将铁锈剑归还与李开花,目光一直停留在剑身,直到李开花接过宝剑。
“她叫……螭龙!主……人最爱的螭龙!”
盔甲客说完这句话,转身一摇一摆的向山外走去,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它要回家了,它的家就在东海国幽冥海的万丈枯山。
……………………………………………………
三日后,燕国帝都蓟,行典司。
“八百里加急!上乾,右平,太谷三州突发大旱!赤土千里,百姓累骨,民不聊生。”
奏报斥候还未进入内院,便被行典吏拦在门前,至于行典司大院中此时数百人正在查阅古籍,一位麒麟袍的老者坐在大厅之中手持紫砂壶静静等待结果。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高大人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走到堂内。
“大人!卑职查到了线索。”
高大人身为行典司司狱使,早在一日前便已经收到详尽的暗线消息,修罗鬼面的盔甲客横渡燕国,留下了千里赤土,是何等恐怖的天灾!高大人自然要找些线索用于搪塞上方官员。
“讲!”麒麟袍老者淡淡的说道。
“那妖孽已经过了东海国,孤身横渡幽冥海,入了那万丈枯山。”
行典司在各国都布置了密探,用于刺查各国机要,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离开了燕国便好!希望这妖孽留在那万丈枯山,若是它再出世,世间何人能挡!唉!天灾躲不过哦!现在可知这妖孽的来历。”
麒麟袍老者起身看着燕国地图,心中盘算此次要如何度过这天灾。
“属下查阅了端木相爷留下的上古典籍,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念!”
“史记初丰元年,大天朝高祖皇帝刘协亲率三十万雄兵从山东道入幽北道铲平蓟丸异族,自此天下九道尽入刘皇之手。
于同年九月高祖皇帝入主中原道,开太庙设宗堂,登昆仑山祭天,定都大夏城,受万族来朝。自此开启统御天下九道五千年的大天朝。
初丰十七年,高祖统治末期,一生丰功伟绩的刘协已经步入膏肓之年,迷恋人世间繁华的他更加渴望长生法门,多次派遣六大柱国前往九道各地寻找永生之术。
不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六大柱国尽心竭力,终于在初丰十九年高祖皇帝弥留之际找到了长生的线索。
六大柱国通过翻阅上古文献在丹穴山青丘地查访到仙人痕迹,高祖皇帝立即命令一万甲士围山搜寻,历时一月之久终于在青丘狐洞捕获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狐狸,此狐通身雪白,力大无穷,生性凶猛,虽然只有平常大小,但为了捕捉它竟然折损三千位大天朝精锐甲士。长生的诱惑显然已经遮掩了这位雄才大略帝王的心智。
六大柱国捕获三尾狐之后立即命人打造寒铁囚笼,连夜过江南道入京都敬献于高祖皇帝,高祖皇帝龙颜大悦赏赐六大柱国金银无数,兴荣耀之宗族。
话成一表,正当御膳房烹煮三尾狐之时,这头蛮荒之兽竟然口出人言,通晓世事之明。左右厨卫不敢贸然残杀,只得将此事禀告高祖皇帝。高祖皇帝听闻之后瞬感长生有望,亲至御膳房观三尾狐。
高祖皇帝与三尾狐之间交谈如何因年代久远无从知晓,只知后来三尾狐还是被高祖皇帝做了药膳,高祖皇帝生啖其心,得以续命十年。
中康初年,高祖皇帝驾崩于登仙阁,其孙刘宏继位,史称太宗皇帝。
中康六年,山西道兆阳府惊闻不死骨出现,太宗皇帝立即命人前去查探此事,钦差大臣入兆阳府后眼前之事震惊于目,腐骨遍地而起刀枪不入,而且喜食活人之血,竟成千里惨状。
太宗皇帝为了防止不死骨蔓延,命人举火大屠兆阳府诸县,只可惜为时已晚,山西道十一府多地百姓被尸毒侵心,演变成国之大难。
正值民生倒悬,大厦将倾之时,一游方道人自御剑携酒入皇城长德殿,三两散漫言语自称可解危局,太宗皇帝与之密谈后颁布天下诏令。
自中康七年起,凡大天朝黎明必须改为复姓,刘氏宗亲化成赫连氏,不从者处以车裂之刑,遂平国难。
据后世野史记载游方道人只说让皇氏改姓,但太宗皇帝却改天下之姓。别有用心之徒也言山西不死骨与高祖皇帝有关。种种传言无从查证,山西霍乱如何平复也未入史册,但自那日始单姓、不死骨、以及高祖皇帝生平之事成为了大天朝的禁忌,但凡有一点风声都会落得株连九族之罪……………………
这便是属下找到的唯一关于神鬼杂谈的史记。”
高大人恭敬的将手中的书籍交给麒麟袍老者,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天下还有过这等事情,真是令人唏嘘不已,看来这妖孽也是上古之物啊!那帮蠢材剿灭一个小小的匪寨都能惹出泼天大祸,沐青山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城主了!”
麒麟袍老者右手微微一震,身旁七八张座椅瞬间碎裂。
“大人息怒,这等神怪之物非凡人所能匹敌,如今沐老公爷虽然恩养在府,但毕竟三朝老臣,手中掌握的势力不容小视。”
高大人猜不透老者的心态,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
“燕国之所以成了今日这的面目,全是这帮老家伙贪腐无能!唉!明日早朝禀报太后,播发赈灾粮款才是正事。这种妖孽非人力可及,燕国也只能只认倒霉了!”
麒麟袍老者一直贯彻端木相爷的行事作风,力求上下严法。只可惜先皇是个心软之人,对这些老家伙一再放纵,才酿成了这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日后若真出了大问题,这帮蛀国之虫难辞其咎!
“大人英明!”
此时高大人额间全是密汗,因为他的屁股也不干净。
“哎!你说若是端木相爷还活着可否制服这妖孽?毕竟踏剑上青云可是当年蓟都万人空巷的传说!”
“端木相爷天资卓绝,所达到的境界后人只能敬仰,若是他老人家还活着,定当可以制服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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