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人无罪
人无罪,私心有罪。
身无魔,贪念藏魔。
世间荆棘正气歌,
一剑无量可荡恶。
杀尽天下魍魉辈,
才知今日我是魔。
樊衍嗣这几日心神难安,有些事不知道还则罢了,一旦通透反而成了障碍,红龟儿的话萦绕在左将军的心头,现在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如何询问她过去的一切。
樊府暖阁,是樊丹青唯一一次挪用公权而修建,暖阁内的陈设环境比樊老大人的故居卧榻豪华百倍,是樊府仅有的一处超规模住所。
红小裳入住暖阁已有二十余年,这时间太久了,来时的许多路都已经分不清了,孟煜慢慢变成了樊丹青的模样,不知道是红小裳的习惯使然,或者是她没有经历住时间的洗刷,爱上了一个从不回暖阁的丈夫。
孟煜对红小裳来说是爆发猛烈的山洪,而樊丹青则是涓涓细流。山洪激烈而昂扬,细流潺潺而悠远,红小裳自认为配不上二者,但感情这种东西挡不住,一次不经意的递东西,或者是一次触及心灵的话语,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爱这东西始于缘分,忠于时间,末在生活。
“当当当!”
“母亲在吗?”
樊衍嗣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他要亲口听母亲说出自己的身世,以及对那两个人的好坏评价。
“进来吧!”
红小裳坐在织机前摆弄着手中的女工活,自从嫁入樊府的那一刻她便舍弃了舞艺唱功,忠于针线刺绣,这一绣就是二十多年,樊丹青所有的青衫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为人妻她尽量做到温婉贤淑,不失节度使夫人这个身份。
樊衍嗣走入暖阁坐在红色圆桌旁,自斟了一杯茶水,静静的看着母亲做着手中活计,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气氛变得沉默。
红小裳已经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她也不想辩解,更不想回忆年少的风情万种。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时辰,樊衍嗣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母亲可认识孟煜?”
“哐!”
红小裳手中的布梭掉在了地上,她无法回头面对儿子,因为这是她对丈夫的不忠。
樊衍嗣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了,衍嗣不姓樊,而姓孟,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是霸人妻儿的小人!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红小裳此刻急忙回头解释道:“衍嗣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老爷与他亲如兄弟,他临危之际才将你托付给……”
“不必再说了!我听够了!”
樊衍嗣不给母亲解释的机会,摔碎了手中茶杯夺门而出,他心中认可的真相只是红龟儿的满口胡言,红小裳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声的落泪,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樊衍嗣一脸愤怒冲出庭院,樊丹青在他心目中几十年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虚情假意四个字掩盖了多年的养育之恩。
庭院外红龟儿早已在等候,他对老姐了解至深,许多话老姐不会说出口,这正好中了他的下怀,天下行会给他许诺了一百万两纹银,他只需再添一把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大侄子!怎么样?舅舅说的不错吧!樊丹青就是个虚假小人,你要记住你是孟家人。”
“滚,你给我滚。”樊衍嗣怒斥道。
“走就走,不过舅舅还要提醒你一句,这右平州姓樊,你还是早些卷铺盖和舅舅一起离去吧!要不然等到樊家大小姐知道真相,你就要颜面扫地的滚出樊府!”
红龟儿真是一个老泼皮啊!仗着自己的一重亲戚身份信口开河,勾起樊衍嗣心中的贪欲。
“胡说八道!本官是陛下亲封的左将军,右平州的节度使!”
樊衍嗣上前一脚将红龟儿踹倒在地,随即又紧跟了一顿拳脚,将这无名的怒火尽数发泄了出来,失去樊丹青的庇护他只不过是个二十啷当的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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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樊衍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白天红龟儿的话全数说在了他的心坎上,樊似锦是根红苗正的右平州大小姐,如若她真的要驱逐自己易如反掌,还有刘经腹手握全州兵马,这两座大山压了下来让樊衍嗣无法喘息,甚至比当初樊丹青活的时候还要难受百倍。
“不行,右平州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敢抢我就杀谁!樊似锦!刘经腹!”
劝善难,向恶易,一旦人心扭曲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樊衍嗣刚刚获得权利宝座,才享受了这美妙感的万分之一,怎么可以轻易言弃?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
抛弃了二十多年养育恩情的樊衍嗣此时哪里还会顾及疏远的姐弟之情…………
樊府内院。
今日刘经腹的打鼾声格外响亮,樊似锦似乎心有感应也久久无法入睡,越发的心烦意燥。
“啪!”
樊似锦一脚刘麻儿踹到了床下,将这份心烦归结到刘麻儿的打鼾声上。
“嗯?娘子莫要动怒,一切都是为夫的错,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为夫立刻去给你准备。”
刘麻儿现在将樊似锦当祖宗一样伺候,毕竟她怀着刘家的骨肉,可不能动怒伤身。
“点上灯,扶我起来!”
樊似锦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已经睡着了,今天看见什么都心烦,没有一丝困意。
刘经腹揉着惺忪的睡眼,点亮油灯,返回床边与娘子相对而坐,静静等待娘子的吩咐。
“麻儿,二娘今天来过吗?衍嗣呢?”
“二娘不是在给小家伙织新衣吗?衍嗣现在是一州之主,哪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前来请安?”
刘经腹说着说着双眼皮已经在打颤,困意席卷全身。
“睡!还睡!我要踹你了!”
“娘子,咱不闹行吗?明天为夫还要巡防边界!好好好!你娘子想要什么?为夫给你取!”刘经腹强行打起精神说道。
“当当当!”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
“何事!”
“姑爷,大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刘经腹一听立马穿好衣服,向樊似锦叮嘱了几句,大步敢向暖阁。等他到达之时,只见一席白布裹住了樊氏的身躯,樊衍嗣低头坐在门槛上无声的落泪。
红小裳,上吊自缢了。
圆桌上潦草写了几行文字,是樊氏的绝笔。
“吾儿衍嗣,似锦,经腹鉴:
为娘自老爷去世之后悲痛欲绝,不愿意久活于人世,今日便随老爷而去,望尔等三人相敬相爱,扶持白首。”
红小裳不愿多做辩解,将一切的罪过归于自身,孟煜是她的劫,樊丹青也是,在上吊之前她已经做出了抉择,若是光阴流转,她希望第一个遇到的人是老爷。
这一段文字已经被樊衍嗣撕扯放入怀中,他不想让樊似锦这么快洞察一切,他要准备充分后再向二人下手。
“衍嗣,节哀顺变!”
刘经腹拍了拍樊衍嗣的肩膀,其实他与娘子早就知道了这段往事,只是不愿在樊衍嗣面前提起。
“多谢姐夫。”樊衍嗣并未抬头,这几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恨。
刘经腹二人忙碌了一夜,将樊府的灵堂再次设在厅院内,等到刘经腹回房天已经大亮。
“二娘的后事处理的如何?”樊似锦也没有料到二娘是如此刚烈的性子,早知道就好好孝敬她几日了。
“哎!世事无常啊!人要死谁也拦不住。娘子,衍嗣的事你知道吗?”
刘经腹早就从岳丈那儿知晓了前因后果,今日他觉得有必要告知娘子一切。
“莫要说,我也不听!老一辈的恩怨就随着他们的离世掩埋吧!这样对衍嗣来说才算公平,毕竟父亲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他,也不希望他走上歪路。”
樊似锦岂能不知,从这日常点滴的端倪到父亲对母亲的钟爱,这其中的缘由早已明了,樊衍嗣并非亲生,这一点樊似锦早就察觉到了。
就这般阴差阳错,樊似锦与刘经腹出于善心掩盖了事实真相,想让樊衍嗣活的简单些。而樊衍嗣则恰恰相反,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包藏起了祸心,想要将二人置之死地,独吞右平州。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变故
五月夏,天热有鸣蝉,人心浮躁。
刘经腹这几日寸步不离的陪着娘子,樊似锦的妊娠期过了九月余,随时有可能产子。
樊似锦第一胎的情况与其他孕妇稍有差别,毕竟樊似锦已三十有二,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所以刘经腹万般小心,从细从微不想出一点差池。
房间内,刘经腹打了一盆热水为娘子擦拭手脚,征北将军手中力道格外轻柔,时不时还抬头寻问娘子的感受。
“娘子,水温热不热呀!为君手可重,若是疼的话就告诉为夫。”
樊似锦静静的看着忙碌的夫君,心底的暖泉涌向全身,这种感动让她四肢微麻。
“听衍嗣说你主动辞了右平军帅之职!你怎么这么糊涂,我的身体我知道,根本不需要如此精心!”樊似锦口上嘴这么说,但眼中掩盖不了幸福的洋溢。
“一个破军帅抵不上娘子的万分之一,衍嗣爱权柄给他便是,省的他一天到晚在为夫耳中旁敲侧击。”
刘经腹对权力没有那么深的执着,在他看来一家人不分彼此,弟弟想要便拿去,刘麻儿还落个清闲,好好照顾娘子才是正事。
“夫君,辛苦了!”
樊似锦很少叫刘经腹为夫君,因为她感觉这个称呼十分肉麻,但今日却是脱口而出。
“娘子何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为夫该做的,等娘子诞下刘家麒麟儿,在养好身体,为夫愿为娘子马前卒,一生只做娘子的副将!”
堂堂的征北将军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可想而知对樊似锦用情至深。
“不知羞!还麒麟儿!!我以后再也不会上沙场了!”
心已属君,难属沙场。樊似锦将最好的年华留给了军营,余生便留给夫君吧!相夫教子也许还不错,匆匆岁月不曾薄我。
“娘子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刘家没这么多规矩。”
“不,是我愿意。”………………
三日后,清晨。
樊似锦起身食了一碗米粥,腹部疼痛加剧,产子期来了。
刘经腹早就请了一位稳婆在樊府长住,如今热水,布匹,剪刀等一应俱全,他只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啊!”
樊似锦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刘经腹几次向内跳望,全身出的汗水不比接生婆少。
“啊!”
“娘作甚!怎么这么慢!”
刘经腹还在门前踱步,期许时间走得快些,让娘子少受些疼痛。
“嗖!”
一支冷箭从外侧墙上射出,定在刘经腹身侧的梁柱上,上百位黑衣士跳入院落,樊衍嗣终于动手了。
这些黑衣都是樊衍嗣花重金购买的死士,今日节度使大人要将姐姐与姐夫二人围杀在这院落之内,以绝后患。
刘经腹望向这些黑衣死士,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而愤怒,此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朝着院外大声咒骂道:“樊衍嗣你这个直娘贼,老子好心好意的待你!你这畜生怎么分不来好坏?他娘的,一个破节度使有什么好争的!”
刘经腹的骂声并没有得到回应,樊衍嗣铁了心的要杀人,怎么会出面相见!
“踏踏踏!”
一位黑衣客已经持刀冲到了刘经腹身前,大刀竖劈直取刘经腹的性命。
刘经腹可是身经大战的将领,左肩斜冲错过刀刃,狠狠的撞在来人的胸膛上。
“卡!”
只听一声骨响,刘经腹顺势夺过此人手中之刀,一刀上撩斩开了死士的头颅,结果了其性命。
若放在平时,刘经腹对上这一百多人已经想的是如何逃跑。但今日情况不同,他无法后退半步,唯有尽数斩杀这群黑衣客,才能保住妻儿。
“你们这帮杂碎,来啊!本将岂会怕尔等。”
说话间,刘麻儿的脚下已经倒了四五具尸体。
死士,是六国极为特殊的职业,多数是家境贫寒者签署卖身契,后经严格训练选拔卖给雇主,这些人都是鲜血灌出来的,自然也不会畏惧刘经腹的气势。
“刷!”
刘经腹左右两路同时奔出四位死士,二人跃起攻头部,另外两个人低腰取下盘,可谓杀招。
刘经腹迅速向后撤退数步,瞬间掷出手中刀刃击中跃起的一人胸膛,随即双边高抬腿蹬飞弓腰的二人,右手再次缠住最后那人的后背,一个重重的上顶膝将那人击落。一套破解连招,干脆熟练。
刘经腹再次捡起朴刀冲向这些黑衣死士,征北将军行军打仗就爱当先锋,一彪人马经常杀入敌人的重围之下,一鼓作气乃兵法常胜策。
院中的拼杀还在继续,院外的樊衍嗣根本不敢探头向内看一眼,决策是他做的,但他依旧无法直视樊似锦,叫了这么多年阿姐心中尚存愧疚,人性就是这么奇怪,每一次作恶时都会感到内疚,但偏偏却要去做。
“杀,让他们全部上!院内不留一个活人。”樊衍嗣决然的下达命令。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整个院落变得寂静,喊杀声停止了,也不见一位死士走出院落。
樊衍嗣此时也急了,身旁再无可用之人,院外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手中的宝剑。
“刃!”
樊衍嗣抽出手中宝剑,缓缓向院内走去,在他看来这上百死士足以斩杀刘经腹夫妇,也许一切都已经结果了。
“嘶!”
樊衍嗣入院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樊家后院,这分明是血肉修罗场。
整个院落被血液清洗,庭院中心堆积着一个尸身小山,而刘经腹坐在那尸山上,身上插了六柄刀刃,似乎已经绝了气息。
这刘麻儿真是恐怖啊!樊衍嗣砸了十万两买的死士全数都被他斩杀,所有的人都没有跨上房前台阶,这么说来樊似锦还活着。
“哇!”
一声婴孩儿的啼哭从房内传来,他父亲用血肉之躯御敌于门前,护他安然降世,这个孩子出生就带着血腥味。
“生了!”
坐在尸山的征北将军突然间睁开血色双目,手中的刀刃引领着一条血色气线,这一声孩儿的啼哭将刘经腹从幽冥皇的府前拉了回来。
每个人入道都伴随着不同境遇,田万禄倒在沙场,聚沙石为用。而刘经腹落在尸山,凝练了一柄血朴刀,以血为引,越战越狂。
“崩!”
灵气充斥刘经腹的全身,那六柄插在身躯上的刀刃尽数崩出,伤口迅速结痂,脸上的血色初步恢复,双瞳血丝也慢慢消散,血障一解,刘经腹又能清楚看见周围的事物。
“樊!衍!嗣!”
刘经腹的怒火充斥全身,刀上聚血光,自尸山而下想要就地斩杀这个是非不分的畜生。
刘经腹的刀刃距樊衍嗣的脖颈不足一寸时,樊衍嗣惊慌失色大喊了两个字。
“阿姐!”
“嗖!”
一杆三尖两刃刀从房间窗门而出,挡住了刘经腹的血意刀锋。
面色惨白的樊似锦抱着刘家的麒麟儿靠在门框上,声音微弱的制止刘经腹道:“夫君,不可伤他。”
樊似锦当了二十多年的阿姐,已经习惯了对弟弟的维护,即使他有万般错,樊似锦也下不去手。樊衍嗣要当畜生是他的事,樊似锦岂能和他一样。
“娘的,算你狗日的命大!”
刘经腹一脚将樊衍嗣踹飞了四五米,随即抓住他的脖领说道:“一炷香的时间,给老子准备一辆马车,自此往后刘经腹与你恩断义绝!”
“好好!姐夫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小弟马上去准备。”
刘经腹狠狠地瞪了一眼樊衍嗣,转身走向樊似锦,临行前将手中的朴刀向后一掷,只见那刀身带着雷霆速度划过樊衍嗣的耳旁,直入青石板三寸有余。
征北将军拦腰抱起娘子,樊似锦虚弱的靠在刘经腹的胸膛上,怀中紧紧抱着刘家骨肉,这小家伙倒也不怕血腥场面,片刻时间睡得香甜。
“娘子,这右平州容不得夫君了!你说为夫该怎么办?”刚才还杀意凛然的征北将军,现在又变成了柔情脉脉的樊家赘婿。
“夫君去哪儿,我去哪儿!”
樊似锦对樊衍嗣已经彻底失望,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夫君。
“好!听闻上乾州有个叫李开花的节度使颇有上古之风,懂得礼贤下士,且惜才如命,不如本将与娘子投他如何?”
“但凭夫君做主。”
此时欲要出门的樊衍嗣走了一个踉跄,这刘马贼真是脸皮比天厚,明明就是揽月寨出身的匪徒,现在回贼窝都说的这么高尚,真是不知廉耻。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刘某的老父老母接好喽!要不然麻儿荡平你这右平州!”
征北将军大喝了一声,左将军哪敢停留,快步出院而去。
“夫君,受伤了!”
樊似锦一脸心痛的抚摸着刘经腹左肩上的伤口。
“无妨,些许小伤罢了!就这些小喽啰不值一提,话说回来,等到夫君带你去上乾之后,就让李节度使收吾儿做个义子。日后可享荣华富贵,以李大节度使那不举的身体,若是百年之后这天下不就姓刘了吗?”
“夫君莫要开这种玩笑!只恐节度使大人不喜。”
“不喜便不喜,本将岂会怕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众矢之的
燕国新都,昌黎城。
昌黎一州位于燕国的中心地带,与六州土地接壤,南北通达,商路繁茂,早在林先雄执政时期,昌黎一地的商人便占了全国四成左右,如今小皇帝驾临,巨贾富豪更是多不胜数,堪称燕国经济腹地。
昌黎城南孚坊是商贾云集的场所,各家买卖交易影响着燕国经济走势。在南孚坊十字街中心立着一座三层锦木楼阁,此地便是天下行会的燕国分行。
天下行会是一块金字招牌,多少商人想要和天下行会搭上买卖,就算是这头巨兽吃剩下的东西也足以喂饱许多城池的商户。
不过这几日天下行会似乎无心买卖,分行大门紧闭不接待任何来客,突兀在这繁华的街头显得格格不入。
今日清晨,分行门前聚集了许多富甲一方的大户,天下行会的买卖一停,多少都影响了这些人的钱财收入,所以他们聚众来问个缘由。
“天下行会在搞什么?这药材再不出手可就要跌价了,到时候赔的可不止一家。”
“药材这东西放的住,不怕压箱底啊!但是我的这些瓜果蔬菜可等不了十日,再这样下去全都要砸在自己手中。”
“文管事,你给个说法呀!无论是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天下行会的生意不能断啊!”
文贺平站在楼上看着这些贪婪的肥虫,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几日商户积攒的愤怒恰当好处。
“诸位静一静!”
文贺平发言,楼下的商户立即止住了声音,等待天下行会的解释。
“诸位,天下行会向来价格公道,买卖实惠,也算积攒了一些声望,但总有些人想要投机取巧,去岁上乾节度使李开花假借本行名声私自倒卖粮草,主君得知后十分气恼,所以决定在燕国停摆三月,不待任何商家,以示警戒。请诸位见谅!”
赫连大宝控制着天下的商卖,他想要停了燕国的买卖易如反掌,这矛头重压全部指向了李开花。
“文管事,此事不必小题大做吧!我等答应天下行会不在上乾做买卖,让上乾一地的商人断粮断货,为主君出这一口恶气如何?”
“对!将上乾州隔离在外,要不了半个月上乾所有的商户停摆,李开花自然会来求主君原谅!”
“我等愿意写下协议书,绝不与上乾商人来往,望主君不要断了我等的财路啊!”
商人天生为逐利而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能赚更多的银两,他们会冒十倍以上的风险做不可为之事,不赚钱不是好商人。没有人会守着道义做亏本的买卖,这种商户即便是存在,也难以壮大延续。
“好!尔等如此有心,想必主君也会高兴,自今日起天下行会生意照做,也希望诸位遵守诺言,不然日后休想再成为天下行会的座上宾。”
“文管事放心,我等定会尽心竭力,遏制上乾州。”
“抵制上乾,我辈人人有责。”
“绝不给上乾州一针一线。”
……………………………………………………
上乾府城。
一股商业的浪潮席卷而来,上乾州成了隔离对象,被排除在各家买卖之外,不少城中大户都纷纷向李开花上书,希望他得到天下行会的原谅,如若再这般僵持下去,上乾州的商业便会荒废,百姓的日常生活难以自足,莫说是布匹奢华物,就算是柴米油盐也会告罄。
节度使府,大堂。
木案上已经摆了厚厚一摞的商人信函,每日还有不少商户来府求见节度使,上乾的商人是真的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商人的外逃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上乾府无商可依。
“书生,这上乾的商人怕是留不住了,赫连大宝的手段真是阴毒啊!”
李开花也是以商起家,对于商人的重要性十分了解,所以他刚到上乾时便颁发了不少有利于商贾的条例,如今被天下行会这么一断,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赫连大宝此次决心置主公于死地。燕土的商人根基太浅比不了云江等国,想要让这些大户回心转意必须另找活源。”
杜浊世口中的根基浅指的是燕国商人没有家族的厚重感,都是些暴发户的浮财致使了今日的场面。
天下行会的势力范围已经遍布六国之地,在南,东海,燕三国最为明显,由于天下行会对这三国商人的控制,导致各家难以积赞底蕴,且商人变动严重,没有延续数代以上的豪门贵族。
而云,江,常三国则不同,这三个国家从最开始便注重商业的积累,大力扶持商人来往,久而久之出现了不少钟鸣鼎食之家,这些豪贵手中握有的钱财实物加起来可以与天下行会相抗争,所以国内的本部市场不会因为天下行会的原因而发生变动。这些豪强子弟平日里以经营为生,而本质上是以耕读传世,家族的厚重感在几代的传承下慢慢形成。
换一句话来说,南,东海,燕三国的商人是无根的浮萍,随风摆动,随势而起。而其余三国的商人是基建的高塔,可抵御风雨,矗立苍穹。
“活源?只怕别国的商人也不会冒险与天下行会相抗争!”
李开花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可以说服这么多的商人与赫连大宝打上一场经济战。
“阿弥陀佛!李施主,贫僧倒有一个主意,不知施主可愿一听!”
一声佛法谛语响彻整个大堂,庄客与书生相视一笑,同时走出大堂,向府门外而去。
此时府外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清瘦和尚,手中拿着一根柳木杖,脚下穿着一双破帆布鞋,周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脸上的污垢已经遮住了森严宝相。
庄客与书生立在府门前对和尚恭敬一拜,和尚的大仁大义非常人所及,在大月城一坐就是一年,渡尽城中所有冤魂,还朗空于大月城。
“李施主,太平近来可好?贫僧来讨一碗米粥,最好有一碗青菜豆腐。”
绝情和尚徐姚乃是大宏愿者,经历了一年的枯禅渡魂内息又精敛了三分,达到了天权境界。
“和尚要来必有好菜,不过和尚你还是先洗一洗吧!这味道让人闻了欲仙欲醉!”
庄客一把拉住和尚的手,将其带入府门,三人可是患难与共的好友,今日相聚岂不痛快?
恋绝情倒也不反抗,一脸微笑的跟着李开花,这一年的光阴让他悟明白了很多东西,有些事就要强求,无欲并不能救世…………
傍晚,节度使府内摆了一桌好菜,酒肉齐全,庄客与书生相对而坐,静待洗漱的和尚。
徐姚换了一件白衣袈裟走出内房,虽然消瘦了不少,但容貌依旧俊朗无疑,还是那句话,天下男子美貌有一升,杜浊世与徐姚独占八斗。
“李施主真来神人也,一年光景不见,这偌大的上乾州已经进入尔手,小僧佩服之极呀!”
徐姚落座于二人身旁,自斟了一杯水酒一饮而尽,这满桌的肉食也不避讳,想吃什么便夹入口中,丝毫不顾佛门形象。
“哈哈哈!和尚折煞李某了,这上乾州是不得不取啊!姚居士现在住在绝情山,你可曾见过了?”
这份人情必须记在徐姚身上,姚冶之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是李开花看了三分和尚的薄面。
“此事倒不急,小僧日后还是常住绝情山,有的是时间与姚老施主叙旧。小僧今日是来向节度使大人讨一份官职,日后在李施主府上行走如何?”
徐姚真的变了,他以前从不争名夺利,也不想掺杂于凡世之争,但今日一来就开口讨要官职,也许是大月城的数万亡魂改变了他。
青灯救不了世,古佛也救不了世,但绝情和尚徐姚可以,以前他总以为自己看破了凡尘,但如今回首着实可笑,还未真正的入世何谈看破?
李开花自然是乐见其成,随即开口道:“徐姚领州大夫,参政全州如何?”
“小僧领命!李施主以后便是小僧的主上了!还望多多赐教!”
徐姚动筷时微微一抖,似乎觉察到了女魅的存在,但最终还是夹起肉食送入口中,右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杜浊世。
杜浊世讪讪一笑,将话题引向了另一端:“和尚,刚才你不是说有主意吗?”
徐姚又饮了一杯水酒笑道:“此事并不难解,寻找一个与天下行会对等的势力便可,不过此事需要主上与小僧同行一遭。”
“与天下行会对等的势力,这天下怕是难找哇!”李开花摇头苦笑道。
“阿弥陀佛,有心找总是有的,听闻常国粮属近年来发展迅速,想必女帝也想取代天下行会的位置,主上为何不前往一试?”徐姚一句话直中要害,常国的历代女帝都是不服输的主,要不然也不会弄个国家粮属与天下行会分庭抗争。
“好!就依和尚所言,咱们去南界走一遭!”
李开花此时心中已经定了主意,常国的粮属要访,天下行会的少主君他也要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起程南疆
绝情山,修身小筑。
这小筑别楼是李大节度使特意为姚冶之而修建,李开花动用了三百余劳工推平绝情山顶原有小柴院,起了这两层木阁楼,移植了几处景致,环境青幽适合养性。
徐姚昨日归家已是傍晚,喝的酩酊大醉,也记不清是如何回房,直至今晨都感觉口舌发麻,头脑眩晕。
“当当!”
房门被轻叩了几下,姚冶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禅师,该起床了!早膳已经备好了。”
恋绝情在床上坐起身形,清醒片刻回应道:“姚施主稍等,小僧速速便起。”
半炷香后,穿戴整齐的恋绝情走出房门,沿着木质地板到了正厅。
正厅放着一个矮桌,桌上有四五个菜肴,这早点也过于丰盛了,姚冶之盘坐在地板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徐姚,过了许久才沙哑开口道:“吃饭了!”
恋绝情同时也微笑的看着姚冶之,一年不见姚冶之的变化极大,没有了原来节度使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满头的华发与苍老的容颜,失去了尊荣地位的他,现在只是个孤寡老人。
“姚施主的饭菜如何?小僧来尝尝。”
恋绝情从一开始便知道姚冶之与自己的父子关系,但他认为现在的这种相处方式也不错,不点透更留余地。
“近来才学,不知合不合禅师胃口。”徐姚回归让近乎崩溃的姚冶之寻找了希望,有儿子在的地方便是家,放下了富贵荣华,愈加明白亲情可贵。
恋绝情夹了一块豆腐送入口中,随即点评道:“软糯适中,留有余味,不过姚施主下次应放些麻味儿,小僧口味比较重。”
“本……我记下了!这次禅师回来打算住多久?”姚冶之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两天,明日午后小僧便要陪主上去江国游历。”恋绝情喝了一口米粥说道。
“主上?”姚冶之对这个称呼十分敏感,心中升起不安。
“小僧现从职上乾州大夫,主上指的便是李施主。”恋绝情笑道。
姚冶之一听此言面色变的阴霾,开口大骂道:“李开花这小贼也太过分了,禅师是世外之人,他怎可强求为难。”
恋绝情微微摇头给姚冶之夹了一筷青菜,示意他平息怒火。
“姚施主气大伤身,唯有心平方才养身啊!此事并非李施主逼迫,而是小僧主动请缨。”
“这是为何?”姚冶之不解的问道。
“阿弥陀佛,为自己,也为芸芸众生。小僧眼前有障,本想逃离却是越陷越深,如此挣扎反而心疼,倒不如看看这黎民百姓,观一观天下苍生。届时彼岸佛花开,小僧也便就悟了!”
佛门高显于盛世,期许香火宿愿。这些悟谛参禅的事就留给有德高僧吧!恋绝情愿作徐姚,入世观沿途风景。
“禅师不必掺杂这纷扰乱局,明哲保身为上佳策。”姚冶之不想儿子冒如此风险。
“躲不过的,人人避世,乱局依旧,不破而后立,何来治安世?”
……………………………………………………
上乾州,节度使府。
“征北将军,别来无恙?”
“节度使大人,近来安好?”
“三当家,这次是来割袍断义的吗?”
“大当家,此言差矣,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刘麻儿,你怕是想练练。”
“花哥儿相邀,必定奉陪。”
这二人自幼就是一对活宝,言语交锋你来我往,让樊似锦看的有些出奇,揽月寨的人就是这样问候彼此的吗?三句话上头,十八辈祖宗都躲不过一劫。
“麻儿,这次再跑了,李某可不收留!”
“滚滚滚,再跑十次这上乾府我也来得,还不让老子回家吗?”
“啪!”
一张木桌摆在正厅,李开花与刘经腹二人手腕交错,都使尽了庄稼汉的力气,憋得满脸通红,皆不愿在这比试中落了下风。
樊似锦略微有些紧张,夫君一进门便与节度使大人处处作对,这真的没关系吗?
刘母似乎也看出了儿媳的担心,随即拍拍樊似锦的肩膀安慰道:“似锦不必担心,开花与麻儿自幼便是这么玩的,等他们闹够了也便就消停了。”
“哼!一个节度使,一个征北将军还是这般孩子气,真是成何体统!孩儿他娘,我去找顺子叙叙旧!”刘父摇头一笑走出正厅。
二人的较劲持续了片刻,终于在双方力竭后告终。
“呼呼!这次算个平手,十年后再来过!”李开花将茶杯推到刘经腹面前笑道。
“呼呼!也罢,放你一马。似锦!把吾儿抱来,让他干爹认认。”刘经腹说的格外得意,至少在这件事上他领先花哥儿一步。
李开花从樊似锦手中接过婴孩,对樊似锦客气的道了一句辛苦,随即抱着婴儿逗弄起来。
“麻儿,要不这孩子跟我姓李吧!你与弟妹再生一个!”
“自己生!吾儿可是我拿命换回来的,金贵得很!不过让你起个名倒无妨。”刘经腹大笑道。
李开花从刘经腹的话语中也猜出了大概,右平州不太平啊!
“麻儿,上乾州不大,但李某没那么多规矩,节度使府后有一座空府院,从今日起归你了!添置家具,采购用品走李某的私账!”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以后还在大当家手下听差!”刘经腹抱拳拱手道。
“应该的!上乾州还差一个军帅,麻儿有没有兴趣啊?”李开花一直将这个位置留着,至于后备人选就刘经腹一人。
刘经腹与樊似锦相视了一眼,二人没想到李开花出手便是如此重任,这只恐其他将领不服啊!
“怎么了?看不上!这可是两万多兵马哦!”
“末将领命!”
刘经腹是朝廷册封的征北将军,与州府节度使属于同等级别的官员,刘经腹任职理所应当。
“行了,别跪了!有麻儿在,我也放心去南疆!”
“南疆?”
“不错,去破一破局,反正上乾州想要稳固发展少说也需一年,李某来回折返时日足够。”…………
次日,清晨。
上乾府外站了一众官员,皆是来送李开花与徐姚二人。
李开花牵着一匹骏马向周围的人叮嘱一些事宜。
“三哥,这州府内政可要抓紧啊!有事多与书生商量。”
“蓝盏,山上移民手段一定要强硬,给我挖出五六万人,本官就不信上乾州没有三十万人口!嗯!另外那三千戈狄人你也要妥善安置,能用的人全部都调出来,两寒各集镇最好都安排一位官员。”
“子建啊!募兵训练可要抓紧了,周围饿狼环顾,本官寝食难安。”
“麻儿,调动军马时一定要谨慎,若是有敌侵犯边界,不可追击出境。”
“行了!大家不必再送了。回去后各司其职,莫要出了第二个张马夫。”
李开花与城楼上的杜浊世相视点头,这次上乾州就交在书生手中了,他这个军师责任重大。
“阿弥陀佛,主上启程吧!”
李开花与徐姚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江国,叶州。
叶州位于江常两国边界,治下有三个城池,分别是霍山城,霍江城,以及原属于常国的鹅水城。
叶州,又名霍州,是狼胥军冠军侯的管辖地,除了鹅水城的三万羽林军之外,整个叶州官员包括州刺史在内都要看霍南道的脸色行事,侯爷不高兴,全州都得遭殃。
今日侯爷霍南道心血来潮,命令州刺史集结四千民夫上霍山,开凿修路。
霍山脉绵延凶险,尤其是主峰狼胥山更是险峻,要想在此山修路别说是四五千人,就算耗上十万人三年之内也难见成果,霍南道此举定是另有所图。
霍山山腰。
四千民夫已经在山间一侧掘出了深达六七丈的大坑洞,大绞盘吊篮中的泥土被一次次运出坑洞,在大坑旁边修建了上百顶简易帐篷,霍南道手持马鞭观测着坑洞挖掘情况。
“军厮,现在下挖了多少?”
霍南道自北丰州返回之后,便开始着手挖掘工作,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当日他在沁儿天宫幻象中所见之景,而且他笃定霍山下有东西。
“六丈有余。霍山多石,下挖十分艰难。”
“继续,让这一千人上来休息,再换一批下去。”
霍南道已经在霍山挖了四个月,这挖掘进度太过缓慢,远远超出了冠军侯的预料,不过既然已经劳民伤财,霍南道也不怕背上孤行的恶名。
“是,侯爷。”
劳夫倒换动作迅速,精力充沛地一千人又被吊放坑洞中。
“哐!”
铁镐头砸在青石上冒出丝丝火花,周围的软土已经被掏的干净,只要撬动这块巨石,便可在深挖一丈。
两百多人合力将巨石艰难的挪动,只见石头下方压着三张古朴的符纸,符纸重见天日立即被阳光焚毁。
“吼!”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一声吼叫,一道朔光直冲云霄,在场挖掘的千位民夫被瞬间吞噬,消失在那巨石下的原型洞口。
这冲天的光芒笼罩整个叶州,家家户户都可清楚看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南阳州
话说李开花与徐姚二人经断砀山入了江国境内,为了方便通行二人购置了一车杂货物,乔装打扮成走货商人,穿州过府花了一月余到达南阳州地界。
七月早秋,南阳州汉益城,天转凉,时有阴雨天气。
说起南阳州一地,那可是江国的命脉所在,江国以南阳为界划分北江与南江,南北两地都有四州土地,国家的地界形状犹如沙漏一般,而南阳就是轴心细孔,左有云国,右有东海。
江国国主为了确保此地的繁荣稳定,常年派驻十万兵马防患他国来袭,另外大名鼎鼎的卫帅也是出自于南阳地,所以近几年南阳守境大军中至少有一万汉家卫。
汉家铁卫指的便是羽林军,卫元卿出身于汉丰城,江皇当年提笔御赐“汉丰铁之卫”五字,这个卫指的便是卫元卿,但卫帅并不是贪功冒进之人,于是上书江皇将这五字改为江家铁之卫,一字之差意思相差千里,这个家是精髓,可大可小,可容纳万军。江皇得知后暗骂了一句老狐狸,随即引用古话另赏了卫帅八个字“国之羽翼,如林之盛”。这便是汉家羽林的由来。
汉益城内,迎客酒楼。
一路风尘的李开花与徐姚正在打火住店,点了两三菜肴,坐在大厅中缓解旅途劳累,旁边桌上的讨论传入二人耳中。
“听说了吗?叶州那边出了怪事,死了好些人,惊动了太子与南阳王,如今整个霍山都被官府围了!”
“你不知道就别乱说,是一道冲天朔光,整个叶州几十万人都看见,官府罩了七八层黑布都遮不住那光芒。”
“你们说的这些事大家都知道,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太子与南阳王的夺嫡之争才有看头,陛下病了已经两年了,太子与南阳王划南阳州而治,一人握着四州土地,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
“这两位州政上都差不多,不过军政上只怕南阳王要更胜太子一筹。毕竟卫帅对南阳王的支持路人皆知,南江四州羽林军加起来有四五万呢!”
“此言差矣!你忘了叶州还有冠军侯爷!霍侯爷可是太子东宫宴上推举的人物,如今狼胥军风头可不比羽林军差。”
“你们片面了,陛下的圣明就在此处!让支持南阳王的卫帅去北江,让推崇太子的冠军候来南江,这样一来两位皇子手下指挥的将领两极反转,想要起内战便难上为难。”
坐在旁桌的李开花这顿饭吃的有趣,听这苗头江国的两个大孝子都在等老皇帝咽气呢,只怕江国以后会划南阳城分两国疆域治理,周家的天下也不是固若金汤啊!
“和尚,这江国百姓口中都没有顾忌吗?这般随意讨论皇家之事。”
“江皇病重,内政纷扰,久而久之,百姓皆知。”
此时徐姚戴了一头长发,手中摇着一把纸扇,如玉淑俊的形象显露无疑。
“那我等是入琼州呢?还是过叶州?”
琼州与叶州都可入常国,叶州路途更近,但鹅水一线两军有驻防士兵,不好通过关隘。若是走琼州需要绕一些山路,至少要延缓十天左右。
“小僧爱热闹,便走叶州吧!若是能结识南阳王,对主上日后多有帮助。”
徐姚这个老实人也变了,他一个坐枯禅一年的和尚对热闹繁华只怕没有那么多的憧憬。
“好!就依和尚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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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州,汉丰边界。
翻过这两界山便是霍山城地界,李开花与徐姚牵着马匹货物行走在林间小道,天**晚,二人准备就地起火安营。
风餐露宿这种事对二人来说是家常便饭,行程近两月到达了江国边境,这期间少不了在外野营。
篝火缓缓燃起,铁架锅烧着山溪水,李开花还在林中捡柴枝。徐姚则淘米下饭。
“嗖嗖!”
林中另一端传来了异响,四五支火把映入眼帘,一行十人左右,马背上绑缚着重物,看起来也是行脚商客。
“前方是何人啊?”
一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腰配短刀,充当着商队的护卫角色。
“北地商旅,行脚客。”李开花在篝火旁喊道。
约莫过了半柱香,那十人的小商队停在了二人营地旁。
中年男子对李开花抱拳一拜道:“兄台安好,我等是琼州行商,到达此地天色已晚,欲和兄台搭个火,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在外跑商的行脚客多数会遇到这种场景,晚间林中野兽躁动不安,多一人便多一份安全,这是行脚客相互之间的共识。
“阁下不必客气,这大路林中不是私家,兄台若愿便起锅造饭吧!”李开花抱以善意的说道。
于是乎,这十人的商队在二人另一侧搭起了帐篷,晚间求个照应。这十人中九人都在忙活营地饭食,唯有一位年轻的公子坐在马背上等待其他人劳作的成果。
又过了半炷香,李开花营地中的饭菜香味飘到了林中,那年轻公子被味道吸引,驱马到了二人身旁,中年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停下手中活,跟随着年轻公子的步伐。
“这是胡林草?”
这种草在燕地并不是上等食材,但在其他几国备受欢迎,年轻公子就是被这味道所吸引,就如当初的城襄公一样。
“不错!”
李开花对年轻公子这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十分不满,答话时也未抬头,随口应之。
马上的年轻公子反倒对李开花这种态度生了气恼,不过由于天色过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位兄台实属抱歉,我家公子初次游历不懂此中礼节,望二位见谅。”
中年男子抬手牵住马缰绳,准备带着年轻公子返回自己的营地,但这个举动引起了年轻公子的不满,中年男子跪地解释了半天,最后讪笑着走到李开花二人面前。
“兄台贵姓啊?”
“免贵姓李。”
“呃!实属在下冒犯,在下想购买一些胡林草,价格好商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中年男子拿着一包沉颠颠的银两,借助着火光可以看见其中有不少的金块。
“哈哈!阁下言重了,本来这胡林草不是什么贵重物,若是阁下或者其他人想吃,坐过来便是。一张笑脸在李某这可抵千金。”
李开花今天就要治一治这富家公子的毛病,出门在外,四海皆朋友,但没有一人是你爹娘,常报三分善,可换七分暖。你爹娘不教你,李某教你!
中年男子可是老江湖,一听便知道李开花的弦外之意,只得返回到马匹旁,向年轻公子禀明一切。
最终年轻公子还是屈服于美食的诱惑,踏着中年男子的后背,走下马匹来到火旁。
李开花借助着火光看清楚了年轻公子的模样,一袭宝蓝锦袍衫,头戴青紫石簪,脚踏镏金长靴,柳叶眉配卧蚕眼,唇红齿白好是俊朗。
“二位兄台安好!”
年轻公子同时也观察着二人,李开花除了一双眼睛毫无出彩之处,而和尚就不同,这如玉公子的打扮与来人有相较的实力,但从面容上来说,李某人是这三人中最次的,或者说他都排不上号。
“公子请坐!”
李开花让开座下的石块,与和尚挤在同一根枯木上,算是主家有礼。
宝蓝衣的公子看了一眼石块,很不情愿地落座,目光盯着铁锅询问道:“这胡林草中加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香味?”
“燕地朽麦,东海糟米。”
这个配方是燕人经年累月的智慧,只有配上这种糟粕物,胡林草饼才能存放更长的时间,以备长途之需。
“加上这些东西还能吃吗?”宝篮公子质疑的问道。
“本来就是马料,配了高贵的食材反而没了味道,尝一口如何?”
李开花直接将铁勺递到了宝蓝公子面前,让这些外乡人尝一尝燕人的手艺。
“就没有锅碗之类的东西吗?”宝篮公子拿着铁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来!李某帮你盛!”
李开花一把抓住宝篮公子的手,带着他舀了满满一勺端在手中。
“哐!”
宝篮公子直接将铁勺扔在地上,一脸愤怒的看着李开花,随即起身道:“不吃了!二位请便!”
这富家公子惯的毛病让李开花着实看不惯,不吃便算了,何人会强求于你!
正值此时,那中年男子又折返了回来,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碗,第二次开口讨要这不值钱的胡林草汤。
“二位兄台,这真是羞臊在下了,这样吧!在下这有五十两纹银赐予二位,望二位开个薄面。”
这富家公子的脾气是真大,而且一句话下来,中年男人不惜豁出老脸都要讨要胡林草。
“主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徐姚起身拾起铁勺,用干净的白布擦拭了一番,舀了一碗胡林草汤递给中年男子。
“多谢,多谢!”
中年男子满面通红的端着草汤,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洒出来一滴。
……………………………………………………
次日,清晨。
李开花与徐姚收拾行装之际,那中年男子又来了。
“两位兄台,在下耿星,乃商队教头,不知二位要前往何处,耿某愿送二位一程。”
“不必了!萍水相逢,各自前程吧!”
李开花此行不想引人注目,人越多越容易生疑,安然通过江国方是上策。
“这……好吧!祝二位一路顺风。”耿星欲言又止,返回商队营地。
这接下来可就有趣了,两界山的道路至少有数十条,但耿星的商队一直跟着李开花二人身后。
“和尚,我看这些家伙是有意为之,不会真为了一碗胡林草汤跟到现在吧!”李开花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必强行计较,他们愿意跟是他们的事,主上自然些便好。”徐姚微微一笑,泰然处之。
就这般又过了一日,李开花和徐姚已经翻过了两界山,到达了山脉边麓安营。
篝火点燃,草饼刚入锅中,还未煮散之时,耿星扛着一张矮桌,后方跟着两个随从抱着蒲团来到了二人的营地。
“耿兄,这是作何?”
这也太离谱了,直接上桌子可还行,李开花总算见识了什么叫作妖。
“拼桌拼桌!一起吃饭才显热闹,李兄弟,徐兄弟,来尝尝我家商队的手艺。”
说罢七八道菜肴已经放在了矮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豆腐青菜也不落下,制式精美可称宴席,这商队是赶路呢,还是游山玩水呢?
菜摆上席面,矮桌周围只放了四个蒲团,宝蓝公子率先入座,位列上席。
等到商队的另一个仆从将胡林草汤盛到桌面上,耿星邀二人入座。
“两位别客气,随意吃!”
耿星为二人准备了银筷,又替宝蓝公子盛了一小碗草汤,侍奉在一侧,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愿。
宝蓝公子对桌上的美食视若无物,只钟爱小碗中的草汤,吃的十分香甜。
李开花与徐姚相视无奈一笑,随即动筷享受桌上的美食。
“耿兄,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李开花就坐在宝蓝公子的身旁,鼻尖飘来淡淡的牡丹花香,这种味道让李开花对宝蓝公子更加厌恶,这家伙莫不是有龙阳之好,自属阴受?
“常国!”耿星微笑的回答道。
“这着实凑巧,我兄弟二人也要去常国,不过这是第一次远足行商,对常国的风俗不甚了解,不知耿兄可否解答一二?”
徐姚不顾李开花手底的阻拦,将行程透露给陌生人。
“那正好我等结伴而行,常国与其他各国民俗上并无太大差异,不过女子权利与男子相当,说是两位遇到男色红楼,可不要过于惊讶!”
“哦!还有这等奇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徐姚与耿星聊得欢畅,而李开花与宝蓝完全是对峙局面,你不言我也不语,各吃各的,各不打扰。
李开花斟了一杯佳酿送入口中,但是酒桌上难免会洒出一些,落在了宝蓝公子的衣物上。
“粗俗不堪!”宝蓝公子厌恶的说道。
“李某粗俗又怎样?你管得着吗?酒都不喝的男人能叫好儿郎吗?”李开花可不惯他这脾气,一句话怼了回去。
“你再说一遍!”宝蓝公子瞪了李某人一眼,这举手投足间的气概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就说你呢!听不懂啊!李某说的就是你!”李开花已经喝得有些微醺,双手一抬,面部贴近宝蓝公子,这气势上不能输了他人。
耿星眼看情况不对想要出口缓解气氛,谁知徐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他根本腾不出空隙。
“喝就喝!我会怕你!”
说罢二人便拼起了酒量,别说这宝蓝公子的酒量是真不差,李开花险些陪不住,最后二人都喝上了头,从争执变成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说不尽的贴心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叶州阴云
却说李开花与徐姚路遇走马商队,李开花与宝蓝公子拼酒量,终得双双酣醉。
次日,正午。
马驾行囊,徐姚这才叫醒树下沉睡的李开花,等李开花起身时,对侧的营地早就空无一人。
“和尚,他们走了?”李开花清醒了片刻问道。
“清晨便已出发,耿星本想携路同行,但那公子似乎不太情愿,所以他们先行一步。”徐姚给李开花递了一碗热水笑道。
“这些人也真是可笑,跟了两日,说走便走了!”
“主上昨夜饮酒过度,举止有些不雅,让那公子生了不悦,也属正常。”
二人牵马向霍山城方向进发。
“半斤八两,也没见他酒后有好品德,这种人太小家子气了,不值得深交。哦,对了!和尚下次要小心了,不要将行踪透露给别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主上所言极是,小僧记下了。”徐姚也不做辩驳,笑意满满的答应…………
二人又行了半日脚程,到达了霍山城门下,自从霍山出了异事,整个城池的防务加强的数倍,对来往行人的盘查愈发严谨,李开花使了不少银两才得以入城。
霍山城并不大,与寒江城相当,街上到处都是巡逻士兵,不少酒家都属于歇业状态,李开花二人从城东一直找到城西,才寻得了住所。
“二位客官来的真巧,正好余一间上房,二位楼上请。”店小二招待二人上楼,生意场上笑脸相迎。
“店家,这城中发生了何事?会变得如此紧张。”李开花顺道打听些情况。
“客官有所不知,霍山城这两日来的大人物,南阳王的行驾就落在城主府,再加上前几日死了不少霍山本地人,所以城中看起来有些萧条,不过小店儿可是老字号,客官不必担心。”店小二用肩上的抹布擦拭了一番桌椅,恭敬地退出房门。
徐姚替李开花斟的一杯茶水,又将行李归置整齐,自顾自的盘坐在床边默诵起了今日的功课。
和尚这个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只要念上佛经,心态便会平和宁静,利于思考诸多问题。
李开花喝完茶水便出门下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相对于听佛经来说,李开花更想坐在酒家大堂上听一听各家的消息来源。
“小二,切一斤熟肉,来壶好酒!”
“好嘞,您稍等!”
正当李开花饮酒之际,客店门口来了熟人,宝蓝公子刻意回避李开花的目光,假装素不相识。昨晚这家伙逼迫自己饮酒,让自己丑态百出,着实可恶。
“耿兄,你们好快的脚程啊!”李开花出言打趣道。
“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兄弟已经到了啊!”耿星上前应酬了两句,继而向店家询问住宿情况。
“诸位客官,着实抱歉!小店已无空房,诸位不如到别处去看看!”店小二笑道。
宝蓝公子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而且并没有离开的意愿,耿星出手也十分阔绰,最后店家主人亲自出面答应下了这门生意,将自家住的清幽别院租赁给耿星的商队。
李开花对这些琐事并无兴趣,而且双方不过几面之缘,提不上交情二字,所以照常喝酒吃菜,目光也不关注宝蓝公子。
于是乎,二人隔着一个桌子各自饮食,商队虽然人员众多,但无一人与宝蓝公子同坐。
整个酒家大堂中由于时间只有隔桌的二人,气氛显得略微尴尬。
终于徐姚做完功课下楼,缓解了僵局气氛。
“公子与我家兄弟真是有缘啊!不如同坐一桌如何?”
“不必了!”
这句话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口,皆是心高气傲的主,眼中都不待见彼此。
“公子何必置气呢?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徐姚亲自为宝蓝公子斟了一杯酒,以示罢手言和。
“你这人相貌才情上佳,只可惜兄弟粗俗不堪,埋没了你的才智。”
宝蓝公子眼光独到,已经察觉了二人的从属关系,且为和尚感到惋惜。
“诶呦喂!你天生高贵行了吧!李某是俗,但腰杆直,你的几句话还砸不倒我,看啥?不认识吗?昨天勾肩搭背的时候,一句一个李兄不是叫的挺顺畅的嘛!”
李开花也不是喜欢置气之人,但自从见到宝蓝公子的那一刻开始,二人便争的不可开交,李开花就是厌恶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这也是他一路走过来的心路历程。
“哼!”
宝蓝公子放下手中筷子,向内院走去,他不屑于这种人争吵,这种人也不配。
……………………………………………………
三更已过,月黑风高。
徐姚拍醒了沉睡的李开花,惹来李某人的不满。
“和尚……”
徐姚掩住李开花的口齿,让他听一听一楼的动静。
此时一楼的确有脚步声,徐姚轻手利脚的走到窗边,在木窗上打开了一道缝隙,让李开花看一看街上的情况。
宝蓝公子与耿星一众飞速消失在街头,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行客商人。
“主上,要不去凑个热闹!今夜的霍山绝对有趣。”徐姚已经为二人准备好了夜行衣,这一切似乎都在和尚的预料之中。
“走!看看这帮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李开花将油布袋绑在身后,有螭龙剑在身,诸邪尽可破之…………
李开花二人远远跟着这十人的步伐一直到了城墙边角处,只见宝蓝公子一众轻松地踏步越过城墙,至少都是地脉客实力。
“主上,抓牢了!”
徐姚踏步带着李开花越过城墙,跟踪这一众快行数十里,到达了霍山密林。
“和尚,停了停了!”
李开花毕竟是凡人之躯,虽有和尚的助力,但也到了极限,斜靠在树前大口喘着粗气。
“那主上便休息半个时辰,小僧前去探探路。”
徐姚现在的实力已超越了大多数天权客,说话间已经追出了数十丈。
大约过了一炷香,徐姚已经原路返回到李开花的身旁,面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和尚,情况如何?”
“主上,自己上山一看便知!”
于是乎,二人绕背阴坡到达了山脉的更高处,自林中下望山腰周边的情景一目了然。
上千位云国士兵驻扎临时营地,营地旁有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上遮盖了许多黑布,但还是隐约可以看见黄色光芒。
整个山腰有三支人物,霍南道兵卒,宝蓝公子一众,以及另一队潜伏的黑衣人。
“这真是热闹啊!霍南道在此地到底藏了些什么?引来这么多的人窥视。和尚,那一队是南阳王的人马吗?”
“应该不是,这些人身上有邪气,绝非正统门客。”
徐姚修的佛法天生对这种邪物有强烈感应,南阳王素来正直,应该不会圈养这些邪恶人物。
二人观测间,一彪人马又举着火把上山,冠军侯爷手持单勾枪行于前列。
“侯爷,这地底铁门已经被完全铸死,末将实在是无能为力。”负责挖掘的将领一脸惭愧的说道。
“此事也不怪你,把黑布扯开,本侯要下去看看!”
霍南道今夜前来便是做最后的尝试,如若今晚还打不开铁门,这几月辛苦的成果就要全归南阳王了。
“侯爷不可,这是光芒十分霸道,请侯爷三思。”
“扯开便是!”
霍南道花了几月心血探到了此方境地,怎可轻易拱手送给他人?
将领无奈之下命人扯开了黑布一角,黄色光芒大绽,坑洞中心的模样映入众人眼中,挖掘的中心处是一道陈旧的铁门,铁门两侧各有一个洞眼,这光芒就是从洞眼中射向苍穹。
霍南道一步跳入近七丈高的坑洞,下落的重力将冠军侯脚下青石地砸的龟裂,上方的狼胥军人马全数围在坑洞口,准备好了绞盘,若是情况发生变化,立即拉侯爷出坑洞脱险。
“当!”
霍南道一记重枪砸在破铁门之上,铁门纹丝未动,只是那两个洞眼的光芒收缩了几分。
当日霍南道在沁儿天宫的幻境中看到了程一夫的生平,霍山这一份地藏就是程一夫留下的,不过由于霍南道自身实力不足,看到的东西也仅是走马观花,模棱两可。
“当!”
霍南道的单勾枪再次砸在铁门之上,这一次他用转了周身灵力,将单勾刃锁在了左侧洞眼,想要凭借气力拉开这左扇铁门。
“嗯!”
霍南道面部充斥血色,双虎口崩裂,枪身的尾端失去了灵力的包裹,瞬间不堪重负裂开纹路。
“嗡!”
破铁门突然间开始颤抖,洞眼的两束光芒越来越盛,周围的吸力也增强了百倍。
这个情况于当日刚刚挖掘铁门时如出一辙,根本不给周围人反应时间,连同霍南道一众近千人又遭着洞眼吞噬。
坑洞外围剩余的士兵哪敢停留,纷纷撤出霍山,将这情况禀明南阳王,在他们的意识中冠军侯已经命丧在这诡异的洞穴口中。
士兵撤退之后,宝蓝公子一众全部显身,纷纷跃入坑洞中,只见宝蓝公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的秘钥,放在右侧洞眼之中,这十人也同时消失在左侧洞眼的光芒中。
宝蓝公子入洞,那一队黑衣人也迅速行动,为首的黑衣客也有一枚与宝蓝公子相仿的圆形秘钥,放入左侧铁门洞眼中,这一次两扇铁门缓缓打开,深不见底的通道直入地下。
“进!”
黑衣首领的声音十分沙哑,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争先恐后的跃入地洞之中。
时至此时,这方境地才算是真正被打开。
李开花与徐姚坐林看戏,你来我往真是好热闹啊!
“和尚,探一探!”
“主上稍等,让这些黑衣人先行,要不然碰面就有些尴尬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二人纵身一跃入了地中幽洞。
一个时辰之后,南阳王的人马也到了,绞盘绳索直接架在了洞口,又放了五六百人入洞。
这地洞下藏着什么境地且不论,单说这你方唱罢我来降,四方人马汇聚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内有乾坤
“刷刷!”
徐姚带着李开花落到了一处四方平台,四周空荡,滚土听声不见影,昏暗异常。
“差!”
徐姚点燃火折,微弱的火光只能看清脚下的方寸地。
“主上,这地洞通道少说有十五丈,凭人力挖掘根本无法到达此地,更别说修建地底建筑。”
“这么说又是上古遗迹!”
李开花已经在沁儿天宫当过一次三世祖,就不知这次是何等场面。
“晃晃晃!”
两排鬼火在二人面前燃起,鬼火间通道一直延伸到远方,依稀还可以看见斑斓火光。
这鬼火显墨绿色,触及无热度,仅用于照明前行。
二人沿着鬼火通道走了许久,在终端看到了与那地面相仿的密钥铁门,左侧大门已经被打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斜躺在门前。
那黑衣人的右手以及右半躯体被腐蚀的只剩下白骨,看来开门的黑衣小队吃了不少苦头。
“主上,依小僧之见这黑衣客非常人。”徐姚蹲在这半骨黑衣人的身旁,仔细检查后发现了端倪。
“为何如此说?”
“小僧给你变个戏法!”
徐姚手中结了佛印,指尖佛光触及黑衣人的后背。
“卡卡卡!”
只见那黑衣人左侧的皮肤肌肉也迅速消失,站起身来完全是个骨架,眼窝处也有两点灵魂火。
“王小赞!”
李开花看着眼前持刀移动的森严白骨,立即想起了大月城的火焰刀客王小赞。
徐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咒,右中指尖生了一朵小白莲,莲花触及骨身后化作无形,只见那白骨躯瞬间倒塌,灵魂火也飘散在当空。
“主上,王施主是方外强者,而这些白骨乃是大天朝余孽,史书记载当年山西道兆阳府惊现不死骨,腐骨遍野残害生灵,幸有泰一天尊镇压方才平息祸端,想不到今日又见此邪物,看来那黑衣头领已知有人跟踪,留下后手想要偷袭害人。”
“如此也好,想玩便陪他们玩,李某都要看看这黑衣头领与那公子是何方神圣?”
李开花解开背上油布袋,将螭龙剑握于手中。李某人对这宝贝是又爱又怕,螭龙剑经常干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活计,有几次险些要了李某人的性命,不过这一次李开花准备充足,腰间银袋中放了二十颗地脉石,这可是两万金啊!足以喂饱螭龙剑。
“踏踏踏!”
一队六百人的步卒从二人的后方赶来,南阳王的精兵依靠绞盘绳索也到达的此方境地。
“前方二人止步!”
为首的将领命令士卒将李开花与徐姚团团围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江国宝境,把他们抓起来,等候王爷处置。”
李开花与徐姚也不做辩解,任凭几位士兵捆绑押解,跟在这六百士卒的后方阵营。
六百士卒穿过大门,大门后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都是石壁,精兵的行进速度并不慢,很快到达了此方境地的终点,眼前的火光大盛,周围的场景也豁然开朗。
……………………………………………………
四团一丈高的鬼火悬停在石壁两侧,这火焰不知燃烧了多少年,但依旧照亮着此方境地。
境地末端是一方穹顶,半圆形的顶部构造下乃是一个圆形大平台,平台周围再无通路。
平台左侧倒满了尸体,这些人全是江国的民夫和士兵,由于下落时没有支撑,都被摔得血肉模糊。只有霍南道以及一百多位狼胥军幸存下来。
“侯爷,您真是洪福齐天啊!”南阳王的将领立即上前一拜道。
霍南道一抬眼便看见了老熟人李开花。两人同在沁儿天宫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是认识。
“李大人,你不在燕国做你的节度使,跑来江国作甚?”
“多日不见,侯爷风采依旧。李某有礼了。”李开花与霍南道也算是共患难,攀谈几句求个交情。
“哼!给他们松绑!”霍南道看了一眼徐姚说道。
士卒解了李开花与徐姚的绳套,二人快步走到霍南道面前。
“侯爷,听闻此处是你命人挖掘,不知有何缘故啊?”李开花也是自来熟,开口便询问缘由。
“本侯在雪苍山幻境中得知,此地是程一夫埋骨所。你可知道此人?”霍南道不屑于隐瞒,直言相告。
“小僧略知一二,程一夫乃是十天阙中的戊首,司职于幽冥府的天尊行走客。”徐姚给予了霍南道有价值的消息,作为等价交换。
“也就是第五位天阙?”
“然也!”
“幽冥府的天阙,怪不得会选择如此寒酸的埋骨地。”李开花是最有权利的发言人,他家的二世祖李四硬生生的将天道驾下最昌隆的道门打成了破落户,万魔老祖的荣光事迹足够后世人吹嘘几代。
“轰隆隆!”
原本平静的圆形平台发在了剧烈的震颤,在平台的东北角升起了两三丈的平台暗格,宝蓝公子一行人与黑衣头领一众各站一方,双方除宝蓝公子外身上都挂了彩,也许是打斗时不小心触发了腾升机关,这才让暗格重现穹顶。
有密钥便可直通埋宝室,埋宝室才是这埋骨地的精髓所在,如今众人又处于同一起跑线。
“耿兄,这方寸地打斗起来未免有些憋闷啊!”李开花出言调侃两队人马,虽然耿星的商队也带了面巾,但一路尾行的李开花自然认识他们的穿着打扮。
“江国走狗!”宝蓝公子气愤的骂道。
“桀桀桀!如此一来大家共抢!尔等也讨不到便宜。”
黑衣头领沙哑的笑声额外刺耳,他所带的人手敌不过宝蓝公子一行,所以才出此下策,形成几方混战的局面,以从中图利。
“尔等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这宝物属于江国,岂是尔等可以窥探。”
峰回路转,霍南道也改了心境,见不到宝物还则罢了,若是唾手可得那就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各方都在观测对手的实力,那暗格平台上盛放着三件宝物。
第一件宝物模样像千层伞,伞上画满了阴鬼符箓,时不时可以听见伞中传来的哀嚎声。
第二件宝物是一杆单勾枪,与霍南道手中拿的兵器十分相仿,不过这枪身显得更加陈旧,带着铁锈污渍。
最后一个宝物乃是一柄剑,这把剑也看不出出奇之处,锈迹斑斑的扎在一个小石墩儿上,石墩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诛”字。
“全军听令,擒住暗台上众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霍南道一声令下,整合的七百多位军士向暗台上的十几人围了上去。
“速速受降!”
“桀桀桀,孩儿们,杀将上去!”
黑衣头领敌不过宝蓝公子一众,但对付这些凡俗兵士绰绰有余。
“止步!”
一位士兵向一位黑衣人警告了一声,但黑衣人还是大步走向前来,士卒无奈之下一记长枪刺穿黑衣人的胸膛。
“噗!”
这一枪可是透心凉,不过那黑衣人更是恐怖,直接用胸膛顶着枪杆到达士卒身前,右手轻轻一握砸穿了士卒的头颅,那杆枪还留在黑衣人的胸膛上。
不惧死,不惧痛,伤口处更不见血,这是活生生的怪物。
与此同时,宝蓝公子一行也动手诛杀江国士卒。耿星一记虹光剑斩杀了六位士卒,这手法动作映入霍南道的眼帘。
“耿!星!河!”
霍南道认出了来人的招式,双目中充满了怒火,提枪直接冲向耿星河,双方之间看来有不死不休的仇怨。
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只有李开花与徐姚置身于世外,观看着双方激烈的残杀。
“和尚,不救一手吗?”
李开花拍了拍徐姚的胸膛,如果放在以前,徐姚大慈大悲的性格定会阻止三方人厮杀,保全多数人的性命,甚至还有可能拉上三方首领来一场说教。
“不救!佛祖累了!恋绝情累了!”
徐姚心中忍不住的还是想要出手,但他极力抑制这一想法,静静的看着三方人厮杀。
心中的佛再度被深藏,救一人容易,救万人难,徐姚既然选择了救万人的道路,他就已经不是恋绝情了,不是南国那个看见蚂蚁渡河都会悲伤的小和尚。
“和尚,如果有一天李某也杀戮成性,残害苍生,你会后悔如今的选择吗?”李开花渐渐也明白了权力带来的美妙与恶感,执掌生杀大权就在一言之间,这种感觉只会越来越深,甚至吞噬原来的自己。
“既然选择了就不曾后悔,主上的路小僧代替不了,但小僧可以规劝,可以直言。希望几十年后青灯古佛下坐的还是原来的三人。”
徐姚的心智是三人中最坚挺的,他会贪恋红尘,他会迷恋世道,但不会失了本心。
“那和尚以后可要好好看着李某,庄客的心智没有那么坚挺,很容易会走上邪魔歪路。你的当头棒喝可要来的及时啊!”
“主上放心,小僧愿做那贪嘴多舌的恶人。”
书生已经坠了魔,女魅惑心拉不回神志,日后的心肠只会越来越歹毒,和尚自然不会让庄客堕入恶道,至少一正一邪让李某人走得更长远。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杆枪
“卡!”
粗壮的手臂捏断了一位士兵的脖颈,士兵临死前挣扎的揭开黑衣人的面巾。
“匈真人!”
外族人与中原六国人的长相有极大的差异,无论是北方戈狄,还是南方匈真,中原人一眼便可辨认清楚。
这位黑衣匈真人形态十分古怪,周身无活人气息,四肢如拼凑一般,面部些许溃烂,额头处一条虫儿左右摇摆,感应着黑衣头领指尖的变动。
黑衣一行皆是头领的提线木偶,这种邪术实属罕见。
江国的六百余兵卒已经倒了五六十人,黑衣人却毫不疲倦,每一次势大力沉的重击都会带走一位江国兵士的性命,这种非人力抗衡的东西引起士卒的恐慌。
“大人,这些怪物根本杀不死啊!”
这一人怕,周围便是连锁反应,江国士兵节节后退,无一人敢在上前与怪人拼杀。
“桀桀桀!孩儿们,冲杀上去。”
七位黑衣人拥有不死之躯,又都是地脉客实力,这可是黑衣头领半年来的心血。
“嗖嗖嗖!”
几十条小虫儿从黑衣头领手中的陶罐内飞向那些倒地的士兵,虫儿悬空让人看清了原本的模样,有三段蠕动肢节,前端长着一张满是小尖牙的玲珑口。
虫儿一接触人身,迅速向脸部爬去,玲珑牙口钻进死者的额头,只留一小段尾部在外摇曳。
“厄!”
本来已经死亡江国士兵突然间抓住活人的脚腕儿,在地面上爬了起来。紧跟着大多数江国死卒成了黑衣头领指尖的傀儡。
这些材料虽然比不上黑衣头领精心挑选的七位黑衣士,但同样也不畏死,一往直前向活着的江国士卒发起冲锋。
这便是黑衣头领的依仗,也是黑衣头领选择升起暗格混战的原因,在这种局面下有源源不断的后备材料,黑衣头领的控制实力超过在场的所有人。
“杀吧!虫儿要饮血喽!”
黑衣头领迅速移动到平台的另一角,那里有近两千的江国尸体,足以让黑衣头领赢下这场混战。
“啪!”
黑衣头领手中的小陶罐接连打碎,数百条嗜血虫找到了宿主,腐尸烂骨遍地而起,如当年的大天朝兆阳府一般。
“主上,且站在小僧身后。”
徐姚席地而坐,手中佛珠转动,伏魔金刚的法相笼罩二人,不死骨只要踏入这佛光范围,嗜血虫立即化为灰烬,还逝者超度门路。
江国将领一看和尚的手段,立即命手下余部撤到徐姚身后,祈求和尚庇护。
徐姚金光目大显威灵,佛法宝相笼罩这些士兵,和尚又一次口是心非,说好旁观,但他人寻来又生了慈悲心肠。
“宗政苦行僧。”
黑衣头领识得徐姚身份,目光迅速流转,改了不死骨进攻路线,让这些死尸反攻宝蓝公子与霍南道一众,再夺取想要的法宝。
宗政和尚,弘立书生是现存的不死骨克星,一个森严宝相,一个浩然正气,这两个法门便可诛邪崇,黑衣头领这不想将不死骨交代在徐姚的佛光之下。
数百位不死骨压向宝蓝公子一众,局面瞬息万变,霍南道与耿星河还未战之三合,已经被不死骨分割了战场,十一人陷入不死骨的重围之中。
“禅师请速速出手,解救侯爷!江国上下感激不尽。”将领单膝跪在徐姚身后恳请他帮助霍南道。
“尔等先撤出去,留在此地无异于送命。”李开花见识了黑衣头领的手段,可不想再多增加敌人的数量,这些人马撤出地洞方为上策。
“可……”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速速离去,小僧定会解救冠军侯。”
徐姚如若庇护士兵便抽身乏术,何谈救人之说?
“好!那二位与侯爷坚持片刻,末将立即向王爷求援。”
将领领着剩余士卒向通道外撤退,凡俗之躯不益掺杂这种战斗,为今之计只有请求王爷派出门客好手前来解围。
“阿弥陀佛!”
徐姚舒了一口气,起身向黑衣头领走去,擒贼先擒王,唯有击杀此人才能解不死骨之祸。
“桀桀!小娃儿,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小僧愿意一试!”
说罢,二人便交上了手。
……………………………………………………
话回撤退的江国将领一众。
将领带着士兵刚退出铁门,眼前的场景与来时大有不同,鬼火通道消失了,整个退路一片漆黑。
“点火折,速速撤退!”
将领不想在此地逗留,今日所遇之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主动请缨探查神鬼之事,这比战场可要恐怖百倍。
“呼呼!”
一股莫名的风啸从众人耳侧响起,紧接着外侧的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怎么回事?”将领汗毛炸起,在这种黑暗的情况下更能引起人心底的恐惧。
“不,不见了!”
刚在还站在外围的几个士兵突然不见了,就在众人的眼底消失了。
“退回去!快!”将领急忙下令,想要折返圆形平台。
“哐!”
士兵的枪尖碰在了坚硬的石壁上,身后的铁门也不见了,而耳旁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娘的,全部收拢,背靠背,枪尖对外。”将领大喊道。
这种看不见的惨叫最为折磨人,不给任何希望让士卒心态崩溃。
“啊!”……
不到半炷香时间,将领身旁只剩下寥寥几人,几百位士兵就这样被黑暗中的东西吞噬。
“嘶!”
伴随着最后一次袭击,通道中的鬼火又全部点亮,鬼火越燃越旺,而周围空无一物。看来今日江国援军到不了圆形平台了…………
“嗡!”
金色佛光掌与黑色尸障掌相撞,徐姚与黑衣头领各退数步,周围的地面呈献大小不一的坑洞,双方的斗法都没有讨到便宜。
徐姚的左肩上留下一个黑色的掌印,而黑衣头领的右臂化成了白骨架。
功法克制十分明显,黑衣头领可是老牌天玑客,而徐姚只不过是新晋天权客,双方一校便知宗政寺完克不死骨。
黑衣头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陶罐中爬出一条肥壮的嗜血虫,这嗜血虫迅速爬到黑衣头领的右肩钻入其肌肤之中。
“咕噜噜!”
肌肉迅速生长,覆盖整个右臂白骨,一条崭新的手臂出现。黑衣头领活了已经有近三百岁,早就将自己练成了虫巢,**可以随意更换,趋于不死之境。
“桀桀!宗政寺的功法就是霸道,一个天权的小娃儿都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夫真是年迈了!”
黑衣头领感叹了一声,随机将身上另外两个陶罐摔在地上。嗜血虫再次在尸体中挑选宿主。
并不是每一个尸体都适合寄宿,很多人的躯体适应不了嗜血虫,强行寄宿只会适得其反,黑衣头领不像老祖宗那般奢华,每一只嗜血虫都要精打细算。
转眼间,又起了近二百位不死骨,全部围向徐姚,修行者的灵气终有限,刚才徐姚已经消耗了大半,现在应对这些不死骨可不会那么轻松…………
“卡!”
霍南道一枪刺入不死骨的胸膛,随即一脚踢断其脖颈,不死骨身倒折断了霍南道的单勾枪。
霍南道失了趁手兵刃,仅凭拳脚解决周围的不死骨,几合杀下来感觉束手束脚,目光盯向暗格石台的破杆枪。
“踏!”
冠军侯一步飞踢,借助身后的不死骨腾越半空,右手直接抓向破杆枪。
宝蓝公子一众看到这一幕并未阻拦,因为就在刚才黑衣人中的一位想要取那多层伞,直接被禁制反弹化为的灰烬,霍南道此举无异于送命。
霍南道可不知道这些,右手落在了破枪杆上。
“滋!”
这杆破枪瞬间起了灼烧感,直接将冠军侯的手掌烧破流血,掌心都变得乌黑,血液一滴滴落入立枪的石墩上。
“放在此处,何人用你?”
霍南道可是个自傲的主,破枪越是反抗,他便越不放手。再高贵也不过是一杆兵器,为何本侯用不得?
“嗖!”
霍南道使劲全身力气,双手将破铁枪拔出。
“嗷嗷嗷!”
枪身周围萦绕着异兽的吼叫,偌大的冥虎幻象出现在半空,牙尖爪利直冲霍南道。
“程一夫的后人!”
宝蓝公子被身旁众人严密保护,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和李开花相仿,同为看戏者,不过他所知道的内幕只比李某人多一些。
冥虎直击霍南道的眉心,穿过其躯体,又盘在破枪之上。
枪身的铁锈尽数脱落,崭新如初。纹身显现在霍南道面前,自虎尾盘踞枪身一直到虎头咬住枪刃,通体幽绿光芒大作。
“哗!”
霍南道右手轻轻一挥枪杆,一道绿色气刃猛击眼前五六位不死骨,瞬间将其湮灭在枪下。
“冥王刃!好枪!好枪!哈哈哈!”霍南道肆意狂笑。
冥王刃原是程一夫的成道法器,乃幽冥皇所赐,追随程天阙南征北战,闯出了赫赫名头。
此枪刚直不阿,与程一夫的前半生相映成辉,如今冥王刃落到了程家后人之手,也算是冥虎遇旧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幽冥来客
“嗷!”
虎啸之声响彻圆形平台,霍南道手持冥王刃大杀四方,每行一步皆有冥虎在侧,不死骨已经倒了数十位。
“孩儿们,先抢招魂幡!”
黑衣头领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伞器法宝。黑衣头领的肉身已经达到不死阶段,只要他每更换一次虫巢肌肤便会新生。但三百多年的时光将黑衣头领的精神力消磨无几,脑死之期不过两载,所以他必须得到招魂幡延长神魄。
“你休想得逞!耿星河保住招魂幡!”
宝蓝公子也是朝着招魂幡而来,根据先祖留下的密钥记载,宝蓝公子早就知道先祖好友之墓的存在,但由于地域原因一直搁浅,恰逢霍南道开掘墓穴,宝蓝公子才亲自动身前来寻宝。
宝蓝公子祖上留下的书文有明确标示,招魂幡可霍乱苍生,一旦出世必定引起天下大乱。这等阴邪至宝绝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招魂幡静静陈列在暗格平台的最左侧,十几个不死骨先后触及化为灰烬,这等至宝的禁制着实恐怖。
“晃晃!”
正值众人缠斗之际,穹顶石壁下的四团鬼火越烧越旺,很快沿着石壁融到一起,化作近三丈高的幽绿火焰团。
“嗖嗖嗖!”
外部通道中的点滴鬼火也全部飞跃铁门暗道,汇聚在那幽绿火焰中。
“嗡!”
一股强力的重压突兀出现,施加在圆形平台上,不少腐尸骨被碾的粉碎。
“尔等好是大胆,竟敢在天阙冢滋事,欲死否?”
幽冥来客,踏行鬼火。只见那鬼火团幻化人形火焰,即而显出相貌。
乃是一女子,一头火红长发,身着白衣,身段窈窕,踏步幽冥火,走下穹顶立于平台中心。
“你是何人?”宝蓝公子一众无一人直的起腰身,昔日地脉客的自豪化作虚无,现在才知自己是何等蝼蚁。
“这个问题不该是本仙问你们吗?”这个自称仙人的女子看了一眼是暗格石台,右手轻轻一吸将冠军侯拉到了身旁。
“放回去!冥王刃落在你手中只会埋没,你配不上这杆兵器!”
女子擒住霍南道的脖颈,只需轻轻用力便可结果这江国的侯爷。
“不放!”
满脸涨红的霍南道还在试图用手中的冥王刃刺击鬼火女子。
“嗷!”
冥虎从枪中再次现身,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鬼火女子的手臂,神兵护主当在此时。
“你这个叛主的畜牲!”
“嘶!”
鬼火女子的舌头化作蛇信,瞬间身形高大数丈变作一条长达二三十米的幽冥巨蟒。
“刷!”
这蟒蛇只是轻轻一抬尾直接将冥虎抽翻在地,主人的实力决定了兵刃的状态,如今的冥虎已不是程一夫手中移山倒海的器灵。
“这般弱小的家伙,你为何要与他为伍?”
鬼火女子在蟒形与人形间自由切换,此时她又化作的人形,捡起地上的冥王刃,询问冥虎器灵。
“嗷嗷嗷!”
冥虎化身两寸迷你模样,在冥王刃上跳跃反抗鬼火女子的暴行,似乎在诉说:不出去,留在这儿跟你一样等死啊!
千万年来,唯一陪伴鬼火女子的便是这冥王刃的器灵,虽然冥虎不会说话,但所表达的意思鬼火女子可以完全读懂。
“真当要走!”鬼火女子用指尖轻轻梳理冥虎的毛发道。
“嗷!”冥虎去意已决。
“那滚吧!”
“刃!”
鬼火女子将冥王刃掷到冠军侯的手,随即霍南道与冥王刃消失于圆形平台,出现在霍山密林之中。
……………………………………………………
“嗖!”
鬼火女子又是一抬手,将黑衣头领吸附到身边,抓起黑衣头领的脖领笑道:“就你也想要招魂幡,这人间世道真是可笑。”
“刷!”
鬼火女子随意放手,黑衣头领重重跪在地面,无论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鬼火女子的控制。
“踏踏踏!”
鬼火女子漫步走到招魂幡前,却不敢直视插在石墩上的锈铁剑,绕过侧身看向众人。
“尔等来夺宝,可知这招魂幡的来历,若是能说出一二可免一死!”
鬼火女子并不想这么快击杀众人,她要为这份寂寞找一个乐趣。
“尔等为何不发言呢?那我可就杀人了!”
鬼火女子瞬间移形换位击杀了一个宝蓝公子的随从,继而又返回到招魂幡旁,这一来一往的速度在场没有一人可以看清,鬼火女子的修为超出这些地脉客认知。
“老夫知道,这招魂幡是程天阙的法器。”黑衣头领立即开口道。
“这种话不需要你来提醒本仙!”
“卡!”
黑衣头领的双膝被压到变形,他的答案并没有得到鬼火女子的认可。
“看来诸位并不知道此中往事,那就由本仙来告知诸位,不过这代价可要说清楚了,诸位以后的岁月就要在这洞中度过。放心,本仙会好好招待诸位。”
鬼火女子不给在场众人辩解的机会,实力为宗,弱者只配听着。
“凤鸣龙吟年间,西南九州出过这样一个人物,名叫程一夫,他出身于长云州鳞阁,为人正直善良,遵循正道理法,本来他的格局就仅限于小小的鳞阁,任凭他如何努力也难以达到金丹水平。但事有例外,一切的起因都在于天鉴山试练。
天鉴山,古时又称天道地封魔洞,此地关押着一位举世无双的大魔头,由于程一夫的一念善良将这大魔头带入了鳞阁,魔头化名为李四,私自将血沸术三篇传给鳞阁杂役,一时间鳞阁雄起横扫整个长云州,成就一州霸主地位。不过十天尊早有明令,不许魔修功法传世。
这一次鳞阁遭了大麻烦,西南九州之主是幽冥府驾下的唯我老祖,名曰仇之唯,这个名字你可熟悉?”鬼火女子指着宝蓝公子问道。
宝蓝公子微微摇头,示意不知。
“那他的儿子你肯定知道,后来的十天阙庚首仇天杰!”
宝蓝公子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可是他的老祖宗。
“仇天杰当时已是金丹人物,自家功法也算上乘,于是乎孤身一人屠灭鳞阁千百众,唯留下二人,其中一位便是程一夫。程一夫修为虽然弱,但不畏死,且没有修习血沸术。仇天杰对程一夫颇为欣赏,将程一夫收为了门童,就这样程一夫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仇之唯收义子,后来二人又同入幽冥府学法,久而久之二人成了至交好友,程一夫也将这份仇怨算在了李四头上。
一行两千年,程一夫与仇天杰都功成名就,做了幽冥府的天尊行走。恰逢此时大魔头李四杀上门来,一人背负四把剑,手持招魂幡,将天道治下最昌隆的门派杀成了破落户。幽冥皇被大魔头李四斩杀在拘鬼台,程仇二人身负重伤逃出幽冥府。
万魔老祖这般行径自然会引来天道不满,天道执法者召集卫皇庭,七行典,钦天鉴,六柱国以及幽冥府残部,合五大天尊门派之力誓要诛杀魔头。
而万魔老祖一方也不弱,除了新召集的魔教门人之外,李四的道侣乃是琳琅仙境的澹台傲霜,且沁儿山,临仙榭私底下也行了不少方便。
双方人马在东海之滨起了斗法台,战斗延续了一年有余,最终天道方获胜,李四与顾傲霜两大天尊陨落,五派瓜分了万魔窟所剩的资源与法宝,程天阙喜得招魂幡,但这同时也改变了他。
招魂幡的邪煞之气恐怖之极,除了万魔老祖之外无人可将其收服,那时程一夫身兼振兴幽冥府的职责,实力必须更进一步达到天尊级别,所以他只得冒险强行收服招魂幡。
经历了十年的闭关期,程一夫实力暴涨,只差一步便可迈入天尊级别,但心魔已经完全吞噬了他的神智,让他变得嗜血杀戮,近乎野兽。
原本正直善良的天阙变成了残害苍生的祸害,弘立院杜天阙率先出手想要制服程一夫,但由于实力差距无奈落败,眼看只能等天尊人物出手之际,葬天阁来了一人。
此人是那个时代的第一剑修,万魔窟最后的余孽柳藏峰。自称王林老祖的徒弟,二人在这狼胥山斗法三日,最终一代英豪程一夫被柳藏峰斩于剑下,柳天阙也将自己的元屠剑留在此地用于镇压程一夫的恶灵。”
鬼火女子遥遥指着那元屠剑,可想而知她对柳藏峰的惧怕。
“诸位现在可知道招魂幡的恐怖了吗?程师兄乃返虚大圆满人物且收复不了此邪物,就凭尔等也想染指吗?”
鬼火女子称了一声程师兄,她的身份自然也就明了了,当初与程一夫同行天鉴山的苏锦儿,鳞阁三长老的孙女,如今的幽冥蟒后,天阙冢的守护者。
“元屠剑?李某记得当时见这把剑不是这个模样啊!”
就在众人无法移动之际,李开花踏步走到元屠剑前。
苏锦儿一脸疑惑。
宝蓝公子满脸惊愕。
“刃!”
李开花随手拔出了元屠剑刃,仔细观摩了一番又放归原处。
“哦!果真是元屠剑!就是旧了点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穆小丘
“踏踏踏!”
“尔等看我作甚!”
李开花返回徐姚身旁,这家伙浑然不知幽冥蟒后的厉害,一则他有螭龙剑护身,排除在这灵力场之外。二则他只是凡俗之躯,看不见苏绵儿的真身巨蟒与冥虎姿态,在他眼中苏锦儿与女魅一样,忽隐忽现。
“道友,手中所持什么法器?借贫道一观!”
苏锦儿对李开花生了忌惮之心,想要率先出手击杀这个事外人。
“嘶!”
蟒纹鳞皮再显,菱形蛇头高达数丈,尖牙蛇信中吐露丝丝幽冥鬼火,尾部缠绕三圈有余。
“嗖!”
蟒头带着雷霆之速咬向李开花的身躯。
“主上,快退!”
徐姚手持佛珠,背部幻化近三丈的伏魔法相,伏魔金刚以右掌迎击幽冥蟒后。
“卡!”
蛇口轻轻一抬,直接咬碎了徐姚的伏魔法相,双方实力差距跨着鸿沟。
“噗!”
徐姚有心护主,但实力不济,一口鲜血喷在了平台之上,这举动可惹恼了看戏的李大节使。
“妖女速速现身,今日我定叫你血债血偿。”李开花扶住徐姚,这每一次看不见对手可真是难受啊!
“嘶!”
蟒后再次出手,鳞尾直击二人。
“主上,快唤方外客!”徐姚大喊道。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李开花打开腰间地脉石袋,一咬手取了五颗地脉石,这可是五千金啊!
“嗡!”
螭龙剑瞬间吸纳地脉石,同时八卦倒影印在李开花胸口处。
“滋!”
李开花感觉一阵炙烤,上衣化作尘埃,胸前那朵盛世牡丹再次绽放,一滴滴血液被抽到螭龙剑中。
“还来!”
李开花大惊失色,上一次就因为抽血差点丧命,这螭龙剑是上瘾了,每次都要走此流程。
不过这次螭龙剑并不贪婪,只取了十滴左右便收了吸力,李开花胸口的牡丹花回归图案形状。
八卦引路,方外来客。
从幻形白光中走出一高挑身影,一掌击退了蟒后的蛇尾。光芒落地,方见相貌。
一身破衣烂衫,腰间绣着几个小口袋,皮肤白暂,容貌俊朗,长着一双绿色瞳孔,双耳尖长,手中拿着一根普通竹棍。
“尔等竟敢在衢州地界闹事,还有没有将本派放在眼里!”
尖耳客的声音浑厚有力,手中的竹棍随手一掷,竹棍带着破啸之声横穿整个圆形平台。
“轰隆隆!”
圆形平台从中炸裂,滚石飞溅,不死骨多数毁在这一击之下。
飞石落定,巨大的圆形平台从中心一分为二,尖耳客的实力拔群出众。
尖耳客用意便是止住衢州纷争,用大派尊荣晓以大义,促使双方罢手言和,但这场景似乎不太对,渠州的绿林大会怎么会变成这般?
尖耳客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李开花身上,神色略为激动的迎上前去,躬身抱拳。
“衢州分舵四袋弟子穆小丘拜见帮主,让帮主见笑了,本地帮派不太听话,属下正在极力劝说他们。”
“咳!穆长老辛苦了!”
李开花还是第一次见精灵这种物种,说话是还不忘多看两眼穆小丘。
“帮主驾临衢州分舵属下倍感荣幸,属下虽然实力低微,但报国志向不改,愿随帮主北上抗敌!”
穆小丘作为丐帮的四袋长老,有极高的精神觉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此事容后再议,先解决这场中的妖女。”李开花指着眼前的空气,义正言辞的说道。
“帮主息怒,衢州绿林大会虽有冒进之举,但也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大义,还往帮主网开一面,让他们加入抗敌队伍,共赴国难!”穆小丘的正义感可谓爆棚,为丐帮积蓄后备力量义不容辞。
“随你高兴便好,只要你能劝说住他们。”李开花掩面羞愧的说道。
“多谢帮主,属下去去便回。”
穆小丘大步走向圆形平台右侧,自带的灵气威压盖过了幽冥蟒后,解除了众人身上的限制。
“阁下,请起。”
穆小丘右手轻拍黑衣头领的肩膀,一股黄龙之气拂去了苏锦儿所留的法咒。
“诸位且听我一言,今日帮主驾临是对我衢州的考验,国之倒悬,社稷将倾,值此危难之际我辈武林当有忠贞之士。遥想当年老帮主孤身一人抗击外辱,是何等的忠肝义胆!各位同仁拿起刀剑,让我们为这江山社稷杀出一条血路,日后青史留名,万载称颂!”
穆小丘不愧是丐帮分舵舵主,只可惜这些人听不懂啊!二者处于不同的平行历史线,怎么能引发共鸣?
苏锦儿第一个听的不耐烦,幽冥蟒后活了万千载,岂能容李开花招来的方外客肆意妄为。
“嘶!”
巨蟒蛇信中喷出一团幽冥鬼火直击穆小丘的后腰。
“暗自偷袭,不为人子。”
穆小丘右臂内弯一掌打出,只见从掌心处涌现一道黄光,黄光立即幻化成龙,硬顶苏锦儿的幽冥鬼火。
“嗡!”
双方招式炸开,点滴鬼火与黄光充斥整个穹顶,震的土尘飞落。
“结婴老祖!”
“二流高手!”
二人心中各自起了判断,同时间重视对方身形。
“阁下能够达到二流武艺,也算武学奇才,为何不与穆某北上抗敌,建功立业!”
“道友,你既然已经步入元婴为何要听一个凡俗的摆布,招魂幡阴邪至极,断然不能让其现世!还望道友顾念苍生。”
二人同时开口,说的是两家话语,瞬时间觉得对方在戏弄自己。
“既然如此手下见真章吧!穆某若是小胜一筹,望女侠与我共赴大义!”
“输了随你处置!”
“踏踏!”
穆小丘一步腾跃而起,右掌重击菱形蟒蛇头,破空龙啸从虎口崩出。
“嗖!”
只见幽冥蟒幻化回鬼火分列四周,巧妙的躲过了穆小丘的重击。
“哼!雕虫小技!”
穆小丘右掌化爪,虎口又产生了一股反吸力,直接将一团鬼火吸附在手中。
“傀!”
苏锦儿以鬼火形态念了两句法咒,刚才飘散在空中的点点鬼火化作一条条小型幽冥蛇,全部涌向穆小丘,而穆小丘手中的那团鬼火也幻化蛇形,直接缠绕其脖颈。
刹时间出现了数十条幽冥蛇,根本分不清哪一条是元神本体。
“帮主,属下要班门弄斧了!”
穆小丘一把扯断脖颈的幽冥蛇,双手内弯画圆,两条龙影随之而出。
“亢龙有悔!”
只见黄龙凌空奔腾,爪牙龙须栩栩如生。
苏锦儿片刻间觉察到了致命威胁,鬼火移位撑起一道火障抵御着两条黄龙。
“卡卡卡!”
火障遇龙,如穿膛薄纸,直接被击为碎片,这龙掌的威力非幽冥蟒后可以阻挡。
“刷刷刷!”
鬼火分支多数涅灭,苏锦儿的蟒蛇身缩小了一整圈,没有了刚开始的威风凛凛。
幽冥蟒后迅速移动到招魂幡处,双目盯着招魂幡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尔等永远也别想得到招魂幡!”幽冥蟒后直接将招魂幡吞入肚中。
“嘶!”
幽冥蟒开始剧烈翻滚,整个身躯外皮脱落,壮大了三倍不止,双瞳孔泛白,腹部鳞片下出现了招魂幡的图样。
“晃!”
幽冥之火包裹了巨蟒全身,招魂幡这阴邪又一次占据了主动权,苏锦儿放弃了自主意识,成就完全体的招魂幡,要将所有人留在这阴暗的地底。
招魂幡即是幽冥蟒。
苏锦儿早就死了,在程一夫入魔那一日,将自己心爱师妹的灵魂囚禁在招魂幡之中,以此绝了情爱之念。
后来程一夫身亡,招魂幡永埋地底,器灵分裂两缕,一缕在外,一缕守幡,由于时间推移,在外的器灵衍生了神智,苏锦儿做了主导体,守卫外人入侵。
现如今穆小丘的实力强于幽冥蟒后,苏锦儿无奈之下只能与招魂幡合体,以保冢墓安宁。
招魂幡是世间顶级法器,万魔老祖耗费诸多心血炼制而成,从某种意义上,这招魂幡与飞天魃兽同等珍贵。
“嘶!”
苏锦儿幻化的幽冥蟒,鬼火只能包裹人形,如今招魂幡掌权,整个壮大的蟒身皆附着鬼火,可见双方强弱。
“这……”
穆小丘倒退了数步,双目紧盯着幽冥蟒,这与刚才的小蛇有天壤之别。
“亢龙有悔!”
穆小丘迅雷出手,想要偷袭制胜。
“啪!”
气势如虹的两条黄龙被幽冥蟒一尾抽断,眼神中尽是戏谑。它在千万年前便凌驾于众人之上,今日虽无主,但也可捻灭山河,冥王刃在它面前提不上排面二字。
“帮主,请速速出手降服此人,属下实难与之匹敌。”
李开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螭龙剑召唤出来的人物只会越来越强,至今未曾尝过败绩,穆小丘竟然打不过这条幽冥蛇。
“帮主,属下想起分舵还有事务要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大义凛然的穆小丘两步逃到八卦倒影下方,卷着李开花的五千金跑了!
所谓的爱国讲义变成了狗头文章,原来螭龙剑召唤出来的人物也怕死,只不过以前没有遇到可以匹敌的对手罢了。
“呵?”
随着召唤人物的实力越来越强,这些家伙似乎已经打破了契约的限制,或者说李开花实力过低,约束不住螭龙剑。
第一百三十章 幻贪幻恶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贪生怕死的穆小丘已然离场,李开花试图召来更强力的方外客,但螭龙剑现处于停摆状态,不接待李大节度使。
“嘶!”
幽冥蟒可以惊退穆小丘,便从侧面佐证了它有秒杀在场众人的实力,即便是实力最为强大的黑衣头领在它看来如蚍蜉一般。但它的选择和苏锦儿一样,想要玩弄戏耍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探墓者,来缓解千万年的孤寂。
招魂幡之所以让无数返虚大能忌惮,是因为这法宝可以激起人心中的怨念,耕种心魔,最终沦为魔奴。当年第五天使用这一手段“劝服”不少正道人士加入万魔窟门下。
“卡!”
幽冥蟒还在蜕皮,身形又壮大了一圈,盘起的巨蟒头已经触及地底穹顶,而李开花等人被逼迫到外侧墙角处。
“嗡!”
偌大的圆形平台上尽是蟒身,而其腹部中心处招魂幡的图案已然消失,幽冥蟒与招魂幡完全融合。
“和尚,你说现在还能逃走吗?”
李开花可以看见鬼火包裹苏锦儿,同理也可以看见这破天巨蟒,现在他终于明白穆小丘为什么会转身逃跑。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是大开眼界,这招魂幡若是临世那便是天地浩劫,试问这天下有谁可以与之匹敌?”
徐姚心生渺小感,同样也感慨上古界的人是何等强大,能够驱使如此法宝。
“非也,李某知道有二人可以与之匹敌,雪苍山制造幻境的家伙,东海滨孤岛的盔甲客,和尚没眼缘啊!”李开花笑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二人还有心情说笑!李兄弟可否再招那人出来!”耿星河等人也来到了这方寸角落,心中寄希望于穆小丘再度出手。
李开花摇头不语,徐姚默诵佛经,既然扰了别人清净,自然也需承受其后果。
“不必求他们,刀剑出鞘与这妖兽决一死战!”宝蓝公子决然说道。
“不可,您是万金之躯!我等定护您离开此地!这一切都是我等的过失,不该让您以身犯险。”
耿星河一行八人将宝蓝公子严密保护在身后。若是宝蓝公子出了意外,他们万死难赎,且要背上一世骂名。
“不怪尔等,是我执意要来。”宝蓝公子说的十分大气,这是他第一次离家,本想见见外面的世界,谁知处处如此凶险。
“桀桀!有你陪葬,老夫余生足矣!”黑衣头领已经认出宝蓝公子。
“哼!是尔等为我陪葬!”宝蓝公子大笑道。
“嘶!”
幽冥巨蟒口中吐出一缕青烟,这烟气如有灵一般迅速包裹众人,众人将烟吸入口鼻,脚下开始站立不稳,眼前尽是一片迷离。
招魂幡种心魔的手段来了。
李开花被气障遮目,陷入臆幻之中。他看见了小时候的场景,王二娘手握荆棘条正在抽打年幼的自己,口中的谩骂格外难听,而父亲李顺子则是帮凶,时不时还踹上两脚,年幼的自己不断求饶但没有换来二人的宽恕,反倒是变本加厉的抽打辱骂,直到二人打累了方才停手,小李开花一边哭泣,一边去寻刘麻儿。但刘麻儿根本不理会自己。小李开花又去找老爷子,不过铁匠铺的门一直敲不开。
这种孤立让人伤心,更多的是愤怒仇恨,情绪一点一点扩大直冲观看者的心灵,即便有很多事情已经扭曲,但这种情感挥之不去,幼年的恐惧抹不干净,这便是李开花母亲离世后留下的阴影。
此时徐姚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首先看到了青年时的父亲左拥右抱疼爱着其他女人,后画面一转回归到怀孕的母亲身上,周围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以及家中人闭门不见的憋闷,怀有身孕的母亲只能在临水处搭了一间小草房,每日怨天尤人,怪他人,怪徐姚的父亲,直到最后临产时连稳婆都没有。
母亲终于忍不住这世间的非议,将婴孩儿顺手抛弃,投江自尽。这一幕幕将人心出的黑暗面尽数挖掘出来,动摇着徐姚的佛陀心肠,一步步勾引徐姚生坠黑暗。
黑衣头领看到了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弟子,这弟子假借孝敬的名义从黑衣头领手中诓骗修行功法,继而又玷污了黑衣头领的女儿,整日虐待女儿,后来这弟子又暗地中蛊惑汗王,想要让汗王杀了黑衣头领,再取代黑衣头领的位置。
黑衣头领本来修行邪恶功法,看到这些场景已经难以遏制心中怒火,耕种心魔直接成功。
宝蓝公子观看的也是父母之事,母亲是一位极其强势的人物,控制欲极强,与父亲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二人因为某些小事经常吵架,而且父亲与别的女人暗通款曲,最后被母亲发现,母亲一怒之下将父亲贬到了宫妓营,成了那些低贱女子的玩物,最后活活被折磨而死。
宝蓝公子极力抗拒这些事件的发生,但在幻境中是那般的真实,一次次重击撕破宝蓝公子的良善防线,让他直面心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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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幡的手段着实狠毒,篡改了现实中的很多事,用于歪曲人心。其实李开花年幼时过的并没有这么糟糕,刘麻儿的陪伴与老爷子的疼爱共存。
徐姚的母亲也是个坚韧伟大的女人,她从来不会抱怨世道的不公。也不会在意旁人的指点。
黑衣头领的女婿是部落最勇敢的战士,为了保卫家园死在疆场上,而女儿的哭泣声只不过是对丈夫的缅怀。
至于宝蓝公子的父母十分恩爱,即便母亲有很多妾身,也改变不了父亲在母亲心中的地位。
这些事情都是观看者亲身经历过,但生活中总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这些地方隐藏的黑暗被招魂幡无限扩大,扼杀了人心中的良善,让邪恶面包裹整个思维,驱使人变得残忍堕落,这便是魔教的无上法器招魂幡。
李开花的情况变得十分危急,业障一次次冲刷下来,扭曲着节度使的心灵。
“嗡!”
铁锈剑感应到了李开花心中的变化,立即产生了护主反应。
“嗖!”
宝剑出鞘,悬浮当空。
“嗷!”
一声螭龙咆哮直指招魂幡,幽冥巨蟒听见这熟悉的鸣响不敢置信的盯着铁锈剑身。
三丈破烂剑对百丈鬼火蟒。单从体型上来看巨蟒占领绝对的优势,但它此时却倒换了模样。
刚才嚣张不屑的气焰一扫而空,呆在原地瑟瑟发抖。它认出来了,它认出螭龙剑了,千万年来的第一次聚首,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嗖!”
螭龙剑破空前击,在幽冥巨蟒的头上用剑柄狠狠敲了三下,这双方的地位高下立判,螭龙剑的震震嗡鸣好像在说:“小子,你还长本事啦!”
“嗡!”
与此同时,石墩上的元屠剑也自主腾空,立在螭龙剑身后,双剑交错示意问好。
招魂幡现在可以确认这铁锈剑就是螭龙,因为元屠都动了。
在程天阙的冢墓中三件宝物各持身份,冥王刃最次,饱受招魂幡欺凌,二者多年来相互陪伴共度幽寂,元屠剑则是首席,态度极其高傲,从来不和这两个器灵交谈,换言之就是这两个器灵入不了元屠剑的法眼。
如今元屠剑如此极力讨好螭龙剑,招魂幡岂能不明白?
遥记当年,万魔老祖出行之时,背负三把剑,首剑元屠,次剑碧落,末剑厄兮,而螭龙剑可是有专门的侍剑童,飞天魃兽担任此职,那威风是器灵中的头一份,而招魂幡只能在法宝袋中充首席,在这四把剑面前地位一落千丈。厄兮剑每日都能见光,而招魂幡只能待在无尽黑暗的法宝袋。
“呜!”
幽冥巨蟒立即缩减了身形,化作三寸小蛇祈求螭龙剑的原谅。
至于螭龙剑对于这种伤不了天尊的法宝从不放在眼里,剑身一转,示意元屠剑将其击杀毁灵。
“嗖!”
元屠剑领命与招魂幡缠斗在一起,双方战不十合,幽冥蟒已经被打的身形涣散,鬼火横流。
最终元屠剑回首一击将招魂幡拦腰砍断,结束了这场器灵械斗。
“嗡!”
元屠剑与螭龙剑再次交错,继而返回剑鞘,履行自己的使命,镇压程一夫的心魔原念。
器灵尚且有如此威力,他们的主人该是何等人物啊!
招魂幡被破,所散发的青烟气障并未消散,其他人还都在致幻境中寻找出路,而李开花却受着螭龙剑的影响,产生了异样的效果。
李开花感觉周身燥热难耐,急于寻找宣泄点,而恰逢宝蓝公子就在身侧,这可便宜了李大节度使。
玉簪落地,竟是女儿身。
一场探墓之旅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缘,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李大节度使的狗屎运可媲美征北将军。
“嗖!”
螭龙剑返回剑鞘,圆形平台上破烂两段的招魂幡,石墩上的元屠剑一切归于平静,当然李某人这边还是有些异样的响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宴请
“嘶!”
蛇儿的嘶鸣声在李开花身旁响起,李大节度使慢悠悠的在睡梦中醒来。
在李开花的左脸旁盘着一条不足一寸的小白蛇,小白蛇见李开花苏醒迅疾窜回了徐姚的佛袍袖口。
“刚才那是什么?”李开花感觉神清气爽,就是衣物束带好像被人动过,至少他不会在腰间束带上打死结。
穹顶下的圆形平台只剩李开花与徐姚二人,破裂的暗格石台上唯留下孤零零的元屠剑。
徐姚张开右手掌,那小白蛇乖巧的爬到掌心处。
“此蛇似乎对小僧的佛法颇有兴趣。”
招魂幡一裂三份,法宝本身被两家取走,而徐姚得了这小白蛇。
“哈!那你养着吧!”李开花觉得右肩阵阵刺痛,撩袍斜瞄了一眼全是牙印,不知是何人如此狠心。
“主上,我等也该启程了!”徐姚任由小白蛇在佛袍上攀爬。
李开花点了点头,他对三人如何瓜分招魂幡并无兴趣,更不想深究,和尚能让他们走出地洞,就说明招魂幡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
“踏踏踏。”
李开花移步到元屠剑前,抽出剑身再次观摩,剑刃双面底部各写了一个字,“天”与“锋”。
两个字代表了两代主人,万魔老祖第五天,第一剑修柳藏峰。
“他们为何不拿走元屠剑?”
“并不是每一个人就如主上这般,可以轻易拔出这绝世神剑,主上要带走它吗?”徐姚问道。
“刃!”
李开花将宝剑回归剑鞘,摇头一笑。元屠剑两面已经刻字,不会再承认第三位主人,更何况李开花一把螭龙剑都驱使的十分吃力,他比不了二世祖的潇洒豪迈。
“走吧!宝剑有他的使命,李某也有自己的俗事。”
火折点燃,二人向地洞口而去,地底穹顶重归幽寂…………
李开花二人沿着绳索攀出地洞,阳光散射重见天日。
此时坑洞一侧站满了江国士卒,这些是士兵多是带伤巡逻,看来南阳王并没有留住宝蓝公子与黑衣头领。
“请问何人是领军者?”
李开花与徐姚并未反抗,静静等待江国王爷的处置。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山下来了一位将领,态度还算谦和,对二人抱拳行礼道:“哪位是上乾节度使?”
“本官便是李开花。”
李开花知道霍南道不会为自己隐瞒,索性承认了身份。
“李节度使,王爷请你去城中一聚。”
在其他五国地界,燕国的州节度使已算是登堂入室,毕竟手握一方军政大权,治下二三十万百姓,实力不容小视。
“请将军带路!”…………
李开花二人随将领返回霍山城,城主府外有重兵看护,戒备森严。
“李大人,请!”
“请!”
霍山城主府并不大,二人很快入了正堂,正堂两侧站着不少文武官员,中心座椅上是位年近四旬的蟒袍男子,此人国字脸,粗笔眉,有股子英武气。
南阳王刘季瑞,江皇刘赴最疼爱的四儿子,与太子刘仲昌共协理朝政,手握江国五州军政大权。沈公爷口中的半壁皇帝。
“外臣李开花见过南阳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开花在刘季瑞面前只是虎前小兔,不敢自持高傲。
“哈哈哈!李节度使请起!”
刘季瑞给人的态度就是爽朗霸气,自带豪放之风。
“多谢南阳王!”
李开花对江国之事还算了解,这位貌似正直的王爷可不简单,遥记当初江皇正值壮年,离大都住着六位亲王,那时太子还是长子刘伯隆,刘伯隆生性残戾,好养死士。
兴化十七年,离都内乱,江皇因猜忌之心想要罢黜太子刘伯隆,而刘伯隆也对其父起了不臣之心,集结死士兵马杀入宫廷,幸有卫帅拼死宿守方才解了宫廷内乱,江皇龙颜大怒,将太子与同随的三皇子刘叔敏贬为平民,终生囚禁于废太子府。
当年的卫帅是四皇子刘季瑞的老师,自然鼎力推荐刘季瑞上位,而江皇也十分喜欢这个儿子想要答应这奏请,但老丞相王祥的一席话让江皇改了主意,另立二皇子刘仲昌为太子,将刘季瑞外放到南阳州。
刘季瑞凭借着卫帅支持苦心经营十数年,达到了今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局面。
“李节度使请坐!这几日小小的霍山城真是热闹啊!”
江国在地洞中折了不少兵马,南阳王自然要询问一番。
“李某也是无妄之灾,此次来了江国拜会南阳王,谁知阴差阳错差点丢了性命。”李开花正襟危坐道。
“那还真是凑巧啊!我这位小师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王也不能不管啊!不知李节度使为何要见本王?”
霍南道与刘季瑞虽师出同门,但霍南道心向太子,私自培植势力,让南阳王觉得如鲠在喉。
“其实外臣前来是有事相求南阳王,王爷想必也知晓了天下行会对上乾州的封锁,外臣实力弱小无法与天下行会抗衡,所以想找一靠山乘凉,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江国的事李开花无权插手,更不会多嘴。至于燕国如今四分五裂,皇家显微,诸侯势力遍布,个个都是土皇帝,李开花在外部寻找靠山也就不足为奇。
“哈哈哈!左将军说笑,燕国如今日上兴隆,何谈压迫之势?”
南阳王对六国局势了如指掌,天下行会这么大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不过他不能因为李开花的一张空口白舌下此重注,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即得罪了天下行会,又养一个不听话的反骨仔。
“王爷不必安慰外臣,如今燕国童帅一家势大,车骑将军又要收拾两州的残垣断瓦,樊州虽富裕,但仅供自足,李某又能求何人呢?”李开花说的可怜,道的伤心。
“那李节度使为何舍近求远来找本王?”刘季瑞指的是江国的太子势力。
“这……”李开花欲言又止。
“哈哈哈!尔等都下去吧!”南阳王抬手一挥示意文武官员退下,正厅只剩三人。
李开花一脸难为情的说道:“王爷,李某也有私心,卫帅与上乾只隔了一个青泉城。李某只是想求助外援靠山,而不是把本州土地拱手送人。”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哈哈哈!不过本王帮你又能得到什么?论情报,本王可不比你差。论挑拨离间,本王派一二心腹便可。论买卖,本王与天下行会做生意比上乾州可好太多了……”南阳王列举了数条,将上乾州贬得一无是处,对于刘季瑞来说上乾是鸡肋之地,周围饿狼环视,难有起势。
“阿弥陀佛,王爷此言差矣!小僧认为人活一世要着眼长远,莫以一时论长短,当年王爷贬谪南阳州,以手腕魄力起家,如今雄踞五州之地,一步步走来结识好友,为何不能多添一家?”徐姚开口为李开花解围。
“好友自然是多多益善,但也不能因为一小蚁,舍弃一象兽,抛下眼前利益,去追逐了虚无缥缈的将来。”刘季瑞虽然对徐姚的话深有感触,但还不足以打动他。
“王爷,将来并不遥远,王爷尚且在努力追逐更高巅峰,那为何不能拉身旁人一把?道路越宽,走的越发顺畅。”徐姚不言事,只言心。
“禅师意思是让我放弃现有的宽广街道,去走那危险的荆棘小路,这可不是佛家人所为!”天下行会就是街道,上乾州的小路还不知道通向何处,凭什么让刘季瑞力挺李开花。
“街道看似广阔,但容纳的上限不过是车水马龙,而小路披荆斩棘可行千军万马!”
“好!禅师之言有理,本王愿信你一回!上乾州要钱要粮尽管开口。”刘季瑞朗声大笑道。
“王爷放心,得人恩果千年记,上乾州与王爷自此之后便是盟友!”李开花拍定此事。
……………………………………………………
午后,南阳王设席招待二人。
是夜,李开花与徐姚走出城主府。
“和尚,我不明白今日你是如何说通南阳王相助?”李开花自揽月寨开始便信服的是利益之上,无论是双方交战,还是邦交落定,都逃不了利益二字,书生到来之后,这股风气更加浓郁,李开花的行事思维也禁锢在唯利是图之中。
“主上,小僧并不否认争名逐利,相反今日若是太平来劝说南阳王也许会更加容易些,但人心是极其微妙的东西,有时会坚如磐石,有时也会柔软如纸。不仅有理性与利益,也有感性与冲动。言语说不动利益,但是能说懂人心。抛却身份比较,南阳王昔日走过的路与主上十分相似,也许他走得更困难也更加黑暗。但卫帅的扶持让他铭记恩情。这便是人心中的感性所在,小僧以此处软弱相劝自然水到渠成。”
徐姚和杜浊世无疑都是优秀的说客,只不过是二人的着力点不同。杜浊世更加倾向于人心的险恶面,用更大的利益压倒眼前的利益。而徐姚恰恰相反,他善用于人心的善良面,劝人铭记他人好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初入常国
江国,叶州,鹅水城。
鹅水本是常国丸州的边防重镇,自江国占领后又加固了数道边防线,屯兵达五万之众。
其中不得不提这样有趣的一幕,鹅水刀光剑影一触即发,但琼州通往常国的商路却极其繁茂。这种反差便可以看出江国太子与南阳王各自的态度。
在内政上,太子主张严法重赋,沿用江皇的手段多劳役,养重兵。而南阳王则主张与民休养,减劳工,养精兵。
在军事上,太子主张南侵,占常国与南国的土地。而南阳王主张东掠,占东海国的地域。
所以太子让霍南道攻打常国鹅水之时,刘季瑞断兵断粮想让初出茅庐的小师弟尝一尝败绩,但霍南道在这种内外绝境的情况下,回乡招募八千霍江郎大破鹅水城,扬名江国。
至于沈公爷在江国散布刘季瑞是半壁皇帝的恶毒谣言也就不足为奇了。
“节度使大人,末将就送到此地了!望二位珍重。”
南阳王的将领送李开花二人通关后折返鹅水城。李某人的眼前就是常国地界。
“和尚,此去洛大都需要多久时日?”
“驾马一月足矣!”………………
一月后,洛大都。
洛城与其他五国的千年都城不同,乃是新建大都,当年唐岚曦为了扫除旧障,兴女皇大权,从安城迁都至洛城。那时的洛城只不过是个河域小镇,经过五代女帝百年扩建已显雄伟之姿,近五丈高的城墙上飘扬着蓝底凰鸣旗,擂鼓高架,城门坚固。
“站住!出示路引!”
清脆高亢的喝止声传到李开花的耳中,一位女守卒拦在二人面前。
“燕国上乾州节度使李开花欲求见常皇陛下。”
男女混兵,各守一列,这种情况李开花已经见怪不怪。随即取出书印凭证交给女守卒。
“且在此地等候。”
女守卒将书凭递上城楼,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出现了一位女官。
“节度使大人一路风尘辛苦了,吾乃常国礼部左侍郎菅青,请大人入驿馆下榻。”
菅青相貌平平,但举止大方,礼仪规程做的周全。
“菅大人,请!”
李开花随菅青入城,城内早有软轿等候,二人各乘一轿,徐姚在侧随行。
菅青领着李开花走的是最繁华的街道,街面上各家营生买卖兴隆,女子身着华衣穿行街道,而红楼二层除了艳姬之外,还有**。这民风的确与中原各国有所不同。
行轿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驿馆到了。
一国驿馆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一般修的极其富丽堂皇,为外臣展示本国的富庶。
“节度使大人,请!”
菅青与李开花二人入了驿馆,左侍郎面带笑意诉说着周围的景致,穿过三五庭院,终于进了房间。
“节度使大人,今日就在此处休息,明天会有专门的官员来接洽二位,二位可将意愿写在奏章上,届时吾皇便会批阅。”
菅青只负责接待事宜,至于二人的请求以及常皇何时面见,都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多谢菅大人!”
李开花目送菅青出了庭院,这才放松身心斜躺在床上,苍云眼望着床框发呆。李开花有了南阳王的承诺,自然不怕常皇拒绝援助,此行只是锦上添花,见一见常国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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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国皇宫,照阳殿。
照阳殿是常国第三任女帝住过的宫殿,几十年来未曾翻建,显的有些陈旧暮气,唐武陵二十岁便入住此殿,一国的军政要事都在此宫殿中处理。
这是常国女帝本人的意愿,至于原因十分简单。第四代女帝在后宫留下了烂摊子,唐武陵现存的母妃有二十七人之多,侧嫔,才人,秀选更是多不胜数,个个是清秀俊朗的佳公子,年龄最小的母妃甚至比唐武陵都要小四岁,这样的环境下招人非议,所以唐武陵才搬到照阳殿,远离这堕落风评,专心治理国事。
“陛下,该用膳了!”宦官伏地说道。
唐武陵继续批阅奏折,左手芊芊玉指在龙椅上轻敲了一下,宦官立即心领神会,下去准备膳食。
片刻后,宦官端着黄金盘走入殿内,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玉碗,碗中乃是胡林草饼汤。陛下自微服归来对这民间食物极为喜爱,大内总管换了七个御厨,才制作出让陛下满意的膳食。
宦臣躬身从侧面靠近龙桌,那股浓郁的牡丹香气已经扑面而来,这也是陛下私巡回来改的习惯,以前的陛下很讨厌浓郁的花粉香,即便是最喜爱的牡丹粉香也只是淡淡的涂抹一层,现在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嗯~!”
唐武陵慵懒的靠在龙椅上,从宦官手中接过玉碗,小口精致的品尝。
“啪!”
突然间,唐武陵将手中的玉碗摔碎在龙桌前,卧蚕眼微微一张,帝王的上位者气息压向宦官。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宦臣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全身瑟瑟发抖,重重的磕头声传遍整个大殿。
“重做!”
皇帝的要求是最难满足的,她从来不会说具体的感观,全凭手下人的猜测与惊奇想法。
“奴才马上就去。”
宦官连滚带爬的出了宫殿,唐武陵又开始翻阅奏章。
一炷香后,礼部尚书谭隶入殿。
“老臣叩见陛下!”谭隶年近七旬,乃常国两朝元老。
“谭爱卿请起,今日有何事要奏?”唐武陵停下手中朱笔问道。
“老臣已经着手准备钟鼎祭典,有一事请陛下定夺,先皇所留太妃众多,不知陛下想选哪两位同行?”
“照往年规矩便可,朕没心思关注这些许小事。”唐武陵挥手道。
“那就依旧制。此外科考临近,请陛下抉择一位主考官。”
常国的人才选拔手段更为优秀。应试科举只看才能不看出身,由此人才如井喷式涌现,造就了五代女帝的盛世,同时也有两个极大的弊端。
首先有才者不一定有德,这些考取功名的官员贪渎情况严重,且官官相护党派林立。
其次,世家大族的权力极度缩减,经常聚众闹事,制造私议风波,罢行罢市屡见不鲜。
新生的官党派与旧存的世族派斗得不可开交,每年主考官的人选变成了最为艰难的抉择。
唐武陵右手二指敲击着桌案,沉思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让耿立佥去!”
女帝唐武陵素有雄才,为了清廉官场,她使用了内检举,让世族党监察官党派,若发现官员贪渎情况可直接谏言到凤台,由皇帝亲自处理贪腐之虫。世家大族对这些死敌可不会心慈手软,不到两年时间唐武陵便扼住了贪渎之势。
除此之外,女帝唐婉儿又成立了常国粮属,用官家手段控制买卖市场走向,以此警告那些世家大族行事多加用心,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一来双党与皇权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巩固了盛世局面,成就今日的常国。
“耿老帅?陛下此事恐怕不妥!武官做文试主考有失公允啊!请陛下三思。”谭隶当了这么多年的礼部尚书,还从未听过哪个将军当科举考官,这怎么能选拔人才呢?
“耿帅战功卓著,而且位列名帅榜,如此人物为何不能做主考官?谭爱卿若有其他人选,可以推举一二。”唐武陵轻抚额头道。
“陛下英明!”谭隶自家是世族出身,不敢推举世族党人员,当然也不会推荐官党派。
“嗯!还有何事?”唐武陵见谭隶久久不告退,便开口询问道。
“回禀陛下,燕国来人了。燕国上乾州节度使李开花已经入住驿馆。”
“哦?此人是代表燕国朝廷,还是上乾州。”唐武陵兴致不高的问道。
“应该是上乾州自己来求,前几日天下行会对上乾州使了手段。”谭隶分析道。
“哼!明日打发他们回去吧!”
唐武陵虽然对天下行会不满,但还没有到分庭抗争的时候,常国粮属与天下行会还做着买卖,没必要为了一个节度使破坏局面。
“是!老臣告退。”谭隶说完了公事准备退出大殿。
“等等!他们从何地入境?一行几人?”唐武陵回首间看见打翻在地的胡林草饼汤,皓齿轻咬下红唇,心中不安,思绪乱飞有了其他想法。
“一行两人,节度使与随行禅师,自丸州入境,在常国行走已有一月。”谭隶为官多年,事事从细。
“让宫廷画师画一幅他们的肖像。”唐武陵万年不变的阴沉脸升起了红晕,看似有些羞涩。
对,绝对是羞涩!谭老狐狸一眼便看出来了,随即回答道:“是,老臣这就去办。”
谭隶退出了照阳殿,殿中又变得寂静,唐婉儿无心批阅奏,抬起柔夷轻轻抚摸右肩,龙袍下藏着一个抹不去的牙齿咬痕,以她的性格自然是还了回去,但身上的痕迹可抹除,心里的痕迹又该如何处置呢?
二十五岁的常国女帝对着面前的奏章喃喃道:“消失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常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恰逢偶遇
翌日,初秋雾,朗风启。
驿馆内的李开花早早便已起身,按照常国的官场规矩,书写文请递入常皇宫,等待女帝的召见。
一直等到午后也不见有人来传召,按理说,常国女帝若不想见他们,派人打发便是。
“和尚,这女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李开花穿着燕国官服坐了一早上,难免心生急躁。
“帝王心思,非常人可揣度,主上莫急。”徐姚也加了一件红袈裟,端坐佛家宝相。
“这谁设计的燕国官服,捆的人周身难受。”李开花扯了扯脖领说道。
“节度使大人!”
庭院外传来喊声,礼部左侍郎菅青又来了。
“菅大人,陛下是否召见我等?”李开花起身行礼道。
“着实不凑巧,陛下今日国事繁忙,令下官陪节度使大人去游玩一番都城,尽地主之谊。”
“陛下真乃仁善之君,菅大人稍等,李某去换身衣服。”
李开花以节度使身份住进驿馆,归属于官家邦交,获得觐见女帝的机会,同时也就限制了自由,没有女帝的允准他们可离不了常国。
片刻后,李开花换上了平常衣物,在菅青的引领下到了街道处,三人一路游览了七八个景致,菅青的介绍也额外仔细认真,最后三人到达了一处寺庙。
这寺庙门前台阶至少有三五百层,寺内香火鼎盛,来往百姓络绎不绝。
“节度使大人,此地是元礼佛,洛都最有名的姻缘寺庙,不少青年男女都来此地求签解缘,听说十分灵验,二位请!”菅青今日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元礼佛,谭尚书再三叮嘱一定要将二人带入寺庙。
夕阳西下,晚钟暮声。
李开花这半日寸步未停,感觉周身困乏,再看见这高耸的台阶有些心生退意,于是说道:“菅大人,不如今日就此作罢,明日再观如何?”
菅青这一听还了得,前面那么多景致都是陪衬,这元礼寺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放眼过去来往的近千位男女信徒都是大内甲士乔装打扮,更何况寺内还有一位真佛,花了如此代价布置的“偶遇”岂能容李某人拒绝。
“节度使大人,这寺庙属洛都一绝,既然到这了,不妨观了再走!”菅青语气还不敢太过强硬,生怕演砸了这场戏折。
“主上,菅大人盛情难却,观一番也无妨。”
徐姚使了一手推波助澜,他可是和尚庙出身,哪些是信徒他一眼便知,如此好戏怎么能半途而废?
“也罢!菅大人请!”
李开花客随主便,不能坏了这左侍郎的情分,毕竟这是常国地盘。
“节度使大人请!”
菅青心里全是冷汗,刚才可真是生死之境啊!今日若是真佛不高兴,杀头的可不止她一个。禅师的一句话真是普度众生。
三人登上了台阶,佛门前一位老和尚正在清扫落叶,菅青看见这老秃驴想笑又不敢笑,被老和尚的侧目余光瞪了回去。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是求签,还是敬佛?”老和尚主动上前搭话。
“有何区别?”李开花随口应付道。
“求签向左,可去祈愿树下。敬佛向右,便是大雄宝殿。”老和尚帮李开花规划路线,谨防出了差错。
“敬佛吧!”
李开花对他人指点姻缘并无兴趣,踏步上了右方台阶。
“主上,小僧去问问姻缘,劳烦菅大人引路。”徐姚向老和尚报以善意微笑,向左侧小路而去。
老和尚看着徐姚的背影,眼中生了忌惮道:“恋绝情和尚精通相面之术,只怕他已知道陛下的身份。”
“咯咯咯!尚书大人也太过认真了吧!竟然舍弃了七十年的长发,下官佩服!”菅青看着二人远去,忍不住的发出笑声。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一切是做给李开花看的吗?这是做给陛下看的,头发没了可以再长,圣心失了用何弥补?”谭隶教导菅青为人做官的道理。
“尚书大人那下官现在还需要跟着绝情和尚吗?若李开花已知陛下身份岂不是一场闹剧?陛下失了龙颜会不会责怪我等?”菅青问道。
“这便是绝情和尚的高明之处,他既然如此配合,想必李开花尚不知陛下身份。”
“尚书大人,李节度使会不会成为皇后?”菅青也是女儿身,少不了八卦心思。
“慎言慎行!”
“李节度使真是鸿运啊!”
“那当然,一国之主是何等身份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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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近在眼前,说起这姻缘二字,李开花首先想到的就是天下行会的少主君赫连玉瑶,二者初识于揽月寨,双方情谊自不必多说,李某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就是抢压寨夫人,但何奈上天戏弄,地底穹顶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缘,宝蓝公子的模样在李某人心中挥之不去,不知是情,还是欲,也许二者都有之。
按理说,因缘寺的大雄宝殿信徒香客定不会少,但今日台阶往上只有李开花一人,到了佛寺正殿门前,这弄人的命运又来了。
自殿外向内望,一尊高达四丈的镀金佛像散发着淡淡光辉,佛像下的香案两侧有数排燃烧的红烛,佛前放着三个蒲团,中心处跪着一个人影。
一身宝蓝锦服,头系精致玉簪,静候昨日旧人。何等熟悉的服饰,何等熟悉的身段。
李开花站在佛殿门前恍然大悟,看来今日的安排太过于刻意了。
唐婉儿跪了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中立即慌乱起来,堂堂的常国女帝也有小女子的一面。
他到底是进还是不进?他在等什么?要朕回头吗?那朕是笑还是不笑?是老友重逢的爽朗大笑,还是半遮面的羞涩浅笑?
乱!一个字,真是乱!常国女帝心慌了,别样的心胸憋闷。处理那些贪腐巨案,听闻敌国来犯的情报都没有这般难受。
“踏踏踏!”
李开花径直走到唐婉儿身后,那股浓郁的牡丹香味沁入鼻尖,这一次知道宝蓝公子是女儿身的李某人有了别样的冲动,苍云眼也换做了对美的欣赏。
“刷!”
李开花斜坐在唐婉儿身旁的蒲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佳人,嘴角的笑意趋于邪性。
唐婉儿跪在佛前,迅速闭紧双目,可以看见睫毛间的颤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粗俗的地痞无赖。
李开花微微抬起右手,观了一眼掌心处,随即反擒住唐婉儿的柔荑,一把将其带入怀中,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放……开……我!”
唐婉儿坐在李开花的右腿处奋力挣扎,想要摆脱李开花的怀抱。
“你……这个地痞,无赖,流氓,匪徒。”
唐婉儿设想过无数的再见场景,但那些温婉佳公子,谦谦如玉郎都是幻想中的存在,这无赖就不会说一句依稀动心的情话。
“你到底是何人?今日这么大的排场,礼部左侍郎都能供你驱使,莫不是常国女帝陛下?”
李开花口中虽然开着玩笑,但并没有将唐婉儿联想到女帝本人身上,因为这太过于荒诞,不切实际。
“你若不会好好说话,那我便走了!”
事实就是这么离奇,二十五岁的常国女帝第一次微服私巡就遇上了李某人,而且还失了贞洁。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来!先叫一声花郎让我听听!”
李开花平日里看起来是严肃正直,私底下也躲不过这儿女情长,现在他想的是如何将唐婉儿带出常国,领到李家府上。
“不叫!你以为我是那**吗?”
唐婉儿誓死不从,这种羞耻的称呼怎么说的出口?
“那可别怪花郎动手喽!”
李开花压向红唇,在这姻缘寺的大雄宝殿,在佛前一吻定情。唐婉儿奋力捶打着李某人的胸口,时而极力推搡,但终于还是选择抱住李某人的脖颈…………
祈愿树下,晚风送凉。
红衣袈裟的徐姚望着手中所得的竹签,签上写了两个字“上上”。
“嘶!”
小白蛇看见了新奇物迅速蹿出徐姚的袖口,盘绕在竹签之上。
徐姚会心一笑将解签客给的锦囊挂在了祈愿树枝之上,抬头仰望满树枝的祈愿红锦囊在风中摇曳。
“师父常说,情爱之初,躲不过**二字,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是果,那因又是什么呢?”徐姚口中呢喃道。
风给不了徐姚答案,或者说没人给得了恋绝情答案,这一切都得让他自己去寻,也许有一日和尚经历过,就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果。
“啪!”
小白蛇不小心缠断了徐姚手中的上上签,引来和尚的注目,小白蛇自知做了错事,迅速攀回徐姚的袖口。
徐姚摇头一笑,盘坐在树下颂唱佛家经文,小白蛇静静的趴在徐姚的肩头听着佛说。纯白的躯体又略微壮大了一圈,再有几日徐姚的袖口就装不下小白蛇了。
“当!”
寺庙的晚钟再次响起,一切归于平静,世间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但李家确有这个光荣传统,无论是李四和顾傲霜,还是李随缘与顾青莲,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聘汝为妻
秋收钟鼎节,万家兴和日。
凤台议事殿中,常国百官着新衣,人人面色带喜气,相熟者见面还不忘恭贺两句。
钟鼎佳节出自弘立院,兴于中原地,每年此时彩灯高挂,庙堂祭祀,蝇民社火,普天同庆。
“陛下有旨,今日不早朝。诸卿退去。”宦臣带来女帝的旨意,议事殿内的议论声热闹起来。
“陛下近来对朝政似有懈怠啊!”
“陛下临极九载,一向勤勉有加,万事躬身亲为,只有这几月罢议早朝,让人琢磨不透。”
“这其中有何缘由?难道是臣子们的过失吗?”
常国女帝临朝,政治风评开明,出了不少谏官直臣,对君王有提醒督促之责,所以朝堂上的请见声不绝于耳。
“星河!陛下有何事罢朝啊!”出言者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身上穿着五六十斤重的甲胄,一双垂眼两侧布满了皱纹,质问宫卫中郎将耿星河。
“回禀大将军,末将并不知情。”
耿星河一脸无辜的开口,虽然他年近四十,位高权重,但在老父面前称不上人物,常年感受着父亲的重压。
“那还不去问吗?”
耿立佥,常国兵马大将军,年岁七十九,名列天下名帅榜丁字位,也是个战功彪炳的大人物。
耿立佥一生的功绩都在南原之上,属于羡问途同一时期的将领,也是中原六国上代帝王治下最后一位将星。
三十七岁掌管宫卫禁军,四十六岁外戍南原,十载光阴,八战八捷,将匈真可汗部逼到了寒苔地,为常国扩充两州之地,以此列入史册。
耿立佥现在的年岁已经不适合战场,处于半退隐状态,唐武陵加封他为上柱国,大将军成了洛都的闲散人,不过这位老将生性刚毅,每日坚持上朝,而且身着重甲,七十岁以后也从不懈怠。
“末将这便去问!”
“且慢!耿帅稍安勿躁,陛下为朝政劳累多年,勤奋之名世人皆知,如今休息一两日也情有可原啊!”
戴着假发的礼部尚书谭隶是唯一的知情要员,自然要为皇帝打个掩护。
“谭尚书所言也合情理,但本帅担心陛下因此生了惰性恶习,落了陛下的英名。介时老臣有何颜目去见先帝?”耿立佥说道。
“陛下的脾性耿帅是知道的,又何故担心呢?”
“也罢!都散了吧!”
大将军发话,众人随行,权当给皇帝陛下放一天钟鼎节的假日…………
洛都街头,节日的热闹已经显现,人员攒动,各家商户便宜买卖,吸引更多的客人进行节日消费。
“娘子喜不喜欢此簪啊!”
街边小买卖摊前,李开花右手牵着唐婉儿,左手拿着一支木簪询问女儿家的心思。
“不喜欢!”
唐婉儿什么样的簪饰没见过,更何况这一个雕工劣质的木簪。
“嗯?喜欢吗?那买了!和尚付钱。”
唐婉儿是个傲娇的性格,李开花更是如此,强行将木簪戴在唐婉儿的发髻上,与那另一根精致玉簪形成鲜明对比。
“你……”
唐婉儿虽然心存暖意,但面上还嗔怪李开花,皇帝是何等强势的职业,何来遇上了个更强势的无赖。
“不错!以后就这么戴着!婉儿,你说初次与岳丈见面应该备些什么礼物?”
李开花从唐婉儿口中得知她父亲是常国粮属主政官梁励,而女帝陛下的身份是梁婉儿,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既能抱得佳人归,又可以与粮属谈买卖。梁婉儿这个虚设的人真是恰当好处。
“随你!”
唐婉儿只是想从侧面促成此事,让李开花得偿所愿。
“和尚你说呢?”李开花又转头询问徐姚。
“自然是越重越好!”徐姚是这场戏中的通透人,演技自然属于上佳水平。
“事事都问他人,要你作何?”
唐婉儿生怕和尚露出马脚,这和尚着实讨厌,偏偏会什么相面之术,让人不知从何处提防。
“那就搬!见什么搬什么!把钱都给我砸了,李某不信岳丈是铁石心肠之人。”李开花搂住唐婉儿的腰间,大气无疑的指挥道。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大节度使花了两枚地脉石,共计两千金的礼物堆了六七车,来到常国粮属主政官梁励的府上。
梁励这个出门的动作已经演练了上百次,尽量让自己做到平和自然,又要是那种恰逢出门偶遇的情景。
“老爷,老爷!来了来了!”管事想门外张望了一眼,迅速冲入内堂。
“出门迎接陛下,把本官的那些古玩字画都收好,不要让陛下看见!!”
梁大人真是难做啊!既要在李开花面前演技纯熟,又要让陛下感觉自己是个清贫好官…………
“父亲,你要出门吗?”
唐婉儿语气平淡,女帝这声父亲可折了梁励的阳寿。
“是是!朝中有些事务要下……本官处理。”
唐婉儿卧蚕眼轻轻一张,梁励下意识的想跪下,他这一辈子是第一次比皇帝站的还高,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他是李开花,有事找你商议。”唐婉儿指着李开花说道。
梁励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相握的神态,立即开口回应道:“好好好!那就先进府吧!”
梁励转身先行,面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让皇帝跟在身后,真是又刺激又心惊。
“婉儿,你爹看起来怎么……”李开花凑到唐婉儿耳侧欲言又止,不好恶语评价娘子的父亲。
“莫要背后议人长短,他就是这副模样,看多了就习惯了。”
唐婉儿也收起了口中猥琐胆小之流的骂语,毕竟梁励现在可是她的“父亲”。
李开花三人入府,在内堂落座。
梁励现在是如坐针毡,尽量回避女帝的眼神,生怕让人看出端倪。
“梁伯父,此次后辈前来是有事恳求伯父。”李开花起身行礼道。
“既然是小女好友,有话便直言吧!”梁励对李开花可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丝毫气短之意。
“不瞒伯父,后生在燕国上乾州为官,近日天下行会对上乾州实施封锁,所以后生想请伯父出手相助。”
“此事不难!本官答应了。”
“啊?”
李开花已经准备好了与梁励激辩,再请和尚出手劝服这位主政官,谁知这梁大人开口便答应了,这事情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吧!
“怎么,本官说的不清楚吗?”
梁励他敢不答应吗?女帝陛下亲自下的旨令,哪有他反驳的余地。
“多谢伯父大仁大义。”李开花躬身一拜道。
“嗯!本官还有要务先行一步,就让小女招待你吧!”梁励的任务已经完成,想要找个借口抽身,毕竟坐在这厅堂上压力极大。
“伯父,且慢!后生还有一事。”李开花拦住了梁励匆忙的身影说道。
“这……”
梁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唐婉儿,这与预先说好的有极大差异,现在他就该离场了,怎么还有其他事!
“父亲,不妨一听。”
唐婉儿以为李开花心生贪念,想要加些别的辅助要求,政客的手段唐婉儿再熟悉不过,心想:要帮他就帮到底,一并答应便是。
“那好,你且说说看。”
“踏踏踏!”
李开花向后退了数步,右手撩起长袍,双膝跪地,重重砸在地面上。
“嘶!”
梁励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知所措,按照此人与女帝的关系发展,极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再差也能落个妃子。梁大人可受不起这一跪。
“李开花,你做什么?”
唐婉儿眼中尽是失望,都已经说好相助,又何必如此屈膝,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本以为你是不受俗礼约束的铮铮儿郎,谁承想也不过是个为利益屈膝的魍魉宵小,李开花!算朕看错你了,你不配入朕的宫廷。
“当当当!”
李开花面色严谨连磕三个响头,随即抱拳开口道:“后生李开花,年二十二,燕国上乾州月牙集人士,自幼丧母与祖父同居,后因家破入林为匪,添为揽月寨头把交椅,一路筚路蓝缕,多遇险节坎坷,时至此日官拜燕国左将军,上乾州节度使。家门尚不显,府门尚不高,但有方寸栖身之地,今日愿聘梁婉儿为妻,功德相依,抚手相老,举案齐眉,绵延子嗣,望伯父大人成全。”
聘妻,人生重要关头怎能不严谨对待,李开花是局中人,跪的是岳丈,聘的是贤内。
“此事还需商议。”
梁励哪能做女帝的主?只能口生推诿之词。
“我答应!”
唐婉儿平生第一次这么感动,眼眶中的泪花忍不住掉落,这便是她相中的男儿,虽粗鲁浅薄,但却有真情实意。
“好!那本官答应了。”梁励连忙应声道。
“那便多谢岳丈了!明日小婿便带婉儿离境,日后定会多来看望岳丈大人。”李开花欣喜若狂的说道。
“不,明日举行婚嫁礼!就在梁府。”
唐婉儿不可能离开常国,同时她也明白李开花也不会留下来,只能出此应对之策。
“婉儿如此心急吗?嘿嘿,为夫喜欢!”
“无耻,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