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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代的生涯全文阅读

作者:光棍琉璃     第十代的生涯txt下载     第十代的生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梁励嫁女

    “当格里格……梁府嫁女好风光,今日小弟把福唱。一唱百年好,二唱夫妻和,三唱共白首,四唱满堂孙…………”

    “刷刷刷!”

    铜板银钱洒满地,乞丐儿在梁府后门疯抢,大户人家的喜事百人占光,乞儿今日也能落一顿饱饭。

    照正门红彩,门迎高挂“囍”字灯笼,梁励亲身在府门前迎宾读贺礼,这是梁家的荣幸,哪怕千百年后也可以对后人诉说:皇帝在咱家成过亲。

    “梁励二舅到!贺礼:烫金琉璃盏一只,玉如意一对!”

    这读贺的人可是凰腾阁大学士,匈真安抚使,当朝二品大员韦从德,口中UU小说都有十足的斤两。

    “耿帅!中郎将!”梁励快步迎向耿立佥父子。

    “叫二舅,老夫现在是梁家旁系落魄子弟的当家人,你可不要扫了陛下的兴致!”

    耿立佥可是年近八十的人精,女帝想要体验民间婚嫁习俗,满朝文武都是陪衬,这场戏折要唱的尽善尽美,满足陛下的好奇心。

    “是!二舅,表弟,请入府饮茶!”

    梁励知道这是自己与朝廷要员拉近关系的良机,有了这层底子在,日后梁励想求这位二舅也便容易许多,人情世故在官场有大作用。

    “好!好!给老夫多准备两坛烈酒,今日老夫要喝的尽兴!”

    耿立佥对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很是满意,戏唱到这份上,自己也要融入角色啊!

    “梁励侄子到,贺礼:粉金观赏瓮一只,上等锦绣绒被一双!”

    “梁励义父到,贺礼:山水字画一副,文房四宝一套。”…………

    这梁家的亲戚真是络绎不绝,上到娘舅叔伯,下至外侄义女,凡是常国洛都有官衔的人员都来送礼恭贺,能不能进府不要紧,这份心意不能少,这可是对陛下的诚意呀!

    韦从德见人读礼都很讲究,全部套在梁励身上,尽数规避女帝,不落皇家威严。

    至此时,梁府外又来一人,韦从德抬目间眉宇一皱,思量的片刻,读出来人姓名。

    “梁婉儿师长卜迁仁到,贺礼:提字喜扇一把。”

    梁励看见卜迁仁立即迎下台阶,躬身一拜道:“大人,您回来了。”

    卜迁仁的年龄与梁励相仿,吊角眼配染霜鬓,衣服简朴,笑容无华。

    “梁兄长,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烦大人挂念,请大人入府一坐。”

    卜迁仁微微摇头,站在府门前静候他人,片刻后,街面上又来一人。

    此人也是中年模样,一副道人打扮,手持拂尘,背负桃花木剑。见到卜迁仁后面露喜色。

    “贫道还以为你是那天上难请的星宿,一别十年不见踪影,这次可不许再走,婉儿需你相助。”

    道人长相并不出众,但言语贵气,胸前特意簪了一朵红花,由衷高兴今日的喜事。

    “既然来了便也就不避了,与兄长同行风光甚好。”卜迁仁放下了心中执念,越过梁府这道门,又是常国官道。

    “请!”白衣道人并未理会梁励,率先踏入府门,韦从德起身跪拜,不敢读出道人的姓名。

    “兄长,请!”卜迁仁紧随白衣道人入府贺喜。

    ……………………………………………………

    梁府庭院内高朋满座,嘈杂热闹。但二人入府后,在座的数百人瞬间安静下来,个个毕恭毕敬的起身,想要跪拜白衣道人。

    “诸位不必拘礼,今日是婉儿大喜,饮酒作乐共享佳辰,贫道招待不周了!”

    白衣道人喧宾夺主,顶替了梁励的位置,而梁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这个假父可比不了生父。

    白衣道人名曰翟经旋,云顶山了尘宫修士,常国境内唯一一位在册的天玑客,当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常国女皇唐武陵的生父,当朝太后之尊位。

    “翟道人,卜贤侄,快来此地落座。”在场的官员中也只有耿立佥敢如此称呼二人。

    “耿帅,风采依旧啊!”

    “耿伯父,耿贤弟,别来无恙!”

    耿立佥让开了首席给予翟经旋,与卜迁仁落座于左手侧,交情归交情,但这尊位不能变,这有关皇家颜面。

    “翟道人你是如何请得动卜贤侄?他这座真神老夫都找不到。”耿立佥的资历允许他这么说话,更何况当初翟经旋当上皇后,耿帅可是出了不少力呀!

    “贫道清修闲暇之时写了不少书信,足足消磨了十年光阴这才请卜贤弟再次出山。”翟经旋虽是闲云野鹤,但心系女儿朝政,不愿人才埋没民间。

    “翟兄长高抬了。”

    卜迁仁,此人对常国可谓是居功至伟,遥记当初常国历经三代女帝卧薪尝胆,国力达到鼎盛之期,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恰逢第四代女帝有开疆拓土之心,但苦无良策计谋,正值此时卜迁仁出仕为官,进献《平虏十一策》,北结云国,东交江国,直击南原匈真。

    卜迁仁自领十二万禁军,用了不到三年时间打下南原匈真三州土地,比当年持重兵南攻的耿立佥更胜一筹,先皇大悦封侯拜相大赏卜迁仁,赐卜迁仁太傅之位。但好景不长,卜迁仁入东宫教习不过两年便上书谏言先皇止奢靡之风,停纳妾选秀之举,但先皇已至暮年,生了懒惰享受之心,当朝斥责卜迁仁居功自豪,不识抬举。卜迁仁一怒之下致仕还乡,不参朝政。

    卜帅出仕六年,便夺得了天下名帅榜丙字位,但由于十年隐朝未立功绩被沈公爷顶了名次。不过单凭《平虏十一策》,卜迁仁还是稳居名帅榜戊字位。

    “卜贤侄啊!鹅水之事怪老夫用兵不利啊!”

    先皇虽然斥责卜迁仁,但是依旧沿用他的策略,交好云,江两国,谁料刘仲昌生了狼子野心,突袭鹅水城,让耿老帅措手不及,吃了败仗。

    “伯父不必自责,伯父能守住丸城已算是大功一件,鹅水边防日后夺回便是。”

    “哎!本帅老了,以后常国的天下就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中,老夫一世虚名,谁承想临了败给了霍家小娃儿。”…………

    “当!”

    锣鼓响起,新人出面敬酒,常国崇尚男女平等,所以唐婉儿也随李开花同行。

    女帝临场,周围席位静若寒蝉,李开花牵着唐婉儿率先走向梁励,他不知道常国的婚嫁习俗,但先拜岳父总不会错。

    “岳父大人,小婿给您敬酒了。”

    李开花将空酒杯递到唐婉儿面前,示意让她倒酒。

    “婉儿听话!”

    李开花斥责了一声,唐婉儿这才不情愿的斟了一杯酒。

    “岳丈,请!”

    “好好!”梁励的这杯酒难咽啊!

    “婉儿,都是你家亲戚,你来带路。”李开花一身大红袍,面上欣喜异常,自今日起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敬一盅便可。”

    试问在场的官员哪个敢端起女帝倒的酒,所以唐婉儿也不想为难他们。

    “不行,快,挨个儿来。”

    李开花好不容易当上新郎官,怎么可以草草收场?

    唐婉儿无奈抬头环视寻找耿帅的位置,席位上做的一众官员纷纷低头,不敢直视龙颜。

    “卜师?”

    唐婉儿看见了自己的老师面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卜师,你回来了!”

    一国之治最重要的便是人才招揽,女帝对卜迁仁的才能十分了解,若是他能再仕官,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李开花与唐婉儿的关注点不同,他首先看到了翟经旋手中的拂尘,这拂尘木杆便是当时招魂幡的木杆,唐婉儿涉险取得此物定不会把它交给普通人,看来这道人与唐婉儿关系非浅。

    “您是……”李开花对翟经旋躬身一拜询问道。

    “婉儿娘亲的挚友。”翟经旋同时也打量着李开花。

    李开花脸色微微一变,心想难道这方外人与岳母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岳父为何还让他入院,而且坐的是首席,嘶!贵圈真乱啊!

    “夫君,给卜师敬酒。”

    “好!卜师请满饮此杯。”

    “他就不必了,方外出家人不喝酒。”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庭院中的官员多数散去,李开花喝的迷迷糊糊进了洞房,唐婉儿端坐在床边,今日红衣格外动人。

    “娘子!为夫来了!”

    李开花此时兴致正浓,想要早早享受闺房之乐,但唐婉儿轻轻将他推开说道:“合卺酒还没喝!”

    “诶呀!何故如此麻烦?”

    “不!要喝的!”

    “也罢,为夫去取!”李开花从红桌上端起两杯水酒,回首之际却见娘子潸然落泪,情态楚楚可怜。

    “娘子,为何落泪?为夫方才是有些鲁莽……”

    唐婉儿摇头不语,端起酒杯与李开花左臂相交,饮下了合卺酒。

    “花郎!”

    “嗯!”

    “夫君!”

    “在!”………………

    是夜,徐姚扶着昏睡的李开花登上马车,这迷药后劲十足,三日颠簸,徐姚带着李开花已至登州。

    梁府嫁女,妾身未名。

    愿作长相守,何奈许帝王。

    佛前定姻缘,不见两百首。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国的大航海时代

    “踏踏踏!”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厢内李开花斜靠在窗侧,手中玩耍着唐婉儿赠他的玉簪,苍云眼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阿弥陀佛!主上不想问些什么吗?”和尚坐在厢外的辕座,驱使着马车向前行走。

    “问也无益,难道要折返洛都吗?即便千百次,也逃不过这个结果。”李开花将玉簪别入发髻,不做强求。

    “如此说来,主上早知道了。”

    “她驱使满朝文武演给李某看,而李某只需相信即可,又何必追问。”

    世上有许多事两难全,唐婉儿不会舍弃一国朝政,同样李开花也不会罢放上乾州,即便强求也只是妥协结果,那何必平添不快呢?

    “主上,莫不是想就此流入回忆?淡看天边云舒。”

    “李某不是和尚,做不到心胸宽广。有朝一日,李某驾领千军万马,招展遍野旗帜,再踏常国疆土,婉儿举朝来降,岂不痛快?哈哈哈!”

    李开花的心境又一次发生变化,一股股驱动力终有一日会将小溪变成奔流的大江大河………………

    出登州,入岳州,再向东便是南国。

    南国共计八州土地,是现天下存世最久的王朝,富硕天下第一,水师举世无双,全境河流密布,每州治下百姓少说也有上百万。

    这天然的地形是固若金汤的保障,同样也是开疆拓土的阻碍,所以南国自建立至今并无扩充过一寸土地。

    邓州,双鱼城。

    南国的繁华,北人难以想象。单单这一座州府治下的城池便可媲美当初的蓟大都。

    李开花与徐姚此行目的是潜入应天大都带走天下行会少主君赫连玉瑶,同时也为探查一番南国地理风俗。

    游船画舫,纸伞深巷,南国的建筑风格与常国截然不同,更显古之优雅。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新出炉的糖饼!”

    “大爷,来玩儿啊!”

    街面上的吵闹声繁杂,来往百姓的服饰多是锦衣,个个腰间悬挂饱满的钱袋。

    “天下行会聚六国之财,此言果真不假,南国的百姓都多有受益。”

    李开花看见这城池状况瞬间感觉自己的上乾府就是乞丐窝。百姓穿的都是破烂货。

    “南国防守有天然的河流屏障,再加上船造技术远胜于他国,所以少有战事,商业趋于繁硕,文化尽显厚重。”徐姚出身南国,对自己的故乡十分了解。

    “听闻霍南道凭八千人大败南国三万兵马,可有此事否?”李开花听赫连玉瑶说过此事,所以想了解一下详情。

    “却有此事。这都是南皇野心作祟,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米。当时霍侯爷召集八千霍江郎占领鹅水,全军刚经历恶战,正值人困马乏之际,南皇趁机出了三万兵马,想要偷取叶州的霍江城,谁知冠军侯连夜奔袭数百里回防霍江城,凭借八千残兵大败南国兵马。至此南国的陆上兵马便成了笑话,被江国百姓戏称不胜传说。不过南国立世凭借的是水师,境内的两支水师共计三十余万,在江河上可以轻松诛灭他国百万雄骑。”徐姚客观分析南**队的优劣点,并未掺杂家乡元素。

    “不胜传说?难道这几千年来南国在陆地上没有打过一场胜仗吗?”李开花笑道。

    “据史料记载的确如此,历代国主但凡起了侵略之心,全都是大败而归。”

    “这还真是有趣!今日先投店,明晨再出发!”

    ……………………………………………………

    应天大都,皇宫,正大光明殿。

    今日南皇朱炎兴召集天下行会主君赫连大宝与弘立院主杜以弼共聚大殿议事。

    龙椅之上朱炎兴正在闭目假寐,这位皇帝已经步入中年,而且身体欠佳,常年需要药物维持,看起来面色寡白,有些病怏怏的状态。

    殿中赫连大宝与杜以弼各站一列,中心处放着一个由木案拼凑起的大桌,桌上放着一张天下堪舆图,这张图画的格外精细,而且与诸国共知的地域有极大差异。

    原来在数百年前,南国已经凭借着先进的航海技术开启了向外探索的时代。

    经过数代前人的努力,南国皇庭有了重大发现,这天下并不是由南至北的方形,而是往复循环的圆形,记得当年第一代航海者从南国东境出发,共航行了十四年光阴最终到达了常国西境海域。这样完美佐证了天下是圆的理念。

    此事也成南国最高的机密,不过航行者的步伐并没有停止,时至今日整个天下的地理情况已经完全探明,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南国在海外占领的散岛土地已经达到十州之多,全国共计十八州,远远超越了号称疆土第一的云国十三州。

    这些事都不为世人所知,每年向海外十州的移民都被皇室谎称为海啸灾难,南国皇帝还以此为由,常常求援东海国相助。

    “两位爱卿,朕只问一句,东海有州岛可否属实?”

    朱炎兴自继任皇帝以来还不曾向外扩充土地,原本他以为海外岛屿已被南国尽占,谁承想现在又出了个东海之滨的大岛,据称有一州土地。若他能占领此地,那后世便不会称他为碌碌无为之帝。

    “陛下,这岛屿上古早有记载,确有一州之土。”

    政治架构离不开经济基础,南国大航海时代最受益的便是天下行会,若不是海外岛屿的种植量,单凭南国的土地,赫连大宝怎么可能做天下粮草的买卖?除此之外,天下行会出售的各种香料异果,奇珍罕兽都是出自于海外诸州。

    同时买卖交易是公平的,皇室航海的资金多数是出自于天下行会,而且每年的投入成数倍递增。

    “老夫也敢担保!”

    大航海时代的提议最先出自于弘立院,刚开始探索的地图都是弘立院书文所载,所以南国皇室也没有亏待弘立院,海外十域的州刺史都是弘立书生。

    “甚好!那朕立即下旨,派遣五万水师登入此岛,二位卿家当记首功。”

    东海之滨的州大岛意义非凡,除了移民开疆之外,更多是对东海,燕国的威胁,若一朝登陆奇兵,定可让两国措手不及,不过这都是遥想罢了,以南国现行的陆上实力很难对别国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那老夫便派遣两百书生随行,助陛下一臂之力。”

    弘立院出的可都是地脉客,登岛的风险自古有之,除了野性难训的兽类,还有化外遗民,这些势力中难免有超越凡俗的存在。当然也有不少先辈修士遗失的古籍,化外遗民创新的文字,这些都是弘立院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杜以弼愿意为南国水师保驾护航。

    “陛下,天下行会也愿随行!”

    赫连大宝关注的自然是商机,此行除了能打通向北的海商路之外,还能在这新岛上发现别的种植物,异兽等一系列的好东西,他岂能缺席?

    “好!二位卿家有心,那便定在一月后启程!”

    航海需要准备诸多东西,五万人马的备用粮食便不是小数字,天下行会调集也需要时间………………

    孤仞山,窈窕阁。

    赫连玉瑶自从宗杰事件后一直被父亲禁足在家中,身形日渐消瘦,每天郁郁寡欢,至今她还不愿相信是小铁匠杀了干爹。

    “少主君,您就吃一点儿吧!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丫鬟自幼陪伴赫连玉瑶,自然心疼主上,想当初少主君是多么活泼开朗,现在已变的暮气沉沉。

    观鱼台旁,赫连玉瑶抓了一把鱼食洒向湖中,静静看着鱼儿疯抢,面色却无半点笑意,她想去找小铁匠,想听小铁匠解释。

    “少主君,六小姐来了。”

    “不见,让她出去!”

    赫连玉瑶已经听够了蒯家玉的负面言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鱼儿的倒影化作了小铁匠的模样,如果真是小铁匠杀了干爹,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少主君,主君来了。”

    “不见!”

    赫连玉瑶对父亲的怨气很大,她曾极力反对父亲对上乾州的封锁,但父亲一意孤行,不听劝言。如今她也不理这个顽固的父亲。

    “玉瑶,为何不吃东西?”

    赫连大宝看着女儿消瘦的背影极为心疼,但宗杰的事他绝不会妥协,李开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你出去,我不想见你。”赫连玉瑶趴在栏杆上,不愿正视赫连大宝。

    “怎么?你要为一个外人和父亲翻脸吗?你忘记了干爹对你的疼爱吗?”

    “你整天拿这些话压我有意思吗?你非要让我说出那句话吗?好!就算是小铁匠杀了干爹,我也喜欢他,现在可以了吧!”赫连玉瑶又一次落泪。

    赫连大宝无奈摇头,随即说道:“玉瑶,为父知道你心情不好,为父给你找了一份好差事,你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万丈枯山吗?过两日你便去海上散一散心情,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先放下谁对谁错吧!来,为父喂你吃些东西。”

    赫连玉瑶看着低声下气的父亲,最终还是选择端起了碗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和尚归家

    应天大都,南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天下唯一一座百万级人口的大都会。有着“六国先祖出应天”的美誉,同样也有“应天自古多刁民”的恶抨,无论如何应天大都作为六国史上第一个国都有不可动摇的地位,其多元文化的包容性远胜其他城池。

    以雅而望,有高山流水的竹乐馆,青萍淡唱的宫闱台,香火常盛的破落寺,心系家国的书生院。

    以俗着眼,不乏红灯高挂的**楼,摸底儿黑的交易场,钱权相售的行会所,亵渎秘史的惊木案。

    “啧啧!这城墙有十丈余吧!再加上这两丈宽的护城河,试问天下哪国人马能攻破此城?”李开花站在雄伟的城墙下,自叹见识浅薄。

    “是东城门而入,策马慢行,一日不见尽头。城内四角坊间达上百所,这就是应天城。”

    徐姚脸上挂着浅笑,时隔五年,游子终于回家了。

    “和尚,咱们去何处落脚?”

    “恋府!”…………

    恋府位于城西善信坊,整个府宅占了坊间三分之一的土地,堪比一半燕皇宫。府门修的富丽堂皇,两头镇宅石狮足有丈余。

    “主上,请!”

    徐姚踏上九层石阶,眼前两扇朱门大敞,这是恋府自古留下的规矩,永不闭户,广纳天下有缘之人,普渡世间红尘客。

    李开花随徐姚入府,和尚轻车熟路便找到了以前居住的清修小院,院落如当年徐姚临走时一样,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陈设如旧,而且庭院干净整洁,可知时常有人打扫。

    “主上,请住正房,屋里有洗漱用具,侧室有水缸。”

    徐姚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对旧日的一切铭刻在心,僧人无家,但恋绝情有家。

    “好!和尚,要不我们先去拜会一下世道禅师!”李开花入住他人府邸,自然要拜会一下主家。

    “不必,师父白日不在家,多是去师姐处蹭吃蹭喝。这恋府虽大,但空无一人。”

    徐姚对师父的作息习惯十分了解,当年师父就经常带着他云游南国,有时一走三月半载也不稀奇。

    “这偌大的府邸竟无一人?而且大门敞开,也不怕遭贼吗?”李开花颇有兴趣的问道。

    “师父常说与人为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又多是皇家赏赐。若他人急需,进来取便是,取多取少全凭本心。”

    徐姚说话间已经进入了打坐的小佛堂,从一侧书架上抽出一本佛经仔细翻读,填补记忆模糊处的空缺。

    李开花见状也不打扰徐姚,回到正房休息,解一解连日奔波的乏气………………

    时至傍晚,徐姚做好饭食与李开花在庭院木桌上用餐,小院外传来了悠扬的小调声,唱的都是男女情爱的荤段子。

    只见一位身着破烂佛袍的老和尚走入院内,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提着美酒,乐的逍遥自在。

    老和尚自府便觉察到了徐姚归来,但五年不见徒儿,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神情。

    “师父,绝情回来了!”徐姚看见老和尚起身行礼,目光直视如父一般的高山。

    “哈哈哈!回来便好!”

    老和尚油腻的大手拍着徐姚洁白的僧袍,将目光移向李开花。

    “这位施主是?”

    “晚辈李开花拜见大师。”

    这大师的形象与李开花想象中存在差异,此人更像是个流连于市井的老无赖。

    “上乾州节度使?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老和尚随口称赞了两句李开花,继而落座木桌,抱起酒坛狂饮了几口,吃着桌上清淡的菜肴。

    随即三人无话,这顿饭吃的诡异,徐姚不言,老和尚也不说话,李开花感觉气氛有些沉闷。

    ……………………………………………………

    是夜,恋府正堂。

    恋世道也换了一身干净佛袍,慈目端庄的坐在堂上与徐姚讨论起了佛家经文。双方各执一词,徐姚丝毫不迁就恋世道,最后将恋世道辩驳的哑口无言。

    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开花真是有些想不通,徐姚自己常说与老和尚情同父子,但是见面有些过于淡然,一句家常话也不提,全在这佛经上使劲,而且还给老和尚不留丝毫情面,这样的父子李开花还是头一次见。

    “老僧输了,恋小禅师更胜一筹!”老和尚将这个恋字的语气压的格外重。

    “承让!”徐姚笑得十分得意,这种高兴发自于内心。

    “李施主见笑了,不知施主此来应天城所为何事?”恋世道淡然的问道。

    “为天下行会的少主君!”李开花在徐姚师父并未隐瞒。

    “哈哈哈!李施主也是性情中人啊!不过只怕你要失望,两日前赫连玉瑶已经乘船离开应天大都。”

    老和尚虽然是方外人,但在这纷杂的应天城有极高的声望,他想知道的事不必去寻,自有人说。

    “乘船离开?那大师可知玉瑶去了何地?”李开花可不想功亏一篑,连忙追问道。

    “海外万丈枯山。”

    恋世道并未提及南国航海之事,只是说明了最终的目的地。

    “那可有船只能够追上?”

    “没有!不过老僧可以助施主一臂之力,明日老僧入宫恳请陛下再派一船送宗政寺僧人去枯山传道。”恋世道看了一眼徐姚说道。

    “多谢大师!李某感激不尽。”李开花起身一拜。

    “举手之劳罢了!”…………

    三人交谈至深夜,李开花先行回房,堂上只留恋家二人。

    “师父可有嘱托?”

    “没有,看一眼便好!留的久了反而生了杂念,李施主周身有戾气,你要多加规劝才是。”

    “徒儿明白。”

    “以后若是累了,便回家吧!恋府太大,老和尚一个人住着不习惯。”

    “一定!”

    “阿弥陀佛,天下芸芸众生,佛皆可渡,勿因善小而不为,勿因恶小而为之。事事秉持本心,方才大自在。”

    “徒儿受教了。”

    师徒二人一直交谈至天亮…………

    清晨,恋世道入宫求见南皇。

    午后,船只已经准备就绪。

    潜龙巷,南国通货量最大的港口,始建于三百年前,如今可见千船停泊的景象。

    高大的龙骨帆船停泊在港口中心,上百位宗政和尚依次登船,李开花混入船工之列,开始了生平第一次海上之旅。

    ……………………………………………………

    港口一侧,三层茶楼,临窗对座两人。

    “为何不出面见一见,太平可是在他手下为官!”恋世道自斟茶水说道。

    “不必!这是禅师的私事,老夫不必掺杂其中。”杜以弼站在窗前看着登船的李开花。

    “那依你之见此人可否冲破燕国的死局?”

    “尚不可知,一主雄起需要诸多因素,驾下的良将谋士,士兵的勇不畏死,缓缓不断的后方保障,最重要的是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杜以弼对李开花目前的作为还算满意,至少他有希望破局。

    “杜以弼你真是个老腐生!不知变通,老僧都比你开明。”恋世道指的是弘立院,杜以弼手下有那么多才干卓群的弘立书生,为何不帮李开花一把?

    “哼!太平有自己的选择,那其他学子自然也有,有些人想登堂入室,有些人想搅乱阴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弘立书生不是工具,弘立院也没有道理限制他人的选择,这些都是祖师传下来的话,也是保证弘立学子昌盛的原因。”

    杜以弼会为一个兴盛国家大量输送人才,但不会为某个未成形的势力供给学子,除非是学子自己选择脱离弘立院,拜主他方势力。这其中的道理十分简单,守成者只适合在国家架构下按部就班,而那些破旧者,不必杜以弼帮他选择,他也会自主择木。

    “阿弥陀佛,是老僧着相了。”

    徐姚的归来动摇了老和尚的浮云闲散心,让他掺杂了对俗世的念想。和尚是人不是佛,做不到无欲无求,毕竟老和尚这一辈子就一个传人。

    “哎!北方战事已起,上乾和右平的摩擦愈演愈烈,双方交兵只在片刻之念,若能化解此局,李氏必定腾飞燕土。”

    杜以弼也担心儿子的安危,不管当日做的如何决绝,父亲对儿子的挂念不会变,只是不屑于表露罢了。

    “当当当!”

    港口处的铜钟敲响,龙骨帆船迎风出海,自应天城而上,直达东海之滨的万丈枯山。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诡异的船难现场

    在东海国绛州有这么一个奇异景象,每逢阴雨天气,自海岸向东望有时可见一座海外巨山,此山的迎岸面高耸入云不见尽头,且半山多枯枝朽木,被东海人称为万丈枯山。

    不过万丈枯山是真是幻一直存在争议,东海皇帝曾多次派人去寻此山,但皆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万丈枯山也就变成了东海国的景致,成了绛州阴雨天的传说。

    约在两年前,燕国盔甲客从太谷州入境,临绛州入海域。给绛州带来旱灾的同时,也留下了万丈枯山半月不消失的场景,一时间万丈枯山真实存在的言论风靡整个东海国。

    东海皇帝心系长生法门,再次派遣八支探海队去寻找万丈枯山,何奈遭遇大风船只尽沉,东海国损失惨重,自那日起便没有人敢在这位皇帝面前提及万丈枯山。

    有人悲自然有人喜,东海将大量的人力财力投资在东海白袍铁骑身上,而南国则不同,数百年前他们已经开始苦研航海造船技术,万丈枯山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喜讯,再加上弘立院的佐证,南皇便派遣大军想要占领枯山州岛…………

    天际蓝,海面无风。

    龙骨大船在海上航行半月有余,李开花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上,享受着秋日阳光。

    航行伊始,北境出身的李开花也逃不脱晕船的症状,不过经过半月的调和,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驾驭起伏的甲板,当然还是不敢吃油腻的东西。

    “当当当!”

    耳侧的木鱼声又响起,和尚们的午课开始了,李开花立即侧躺双手捂耳,面上充满了对梵音的厌倦。

    以前就徐姚一人诵经,李大节度使尚可忍受,但这没完没了的上百个和尚一起唱,听多了自然烦躁。

    “哐!”

    龙骨帆右侧传来的撞击声,数十位船工迅速走上甲板,查看声音的来源。

    这可不是小事,在这茫茫海域中如果是船身损坏,极有可能危及全船人员的性命。

    “何事?”

    “是浮木板!”

    “哐哐哐!”

    接连又是几声撞击,李开花站在甲板上惊见眼前场景,整个右侧海面全是散落的浮木板,其中还可以看见南国帆的标志。

    “遇难了!前行航海队遇难了!”

    船工打捞起浮木板,再次确认木板上的黄锦鱼标志,随即向航行官员禀告情况。

    “可曾发现幸存者或浮尸?”

    “不曾!”船工可是航海的老手,一眼望去便知这浮木周围的情况。

    “避开浮木继续前行!”航海官员冷静地指挥着船工,既然没有发现尸体,那就说明其余船只已经实施了救援行动,航行期间出些意外也是难免之事。

    不过之后的场景与航海官员的料想有巨大的差异,龙骨帆绕道航行,周围的浮木越来越多。

    据这漂浮的木板数量来看,前行的数十艘龙骨帆多数难逃此劫,至于是啸风还是海流,尚无从得知。

    “怎么可能?那可是五万水师啊!”航海官员依旧不敢置信,这半月的航行风平浪静,就算海面有区域波动,也不可能尽沉几十艘龙骨帆。

    “大人,还是没有发现幸存者和俘尸!”

    “呼呼呼!”

    海面起微风,这场景愈发的诡异,这么多的船只遇难竟然没有一具尸体,就算全部生还也不可能挤在一两艘龙骨帆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主上,不必忧心,既然没有发现尸体,想来并无大碍。”徐姚出言安慰道。

    李开花并未回应,一脸阴沉的盯着海面,他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是为了什么?玉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李某会后悔一生。

    “呼呼呼!”

    海面的风越吹越紧,孤零零的龙骨帆在这海域上显得越发渺小,周围的浮木板随着海水的起伏一隐一现。

    “哗!”

    在起伏的木板中心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自海底涌现,带起的浪潮拍打在龙骨帆上,密集的海水如暴雨一般倾洒在甲板上,整个船只从右侧推移了五六米。

    “快,转舵。”面带惊恐的航海官员下达了指令。

    “哐啷啷!”

    整个龙骨帆发生摇摆倾斜,甲板之上的众人难以站立,全部拥到了左侧,只见龙骨帆脱离了海面,慢慢向半空腾升。

    “哗!”

    龙骨帆左侧的海面被海底暗流冲破,一条高达三四十丈,粗约五六丈的触须手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

    “轰隆隆!”

    怒海波涛起百丈,其余六条触须手一一显现,带起了一座海底圆形高山,山上珊瑚礁遍布,不少鱼儿脱水在山上摆尾。

    “这是什么?”

    “吾命休矣啊!”

    被触手缠绕的龙骨帆在巨山前是何等的渺小,更何况人呢?这种未知事物面前恐惧也属常情。

    “嗡!”

    圆形巨山上射来两道红光,原来这才是海兽的头颅,此事也太过于惊悚了。

    “卡卡卡!”

    触须缠绕着龙骨帆,周围不少木板承受不了重力纷纷脱落。

    “和尚,你可识得此兽?”

    “古籍记载,北冥海有一只潜水八爪乌,可造万丈波涛,乃是天生灵兽。想必就是此兽吧!”

    李开花与徐姚比常人要冷静些,二人的阅历支撑了心境。

    “咕嘟嘟!”

    潜水八爪乌额头的精魄石散发出光芒,一个迷你的小乌本体出现在众人面前,用芊细的触须指着小圆口,示意讨要些好处。

    “和尚,这畜生想要什么?”李开花已经抽出螭龙剑准备应敌。

    “不知!”

    徐姚也不是上古修士,猜不透小乌想要讨要何物?

    “咕咕咕!”

    迷你小乌见众人久久不贡献祭品,面露怒色,那条缠绕龙骨帆的触须越箍越紧,马上便要将船身从中勒断。

    “嘶!”

    船舱中迅速窜来一白影盘绕在徐姚的肩头,半月不见,这条小白蛇已有半丈长,初显獠牙。

    “咕嘟嘟!咕嘟?”

    “嘶嘶!”

    这两头畜生竟然相互攀起了交情,白蛇从中斡旋想要让迷你小乌放徐姚一条生路。

    招魂幡与守山灵兽也算老熟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落定了价码。

    白蛇用蛇尾迅速从李开花腰间扯下装地脉石的锦袋,掷向迷你小乌。

    小乌沿着外体的巨触手奔向锦袋,随即打开锦袋倒入小圆口中,心满意足的返回外体精魄石处。

    “嗖!”

    潜水八爪乌将手中的龙骨帆掷向半空,继而消失在海面上,结束了这场“钱权交易”。

    龙骨帆凭借着惯性在半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随后落在海面上,面前便是高耸入云的万丈枯山。

    ……………………………………………………

    船只停靠沙滩,众人纷纷下船,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延伸到天边尽头,这有一州之地的大岛的确名副其实。

    “陛下万福啊!本官在各方海域航行十数载从未见过如此宽广的大岛!”

    航海官员也是个心宽之人,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开始指挥船工探索岛屿寻找水源。

    “大人!大人!”

    一位船工刚入枯树林便有了新发现。航海官员立即率众上前探查。

    “这……”

    航海官员入林后惊退了数步,眼前是一艘散架的龙骨船,数百位南国士兵的尸体散落在林中,兵刃器械,粮食水桶随处可见,那象征着南国水师战无不胜的军旗倒挂在林梢之上,旗帜被林刺刮的破烂不堪。

    “再去周围找找!看看有没有生还痕迹!”航海官员指挥道。

    李开花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因果,看来这些南国水师并没有自己这般幸运,潜水八爪乌对待这些不交路费的家伙可不会心慈手软。想到此处,李开花越发担心赫连玉瑶,率先向林中深处探去,徐姚也紧随其后………………

    二人一番深入枯林,眼前所见之景皆是摔碎的龙骨帆与遍地的尸体,不过幸好没有发现天下行会的人员。

    “娘的这畜生!李某待会儿就将它抽筋扒皮!”李开花见希望渺茫,心中怒火难以自抑。

    “主上莫急,不曾看见便有希望,我等再深入寻找便是。”

    “走!”

    二人穿过了枯树林,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山边三五破落屋,遍野都是枯萎的田地,干涸的井水,自大路向前,可见一处倒塌的山门,处处都是旧人居住的场景。

    这山门与众不同,非石非木,而是倒塌的两块不化寒冰,依稀可以看见上面书写的字样。

    “葬天阁!这是琳琅仙境!我来过!”

    李开花的记忆一瞬间变得充实,雪苍山幻境中所见的场面与此地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兴盛,一个破败罢了。

    “葬天阁!”

    徐姚面上也略带惊讶,想不到万丈枯山就是昔日的琳琅仙境。这个门派可是修士时代的标志物。

    号称存世最久的仙派,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先民时期。

    同时造就了一门双天尊的盛世场面,澹台傲霜乃十天尊之首,而顾青莲则是天道承认的最后一位天尊人物。

    多少传奇在此地陨落,这里又见证了多少修行界的历史!

第一百三十九章 简单的游戏

    日暮,枯林。

    几位船工仍在林间搜索南国水师中的幸存者,虽然他们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枯山州岛,但周围散架的龙骨帆给他们的心灵给予重击,为此次航行蒙上了无尽的阴霾。

    整整五万水航精兵在碧蓝的海域面前不如草芥,这应该算是南国三百多年航海史中最惨重的损失。

    一艘临近崩塌的龙骨帆前,两队船工碰面汇合。

    “情况如何?”

    “遍地都是尸体,没有活人的痕迹。”

    “先回海滩向大人禀明。”

    “也只能如此了。”

    十数位船工欲要出林。

    “卡卡卡!”

    众人身后的龙骨帆甲板发出异响,船身周围迅速开裂,马上便要散架。

    “快躲开!”

    “咚!”

    船身自中段开裂,将整个龙骨帆一分为二,船头砸在地面上,散落了一地木板。

    “嗒吧嗒!”

    船尾半块甲板上木桶中的淡水沿着木板缝隙滴落,夹层舱显露在众人面前。

    “呼呼呼!”

    一阵海风吹过,昏暗的夹层舱中站着一人。众船工立即激动起来,这可是他们上岸后遇到的第一位幸存者。

    “军厮?”一位船工轻声呼唤道。

    “踏踏踏!”

    那身影似乎听到了来人的呼喊,提着手中朴刀一顿一摇的走出夹层船舱。

    “军厮你们……啊!”

    刚迎上前去的那位船工面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由欣喜变为惊恐,脚下发软跌倒,随即返身想要在地面爬起,两手抓挠着地上枯叶欲要逃离此地。

    “刷!”

    朴刀横向出手,一记斩断其腰身,船工身体分家!

    “厄!厄!厄!”

    沙哑的吼叫声从这发狂的军厮口中传来,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左侧脸森严白骨,双眼框瞳孔泛白,非人似兽。

    “踏踏踏!”

    刚才还行动缓慢的兽性军厮以迅雷之速冲向众船工,船工们吓得四散而逃。

    “刷!”

    又是一记重刀结果了一位船工的性命,这家伙就像无休止的杀戮机器,转眼间又寻找下一位对手。

    “呃!呃!呃!”

    林间一道道身影从地上爬起,天色渐暗,白目泛幽光,开始狩猎枯岛上仅存的活人。

    “去你娘的,老子和你拼了!”

    一位军旅出身的船工提起刀刃从后方出手偷袭那南国水师兵,一记得手,刀入那人后腰处,如此深入的伤口却不见一丝血液。

    “厄!”

    兽性水师兵转头用白目盯着偷袭之人,随即右手抓住船工的头发,刀刃划过其脖颈,手法干净利落,全身不知痛觉。

    其余船工见状哪还敢拼杀,快步向林外窜逃…………

    星辰拱月,银光散落沙滩,夜间潮水涨浮已经临近了船工建造的篝火营地,宗政和尚们颂唱着经文,一切显得祥和闲适。

    “救命啊!死人发疯了!”

    仅剩的两位搜索船工冲向营地,带出了枯林中的几十位死尸兵。

    “不死骨!”

    这一百位宗政和尚都是地脉客,知道常人不知的隐秘,自然认得死尸兵的来历。

    “施主快退!”

    一位宗政和尚快步迎向,手中的佛珠串散发着淡淡金光,一击打在不死骨的胸膛之上,随即其他禅师同步出手,缠住出林的不死骨。

    月光之下,不死骨的白目化作血红,充斥着暴躁与杀念。

    “师兄,这些不死骨为何不怕佛法?”

    禅师出手了四五次也未打散不死骨,这种情况令人称奇,一般来说,佛法是这些邪祟的克星,当日徐姚也是凭着佛法的加持与天玑客斗得旗鼓相当,今日为何会失灵呢!

    “退!结阵!”

    不死骨无痛觉,更不知疲倦。而人则更加脆弱,禅师们需要分次休息抵抗这妖邪之物。

    ……………………………………………………

    海岸滩上,佛法金光逐步削弱,而不死骨倒下不过十数具,且越来越多的白孔红光涌出枯林。

    “踏踏踏!”

    正值此时,一位身形高大的不死骨从林梢中跃出。

    “嘣!”

    一记白骨脚掌踏在沙滩之上,自脚掌周围沙土开裂,海水倒倾,近十丈高的波涛直接将那艘停靠在岸边的龙骨帆打沉在海水中,绝了众人的后路。

    “都督大人。”

    航行官员那腐烂的脸庞上依稀认出了旧日的上差,南国水师都督林明山。

    “哈哈哈!正是本官!”林明山交错的白骨牙中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会说话,有神智的不死骨这是何等的存在呀!仅按时间推算,林明山到达枯山州岛也不过比众人早了三四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是何人造就了如此强大的怪物。

    “大人,这是为何?”航行官员不解地问道。

    林明山漫步走向众人,将最前方的一位不死骨踹倒在地,随即踏穿了此人的头颅,一阵灵气波动冲击整个海岸,让海水退潮三丈有余。为众人展现这新生的力量。

    “正如你所见,本官弃了凡俗之躯,踏上了修行之道,追逐长生法门,至此刻添为三阶金丹修士。”

    地脉客分五阶:地脉,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天枢之境就是金丹之境,此刻的林明山已经立鼎于天下巅峰。

    “妖孽,休要张狂,佛爷来会会你!”

    这刚烈和尚明知双方差距犹如天堑,但依旧义无反顾的迎战妖邪,佛本心,幽冥我来下,哪怕斩你一根手指,也是我佛慈悲。

    “哼!蝼蚁!”

    林明山白骨右爪轻轻一弯,将这宗政和尚的脖颈吸入掌中,片刻之间禅师化作薄皮落地。

    这要怎么打?双方的计量单位都不是一个等级,林明山随手便可捻灭在场所有人。

    “大能,贫僧愿归降!”

    人之本性,有坚韧自然有懦弱,不是每一个和尚都撑得起那件红衣袈裟,心中的胆怯油然而生。

    “滚!佛祖都渡不了你,贫道更不收!”林明山一掌击穿跪地和尚的天灵盖,相比较这货色,林明山更欣赏刚才自称佛爷的蝼蚁。

    “哈哈哈哈!尔等听着,吾主蛋爷要看一场好戏,规则很简单,擅闯琳琅仙境的诸位只能活下一人,当然尔等也可以反其道而行,集结幸存势力杀上天宫,斩落吾主与贫道。如何抉择全凭诸位本心,不过贫道也要提醒众位一句,每至夕阳落山,贫道的徒子徒孙可不认人,诸位小心喽!”

    “嗖!”

    林明山说话之际,身影已经消失在枯林之中,而在场的不死骨也纷纷退散,今夜算是林明山卖给航行官员一个薄面。

    ……………………………………………………

    万丈枯山,东南方位。

    点点火把光芒照耀海岸,由两艘破损龙骨帆架构成的简易营地中人声嘈杂,这里共聚集了七百多位海难幸存者,共同抵御如潮水一般的不死骨。

    夹层船舱中,十数位地脉客散坐在方桌周围,其中分为两股势力,一方以弘立书生为主导,另一方以天下行会马首是瞻,因为双方都有地脉客的存在,所以那些南国水师残兵竞相依附。

    “少主君,依小生之见我等应去落天宫探寻一番,林明山自称有主,若是我等能找到这位主上,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为首的书生叫董作君,是杜藏主的亲传门生,他们在此地已经困了三日,每天都要面对不死骨的袭击,而且人员日渐减少,再这样下去防守方面都会捉襟见肘,所以他提议直面蛋爷,从中斡旋生机。

    “不妥!林明山早已言明,入天宫便是与他们死拼。我等应对这些不死骨都抽身乏术,更何况金丹修士!”

    赫连玉瑶的面容有些憔悴,原本以为是一场散心之旅,谁知道因无妄之灾落了必死之境,不过自幼打理天下行会事宜的她很快便成了手下人的主心骨。

    “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那这般抵抗还有何意义?倒不如一拍两散,各求生路!”

    “对呀!各顾各的,谁能活着算谁命大!”

    “俺也这样认为!”

    手下人纷纷起了不满,在这种绝境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在这岛上不分高低贵贱,要想活下去各凭本事,所有人都想当最后的幸运儿。

    “诸位可曾想过,分散只会加速灭亡,独木难成舟啊!”董作君还在试图稳定军心。

    “灭就灭!反正老子绝对不是第一个死的!诸位告辞!”

    “每日为了那些残兵与不死骨拼杀有何意义?本大爷也不作陪了!”

    “俺也一样。”

    高度的外部强压,导致内部人心出现了分裂,自私的**盖过了公正,大多数人都接受了林明山给他们安排的死亡之路,这便是毁灭的开始,也是旱魃想要看的好戏。

    “哎!罢了!自明日起我等各行前路吧!少主君,珍重!”董作君也退出了船舱,面上尽是无奈。

    “愚笨之徒!无可救药!”

    赫连玉瑶自船舱窗口望向海上的明月,她知道从明日开始自己不仅要面对不死骨的围杀,也要时刻提防他人袭击,人心的黑暗面经不起考验,只要有人稍稍引诱便会化作可怕的野兽。

第一百四十章 破败的落天宫

    翌日,临冬,海面有寒风。

    昨夜幸存者内部发生了争议,地脉客不愿再保护南国残兵,时至清晨不少人员离开龙骨帆营地。

    少主君的身份一落千丈,天下行会的能人异士选择明哲保身,现在赫连玉瑶身旁只剩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

    “小姐,走吧!”

    二人收拾好行装向北边枯林进发,整个幸存者队伍只有两位女子,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比起人心的贪婪来说,赫连玉瑶更愿意死在不死骨手中。

    但世事岂能随人愿,赫连玉瑶二人刚离开,十数位南国残兵便紧随其后,想要在这临死前捞些好处。

    “小姐,走快些。”

    阳光尚未照射,枯林中略显昏暗,婢女催促赫连玉瑶加快行程,想要摆脱身后这群行为不轨之徒。

    “踏踏踏!”

    这些**熏心的南国残兵迅速将二人包围,手中明晃晃的刀刃配上淫邪的笑声。

    “小娘子莫走啊!”

    “尔等找死吗?你们可知我家小姐是何人?”婢女想倚仗赫连玉瑶的身份喝退这些魍魉之辈。

    “天下行会的少主君!”

    “高高在上的千金闺秀。”

    “莫要挣扎,本大人会好好保护少主君大人!哈哈哈!”

    在这杀戮阴霾下的荒岛身份这种东西根本不值钱,更何况是失去了地脉客保护的少主君,充其量只是个娇弱无助的绝色少女。

    “忘恩负义之徒!”赫连玉瑶怒斥道。

    “随你怎么说?待会儿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反驳!嘿嘿!”

    一位劣兵走向二女,口中尽是难听的侮辱之词,旱魃的杀戮游戏绝了他们生还的念头,比起地脉客来说他们毫无优势,所以恃强凌弱的野兽之性冲散了他们的理智。

    “小姐,快跑。”

    婢女上前抱住那个劣兵的左腿,以自身为代价拖延时间。

    “啪!”

    劣兵一刀柄砸在婢女的后背上,口中叫骂道:“你的姿色我提不起兴趣,哪位兄弟想要这个?”

    “我!我!”

    几位劣兵快步向前想要拖走婢女。

    此时赫连玉瑶心中的无助感逐步扩大,听着婢女的惨叫声双目衍生出怒火。以娇弱之躯奋力前冲,双手握住那劣兵的腰间配刀,闭眼一次穿膛而过。

    赫连玉瑶感受到了双手处温热的血液,她杀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杀的,只是盯着那刀柄下一刻便已经杀人。

    赫连玉瑶看着倒地的劣兵,双手不住的颤抖,自幼锦衣玉食的她,平日里杀畜都不敢直观,今日却杀人,这晕脑的空白让她无所适从。

    “呦!少主君也会杀人!”

    这些劣兵对同伴的死亡毫不愤怒,反而双目更加兴奋,越是反抗,这种乐子越有意思。

    “千金小姐也会持刀吗?”

    另一位劣兵想要从赫连玉瑶手中夺过刀刃,以防误伤自己。

    “走开,走开,走开!”

    赫连玉瑶眼角挂着泪珠,手中的刀刃胡乱挥砍,想要阻止这些人对自己的侵犯,她还只是个不满二十的纯真女子,心性达不到男儿那般坚韧。

    “嗖!”

    长剑出鞘,飞掷而出,洞穿赫连玉瑶面前的那个劣兵。

    “和尚,全给老子杀了!一个也不许留!”

    “主上,小僧可是出家人。”

    红衣袈裟迅速游走在这些劣兵周围,不消三五回,已经倒了七八人,佛爷也看不下去,这种人渡不得。

    “莫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赫连玉瑶耳旁响起,少主君此刻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瞬间泪奔拥怀。

    “小铁匠!”

    赫连玉瑶将所有的情绪化作眼泪发泄的出来,顷刻打湿了李开花衣衫,若是再晚一步,她可无颜活在世上。

    ……………………………………………………

    是夜,枯林篝火地。

    “小铁匠,你怎么会来万丈枯山?”赫连玉瑶经过李开花的半日安抚总算安定的情绪,面上也恢复了血色。

    “寻你!”李开花把这千辛万苦的旅程一带而过,这也是他性格使然。

    “哼!多半是顺道吧!”赫连玉瑶靠在李开花怀中,嘴上可不会示弱。

    “你说顺道便顺道!”李开花正襟危坐不加反驳。这算是二人固有的交流方式,李某人严谨,赫连玉瑶精怪。

    “多说一句你会死啊!”赫连玉瑶轻捶李开花的胸口。

    “不会!等出了琳琅仙境,随我回上乾!”李开花这次出来已近半年,不可再拖延返程光景。

    “别说的那么得意,人家还没想好呢!”赫连玉瑶窃笑道。

    “那你想嫁给谁?李某帮你做聘!”李开花问道。

    “讨厌啊你!”

    “那就这么定了,年底大婚!你爹爱来不来?”李开花对赫连大宝可没有什么好态度,这都是天下行会主君逼迫所致。

    “小铁匠,我怎么发现你在故作深沉?”

    “胡说,李某生来正直!”

    “咳咳!”

    徐姚拾柴火归来,赫连玉瑶立即坐的端正,颇具大家闺秀的风采。

    “主上,依少主君所言,我等明日需上落天宫,方才有出路。”徐姚落坐后说道。

    二人在岛上探索了一路也没有发现一具不死骨,更别说与林明山会面,一切的情况都是从赫连玉瑶口中得知。

    “和尚,你说那些不死骨为何对我们避而不攻?是怕你的佛法,还是怕李某的螭龙剑。”

    “明日上落天宫,便知分晓。”…………

    次日。

    三人由山门而入,自石台而上,前往落天宫。

    山半腰的景象与山下完全不同,云雾掩绕处处可见坍塌的宫殿楼阁,依破败情况来看,这些宫殿楼阁并不是自然坍塌,而像人力击破,不过这么庞大的殿宇群落需要何等的力量才能摧毁呢?

    清晨出发时至日暮,三人终于到达了云海亭台,这处半山腰的亭台李开花有深刻印象,记得在幻境中他还与祖奶奶在这里饮过酒。

    那日望向山下,处处可见灵田交错,仙泉喷涌,朱果倒挂,今日却只剩下无尽的荒里,遍野的枯林,时光仍然旧景不在。

    随即三人在此地休整一晚,次日再行出发,历时两日终于到达了落天宫。

    巨大的讲道场上长满了杂草,九鼎铜香炉东倒西歪,正殿楼宇的残**可见一个高大的铁锈船,这船身嵌入宫殿,半船与破宫融为一体。

    “这船难道也是八爪乌所掷的吗?”李开花看着殿前的盘龙柱叹道。

    “呃呃呃!”

    落天宫侧殿中飞出十道身影落在讲道场上,这十人全部身着南国官服,都是远航队的将领。只不过面上森严白骨,失了人性。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浮空,李开花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盔甲客,那背部的红袍随风张扬。

    “李氏后人,阔别两年,近来可好?”盔甲客如今已可以自如说话,不过这嘶哑的嗓音着实难听。

    “承蒙前辈挂念!李某有礼了!”李开花对这盔甲客的恐怖有清晰的认识,单单几步行走便造成了千里旱灾,与雪苍山的那位闻人天尊同属于遗世的怪物。

    “卡卡卡!”

    只听一阵脆骨响,讲道场上那十人的骨架迅速抽离,一根根人骨浮空凝成了一个骨质座椅,盔甲客斜靠在骨椅之上,泛白的瞳孔散淡的看向三人。

    这真是可笑!让徐姚如临大敌的十具不死骨竟然只是盔甲客的座椅,三人拿什么反抗这存活了数万年的飞天旱魃。

    “李氏后人想知道那船的由来吗?”盔甲客摘掉修罗鬼面具,一张中年人的面孔呈现在三人眼前,此大妖的前身乃是大天朝山西道参政指挥使太叔诚。

    “前辈请讲!”李开花见过这张死人脸,是当年二世祖在揽月寨炼制的杂熬兽。

    “此船与你身旁这位女子的先祖有关。船曰九宝舰,乃是卫皇庭赫连天尊看家法器,当年赫连老贼与四大鹰犬联手攻打落天宫,凭一己之力击穿琳琅仙境的护山大阵,将此船砸在了落天宫,才有了今日你所见的破败局面,如此血海深仇,李氏后人怎么能忘!”旱魃怒斥道。

    “前人恩怨前人了,与后人有何关系?败了只能说明祖宗不够强,怨不得他人。”李开花将赫连玉瑶拉到了身后,反驳旱魃所说的话语。

    “没有前人何来后人?杀了她!贫道驱百万不死骨为你夺得天下!再创李氏豪门!”旱魃本就是第五天炼制的妖兽,自然心向琳琅仙境。

    “李某要取天下何须你助!安心在这万丈枯山延寿吧!这天下已经容不下你了!”李开花不愿弃了赫连玉瑶,更不愿旱魃出世为祸苍生。

    “主人!您的后辈欠调教啊!”

    旱魃一开口,周围的温度迅速提升,杂草迅速枯黄化尘。

    “天地三清,乾坤借法。”

    “刷!”

    旱魃二指轻轻一动,隔空斩断了李开花的右臂,鲜血洒在讲道台中央。而螭龙剑被旱魃吸附在左爪之上。

    只在一瞬,李开花断了右手。

    “主上!”

    徐姚迅速出手止住李开花右肩的血液,而李开花将下唇咬得鲜血横流,硬是未吭一声。双目瞪圆仇视旱魃。

    旱魃将螭龙剑双手抱在怀里,这是他当年最惯用的侍剑姿势。

    “你这个废物!太让贫道失望了!李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后人?贫道且告诉你,你所招的那些魍魉之辈在贫道面前称不上角色,贫道再问你一遍,杀还是不杀?”

    李开花整个右侧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面色逐渐惨白,但怒目不变的应道:“杀!李某要宰了你这妖孽!”

    “哈哈哈!宰了贫道!这世间没有人敢夸这样的海口!主人去了!小主人亡了!天道也死了!留下个老弱病残的闻人君!试问谁能制约贫道!当年的雷泽兽也不敢这般张狂!”

    旱魃本就是个鲜血浇灌的怪物,嗜杀成性残暴不仁,如今则更加肆无忌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随性而为,若李开花不是主人的后辈,他岂会多费口舌与这蝼蚁争辩。

    “前辈住手!”

    赫连玉瑶拦在李开花身前,回头轻抚李开花的脸庞,随即踏步走旱魃。

第一百四十一章 牡丹花与冰梅

    “前辈!小女子愿自刎谢罪,望前辈高抬贵手,放小铁匠一条生路。”

    年方正华,谁愿轻生?情之所向,至死不渝。赫连玉瑶愿用已身换李开花日后的光明坦途。

    “玉瑶,不可!”

    失血过多的李开花已有些站立不稳,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的向前挪动,没有了她,这路上的风景与何人分享!

    李开花此刻百感交集,怨恨旱魃的同时,同样也自怨无能,朝着苍穹叫骂道:“二世祖,就是你养的畜生,不忠不孝,残害主上!”

    “嗖!”

    旱魃没有理会李开花的叫骂,随手吸附了一把朴刀掷在赫连玉瑶面前,换了个姿势躺在骨椅上,要看这场自刎的好戏。

    赫连玉瑶默默拿起刀刃架在脖间,她不敢回头看一眼小铁匠,怕心生念想,下不了决心狠手。

    “和尚!停了!”

    李开花推开徐姚的温养佛光,艰难的向赫连玉瑶走去,右肩的鲜血不住的流出,今日他断然不会看着赫连玉瑶先死。

    “明山,挡住他!”

    旱魃一声令下,林明山出手将李开花困在原地,徐姚欲要出手,直接被林明山一掌击飞了五丈有余。

    “废物!今日贫道给你种心魔!再传你长生之术,让你一统天下。”

    旱魃的思维方式完全延续了万魔老祖的作风,不成才的东西就要敲打,要不然一辈子都是窝囊废。

    “轰隆隆!”

    整个落天宫的地面开始颤抖,讲道台自内部龟裂炸起,瞬时间杂石横飞,尘土扬天。

    一只覆满鳞片的手臂按在了赫连玉瑶的刀口处。手臂上缠绕的白蛇迅速咬断了朴刀。

    旱魃立即从骨座上起身,双腿不由自主的在半空中化作蹲立状态,将手中的螭龙剑高举过头顶。

    尘土落定,人影浮现,招魂幡白蛇又立了大功。

    来人两剑缨枪眉,赤脚啷当步,口挂斜儿笑,畅开胸膛右侧刺绣妖艳红牡丹,左侧刻绘傲霜一枝梅。

    形态似真似幻,面容与李开花十分相近,尤其是那双苍云眼如出一辙。

    “耳孙媳妇,可不敢当着远祖爷爷的面自刎,李家绝了后可饶不了你!”

    “您是?”

    赫连玉瑶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身躯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人嘴角的笑容逐步扩大,漫步走向旱魃。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有人叫贫道无上师尊,也有人称贫道为世之大魔,你家先祖叫贫道第五老魔,不过贫道更喜欢李四这个名字。”

    旱魃不是喜欢种心魔吗?现在魔来了!世间最大的魔头来了。

    “小蛋儿,你爬那么高,是在和贫道叫板吗?”第五老魔双手负背淡淡的问道。

    “大胆!竟敢如此和老祖说话!”林明山急于护主冲到第五天面前。

    “哦!贫道和自己的狗说话,还需要加敬词儿吗?”

    第五老魔的语气理所当然,这条狗他养了几万年现在还叫不得了吗?

    “啪!”

    林明山的金丹不死躯瞬间化作粉碎,根本不需要第五老魔,旱魃便知道该怎么做。

    “主人!”

    旱魃恭顺的蹲在第五老魔身旁,将螭龙剑双手献上。

    “小蛋儿,是不是以为贫道死了你就可以任意妄为,贫道能养,自然也能毁,道理你可明白?”

    第五老魔全身都是幻象,唯独这右臂是凝结的实体,一掌摁在旱魃头顶,将其压倒地面拖行三五丈,旱魃锋利的牙口不知吃了多少碎石。

    “明白明白!”旱魃不敢有丝毫反驳,这是万魔窟的规矩,第五老魔说什么就是什么。

    “聪明!老祖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记好喽!这方天地从古至今有多少飞升者,上层界内只不过死了一个天道代理者,若想安稳度世,就不要踏出琳琅仙境,闻人君活的可比你明白,来,老祖给你加个印记。”

    第五老魔右掌打在旱魃的胸口处,自鳞片而下一滴精血落在旱魃的心脏之上。

    李四的这支穷奇臂与旱魃的穷奇心同出一脉,老魔施加的压制让那颗穷奇心缩小了一整圈,旱魃的实力也由天尊级别掉落至渡劫初期。

    “好好解,有个三五千年你便可以破了老祖的封印,到时候再为所欲为吧!”第五老魔下手是真的黑,一招封印压制让旱魃的实力落了一个大阶层,现在苟延残喘的闻人君便可以轻松击败旱魃。

    “多谢主人赏赐。”

    一支万年不化的穷奇臂加上老魔的点滴残魂便可让旱魃抬不起头,这就是旱魃的宿命。老魔造就了他,同样也是他的劫难。

    第五老魔满意的点点头,双手扛起螭龙剑走向三人,径直蹲在李开花面前。

    两双苍云眼相互对视,第五老魔率先发言:“剑收好喽!远祖爷爷我的残魂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条穷奇臂归你了。李家振兴与否到没有必要,活的开心便好。”

    “多谢远祖相助!”

    第五老魔将螭龙剑放在李开花的身前,随即起身环视了一周落天宫。

    “成败兴亡几多事?罢了!罢了!招魂幡过来!”

    白蛇听到主人的召唤迅速爬行到老魔身旁。

    “这残魂灵力不用就浪费了,此次你护主有功,便送你了!”

    第五老魔二指点在白蛇的头顶,身形迅疾消失,结束了在世间的最后停留。

    “嘶!”

    白蛇迅速壮大了数十倍,与当初的幽冥巨蟒大小一致,随即又快速收缩,幻化成了一位女子模样。点滴残魂助化形,也只有老魔一人可为之。

    白蛇幻化了旧日幽冥蟒后的模样,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点,还想躲入一旁打坐修养的徐姚袖口中。

    轻盈的女子躯体落入和尚的怀抱,这佛心可就说不清楚了。

    在白蛇化形之际,落地的穷奇臂也沾染了李开花的血液,迅速钻入李开花的右肩。

    “枯突突!”

    李开花右臂的肌肉开始迅速生长,最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层淡淡的鳞片,这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

    次日,枯林之中。

    董作君潜伏在落叶之下稍作休息,他已经四日未曾合眼,晚上如潮水一般的不死骨遍地而起让他疲于应对,而白日幸存者之间的相互厮杀愈演愈烈,为了食物淡水,为了减少彼此的竞争。在这荒岛上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

    “嗖!”

    一只冷箭向董作君的面门射来,书生反应十分迅速,滚地躲开冷箭。

    随即林中窜出七八个劣兵,看向董作君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道美味的食物,枯山无果,人竞相食。

    “杀!”

    七八劣兵围住董作君,他们腹中饥饿难耐,只能铤而走险向地脉客出手,双方厮杀就此展开…………

    “嗒吧嗒!”

    董作君疲惫地靠坐在枯树下,白衣书生袍已经浸红,血液滴在腐叶上。休息了片刻之后,董作君开始在这些人身上搜寻食物,直到在某位劣兵尸体的贴身锦囊中发现了人脯。

    “呕!”

    董作君看见这根手指,立即觉得腹中翻滚,口吐酸水,但是片刻后他又不得不直视此食物。

    一面是弘立书生多年的文学教化,另一面是腹中饥饿后活下去的**。吃,还是不吃?

    董作君心虚的环视了一周枯林,最终双眼一闭将这东西送入口中,化作了林间野兽。

    “董公子!”

    身后突兀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喊,董作君连忙将口中食物咽入腹中。

    “少主君?”董作君看着身后的四人有些面红耳赤,似乎做了天大的错事。

    “董公子,随我等出海吧。”

    李开花等人离开了落天宫,正好路遇董作君,所以赫连玉瑶发出了邀请。

    谁知董作君面色一沉警惕的说道:“尔等莫要以为人多势众,速速让开,小心董某拳脚相加。”

    “董公子,你这是?”

    “快滚!”

    董作君已经深陷这场杀戮游戏,不相信任何人的话语,现在他心目中唯一的出路就是活到最后。

    “也罢!董公子保重。”

    四人见其不愿同行,便出林而去,只留下董作君在林中小声啜泣,这场游戏改变的是心性,杜藏主的爱徒再也回不去了…………

    海岸边。

    赫连玉瑶拿出所有的家当,共计三十块地脉石交到徐姚手中。

    徐姚微微点头,对那白蛇女子柔声说道:“女菩萨,可唤那八爪兽否?”

    “叫我名字!”白蛇女子很不满意徐姚的称呼。

    “白锦儿,锦儿女菩萨。”徐姚无奈的笑道。

    “哼!给我!”

    白锦儿从徐姚手中夺过地脉石,一步跃入海中化作数十丈的巨蟒。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如山岳一般的潜水八爪乌到达临岸,白锦儿坐在那巨乌的头顶正给迷你小乌投喂地脉石。

    “和尚,上来。”

    于是乎,四人乘着八爪乌返回了中原大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来自于右将军的雄心

    时间回归元通十六年,钟鼎节前夕。

    燕国,右平府城。

    右平城,是燕地现存的第一大城,此城历经樊丹青三十多年的仁治可容纳近二十万百姓,家家富足冬夏有衣。

    不过自右将军执掌大权以来,府城改变了昔日热闹的景象,街道萧条,商户停摆,家家闭门不出,怨声四起。

    城中心新扩建的节度使府已经进程过半,府院外侧仍有上千位民夫在日夜赶工完善。这位府邸修的富丽堂皇,完全可以匹配右将军尊贵的身份。

    正厅中,樊衍嗣坐在锦榻上听着手下将领的军建民情。

    “主上,如今本州处于蒸蒸日上之期,民心依附,形势大好。末将有一征税之策,既可以巩固州政,又能强军健民。”

    “大人,末将以为州府扩建还需征招民夫。”

    手下将领的建言纷纷按照樊衍嗣的期许而发,谄谀之风如燎原野火状,这是不可避免的局势。

    右平府的天变了,廉洁之风随樊丹青而逝,现在的主上更爱听阿谀奉承之词,没人会触及右将军的霉头,都为了官职和银钱腐化成蚀米蛀虫。

    “好!诸位所言深得我心,本官一律允准。”

    樊衍嗣可不想像养父那般过着清贫苦日为百姓劳心呕血,及时享乐的便宜政事带来的轻松好处让他深陷其中。

    人常言万世留芳的青天老爷,但这个目标是何等的弘大艰难!首先的阻碍便是人之堕性,一日清明容易,十年则难。其次是外来诱惑,人生的路不一定宽广,但有很多分岔口,行差踏错在所难免。最后是才,有德无才,没有治下的本事也做不了青天老爷。

    “主上,不可啊!”一声高呼从厅外传来。

    众将领皆面色惊异,到底是谁不畏死,敢坏了右将军的兴致。

    “主上,强加赋税只会再造民怨,如今燕国风雨飘摇,百姓乃是一州之本,动摇根基悔之晚矣!”

    贾正道,右北名将,攻守有略,忠心耿耿。

    “诸位将军到底是何居心?为臣者不知善劝,反而蛊惑主上倒行逆施,难道尔等忘了老大人的提携之恩吗?”

    贾正道从诸将领身旁走过,无一人敢与之对视,心中有愧,面色臊红。

    樊衍嗣的眉宇逐渐阴沉下来,此人带兵的确颇有行道,但为人处世过于刚直,不知变通,右将军甚为厌恶。

    “贾将军,认为本官做的不对吗?右平州的百姓如此富足全倚赖我樊氏的功劳。难道他们不该回敬本官吗?”

    “主上错了,有了百姓,才有门庭显赫的樊氏。望主上收回成命。”贾正道是樊氏家臣,自幼受教于樊丹青,明辨是非之理。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家臣敢直言主上之错,这让樊衍嗣颜面何从?立即勃然大怒道:“滚出去!”

    “主上,三思啊!”

    “把这厮给我拖出去!”樊衍嗣的兴致尽扫,但他还没有糊涂到不用贤才,所以并未处罚贾正道。

    “主上,息怒!贾将军虽有口失之错,但还望主上从轻处置。”

    众将领纷纷开口求情,毕竟是一起共事多年的同僚,谁也做不到绝情断义。

    “哼!短见之徒,本官不会与他计较。不过叛贼刘经腹掳掠家姐罪大恶极,诸位有何良策灭敌?”

    樊衍嗣与天下行会暗地的交易早已落成,身旁这头卧虎不得不除,所以樊衍嗣欲要先下手出击。

    “主上,此事并不难,上乾地狭贫瘠,久困成灾。且兵员稀疏,器械装备不良,末将只需领一万轻骑,南出杜水,攻寒川,便可长驱直入上乾府,届时手刃逆贼,迎大小姐回府!”一位将领信心满满的说道。

    “诸位以为如何?”樊衍嗣问策诸将。

    “一万轻骑只怕不足啊!不过夺寒川城绰绰有余。”

    “保险起见,还需另派一彪兵马疏通粮道,补给后援。”

    “骑兵不善攻城,不如再出一标步卒携带攻城器械,直破寒江寒川二城。”

    樊家轻骑威名远播,这些将领也颇有建树,他们一致认为右平打上乾并非难事,无论从后勤,兵员各方面考虑,此战胜算十足。

    “好!那就依诸位之见,兵发三路,直取上乾州。”樊衍嗣满怀雄心壮志想做燕国第三位督帅…………

    紧急筹措半月之后,右平州兵发三万出杜水,直逼两寒地界。一切的阴谋诡计摆上了台面,燕国的诸侯内战正式打响。

    ……………………………………………………

    昌黎州,皇帝行宫。

    “啪!”

    精致的古玩被摔碎在地面上。

    “反了!反了!”

    小皇帝慕容简龙颜大怒,樊衍嗣此举完全是藐视皇权,他岂能容忍?

    “颁布诏令,让车骑将军发兵右平剿灭樊贼!”

    “是,陛下!”

    朝廷大员连忙应承,但如今的局面大家心知肚明,自从庭卫军归入羡督帅的协防军之后,昌黎皇庭已经变成了空架子,这诏令出不了州府,更不会有人听从。

    “你为何还跪在这里?快去呀!”慕容简再次命令道。

    “陛下,蓟城防务吃急,羡督帅要应对东海白袍军,只怕,只怕抽身乏术。”

    “那就让…………”

    慕容简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退了两步坐在龙椅之上,童国臻的确兵多将广,但小皇帝指挥不动啊!

    “朕乃是堂堂一国之君,手下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这燕国到底还是不是慕容家的天下?罢了!罢了!朕乏了,尔等退下吧!”

    “陛下,传闻羡帅娶了东海白袍军沈红英之…………”

    “全部滚出去!”

    “是是!”

    小皇帝无奈的看着这些酒囊饭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挑君臣关系,童国臻到底给这些蛀虫塞了多少银两!

    “朕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要罢黜羡鱼儿吗?”慕容简靠在龙椅上喃喃道。

    ……………………………………………………

    蓟城,协防军营。

    沈旌旗刚从白袍军营探亲归来,马上还带了不少东海的特产。

    “夫人!您回来了。”

    “羡帅呢?”沈旌旗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三月身孕,不过这女将性子烈,来往探亲骑的还是快马。

    “羡帅去了北城检视城墙防务。”

    “好!继续巡视!”

    沈旌旗与羡鱼儿的缘分始于太谷军营,盛开在北丰雪地,落户结果在蓟城。

    二人的婚宴十分简单,礼程当天只来了三位东海宾客,听说老丈人和女婿当庭大打出手,而且老丈人还输了,被揍得鼻青脸肿,放下狠话明年再战…………

    是夜,羡鱼儿巡防归营。

    “回来啦!”羡幼轩自打了一盆热水,洗漱风尘。

    “嗯!”

    沈旌旗将菜肴端上桌面,中间放了一盘糖豆。她是入羡家门才开始学习内居厨艺,通过半年的磨练,料理可以媲美平常妇人。

    “岳丈近来身体可好?”羡鱼儿入坐桌席,从沈旌旗手中接过碗筷。

    “老样子,阴雨天气常发腿疾。”沈旌旗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羡幼轩碗中。

    “我让你带去的药效果如何?”羡幼轩将桌面的盘子调整的位置,把糖豆碟子放在面前。

    “才喝了两副,效果要过些时日才知道!”沈旌旗略显担忧的说道。

    “放心!燕地多名医,等岳丈告老还乡后我等供养便是!”

    “多谢夫君。”

    “哈哈!应该的!脱下战甲的沈公爷可是为夫的岳丈啊!……哦!娘子此去太谷州可知右平战事?”

    “樊家已经发兵了!上乾州难守。要不让二叔回来?”

    “守的住!杜书生在,少昂也在,右将军想取上乾并非易事。”

    ……………………………………………………

    北丰州,督帅府。

    童国臻这半年时间可不清闲,用粮草倒卖的国难财在北丰州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扩充了五万新兵,治下达到十四万之众,野心昭昭,人人皆知。

    大帅府邸,童国臻斜卧在床榻上闭目假寐,榻前所站的文武官员堪比燕皇上朝的架势。

    “童帅,樊衍嗣动手了!”为首的将领向前一步说道。

    “打!让他们打!死的越多越好。”童国臻轻抚长胡点头说道。

    “督帅,那昌黎之事……”将领欲言又止,不敢说出那大不敬的话语。

    童国臻抬目瞪了将领一眼,随即怒斥道:“胆小如鼠!你在怕什么?本帅入主昌黎有错吗?”

    童国臻的野心也是小皇帝驱使所致,当日宫廷内乱,赵甫绝了童家后代,让童国臻衍生不臣之心,**一起难以遏制,哪怕是背上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没……错!大帅英明。”将领立即双膝跪地道。

    “哼!都想做仁人君子吗?”

    “誓死追随督帅!”

    童国臻看着伏地跪拜的文武官员满意的大笑道:“让他们先打,等到双方两败俱伤,本帅再从中出手一箭三雕,慕容家的天下到此为止吧!”

    至尊之位有无尽的诱惑,童国臻若是能取得五州之地,便可一举称帝,创立童氏皇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寒战事(一)

    话说樊衍嗣发兵三路攻取上乾州,中路先锋军乃是一万樊氏轻骑,作战意图是迂回两寒地,清理周边集镇常驻军,以及堵截姑儿口援兵。

    “踏踏踏!”

    马儿飞跃杜水浅滩,樊家旗帜沿河招展,先锋大将贾正道领军疾行先入寒川地。

    寒川一地的守将是偏将军田万禄,城内守兵不足四千,加上各集镇常驻巡逻兵共计六千,而贾正道的首要目标就是在外散游的这两千巡逻步骑混合营。

    “吁!”

    贾正道提缰勒马,立于行进队伍左侧。

    “斥候何在?”

    “属下在!”

    轻骑队伍中分出二十多匹快马。

    “令!立即探明寒川巡逻营驻扎在何处?”

    “是!”

    快马斥候先行一步,执行主将命令。

    寒川巡逻营的位置决定着樊家轻骑的攻击路线。

    若是巡逻营在杜水一侧,贾正道便可驱部队截杀此营,减少寒川城的防守人员。

    若巡逻营在寒川城后方集镇,那贾正道只能改走姑儿口,阻击上乾府城的援兵。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行军路线各有利弊,截巡逻营可以让左翼兵马更快的攻下寒川城,而阻击姑儿口可以扼住两寒的咽喉,减少援军数量。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斥候队返回主行军。

    “回禀先锋将,寒川巡逻营正从罗家集返回寒川城!”

    “天助我也!大军彪行截住巡逻营!”

    罗家集临近杜水一侧,对于贾正道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大军扬尘,飞驰截道…………

    另一方,巡逻营也在急行军。

    “快!快!回城禀告偏将军,右平贼举兵来犯。”

    巡逻营的职责就是巡戍边防,通禀敌袭,上乾的斥候也是军中好手,摸清敌军方位不在话下。

    两千步骑难以抵挡一万轻骑,只得先行撤退,回城再做谋划。于是乎万骑追逐巡逻营的场面便在这沙林近郊展开。

    轻骑胜在灵活,行军速度自然快于步旅,眼看杨尘大军就在身后,地面的沙土震颤也越来越强。

    “嗖!”

    一支飞箭穿沙林而过,没入一位寒川步卒的胸膛,鲜血迅速浸江甲胄,步卒应声倒地,双手抓挠着面前的沙土,眼中尽是不甘:娘的,老子下辈子也要骑马!

    五千樊氏轻骑迅速包围了近一千寒川步卒,其余人马继续追击寒川骑兵。

    “列阵!上刀刃!”

    千夫长冷静地指挥着手下兵士,自己一步踏前,站在队列的最外围。

    “放下兵刃!饶尔等不死。”

    贾正道手持长枪驱马向前,战场无大义,要想活命就得屈膝。

    “嘶嘶!”

    包围圈两侧的马儿不住地踏蹄,只要先锋将一声令下,五千骑兵便会伏诛这一千寒川卒。

    “饶本将?你也配!弟兄们听着,今日谁若跪,百年后幽冥府下可抬不起头啊!哥哥我先行一步!”

    说罢,千夫长提刀冲向贾正道。

    “嗖嗖嗖!”

    七八支冷箭从侧面射出,贯穿千夫长的躯体,贾正道挥刀直下斩断千夫长的头颅。

    头颅落地的一瞬间,千夫长似乎看见了在众多马足缝隙中的光芒,大当家,小弟不能同富贵了!

    “是条忠义的汉子,只可惜你不懂战场!”

    贾正道挽叹了一句,这人让他想起了刘军帅,那个不顾部下性命,率先冲锋的刘经腹。

    “何人愿降?”

    “啪!”

    一位寒川卒弃了刀刃,准备跪地求饶。

    “刃!”

    此人还未跪地,身后的刀刃已经提了他的头颅。

    “骨头这么软当什么人?去当畜生当狗啊!真是脏了某家的刀。”

    出手的那位老卒用衣袖擦拭刀刃上的鲜血,这一举动打消了不少投降士兵的念头,月牙集出来的都是匪徒,一言不合就杀自己人。

    “诸位兄弟,随某家杀出去。”

    揽月寨的匪徒就是这么怪异,刚才寻死的千夫长像是个懵懂的士兵,而这位毫无军衔的老卒更像是千夫长。

    “杀!”

    刀刃所指,步兵横冲。结局早定,但还是义无反顾,李大节度使从来没有刻意给过这些老卒奖赏,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深入人心。

    马上对马下,冲锋优势一目了然,很快沙地已经被染红。

    ……………………………………………………

    “踏踏踏!”

    巡逻营的骑兵已经逃到了寒川城下,樊氏轻骑也放弃了追击,城防攻坚战并不是骑兵所长,他们的目标转向姑儿口的援军。

    寒川城主府。

    田万禄与赫连蓝盏相对而坐,二人面前摆着一张地势图。

    “大人,以你估计右平攻城部队何时抵达城下?”

    田万禄身为城防主将,又身兼新卒的招募与训练,节度使将寒川城托付给他,他自然不能让节度使失望。

    “最快还需两日,攻城器械与粮草运输的速度比不上轻骑。”蓝盏思虑了片刻说道。

    “大人,可有破敌之策?”田万禄与老对头牛千儿有着明显的性格差异,牛千儿刚愎自用嗜杀成性,而田万禄则是虚心受教,广纳谏言。

    “守不住!右平精兵久历沙场,比姚冶之强过百倍,而且他们打得起消耗战,可以用时间推平上乾州。”蓝盏就战局分析,若是使用常规战法难以取胜。

    “大人,这……”田万禄面色有些不喜,双方战事未开,蓝盏就传播消极情绪,这可会极大地打击士气。

    “将军莫急,若是兵行险招尚有一线生机。”蓝盏此时心中已升了计谋。

    “那该如何破敌?”

    “这就需要姑儿口先起战事,让刘军帅先拖住轻骑主力,唯此我等才能从中斡旋。”

    “大人直接说现在末将该做什么?”田万禄知道谋士都喜欢藏半计,与其追问倒不如来点实际的作为。

    “撤人搬东西!”………………

    姑儿口关隘。

    近一万樊门轻骑临关扎营,已经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不能让上乾援兵踏出关门一步。

    先锋主将大帐。

    “报!上乾军帅正在营外,要求与本将会面!”

    “本将知道了。”贾正道放下手中地图驱马出营。

    营外沙场,双方主将单骑会面。昔日的同僚变成了今朝的死敌。

    “军帅,别来无恙?”贾正道率先开口道个客气。

    “樊衍嗣长本事了!莫不是忘了本帅的刀口!”

    刘麻儿端坐在马上,手中的血意刀锃光发亮,早知道便一刀结果了那不忠不孝之徒。

    “军帅莫逞口舌之强,你我心知肚明,右平灭上乾只是时间问题,倒不如早早弃械投降,本将定会劝说主上放尔等一条生路。”贾正道淡淡说道。

    “哼!昔日马前小卒何来张狂?我且问你,要当那孟家走狗吗?我家娘子才是樊门正统,你想做叛主之人?”刘经腹言辞激烈的反驳道。

    “主上家事非本将可以左右,老大人既然把右平州交到主上手中,吾辈自当尽忠,何谈叛主之说!”贾正道既然担任了先锋,就会履行军中承诺,今日哪怕是樊大小姐亲自来劝,贾正道也不会退让半步。

    “看来是说不通了!那便手下见真章吧!告辞。”刘麻儿知道此獠是块又臭又硬的顽石,一旦他认定的事情难以用言语改变。

    “军帅,慢走!”

    贾正道看着刘麻儿的背影摇头惋惜,刘麻儿在战场上算不上一位好将领,但绝对是一位好军帅。

    ……………………………………………………

    话回寒川城。

    夜幕降临,南侧城门大敞,数以万计的百姓正携着家当向月牙集撤退,其中不乏军士运粮的车队。

    蓝盏孤身一人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浩浩荡荡的队伍。

    “大人,百姓已经全部撤出,城内府库存粮存银也都尽数转移。”田万禄走上城头禀明情况,他对这位两寒执政使的计策还是不太明白。

    “万事就绪,只待敌军来犯。”蓝盏胸有成竹的说道…………

    次日响午,右平的左翼攻城步卒终于抵达寒川城,共计一万人马,配备云梯攻城锥,器械精良,士气高涨。

    “攻城!”

    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三千人马从左侧出列向寒川城发起了第一波冲击。

    “放箭!”

    “嗖嗖嗖!”

    城头上漫射的箭雨呈弧形状落在攻城士卒中央,冰冷的箭头刺穿士兵的躯体,第一轮箭射便倒了上百位步卒。

    这世间最难打的就是攻坚战,攻城方越是心急,伤亡也就越大。除去围城断粮之计,想要打下城池全靠人命填送,这城墙下短短数十步要摞起多少具尸体,成王败寇底下又藏了多少枯骨。

    万代贤明枯骨送,

    一介草寇残冢藏。

    拨开浮云枉见日,

    十室九空无男儿。

    “顶盾牌!”

    攻城士卒依旧在缓步推进,浮动的攻城锥距离城门不足两三丈。

    “啪!啪!”

    云梯尽数搭在城墙围墩之上,持刀者涌上城头与守城方搏杀。

    “当!”

    “当!”

    “当!”

    城门在攻城锥的重击之下轰然倒塌。

    “攻入城去!不要放走一个敌军。”

    右平将领再次下令,如云的兵士冲入城门。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寒战事(二)

    余宗云,上乾州百夫长,太谷人氏。当年因旱灾逃到上乾州,落户月牙集,继张之敬之后是揽月寨的二代饲马官。

    今日他在这城头上已经斩杀了三位攻城卒,且越战越勇。

    “冲啊!”

    城头上的右平卒越来越多,随着城门告破,这场攻坚战的胜利天平向右平州倾倒。

    “弟兄们,撤入城中准备巷战!”

    余宗云一声大喝,其余寒川卒从右侧墙梯撤下城头,迅速往城中撤退。

    “主将有令,不许放走一个敌人!追击!”

    右平偏将率先入城门追杀败兵,墙头上的右平卒也纷纷压入城中街巷,在他们看来这场战斗已无悬念。

    “分散兵力,依计划行事!”

    余宗云将手中的刀刃向后飞掷,划过一位右平卒的左肩,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继而迅速窜入巷中。

    这场街巷追逐战正式拉开序幕,寒川城中涌入了六千多位右平卒,且后方主将所领的两千余兵马也在陆续进城,占领寒川,扩大胜果。

    “踏踏踏!”

    上百位右平卒追击余宗云等人到达了深巷处,由于巷路四通八达,须臾间寒川卒已经隐了踪影。

    “大人,这情况不对呀!这城中户所大敞,却不见一位百姓。莫非有诈?”一位经验丰富的右平卒观测着周围的环境提出质疑。

    “敌军就在眼前,不准停止追击!”

    寒川城的守卒不足五千,而且掺杂了不少新训练的士兵,这种战力对右平攻城部队构不成威胁,所以将领才敢放心追击。

    “是!”

    右平卒继续在巷中深追,时不时可以看见寒川卒显露的身形,直到他们发现了民居中大量囤积的秸秆。

    一位右平卒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味,脸色迅速一变,随即大呼道:“是火油!快撤!”

    此时发现为时晚矣,城内阵阵浓烟腾升,大火引燃房屋,焦灼之势迅速蔓延。

    这弘立书生的心肠都毒啊!先是佯败入城,后随大火聚城焚烧。可惜了李大节度使的起家地,至今日后剩下的只有焦土残垣。

    人常言水火无情,连绵的火势之下处处发出惨烈的嚎叫,无数士卒葬身火海,其中不乏寒川兵士。

    “啪!”

    梁柱烧焦断裂,整个房屋斜侧倒塌。余宗云领着剩余兵卒从后路杀出,尽量拖延右平卒出城的时间。

    “弟兄们,今日可愿求死,成就大当家的不世功业。”

    余宗云是计划的实施者,自然知道最终的下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火海挡军。

    “妻儿老父得以赡养,余愿足矣。”

    “可惜了这城东的肉脯店啊!这辈子只怕吃不到喽!”

    “敌将休走!与某家大战三百回合!”

    以整个城池和一千士卒为代价换取此战胜利,赫连蓝盏也知道是血亏的买卖,但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上乾军旅的战斗素养与右平州相差甚远,想要取胜别无他法。

    刀卷刃,血浸战袍,余宗云倒在了尸首之上,饲马官中出了个败类,今日他总算挽回颜面:张之敬,你大爷的,老子下去好好和你算账。

    “撤!快撤!”

    右平将领领着后方的两千残兵终于撤回了城门口,只要踏出此墙便可逃出生天。

    “嗖嗖嗖!”

    城外的寒川堵截人马早已恭候多时,飞矢如雨阻挡残军出城的步伐,寒川城的门好进,可不好出啊!

    城外土丘之上,蓝盏双手负背,青衫书生袍随风飘扬,这火葬一万右平卒足以让他扬名燕土。

    “大人!大局已定。”

    “全军撤回寒江城!此战尚未结束。”

    “是。”

    ……………………………………………………

    话分两头,再说揽月寨。

    自那日旱魃破封而出,整个揽月寨化为焦土,李开花被迫移居月牙集,但现在半山平坡上又建起了新的山寨,规划合理,房屋错落有致,山脚和山腰两处可容纳五千居民。

    这一切的缘由还得从蓝盏说起,当初蓝盏为了更好整合上乾南部山脉中的隐村农户,索性重修揽月寨,以揽月寨为跳板迁移这些逃山住户,久而久之山寨的规模成型,比原来更加热闹繁华。

    山寨内的碾麦场中几个孩童正在嬉戏,妇人们坐在一旁闲聊家常。

    “陈氏,你家夫君听说又要升迁了,再这样下去你以后就是陈夫人。”

    “刘姐说笑了。”

    陈氏容貌上佳,是断砀山脉隐村的住户,两月前驻军统兵将她带到揽月寨,二人互生情愫结为夫妇,夫君待她极好,所以在众人攀谈中常见她幸福的笑容。

    时至午后,陈氏回家做饭,山寨统兵也巡逻归来。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陈氏为夫君褪去外衣,用手中的小扫帚清除着外衣上的尘土。

    “山中的住户大多数已经移居,所以营中事物也……”

    统兵身形高大,开口说话有些生硬,似乎还不太熟悉六国语言。

    “简单,轻松!对吧?”陈氏柔声说道。

    “对!”统兵认真地点点头,为了娘子他也要融入此方环境。

    兰达木,昔日的戈狄俘虏,现在的山寨统兵,下辖三千戈狄甲士,平素的职责就是迁移山民,清扫流寇。

    当日雪落之战,让这些戈狄俘虏心生怨念,幸有蓝盏这位本土人的劝说,才让众戈狄人加入上乾军旅,如今各家定居落户,也便同化入燕人之列。

    “夫君,要多学学燕地的为人处世,妾身还想住入大府呢!”陈氏开玩笑的说道。

    “我会努力的!”兰达木把此事当作了娘子对自己的要求,用于鞭策自己上进。

    “好了!先吃饭吧!”

    陈氏将菜肴端上饭桌,二人开始用饭,期间时不时可以听见陈氏的笑声与兰达木认真的回答。

    “兰达木,不好了!有敌人!”

    一位戈狄人急匆匆的冲入房间,一口戈狄话可见紧迫。

    “什么方位?”

    兰达木起身穿好衣甲,大步向山寨外围走去。

    “夫君小心!”陈氏依靠在门框上担忧的看着兰达木的背影…………

    山林隐秘处,兰达木与几位戈狄人正在观测情况,平时间少见人烟的山麓官道上一望无尽的盔甲士兵有序向前进发,目标似乎并不是朝着揽月寨而来。

    “兰达木!我们是否阻击?”

    “不急!先放他们过去,派人去通知牛将军!再做打算。”兰达木思考了片刻说道………………

    寒江城主府。

    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正在府中举行,竹篱笆圈围的赛场外放着一个木案,案上插着红蓝两个小旗帜,旗帜下方各有一堆银两。

    “汪汪汪!”

    两条凶狠的大犬被驱入篱笆圈,狗绳一断,两只畜生迅速撕咬在一起。

    “咬它,咬它!”

    偏将军千牛儿蹲在座椅上满口粗话,给自己押宝的大犬助威,身旁一众官员纷纷响应,骂的也越来越难听,像是菜市场的泼妇乱战。

    这便是土皇帝牛千儿的日常生活,他手下的官员清一色的全是揽月匪徒,也不管才能与否,只要是自家兄弟,哪怕是个傻子也能上位。

    “汪!呜~!”

    蓝色方的大犬以压倒性的优势制服了红色方。

    “啪!”

    牛千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随口叫骂道:“真是直娘的畜生,怎么这么不顶用?老子的五十两纹银啊!”

    “嘿嘿嘿!牛哥!那小弟可就笑纳啦!”

    “偏将军!再来一场!”

    “滚滚滚!老子这个月的俸禄都已经输完了,下个月再来!”千牛儿摇头笑骂道。

    “牛哥,不行啊!”

    “偏将军,你个怂货!”

    “去,去,去!这次是运气不好,下次老子全赢回来。”牛千儿毫不示弱的说道。

    寒江城的官场就是这般怪异,随便一个刀笔小吏都敢辱骂军事主官偏将军,将匪徒的恶习带到了这高贵的城主府中。

    “报!揽月寨军情!有大队人向寒江城杀来!”一个斥候打破了城主府内热闹的氛围。

    “什么?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全军出城迎敌,宰光他们!”

    不问来敌是谁,也不管来敌人数,就一个字,硬莽。这便是偏将军牛千儿的军事作风,拼刀见红,谁死谁怂!

    还记得当时杜书生曾给李开花提过建议,让他撤换寒江城的军事主将,但李开花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书生的担忧要变成现实了。

    “嘶嘶!”

    寒江城外,牛千儿左手提缰绳,右手持长柄斩马刀,率领城中五千守军出城直袭右平的一万攻城步卒。

    “本将就提一句。兄弟们怕否?”

    “不怕!不怕!”

    震耳欲聋的呼声自城墙外围响彻天空。

    “好!杀出去!把能抢的都给老子抢了!敢来我寒江城,定叫他有去无回。全军出击!”

    牛千儿一马当先飞驰而出,这与当初陈六爷洗劫集镇的气势如出一辙,匪,还是那群匪,只不过是披了官兵皮,显得更加大义凛然。

    军事谋略只是战场取胜的方式之一,当莽夫也有当莽夫的好处,兵行大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寒战事(三)

    千骑揽月匪,后随四千步卒,浩浩荡荡的杀向右平精兵。

    牛千儿的练兵方式与田万禄大有差异:田万禄惜兵,每日校场训练,让新兵先有一定的军事基础,再出城击溃山中流寇加强士兵的战场应变能力,半年时光扩充了两千兵马。

    而牛千儿也在大肆招兵,但人数依旧保持在当初得五千人,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牛光义嗜杀,新兵入营不曾训练一天,直接出城剿匪,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训练,除此之外,牛光义带出来的兵马匪徒习气严重,山野屠村抢钱之事不知掩盖了多少。

    “偏将军有令,直袭敌军先锋部队!还是老规矩:拒不受降!尽屠之!”

    匪徒风气也有其好处,至少寒江城的治安是上乾州最佳区域,牢狱中不曾关押一人,只要违反节度使的规矩就杀头,无论过失大小……

    “报!寒江人马正向我部杀来!”斥候探报,语出惊人。

    “什么?这帮宵小之徒还敢出城!有多少人马?”右平将领不屑的问道。

    “五千左右!”

    “装备如何?”

    “刀枪混杂,少见盔甲。”

    “哈哈哈!这些人莫不是来送死?”右平将领担忧去了大半,以他来看牛千儿是在以卵击石。

    “将军,卑职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斥候在沙场厮混已久,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兵马,这种还未参战多数已经红眼的匪兵他从未见过,观其势便让人胆颤。

    “哼!全军列阵!以逸待劳!”

    将领令出,士卒即行。全军停止前进,辎重部队撤向后方,前排盔甲兵士顶盾立枪,严阵以待敌军来犯。

    “呼呼!”

    林前起风,前排的所有士兵都紧张的望着远处地平线,寒芒锃光,大势一触即发。

    “踏踏踏!”

    第一匹枣红马出现在远处沙土地。紧接着后方并驾齐驱数百骑,喊杀之声如破啸音龙窜入右平卒的耳中。

    “放箭!”

    前方的右平士卒顶成一面盾墙,全数屈膝蹲腰,后方的长弓拉至满月,斜向天空漫射。

    平原走马,大有好处。马匹的速度提升数倍,而箭矢多数因风向倾斜,难以命中高速行驶的马儿,眼见寒江城的先锋骑已经到了阵前。

    “你可识得此刀!”

    “刷!”

    牛千儿弓腰以刁钻角度出刀,刀身延盾墙缝隙而入,直破一位右平卒的胸膛。

    “嘿!”

    牛千儿双手握住斩马刀直接将此人挑飞凌空,由于惯性力道大刀划穿右平卒的左肩,将其尸身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其余冲锋马匹多数撞在了盾墙之上,马儿的蛮力非人可匹敌,撞穿开路不在话下,十数位右平卒丧生在马蹄乱踏之中。

    “哐!”

    长枪刺穿马儿长脖,马匹应声倒地,寒川匪兵被压在马身之下,右平卒再给快刀结果了匪兵的性命。

    “兄弟们!冲杀进去!谁斩了大将,老子重重有赏。”牛千儿一声高喝,双方混战拉开序幕。

    右平卒装备精良,久战沙场。而寒江匪嗜杀成性,一往无前。双方优劣互补,达成了一换一的局面。

    ……………………………………………………

    “将军有令,后行部队放下辎重,前去迎敌!”斥候快马传令,前方的厮杀已成焦局,寒江匪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强悍。以命换命的打法让不少右平卒心生怯意。

    “呼呼!”

    林间的风突兀大作,似乎融入了这方战斗,要给两标人马添些阻碍。

    山路官道左侧,杂草堆中。

    三千戈狄甲士已经准备就绪,兰达木正在寻找时机,从后方截敌。

    “兰达木,我等何时出击?”

    “不急,再等片刻。”

    兰达木是老川堡事件的发动者,自身又经历了雪落之战,对战场时局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牛千儿的寒江匪已经杀至右平卒中营,五千兵马只剩下不足两千,而右平方也损失了近四千步卒,伤亡比率依旧维持在一换一。

    “时机已至!全军出击,接应偏将军。”

    兰达木率先提刀冲出杂草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右平卒的士气已经到达临界点,只需再添一把火,攻城部队便会全数溃散。

    “杀!”

    戈狄人的体魄普遍比中原人更强,这三千高大的身躯从后路杀出,让右平卒措手不及。

    “刃!”

    兰达木看着面前的小鸡仔横刀出手,迅速结果了两位右平卒,一路杀向中军将领处。

    兰达木与牛千儿共事已有半年之久,他也了解这位偏将军的习性,寒江匪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逃跑,这就是他等待的原因,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出手时机越到后期,戈狄同胞的伤亡也就越小。

    前后夹击之势不可逆转,兰达木率先与右平将领拼上了刀刃,二者交错三五回合,兰达木凭借一身怪力将其头颅斩落。

    “主将已死!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兰达木高举右平将领的头颅大喊道。

    右平卒失了军心,兵败如山倒,纷纷弃了手中兵刃伏地投降。

    “将军我等愿降!”

    “请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

    “将军大恩德啊!”

    “啪!”

    牛千儿一脚踢飞面前的死尸,将斩马刀扔给兰达木,大步走向这些降兵。

    “缴了他们的兵刃!”

    双目赤红的千牛儿坐在无头将领的尸身上,周身的杀意还未退散。

    “是!”

    兰达木命令戈狄甲士缴收降兵的武器。

    牛千儿看了一眼身后不足千人的寒江匪,随即恶毒的盯着降兵。

    “兰达木,送他们一程,祭一祭死去的弟兄。本将的寒江城可不是这么容易进的,既然想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宰!”

    “刃刃!”

    戈狄甲士将带血的刀刃架在右平卒的脖颈之上,无情的收割着这些降卒的性命。

    “将军饶命啊!”

    “我等也是被逼所致!”

    降兵纷纷双膝跪地,猛力磕头,祈求牛千儿开一条生路。

    牛千儿则视若罔闻,看着这些降卒逐一被杀,心肠恶毒至极。

    ……………………………………………………

    姑儿口,樊氏轻骑大营。

    “报!寒川守将以秸秆火攻之术围焚我军左翼攻城卒,一万大军尽丧!”

    “报!寒江守将在山林官道偷袭我军右翼攻城卒,一万人马无一生还!”

    贾正道前后两日连闻噩耗,看着手中的战报悔之晚矣,原本以为刘经腹已经放弃了两寒地界,谁知两城守将如此生猛,尽没两万大军,现在他防守姑儿口援军的意义已经微乎其微。

    “噗!”

    贾正道胸口闷气郁结,一口鲜血喷在木案之上,战机已尽,一切功亏一篑。

    “飞书禀明右将军,我部轻骑请求撤兵。”贾正道沮丧的说道。

    这次右平州损失惨重,一年半载难以恢复元气,只能撤兵固守杜水界再图后计。

    二日后,右平撤军。

    姑儿口关城上,刘经腹与杜浊世并肩而立,遥望远去的樊家轻骑。

    “军帅,不打算出城追击一番吗?”杜浊世打趣道。

    “哼!在这燕国境内,哪支骑兵可以与樊门虎骑媲美?本帅的这两万步卒出了姑儿口就是轻骑的碟中餐,拿什么追人家?”

    刘经腹尚有自知之明,他统率过这支部队,对樊氏轻骑了解至深,若他们是软柿子,沈公爷的白袍军岂能和他们划河而治。

    “这一仗打的憋屈啊!让人家堵在家门口肆意妄为,不过田万禄与牛千儿给本帅长脸了,要不是他们,刘某可就要断送花哥儿的两寒地了!”刘经腹大笑道。

    “尚有余幸,不过战事一起,上乾再无宁日。军帅还是要早做准备。此战寒川城被毁需劳民重建,而寒江城兵力损失惨重,补充兵员也不能懈怠呀!”杜浊世略显担忧地说道。

    “无妨!此战打出了我军的威名,让燕国的诸位都好好瞧瞧,上乾州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拿捏的!”

    “久战之地养悍兵。”………………

    北丰大营,燕国的卧虎终于动了。

    点兵校场处,两万骑兵已经整装待发,他们的目标是昌黎州。

    “踏踏踏!”

    童国臻登上点将台。

    “将士们,此次行军入昌黎,助陛下重整朝纲,扫清寰宇浊世,功成之日,人人加官进爵,福荫子嗣。”

    上乾与右平之战并不理想,双方的主力尚有保存,童国臻一时半刻还无法撼动两州,但昌黎内防空虚,守卒不过千人,正是直取的好机会。

    燕国诸侯都怕背上弑主杀君的骂名,遭受燕国百姓的唾弃,唯独童国臻不怕,原因有二:其一童国臻手握的兵权足以压倒这些非议。其二燕国皇庭对他不仁在先,童帅也有理由报杀子之仇。

    “进军!”

    时过境迁,昔日小皇帝口中的燕国双壁,如今又在何方?赵甫命陨白袍军之手,而童国臻化身为狼子野心之辈,今日的局面全是小皇帝一手造成,若是他能晚两年临政,也就不会有宫廷内乱,德武三杰之中的余嵩也不会反叛,童国臻更不会有今日的昭昭野心,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崩权

    昌黎府城,皇帝行宫。

    “陛下,该上朝了。”

    “陛下,该起了。”

    宦臣在精致的床榻旁轻声呼唤皇帝慕容简。

    “今日不上朝了,让大臣们都退了吧!”

    金纱帐内慕容简悠悠睁目,看着床顶的龙饰花纹,这是他亲政后第一次生了懒惰之心。

    “更衣!”

    皇帝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几位婢女为他打水洗面,整理衣冠。

    半柱香后,婢女拿来一面铜镜让皇帝自整容颜,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放在谁家都是翩翩佳公子,只可惜生在了慕容家。

    “去请皇叔到论剑阁。”

    “是,陛下。”

    慕容简起身走出卧榻,先去了观鱼亭撒喂鱼儿,之后才到了论剑阁。

    “换常服。”

    慕容简褪了龙袍,又换了一身浅蓝书生衫,坐在阁台上轻抚手中古琴。

    悠扬的琴音响彻整个阁内,这琴艺是栾谭伯爷传授于慕容简,如今旧人已逝,只留弦乐。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蓟王慕容炎走入阁内,老王爷自从经历过戈狄入侵后精神萎靡,如今须发皆白,身形都显得佝偻。

    “皇叔来了!”慕容简微微笑道。

    “陛下为何还不走?”

    慕容炎现在虽辞去了一切官职,但还是心系朝中大事。

    “走?能去哪里呢?”慕容简已然心灰意冷,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话尽是暮气。

    “陛下糊涂啊!童贼势大,入朝后定会对陛下不利,陛下可撤回蓟都,命车骑将军与童贼斡旋,再颁布缴贼令让燕国有志之士共伐童贼!”慕容炎为小皇帝出谋划策道。

    “踏踏踏!”

    慕容简走下阁台,从身旁的武器架中取出一柄木剑,仔细观摩着剑身的纹路。

    “蓟都?当初三十万人口的蓟城已经我弃了,我还有何颜面回那残垣断瓦地?”

    小皇帝放弃了“朕”这个称呼,做皇帝太累了,掌握权力之后才发现与原先相像中完全不同。

    “哎!是我对不住陛下啊!”慕容炎老泪纵横的说道。

    “不!是我自己的过错,是我对不起燕国,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历代先皇。”

    眼泪落在木剑之上,一切悔之晚矣。

    “当年父皇给我留了锦绣河山,但我没能守住啊!数千万的百姓,文有樊老大人与皇叔,武有羡帅与余嵩,怨不得别人,都怪我啊!”

    “陛下!”

    “皇叔不必再言,今日我只想与皇叔击剑,皇叔请!”………………

    时至午后,宦臣入论剑阁准备请皇帝用膳。

    “陛下,王爷,该…………啊!”

    宦官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跑出阁内,朝着院外的守卒大喊:“皇帝殡天了!”

    阁内房梁下挂着两条白绫,皇帝与老王爷双双自缢,标志着慕容家的江山就此没落,慕容简宁愿选择是死,也不愿受童国臻的折磨,保持了最后皇帝的尊严。

    次日,童国臻的大军入主昌黎城,拥立郡王慕容旭为帝,自封相国公,想要继续把持着皇帝的名义号令燕国诸侯,但天子崩殂无人听从伪帝诏令,燕国彻底陷入混战状态。

    ……………………………………………………

    上乾州,节度使府。

    州主簿李宏今日作为迎门客招待入府的众人,面上洋溢的笑容可见着实开心。

    府门外迎面走来第一人,乃是州长史明玉辰。

    “二哥,早到啊!”李宏并未使用官称,因为今日乃是家宴。

    “不早了!今日起床特地没有吃东西,来尝尝伯母的手艺。”明三儿现在已经和南阳王的遣派使接触,面上盖不住喜色。

    “哈哈!二哥请,兄长就在正厅!”

    “听说大当家带回了美娇妻,不知何时摆喜宴啊!我编的草鞋可是重礼!”

    “那二哥就得问兄长呢!”

    二人寒暄了几句,明玉辰入府落座。

    半刻钟后,杜浊世与徐姚二人也并肩来到府前。

    “杜兄,徐兄,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一定一定!”杜浊世是上乾州的闲散人,听见酒食可不能错过。

    “阿弥陀佛,李施主辛苦了。”

    徐姚这几日被白锦儿纠缠的厉害,好不容易才脱身来府,现在他也没有资格说杜书生了,一个亡灵骑士,一个草莽英雄,二人半斤八两。

    片刻后,刘经腹与曹子建策马赶来。

    “三哥,曹兄,再晚可就开席了。”李宏笑道。

    “哈哈哈!休要再说,花哥儿的酒量我清楚的很,三杯不认人,每次席前酒刚端到手,人已经在桌下了。就他还敢开席!”刘麻儿说起李开花可是最肆无忌惮的一位,调侃之说多数出自于他口。

    “主簿大人!”曹子建恭敬的行礼道。

    “曹兄莫要客气,自家兄弟聚宴没有那么多礼数,你看三哥就知道。”

    “子建明白。”

    “得了!这榆木疙瘩说不通,走走走,进去先喝。”刘麻儿一手搭在曹子建的肩膀上,将其强行拖入院内。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赫连蓝盏与田万禄驱马而至。

    “羡兄,老田,就等你们啦!”李宏命府中下人牵马后说道。

    “客气客气。”蓝盏这半年可算是居功至伟,迁移山民达五万之众,将上乾的人口扩充至三十万。

    “我特地弄了两坛杏花酒,这可是十年的老窖!”田万禄现在已经完全融入揽月寨的圈子,说起话来也不像以前那般拘束。

    “正好!寒川的杏花酒可是一绝。二位请!”

    时至午后,牛千儿领着二十多位揽月匪徒到达府门前。

    “兄弟们,怎么才来?”李宏与这其中的任何一位都相熟,全是揽月寨最老的班底。

    “路上猎熊耽搁了!兄弟们把这畜生抬到厨房,全熊宴搞起来。”牛千儿腰间还缠着绷带,随口指挥道。

    “自己抬,跟谁俩充大爷呢?”

    “老子也挂着伤,就你疼啊!”

    “俺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宏摇头一笑直接上手抬熊,牛千儿也讪笑着动手,十几人合力将这大熊抬到了厨房外…………

    全员到齐,正式开宴,整个节度使府大厅坐满了高朋旧友,李开花自然要言语上两句。

    “兄弟们举杯了!今日谁要是倒了可没人扶啊!来来来,喝!”

    于是乎,这席面上就热闹了起来,牛千儿抱着坛子与田万禄拼酒,明玉辰则和赫连蓝盏举杯,和尚自然也不输杜书生,只有李大节度使已经跑了三次后院,吐的满脸发紫。

    ……………………………………………………

    次日午后,众人再聚节度使府大厅,这一次个个正襟危坐,商议州府大事。

    “主公,如今慕容家已后继无人,童国臻占据肥硕的二州地盘,只怕下一步要吞噬周围势力了。”

    童国臻的现行兵马已经超越了其余诸侯的总和,除去镇守青泉,沁儿口的人马之外,至少还有七万兵马可以随意调动,杜浊世的担忧不无道理。

    “主公,童国臻刚刚接手昌黎,想要稳定一州民怨至少还需半年光阴,卑职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右平州,若是我军能够攻占右平,合二州之力足以抵抗童贼。”赫连蓝盏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先灭右平才是良策。

    “大当家,樊衍嗣此次虽然损兵折将,但樊门轻骑主力依旧保存完好,依下官之见不如以静制动,先修缮寒川城,再恢复上乾商路,之后以图后谋。”

    明玉辰作为一州内政官首先考虑的是州内的发展情况,如果没有良好的后勤,何谈攻略他地。

    李开花听取各家意见,从中权衡利弊,沉思了片刻说道:“先取右平!樊衍嗣以为我等需要休整,本官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当然童贼也不能不防,驻一标兵马在上乾北境,至于修缮之事暂缓片刻,长史先疏通上乾商路,让常国粮属与南阳王的货物可以自由流通。”

    主上开口,谋士自然也要跟紧主上的思维。

    “北境驻兵五千足矣!不过就怕童贼在双方开战之际偷袭后路,以下官之见不如先使银钱交好童贼!”

    “准了!”

    “取右平先备粮,至少要等到半月之后南阳王的粮草运到。”

    “好!那就半月后发兵。”

    “主公,为了有备无患,卑职以为还需告知羡督帅,让他从中牵制童国臻。”

    “那就让蓝盏去说服羡鱼儿。”

    众人议事到了晚间,各家返回驻地,李开花这才落得清闲…………

    应天大都,风云弄潮轩。

    赫连大宝看着手中的战报险些晕倒,五万大军埋葬大海,赫连玉瑶生死不明。

    “瑶儿!瑶儿!”赫连大宝站在妻子的遗像前喃喃道。

    这对赫连大宝的打击无疑是毁天灭地,他这一辈子就一个女儿,若是女儿出了意外,他怎么对得起亡妻!

    “来人!动用天下行会所有的航海船,给我去找!要是找不到瑶儿你们也别回了。”

    赫连大宝好是后悔,早知当初就不阻拦赫连玉瑶去找李开花,至少他还知道女儿的方位,如今只剩下捶胸顿足。

    “瑶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只要你能回来,爹什么都依你!”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造新贵

    洛大都,皇宫照阳殿。

    御医恭身立于锦丝红纱榻前,唐武陵则靠坐在软帐中诉说着身体抱恙。

    “朕连日来觉得身体困乏,食欲不振,每有呕吐之状,你且诊脉吧!”

    “是,陛下!”

    三条金线从帐中拉出,御医斜坐于软凳之上,一手触金线,一手抚胡须,闭目沉吟片刻得出了答案。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御医双膝跪地连声道喜。

    “有了?”

    软帐中的唐武陵显得格外平静,隔着红纱没人可以看清她的面容。

    “是,陛下已有一月身孕,这是百官之喜,万民之喜。”御医神色激动的说道。

    “嗯!开安胎药吧!另外朕还需要做什么?”唐武陵慵懒的问道。

    “龙凤初生,最需静养,请陛下注意休息,莫要操劳过度。除此之外交给微臣即可!”御医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爱卿且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出宫门,唐武陵轻轻抚摸着腹部,闭目沉思国策。

    “来人,去了尘宫传护国法师,再将耿帅与卜师唤来!”…………

    半日后,殿内多了三人。

    “诸位,朕有孕了!”唐武陵淡淡的对三人说道。

    崔经旋一听面露喜色,大步走到红帐前。

    “手!”

    唐武陵乖乖伸出右手让崔经旋再次把脉,片刻后崔经旋向二人点头确认,自己要当爷爷了。

    “多喝水,忌咸辣口,不要下地走动,养胎固神最为关键。”崔经旋细心叮嘱着女儿,这可是常皇室第一位皇子。

    “没那么紧要!御医说五月内朕依旧可以处理政事。”唐武陵心系江山社稷,谁让她是女帝呢。

    “哪个太医说的!是非不明,胡搅蛮缠。”崔经旋向来是闲云脾气,唯独此事上他绝不会退让半步,女儿的身体最为紧要。

    “陛下,还是静养吧!常国有老臣呐!”关于龙嗣之事万般不可大意,耿立佥开口劝道。

    “的确,请陛下三思。”唐武陵已经取消了明年的后宫大选,卜迁仁担心女帝深陷情网,不愿再择后妃,那这个子嗣可就是金贵嫡长,常国上下马虎不得。

    “两位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由崔国师暂代朝政,二位从中协理,巩固我朝新政。”唐武陵选择了妥协,事关常国后延皇脉,她也怕对不起祖宗,更怕对不住李某人。

    “贫道愿领此职。”当初先帝驾崩之时,崔经旋以太后之位辅佐过两年朝政,如今也算轻车熟路。

    “臣等领命!”耿卜二人同声应道。

    “哦!官营造最近新设计的投石机已经可以用于战场,此外朕与南阳王书信定约,只要不入叶州,他不会插手鹅水之事,卜师可要抓紧夺回失地。还有岳州水域横链桥已经架设完成,奇袭邓州之事也不可再拖延,以免被南国发现端倪,最后匈真也不得不防,耿星河可去……”

    “安心休息吧!贫道会处理的。”崔经旋打断了女儿的叮嘱,带着二人出了大殿。殿中只留下唐婉儿无奈的苦笑:父亲可真是殷勤啊!

    ……………………………………………………

    上乾州,节度使府。

    明玉辰将半年的内政情况逐一禀报给李开花,由于天下行会的封锁,上乾一地的商人多数逃往他地,整个州府经济呈现萧条之势,百姓的怨念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经济崩塌,何谈出兵讨贼?

    “看看!这就是你爹干的好事!”李开花在政务上尚有心得,但对于处理商户经济之类的事一窍不通,所以他唤来赫连玉瑶从旁协助。

    “哼!这可怪不得旁人,上乾州本来都是浮动商,没有长足的利益根本留不住这些贪财客,就算没有我爹的推波助澜,日后商户的形势也会演变成今日这般!”

    赫连玉瑶从小跟着赫连大宝学习商业理财,对于经济走向十分敏感,这也算是她的一技之长。

    “哼!推波助澜!差点要了李某的亲命!”李开花与赫连玉瑶现在都特意回避宗杰之事,玩笑话可以开,但决不能扯到逝去之人的身上。

    “小铁匠,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又不聋,大不了我帮你喽!”赫连玉瑶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指责李开花,从侧面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如何帮啊?”李开花正襟危坐的问道。

    “很简单啦!天下行会想要控制一个地方的商户使用的手段名曰:造新贵,顾名思义选择当地名望较高的商户进行收买拉拢,再以财力辅助让此家商户作为该地领路羊,之后一切便可水到渠成。”赫连玉瑶阐述的是一个简单的引导力,让部分人尝到甜头,驱使其他人眼红,重金之下都是商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造新贵!嘶?三哥我记得寒江城有这样一位值得扶持之人,他叫什么来着?”李开花这几年看的奏报少说也有数千份,一时间想不起那人的姓名。

    “大当家说的是杨功甫吧!”明玉辰心领神会的说道。

    “对!就是这人。当初唯他一人没有向州府讨要损失吧!”李开花点头笑道。

    “嗯!此人确实是另一股清流,商品家当全被疫民抢了,却自力更生,白手再起。”明玉辰给了颇高的评价。

    “那就他了!你是我便去寒江一趟让他与上乾官府做买卖,养他!李某就不信养不出一个商户世家!”…………

    次日,李开花带着赫连玉瑶清晨出发,傍晚时分到达寒江城。

    如今寒川被毁,寒江城内蓝盏主政,牛千儿戍防,至于田万禄则领兵留在月牙集。

    城门外,李开花刚至,几位守城卒已经迎了上来。

    “大当家,今日得空啊!”

    “我老爹甚是想你呀!还时常念起你呢!”

    “俺也一样。”

    牛千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然自身习气不佳,但对揽月匪那可是顶级的庇护,只要当年在揽月寨待过的人,牛光义都会赏一口饭吃。

    “小九,笨柱子,林瞎子!”

    李开花对这些人记得清清楚楚,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初扶助的情谊。

    “大当家,今日可吃酒啊!”

    “那天我可没喝好,光顾着吃肉了。”

    李开花爽朗大笑道:“好!晚间上城主府,我们兄弟聚聚!不过可不能灌酒,点到为止。”

    李开花的官是越做越大了,手下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唯独这些揽月匪率性真情,让李开花忆起当初的岁月。

    说罢,二人入城,寻到了杨功甫的店铺。

    整条街道上,大多数商户已经关门歇业,只有这杨家米铺门庭大敞,接待来往买卖客。

    李开花二人入店,杨家娘子正在铺面内忙活,左侧脸上由于热花病留下了伤疤,不过并不影响她贤惠大方的气质。

    “二位客官,买米呀!”

    杨家米铺并不大,在西南角处供奉着一个长生牌位,上面写着“袁舟山”三个字,台案上的香火从未断过,时时祈祷保佑恩人长寿。

    话说当初的杨家东坊米铺可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由于热花瘟疫的传染,导致城内疫民打砸抢烧,疫情过后商户们纷纷要求李开花赔偿损失,唯独杨功甫一副义胆,自家走街串巷积累资金,再开杨氏米铺,可谓是商人中的仁人君子。

    “大嫂!这生意未免有些萧条啊!为何不去别城开店。”李开花抓了一把粗米笑道。

    “客官说笑了!杨家米铺根在寒江城,当初节度使大人对寒江城施以援手,派来袁大夫整治疫病,小妇人这条性命就是袁大夫救的。夫君常说生意可以重做,但人不能忘本啊!”杨家娘子谈起夫君杨功甫满脸是幸福感,当初夫君的不离不弃让她感动一生。

    “小铁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赫连玉瑶十分羡慕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李某怎么了?十年以后你会笑的比她更开心!”

    “那你可要记住喽!”

    李开花微微点头,又对杨家娘子说道:“杨功甫可在家中?”

    “客官若是不买米,请移步他处。”杨家娘子一脸谨慎的说道。

    “杨夫人莫怕,李某是上乾节度使,此次前来与杨兄有要事商议。”李开花挑明身份说道。

    “李大人?”

    “正是在下!”

    “夫君,李大人来寻!”杨家娘子跌跌撞撞的跑入内院。

    片刻后,一身青衫的杨功甫走下铺面,带着娘子落膝跪拜:“节度使大人莫怪,我家娘子不识世面,怠慢了贵官。”

    “杨兄快快请起!此次李某前来想让杨兄做这上乾商户的领头人,不知杨兄意下如何?”李开花扶起杨功甫夫妇笑道。

    “大人的意思是……”杨功甫眼中泛着精光,多年商人的经验告诉他自己的大财运来了,蒙荫子孙的功业也来了。

    于是乎,赫连玉瑶与杨功甫开始商议官民合作的细节,一直到了半夜李开花二人才返回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内高朋满座,静待主事人,酒这东西永远不嫌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在酒桌上都能变成情义,寒江城主府顿时热闹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狼来了

    东海,太谷州,大月城。

    距大月屠城已过两年光阴,如今这边防小城又热闹起来,东海国占领两州后向北移民十数万,巩固太谷粮产,稳定乐浪民心。

    东海移民太谷州对于州刺史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燕人来说可就没那么愉快了,国家民族矛盾激化严重,治安水平急速下降。

    城中北街,某处茶肆。

    “大喜啊!燕国皇帝驾崩,各州乱象已起,燕国要灭了。”

    “我就说这些燕人不知天高地厚,这下可好,要当亡国奴喽!”

    “童国臻还真是一位豪杰,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听说燕国小皇帝就是被他活活勒死的!”

    东海移民闲暇之余在茶肆中插科打诨,笑谈遥不可及的政事风云,这也算是每日辛苦劳作后的自乐之景。

    这些话语在东海移民眼中只是玩闹之语,但在邻座的燕人看来无疑是巨大的羞辱,亡国是何等沉重的话题,燕人在燕地生活了数千年,一朝清晨起来别人告诉他燕国没了,这让他如何作想!

    “住口!燕人尚在,燕国岂能亡!”一位燕国百姓拍桌而起。

    “哟哟!瞧你说的如此大义,那为何要在我东海境内做活啊!”

    “有本事扛起你的锄头去昌黎就你们的燕国皇帝啊!”

    “有些人就是嘴上硬朗,真轮到自己身上立刻变成怂包软蛋。”

    东海庶民无情的戏弄着燕地百姓,强国使民自豪,而弱国被动挨打。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这位燕人提拳打将了上去,其余燕地百姓纷纷随行,要教训一下这口出狂言之徒,而东海民众自然也不会示弱,双方迅速扭打在一起,整个茶肆乱成了一锅粥,最后牵连到街道上的百姓,整条街面上的两国庶民打做了一团。

    半刻钟后,巡逻营赶到制止了纠纷,给双方领头者各打三十大板,平息了事端。

    大月近郊,白袍军营大帅帐。

    时节尚未入冬,帅帐中已经起了炭火,沈公爷近来腿疾复发,受不了半点阴寒天气。

    “啪!”

    燃炭屑裂开缝隙蹦出火苗,沈红英双腿骑坐在火盆旁,看着手中的斥候探报。

    “义父,燕帝崩天,民心不附。如今正是好时机,若先锋营北出昌黎州,可一举压制府城地,其后包围右平,双路夹击可破樊氏。”

    陈玄屠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趁童国臻还未坐稳昌黎之际,举兵攻打可夺一府二城地。

    “侯爷,玄屠说的在理,燕国如今群龙无首,乱战四起。童国臻所部虽然兵力雄厚,但要应对诸方势力,肥石州有卫元卿,沁儿口外还有一座武庆城,他的兵力调动必定有限,奇袭可取之。”龙阿政也认为此计可成,随即复议道。

    沈红英将奏报放在木案之上,端起苦涩的汤药,这是女儿精心为他准备的治腿良方。

    “想法不错,但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北丰与昌黎仅隔了一条河,童国臻若想使用添兵战术易如反掌,此外蓟城还有鱼儿,这家伙打老丈人可不会手软,最后别忘了西边还有个不起眼的李开花,这小贼就等着本帅与右平州开打,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沈红英喝下苦涩的汤药,低头沉思破局之法。

    “侯爷,那打不打?”晋文侯看到如此战机不想平白错过。

    “打!本帅要赌鱼儿的闲云性格不会援助童国臻,还有要在右平添一把火,做足佯攻之势,让这李开花动贼心,迫使他与樊衍嗣提前开战!”

    沈红英通过这半年的翁婿交道已经摸清了羡鱼儿的性格,燕国皇室如今只是摆设,沈公爷料定羡幼轩不会出手援助童贼,若这位女婿一反常态,沈公爷也有后招,转中兵出蓟城,占岑百,推平女婿的两州。这翁婿二人可真是世之奇葩。

    于是乎,东海的三万步卒掺杂五千轻骑,再加上白衣神箭的八千白袍先锋军西出乐浪,直压昌黎。

    ……………………………………………………

    蓟城,协防军营。

    “报!东海陈玄屠携四万大军攻打昌黎州!”斥候冲入主帅帐秉明战况。

    羡幼轩闭目靠坐在木案旁,久久未曾言语,直到一炷香后,羡帅突然睁开双目,一道精光直射羊皮地图。

    “集合庭卫军,东占福永巷,兵出乐浪,看来岳丈大人是不想要圭林与圭山了,那本帅可就不客气了。”

    羡鱼儿这次不仅要夺回蓟州的失地,更要拔下乐浪州两颗靠海的门牙,为自己当年在大月城难看的败绩扳回颜面。

    “是,督帅!”斥候退帐传令而去。

    羨幼轩把玩着手中的糖豆,脑中归整作战计划的细节,防止细枝末节出了纰漏。

    “娘子,你说以岳丈的速度赶得及吗?他老人家近来可是有腿疾,怕是做不到雷厉风行的领兵吧?”

    羡帅的情报可是有多元渠道,娘子探亲带来的消息自然也能派上用场。

    “夫君,居心不良喽!”沈旌旗现在正处于养胎期,躺在后帐床榻上笑骂羡鱼儿。

    “兵不厌诈!童贼的地盘为夫不会插手,但岳丈的乐浪为夫可是馋的很,白白送上门的肥肉怎能不要?”羡鱼儿打趣道。

    “夫君别忘了还有阿政叔!”沈旌旗将女儿外向演绎到极致,心思完全在羡鱼儿身上。

    “晋文侯?老匹夫一个,在为夫看来白袍军内只有两位将才,岳父大人与陈义兄,其余的都是臭鱼烂虾!”羡鱼儿在娘子面前吹嘘道。

    “那我呢?也是臭鱼烂虾吗?”沈旌旗的声音从内帐传来。

    羡鱼儿顿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恭维道:“娘子天下无双,为夫才是臭鱼烂虾,不值一提!”

    “哼!这还差不多!以后让你儿子争点气,不要像你一样当一个臭鱼烂虾。”沈旌旗笑道。

    “其实女儿也可以,羡家没有那么多家风,为夫都喜欢。”羡鱼儿现在也变了许多,以前一个人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此时更回顾及家中妻儿。

    “谢谢夫君!”

    “夫妇之间何谈谢字?”………………

    初冬十月,东海军拿下了柏井城,而羡鱼儿也夺回了蓟州失地福永港。燕国的战火愈演愈烈。

    上乾州,节度使府。

    李开花将手中的战报递给杜浊世与徐姚,随即说道:“沈红英如今双线临战,为何还要攻打右平州?”

    “假作真时真亦假,依小僧看此举多是佯攻,只要主上出兵,东海军会不战而退,让樊门轻骑与我军厮杀,最后早晨两败俱伤的局面。”徐姚看穿了其中的门道,直言相告。

    “嗯!和尚说的在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军对右平州的攻势,相反更加有利!”杜浊世以局势寻战机,已然找到了突破口。

    “你是说来往时候?”李开花问道。

    “主公英明。正是这来往的时间,樊门轻骑虽然以快著称,但要从前线折回后方至少需要六个时辰,若我军能在这段时间内取下一城,则可固城防守,添兵驰援!”杜浊世将计划和盘托出。

    “难!就算我军率先屯兵于杜水,要想到达河山城也需三个时辰,而且这还是不带攻城器械的情况,再说那河山城内的守兵至少有万余,我军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够取得理想效果。”徐姚摇头说道。

    杜浊世拍拍和尚的肩膀,笑他思维僵化道:“和尚,我们为何一定要去河山城?”

    “河石城!那更是无稽之谈,此城位于右平州大后方地带,跃杜水……”

    李开花突然间明白了杜浊世的用意,大呼道:“你是说崖壁山!”

    “对!正是隔开上乾与右平的这个崖壁山脉,若是我军能从此处入境,河石城不到两千的守军不足为惧。”杜浊世胸有成竹的说道。

    “书生,你有把握越过此山?”

    “愿立军令状。”

    两日后,刘经腹点兵一万五人马,拜杜浊世为军师,向上乾府右侧的崖壁山脉进军。

    ……………………………………………………

    早冬的雾霜让山脉的背阴坡显得格外清冷,士兵行军脸颊双手都冻得通红,难免有些怨气之言。

    “你说军师是怎么想的?上崖壁山这纯属于开玩笑,就算到达北侧山峰又能如何?还能下山不成?”

    “少说两句吧!留着力气攻城吧!”

    “这么说你相信军师可以越过崖壁山?”

    “哼!你是没见过北丰的雪落阵仗,十万戈狄人哗一下全没了,我们自己人都埋了两三千,经历过这种战役,谁还怀疑军师的才能?”

    时至午后,一万多兵马已经到达了北侧山腰,刘经腹下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

    刘经腹与杜浊世站在山路中央,望着陡峭竖直的山路。

    “杜兄弟,翻过这道山梁可就没路了。”刘经腹刻意提醒杜浊世早做准备。

    “军帅放心,越过此山,必有定夺。”

    于是乎一众人马到达了北坡顶峰处,自山巅另一侧往下望全是明晃晃的断崖壁,这也是千年来为何无人在此地行走的原因。

    “全军听令,砍树削楔!”

    杜浊世一声令下,全数士卒在北坡伐树,继而将原木削成大木楔。

    “定桩!”

    “啪啪啪!”

    一百多道木桩深埋土地,一条条粗长麻绳被拴在木桩之上,杜浊世今日这招险棋叫做飞渡崖!

    “刀入鞘,攀绳而下!”

    第一批军卒抓着近百米长的麻绳向崖下攀爬,这种毫无安全措施的渡崖需要士卒强劲的臂力,一旦稍有松手便会坠身而亡。

    “下!”

    刘经腹指挥着士卒有序的攀爬绳索,每次下涯控制在三人以内,减少绳索的承重力。

    有成功下崖的,自然也有失败的,士卒坠崖而亡的惨叫声让后方同僚心生怯意。

    “不可退!继续。”

    杜浊世右手微微一抬,后方多了五百位刀斧手,谁若敢临阵脱逃,必定军法处置。

    狠毒已经变成了杜书生的标签,为了完成计划不惜任何代价,王朝兴起需要流血,此方血更浓。

    傍晚时分,一万四千余上乾步兵渡崖成功,谷底石窖中遍布血色,六百多位士卒因此丧生。

    “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夜袭河石城。”刘经腹此时心智更加坚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取下河石城………………

    是夜,河石城。

    零星巡逻的右平卒举着火把在城头上检视,相对于前方的战事来说河石城绝对是安逸的所在。

    “喂!醒醒!敌军来犯喽!”一位右平卒打趣的逗弄着另一位昏昏欲睡的士卒。

    “别开玩笑了,若是敌军攻到河石城,整个右平州都没了。”这位士卒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闭目浅睡。

    城门前,五百位上乾卒已经趁夜摸到了墙角处,手中的弓箭对准城头另一侧的守卒。

    “荒!”

    城外远处平原上第一支火把亮起,继而大军的喊杀声音震耳欲聋。

    “嗖!”

    一位右平卒还未来得及发声已经被冷箭射倒在城头上,攻城肉搏战就此展开。

    “快!传报节度使敌军来犯!”

    斥候从后方城门出城,一路狂飙纵马右平城………………

    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快。河石城的微末守军根本抵挡不住这一万多上乾大军,很快城门告破,守将被擒。

    “传令全军,加固城防。”

    刘经腹入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严防死守,现在攻守双方一转,上乾士卒变成了河石城的守军,他们要将这右平的后方阵地变成上乾州的前沿攻势。

    杜浊世此时已经去了城主府“游说”河石城主加入上乾州的政官行列,他的奇袭之谋又为刘经腹的军事生涯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右平城,节度使府。

    “啪!”

    樊衍嗣一脚踹倒了传报的斥候,他为了防备上乾州在河山城驻扎重兵,但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李贼会飞渡断崖入境取河石城,这根木楔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传命贾正道将轻骑撤回右平城,本官要亲自夺回河石城,杀光李贼军以泄心头之愤!”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河石攻坚战

    “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光芒射入河石城府库,显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堆积如山的陈粮,右平的富庶刷新了这些穷山坳人的认知。

    “不愧是七十万人口的粮产大州,这河石城的屯粮比上乾府城还要壮观。”

    “樊老大人的功绩自在人心,只可惜樊衍嗣是个犬子啊!”

    “有这些粮食,守上一年半载也绰绰有余。”

    几位上乾的偏将纷纷发出感慨。

    “军帅,军械库在粮库左边,金库在城主府内,您看是否要逐一检视?”河石城主已经自愿归降,樊似锦这杆大旗在右平州有极高的声望,不弱于节度使樊衍嗣。

    “不必了!曾城主深明大义,本帅颇感欣慰,这河石城的内政仍归曾城主辖制,等到本帅攻下右平府城,再请主上论功行赏。”

    刘经腹在右平州也当过军帅,樊门东床也算一块金字招牌。

    “多谢军帅!”曾城主是绝顶的通透人,在刘经腹手下做事也不算叛主之徒。

    刘经腹点点头走出官家库,杜浊世正在门外与河石豪绅交谈,稳定城中民心。

    “诸位,此次我家主公应樊氏遗孤所请,前来为樊家扫清门户,大家不必担心,右平州还是樊氏的辖地,以后上乾与右平互为兄弟之邦,相互扶持共同壮大。也请诸位为樊门的未来尽心竭力。”杜浊世丝毫不提两州并土的说法,一再强调为樊氏出兵讨逆子。

    “大人,樊老大人与我等有深情厚谊,为了樊家我等也愿尽一分薄力,此次前来特送三千家仆,期许能助大小姐平定内乱。”

    这些土豪大户都是人精之辈,察言观色个个拿手,既然你说的高尚,那我也做的妥帖,如此一来都是为了樊门再兴。

    “多谢诸公大义。”

    杜浊世亲自将这些豪绅送出府门,临行时还不忘念上几句樊老大人的功业,惹得这些大户“痛哭流涕”。

    刘经腹看到这一幕则不胜厌烦,此类人都是墙头草,风来哪边哪边倒,表面上各个油光水亮,背地里尽是污糟肮脏。

    杜浊世似乎也看出了刘经腹的不满,于是开口劝道:“军帅,守城需重民心,这些大户虽都是些油滑之辈,但在此时的确能派上用场。”

    “肥头大耳,没得一点骨气!为了一把肮脏钱做了多少龌龊事?以刘某的脾性宰光他们也不多余。”每一个人的言语和出生经历,执家教养有关,刘经腹曾是万千佃农中的一员,对于这种欺压百姓的大户容忍极低。

    “军帅若有政见可向主公诉说,但此时守城为要,望军帅暂息雷霆怒火。”杜浊世眼中每一颗棋子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想要赢下棋局不能忽视任何细节,至于如何洗盘,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因为他在洗盘中也是一枚棋子,执棋者也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也罢!暂且放他们一马,说说看,下一步樊衍嗣会如何攻城?”

    杜浊世望着门梁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右平一州的总兵力约有六万余,两寒一战折了两万,再除去两万余轻骑,能够集结的攻城部队最多也就两万,想要夺取河石城,右将军就要做出抉择,他已经吃过一次内防空虚的亏,这一次只怕要失理智了。”

    ……………………………………………………

    右平城,节度使府。

    右将军樊衍嗣紧急召集了一干将领,过府商议再夺河石城的战事。

    “大人,以末将愚见,若从河山调兵一万,再加五千府兵,定可直破敌军。”

    “你是真的愚!再调河山守军?哼!让河山城再内防空虚,让李贼大军长驱直入?嗯?酒囊饭袋!”

    樊衍嗣满额头都是黑线,他已经畏惧上乾州的奇袭战,河山城的一万五千兵马他绝对不会再动。

    “节度使,要不我等使用围城断粮之计?”

    “你比他还愚?断粮?开什么玩笑?河石城在右平后方经营了多少年!府库所储存的粮食还怕断粮计吗?除了兵法死招,你们就不能想些变通方法吗?”

    樊衍嗣将手下的将领骂的是一无是处,没有一人敢再出言献策,右将军现在处于极度怒火状态,没人敢触他的眉头。

    “贾正道,依你之见呢!”樊衍嗣虽然贪图享乐,但有识人之明,养父给他留下的能臣干吏他懂得合理使用。

    “主上,只能抽调河山城守卒,让轻骑入河山固守,方能两头顾应。”贾正道一脸担忧的说道。

    “有几成胜算可以攻下河石城?”

    “不到三成!右平步卒多是收编褚玉屏的南境败兵,战力本就不强,除此之外,河石城的那些大户肯定贡献了自家的府兵,合计人马至少有一万六千卒,所以胜算渺茫。”贾正道并没有遮掩严峻的形势,右平卒在上乾卒面前屡吃败仗,士气已经跌到了低谷,就算双方战力相当,也难以打出想要的结果。

    “那岂不是死局?”樊衍嗣怒吼道。

    “主上莫急,这只是纸上谈兵,战事未开,胜负难料。末将愿做这攻城主帅,立下军令状誓取河石城!”贾正道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挽回败局。

    “我不要什么军令状,本官要河石城!抽调两万轻骑给我攻城!”樊衍嗣已经失去了理智,这可是战场大忌。

    “主上,不可!轻骑善速不善攻坚,这是樊门立世之本!万般不可动摇。”

    贾正道立即阻止樊衍嗣的疯狂想法,一位右平轻骑的培养代价可以抵得上二十位步卒,这么宝贵的战力怎么可能用来攻城填命。

    世人常言攻城掠地,攻城靠步卒,掠地靠骑兵,骑兵的先天速度优势可以清扫城池外围所有的游荡兵力,而非驱马攻城,死于箭矢流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坐等着东海贼和李贼攻到我右平府城吗?”

    “主上,不可自乱阵脚!只要轻骑还在,没有人可以踏足右平府,老大人给您留下的基业不会断送的。”贾正道竭力劝慰道。

    “东海白袍军能攻城,为什么樊家军不能?本官意已绝,明日出兵攻城。”

    樊衍嗣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樊丹青,在他心目中樊丹青不配为父,贾正道刚好触及了他的怒点。

    “主上,且听末将一句劝吧!”

    贾正道语气变得哀求,轻骑和重骑岂能同日而语?轻骑可以一日袭五百里,试问哪支重骑可以做到。

    “把此獠给我叉出去!”

    樊衍嗣现在心烦意乱,不想看见贾正道的面孔。

    “主上,这是亡路啊!樊衍嗣你听到了没有!”

    贾正道自幼和樊衍嗣同窗共读,他对主上的扶持情谊无人可比,只可惜樊衍嗣做不了一位好节度使。

    ……………………………………………………

    于是乎,次日清晨,两万樊门轻骑掺杂五千攻城部队浩浩荡荡的向河石城进军。

    贾正道虽然昨日与樊衍嗣争执不下,但今晨还是自愿请缨担任主将攻城,至少有他的存在,可以降低轻骑的伤亡率。

    河石城,城主府。

    “报!两万敌骑正向我军城下杀来!”

    “贾正道疯了吗?用轻骑攻城!”

    刘经腹虽然讨厌贾正道的一本正经,但从不否认他的军事才能,以他的谋略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军帅!搬运杂物守城!这次我们要重创樊氏轻骑,一举拿下右平州。”

    这是杜浊世最愿意看见的一幕,少了这支轻骑的危险,上乾大军便可轻而易举的踏入右平之地。

    “樊衍嗣!你丢你家先人了。”刘经腹已经破口大骂,他和这支轻骑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着实不愿与之厮杀。

    “军帅!”杜浊世轻唤了一声刘经腹,示意他注意自己的立场。

    刘经腹微微平复心情向城楼走去,刀剑相向自己昔日的部队,任谁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杜浊世看着刘经腹的背影双目显露精光,随即拿定了主意,快步跟了上去。

    时至午后,右平骑兵临城下。

    “将军,现在是否开始攻城?”一位偏将向贾正道开口询问。

    贾正道微微摇头道:“牵马,本将要出阵!令攻城部队向后撤退五里,只剩轻骑在场!”

    “末将领命!”

    “踏踏踏!”

    右平攻城部队有序的向后撤退,这让城投上的众人生了惊异!

    “这些人在搞什么?”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怎么退兵了?”

    城上的守军难以理解右平卒的行动,而刘经腹持刀立于城头静观其变。

    只见贾正道驱马向前,一直到达两万轻骑的最前列。

    贾正道看了一眼身后如云的旗帜,随即大呼道:“下马!”

    两万轻骑迅速落地,笔直的立在马身右侧,这万人下马的场面着实壮观。

    贾正道向前踏了两步,双目直视城楼上的刘麻儿。

    “刘经腹,元通十五年履职于右平军帅,在军期间刻苦训练兵甲,且爱兵如子,人人称颂。后领右平轻骑北上昌黎,入岑百州,奇袭戈狄汗王部,力斩牧仁王,官拜征北将军。”

    刘经腹一件件丰功伟绩从敌将口中而出,樊门轻骑皆面带自豪,这便是他们的军帅,征北大军刘麻儿!

    “念!”贾正道右手一抬,两万轻骑齐声而发。

    “《刘麻儿兵法辑略》第一条:想要越权问问我手中的刀,和我腰间的麻绳同意不同意!”

    “《刘氏兵法》第二条:全他娘的给我开刃,若是战后刀上无血鞭打三十!”

    “《刘经腹兵策》第三条:你我皆兄弟…………”

    这些话是何等的粗俗,又是何等的动情,刘经腹手中握着刀刃微微有些颤抖,他陪这支部队走过的路太多太长,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跪!”

    两万轻骑撩袍下跪,犹如山河动,犹如漫海拓。

    “军帅,回来吧!”

    “军帅,想你啦!”

    “军帅,一起饮酒啊!”

    这一声军帅,一生军帅啊!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贾正道用计谋想要勾引刘经腹的恻隐之心,但最可怕的是假戏真做,许多轻骑脸上挂着泪痕,忆起刘军帅的好处。

    “我……”

    刘经腹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本就是个感性之人,见不得这种场面,一朝同袍,岂曰无衣!

    “放箭!”

    漫射的箭雨从墙头滑下,前排的十几位轻骑连人带马命丧此地。

    “是哪个狗日的放箭?老子剁了你信不信?”刘经腹看着昔日同僚倒在箭雨之下,怒血冲上脑门。

    “军帅!是我!”杜浊世从贾正道驱马向前便知道他的计谋,战场形势不容儿戏,无情无义才能做胜。

    “你……”

    刘经腹满腔的指责话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杜浊世的狠毒让人发指。

    “军帅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片刻,这满世的恶名由小生来背负,军帅大可不必参与此战。”

    一身血红书生袍随着墙头风飘扬,杜书生对刘经腹躬身一拜笑道:“军帅,请!”

    “你还是人吗?”

    “曾经是,将来也是。但现在未必!”杜浊世弃了小世太平,也许只有等到大世太平,他才会穿回白衣,再做纯良君子。

    “本帅回府休息片刻,此战就拜托军师了!”

    刘经腹从此刻开始也会像羨幼轩那般厌弃此书生,至少这绝情的畜生不配为友。

    “军帅慢行!传令全军,箭矢准备,随意射杀城下轻骑!”

    “嗖嗖嗖!”

    箭矢再起,贾正道立即命令轻骑后退,让后方步兵开始攻城,他的计谋只差一步便可成功,只可惜多了一只无情的拦路虎,此时唯有血战了!

    “风扬万里载歌声,君看我似纯良人。哈哈哈!”

    杜浊世听着耳边箭矢飞射的声音,笑得格外寂寥,这世间懂他的人太少了,庄客算一个,和尚算一个,老父算一个。

    河石城的战事就此蔓延,右平的两万精骑与五千卒作为攻城方,上乾的一万六千余兵作为守城方,战场无对错,史书胜者写。

    向恶易,向善难,杜书生能否回到当初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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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代的生涯介绍:
听爷爷说,我们家也是住过大府,见过世面的。鼻祖叫李大富,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远祖叫李四,开创过偌大的门派。太祖叫李随缘,当过一代霸主。::爷爷叫李铁锤,一辈子在西门口当铁匠。老爹叫李顺子,靠着写文书度日。而我,叫李开花。第十代的生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十代的生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十代的生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