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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代的生涯全文阅读

作者:光棍琉璃     第十代的生涯txt下载     第十代的生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祭奠老友

    次日,右平府城外。

    鼻青脸肿的刘经腹送李开花二人出城,此次李开花除了恭贺刘麻儿大婚之外还要去一趟太谷州,与宝二郎立个协定,以免日后生乱。

    “麻儿,回吧!弟妹还等着呢!”

    “花哥儿万事小心,若有异动来一份飞书,麻儿必定来援。”

    李开花点了点头与明玉辰驾马而去,虽说揽月寨失了一位大将,但兄弟有个好归宿,李开花也乐得欢喜………………

    二人驾马飞驰在官道上,一直到了傍晚才停了行程,找了半天寻得一所破庙作为今夜落脚处。

    明玉辰点了篝火,架锅煮些吃食,而李开花则默默地看着火苗,心中又在计较着某些事情。

    “三哥,寨中走了麻儿,日后何人带兵啊!”

    李开花知道与右平州联姻在长远看是一件好事,但眼下揽月寨处于微末,任何事都要从细,不可没了基石。

    “牛千儿如何?”明玉辰提了一人。

    “恶习难改,不堪重任!”李开花摇头说道。

    “要不明某试试!”明玉辰试探性的说道。

    “那就三哥管!我信得过三哥!”李开花思考了片刻说道。

    “多谢大当家,不过明某精力有限,日后采办购置,与宝二郎交易之事就交给李宏吧!”

    明玉辰也知道进退,全寨事务不可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时间长了难免生出嫌隙。

    “李宏年轻了吧!他还要在张之敬手底下学两年!”李开花淡淡的说道。

    “张之敬也不过是马夫出身,虽有些处理内务的才能,但也谈不上一把好手,让李宏历练一下也无妨。”

    “那好吧!先试一月!”

    李开花很喜欢和明玉辰这样的聪明人交谈,话不多说点醒一句便够了。

    “当当当!”

    二人商议之际,破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何人?”明玉辰问道。

    “行脚商客!天色已晚,不知可行个方便?”门外之人说道。

    “都是苦人儿,诸位请进吧!”李开花高声喊了一句,示意明玉辰取了顶在门口的柱子。

    破庙门开,门外站着五六位穿着简朴的大汉,这些汉子腰间都配了刀,而且个个威武雄壮。

    “打扰了!”

    一声客气,几个大汉分分侧立跨刀,动作整齐划一,中间走来二人。

    为首者,乃一位文质彬彬的清癯男子,几缕胡须加上一双眯缝眼,走路一瘸一拐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霸道气度。

    身后之人则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个窜山的农家汉子,皮肤黝黑,木讷眼神。

    “这位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李开花抱以善意,让开了位置供几人坐下。但木讷的男子轻轻挥手,示意那些大汉在门外守候。

    “嗯?这好像是上乾州的胡林草吧!”清癯男子嗅觉灵敏,闻出了胡林草的味道。

    “正是,胡林草加些干肉!先生要不尝尝?”李开花从小鼎中舀了一勺递给清癯男子。

    男子倒也不客气,美美的喝了一口感叹道:“好久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真是让人怀念啊!”

    “先生不是燕国人?”胡林草这种东西在燕国遍地都是,寻常百姓家也会自备一些,清癯男子如此说话的确不像燕国人。

    “南边儿来的,做些盐块的生意。足下这是要去何处?”

    清癯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织锦擦了擦嘴角,看似是个有钱的商贾。

    “太谷州!”李开花回答道。

    “哦!你我是同行啊!老夫也要去太谷州,不过听闻那边闹了旱灾,难民攻占了府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清癯男子说话时直视着李开花的双目,眼神锋利如刀从不做躲闪,有股子光明磊落的气度。

    “嗯!的确如此。”

    李开花毕竟还年轻,所有的老城府都是刻意为出来的,与这中年人尚有不小的差距。

    “那足下就要多加小心了!难民猛于虎啊!这是很多年的教训了!”清癯男子感叹了一声。

    “也不尽然!若是都有衣食,何人又愿舍了太平日子!”

    这些道理都是李开花的经验之谈,那些难民也不是洪水猛兽,只要有了活命的东西,没人会聚众闹事。

    “足下小小年纪已经明白了如此道理,真是了不起呀!很多人活一辈子都看不透民如水的道理。”

    清癯男子很少赞予他人,但李开花便得到了清癯男子的肯定。

    “还是先生懂得多,李某只不过是亲身体会罢了!”李开花摇头笑道。

    “年轻人要有傲骨,过于谦虚会磨了锋刃,一辈子都难出头!老夫见过很多有志的年少郎,爱才惜才所以说话有些啰嗦,足下见谅。”

    清癯男子颇有古之长者风范,教诲之言,做人道理从他口中说出来是那么自然。

    “先生,若是知道李某的身份便不会这般说了!有志青年四个字和李某连不上关系。”

    李开花在清癯男子的教导声中想起了某个小和尚,也许把他们二人拉在一起会扯出说不尽的大道理。

    “哦!那不妨让老夫猜一下足下的身份,全当无聊解闷!”清癯男子笑道。

    “先生,请讲!”

    “那我就从你身旁之人做个猜测,此人步伐沉稳,腰马有力是个习武客。”

    “这有何难?三哥与我都配了刀剑,这江湖行走怎么能没了保命手段。”

    “莫急!老夫还未说完。此人眼神内敛,颈肩悬痕经历过生死,加之左手虎口有明显的刀茧,而自入门使此人一直用右手做活计,不是左手刀客,说明他为人心机深沉,有几分谋略。最后再加上与足下的关系,老夫初步断定足下是某位节度使手下的将官或绿林山寨的头目。”

    清癯男子确信不疑的说着二人身份,其中忽略了诸多细节,但判断便是如此准确。

    “你认识我?”

    李开花心头一惊,这中年男子凭着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推断辨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着实让人恐惧。

    “萍水相逢,足下何必认真?几句玩笑话而已。”清癯男子微笑抬手制止了身后木讷男子的行动。

    “先生真有本事!那先生至太谷州又是作何?”

    李开花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目光的毒辣。

    “生意人走的就是四方天下,当然也想去祭奠一位老友。”

    ……………………………………………………

    第二日清晨。

    清癯男子起的很早,坐在庙外的石阶上看着周围的风景一直等到李开花二人出了庙门。

    “先生,怎么还未离去?”李开花现在有些害怕这一眼洞穿人心的清癯男子。

    “老夫正在等足下,想要与足下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清癯男子似乎很看好李开花,也着实真的爱才。

    “这就不必了吧!太谷州府那么大,我与先生恐怕不是同地。”

    李开花早知道昨晚就不高谈阔论了,现在惹上麻烦人物难以抽身。

    “你这小子,我家公……老爷与你同行算是你的福气,你怎还推三阻四?”木讷男人不悦的说道。

    “那好吧!先生请!”

    李开花也不好拒绝这满脸笑意的清癯男子,只能让他一道同行。

    一路之上,清癯男子似乎十分无趣,有事无事便要和李开花聊上几句,以解旅途的烦闷………………

    太谷州,大冯城地界!

    “先生,一路相交甚是开心,那李某便告辞了。”

    “请!”

    清癯男子一路目送李开花离去。

    “公爷,您为何会对此人如此客气?”木讷男子问道。

    “一句话的共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走吧!”

    清癯男子牵着马儿一瘸一拐的走在前方,木讷男子知道公爷脾气也便就不再多问。

    “阿政,过了这大冯城就该到乱石山了吧!好多年喽!本将都快忘了。”清癯男子发觉自己真的是老了,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是!公爷!”

    阿政的年龄与公爷相仿,当年乱石山之战他也在场,三万忠魂埋骨他乡,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无人问津,只有公爷每年会来祭拜一番。

    “今年也准备两杯酒,一杯敬死去的兄弟,一杯敬给羡问途!”

    “一袭白袍裹忠魂,

    江山万户避长缨!

    来日马放南山外,

    衣锦还乡做良人。”

    这是一句俗语,也是东海白袍军的军誓。

    清癯男子便是东海国城襄公爷沈红英,在国公爷一生的征战之中唯有水淹乱石山折了戟,羨问途这个名字鞭策了沈红英一世。

    “给本将续上一盏,到乱石山的路还长着呢!羡老将军,败军之将又来看你了!不过今年之后沈红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乱石山之上。不知这燕国还有没有羡问途这般的将领!”

    沈公爷一生的战绩早已超越了逝去的羡问途老将军,但他还是渴求一位这样的将军与他对垒,人不怕老,怕寂寞。

第三十二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乱石山荒芜,遍野石窖,围山而走的乱流河今年也干枯了河床。十五年前这里曾有一片宽广的山麓冲击扇,一场战事,大水淹山裹杂着泥石流改变了地势,才得了乱石山之名。

    城襄公爷沈红英又一次站在这石山之上,满目所及竟是一片旌旗招展,年轻的将领与士兵嬉笑怒骂,好是快活。

    耳旁时不时传来一些风声,却也化作了言语。

    “侯爷,此次大破了敌军,我想退伍还乡,开几亩良田,娶个婆姨。”

    “侯爷,你看我这刀如何?怕不是要斩上敌军千万才能止戈。”

    “七哥,如果是这次回不去了,我家小妹就托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照看好喽!”

    “老七!快走,水淹山崩啦!”

    眼前这一张张面容是那么虚幻,有那么真实。每日来了梦中,都不忘讨几杯水酒,城襄公爷多想与之再举杯。

    “兄弟们,红英回来了!”

    “之庆兄弟,你家老父红英一直在赡养,莫要担心。”

    “徐东兄弟,你的那柄刀一直悬在辕门之上,练的精兵无往而不利。”

    “老九啊!此事羞于你开口,林家小妹与我做了夫妻,说起来也要称你一声大舅哥喽!”

    “三哥,三哥?你为何不说话?这般笑的兄弟好是难受。”

    沈红英真的迟暮了,与那风儿对话不经意湿了衣裳,没了当年白袍将军的意气风发。

    “兄弟们,今日我来说一段神鬼之谈,却说那凤鸣龙吟年间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要不我耍一段花枪吧!”

    山前站的五六位随从,只有木讷男子不禁潸然泪下,当年行军苦闷,公爷每夜都会整些花哨用来缓解军中士气低落,一笑一谈,一枪一舞,历历在目。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但真由几人能还了乡,埋骨疆界外的又有多少?有些人的名字沈红英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些音容笑貌从未模糊。

    “阿政!倒酒!”

    沈红英将长缨枪倒插于地,高举手中碗,同饮千杯愁。说的是往昔事,念的是沙场情。

    “到了明年,红英再来,兄弟们莫要冷了场面!”

    “呼~”

    呼啸的山风突然之间大作而起,似乎真有了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沈红英收了长缨枪大踏步地走向乱石山的另一侧,这一次他依旧站得笔直,不曾软了膝盖。

    十五年前,滂沱的大雨夜。

    年轻的白袍将领被五花大绑的送入了敌营,穿营而过刀斧胁身面无惧色。

    直至看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斗笠老汉,就这样一个不穿盔甲,扮相邋遢的老汉打败了自己六万白袍铁骑,年轻将领着实不服。

    “跪下!”

    粗木的枪杆狠狠地敲打白袍将领的右膝,直至鲜血横流,双腿颤抖也站的笔直。

    “不愿跪便罢了。”斗笠老汉收了手中的兵法册,起身拿起灯台,仔细的在白袍将领周围走了一圈。

    “沈侯爷长得也是如玉公子啊!”老汉卷起的裤腿下一双草鞋沾满了泥浆,看起来额外寒酸,但笑容谦和,语气荡然。

    “要杀便杀,何故羞辱本将?”白袍将军昂首挺胸不惧生死。

    “是啊!你本该死!侯爷以六万铁骑破关屠我将士无数,理应以死抵命。”

    斗笠老汉说话间却解开了白袍将领的束缚。

    “走吧!回你的东海国!你的妻儿父母还在等你!”斗笠老汉摇头笑道。

    “你就不怕我来日卷土重来!屠尽燕国士卒!”白袍将领吃了败仗,无颜回去见东海百姓,言语激怒只求一死。

    “怕有何用?杀了一位沈侯爷就能断了东海国的狼子野心吗?哈哈哈!两军对垒之时,你是敌军主将,老夫自然要斩了你的首及,但大战之后,你在老夫面前只不过是个二三十岁的娃儿,我用什么理由杀你呢?”斗笠老汉拿来一块儿抹布帮沈红英擦拭干净身上的盔甲,又将头盔戴在了他的头上。

    “你真当不杀本将?”沈红英还从未见过如此将领,竟然要放敌方主帅回国。

    “去吧!天下大势非将领可以左右,这次燕国与东海国都伤亡惨重,不应该为了某人的一颗头颅加深了两个国家的仇怨,沈侯爷也要记住,燕国有的是如云大将,保卫疆土绰绰有余,只是不愿做那裂土之争罢了。”

    “好!本侯爷答应你,在你有生之年本侯绝不犯燕土一寸!”

    “多谢侯爷仁义!老汉只求百姓相安,三五田,春冬衣,不做义气争!”

    羡老将军的话语一直鞭策沈侯爷,后来沈红英东征西讨立下不世战功,将东海国的国界一直扩展到东海之滨的诸岛。甚至被各方史学大家评论为载入古今的名宿大将。

    这些功劳沈侯爷一直不敢自居,因为他明白若不是当年羡问途放他一马,何来今日的沈国公。

    “老将军,本侯又来了,今日不仅带来了美酒,也要终止当日的誓言,您所说的不错,天下大势的走向非将领可以左右,如今燕国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我国国主已经联合云江两国要瓜分燕国土地,本侯要在此说声对不起,老将军逝去多年,本侯也算尽了誓言,望老将军海涵。”

    沈红英斟了一杯酒奠在乱石丛生的杂草上,原本沈红英手下有六万白袍军,后来在燕国折了三万,东海国主又给了他十万戴甲卒,但沈红英尽数退了回去,只保留着三万人的编制,凭借着这三万人沈红英征战四方无一败仗,也算对羡老将军的另一番敬意。

    ……………………………………………………

    太谷城,节度使府。

    宝二郎拿了寒川城,势力得以扩展,手下难民军的数量也越来越庞大,但多数战斗力低弱,难以正面对抗节度使的精兵,所以宝二郎起了购买盔甲兵刃的心思,所以飞书予李开花,想与他做个当面买卖。

    李开花到达太谷府时宝二郎去了兵营训练士卒,直到晚间才返回节度使府。

    “怠慢贵客了!李兄弟快快请坐!来人奉茶。”

    宝二郎自从在大月城吃了暗亏之后每日都扎在军营训练兵卒,想要早日斩下羡幼轩的头颅。

    “二爷,不知急传李某有何事?”

    李开花如今也算是宝二郎麾下的属臣,日后也要仰仗宝二郎为他遮风挡雨,所以一宣便到。

    “李兄弟,你也知道哥哥手下有些兵卒,但兵卒战力不强,且裸衣上阵没个遮挡,所以哥哥想购置一些盔甲兵刃,不知兄弟可否代劳?”

    宝二郎也是无可奈何,他本想抛开李开花与天下行会直接买卖,但天下行会只认揽月寨,不认宝二爷大旗。

    “此事倒也好说,不知二爷想买多少?”

    李开花现在也尝到了甜头,与人买卖做个中间人自然有落差价,李开花自是乐于助人。

    “两万金,兄弟看着购置吧!”

    宝二郎这次也下了血本,想要长久占山头,这些难民可靠不住,必须有自己的军队。

    “如此大的数目,李开花需要与文管事商量一下。”李开花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说!不过李兄弟莫要诓骗了哥哥。”宝二郎知道李开花不可能那么干净,只求揽月寨莫要太手黑。

    “二爷放心,李某自当尽力!二爷还有什么吩咐?”李开花问道。

    “粮草也需一些,望兄弟大力购置。”……………………

    李开花出了节度使府已是晚间,太谷城街面上鲜有人行走,城中百姓都被这些难民军抢怕了,不见有人开门迎个买卖。

    “三哥,此行可得二千金否?”

    李开花在节度使府吃了些酒食,晕晕乎乎的说话也没个轻重。

    “大当家小声些!这等事情不好在外面说,等回了月牙集再做计较。”明玉辰出言提醒道。

    “寄人篱下做不得痛快,行事还要看他人脸色,何时是个头啊?”李开花在山寨中习惯了指挥他人,许久不出门便看了两次眼色,让他心中甚是不悦。

    “古来成事者,多经磨难。日后这种脸色自是少不了,大当家还需掩藏心性,莫作少年意气。”明玉辰劝道。

    “三哥说的对,李某喝多失言了!”

    谁人不年少?何曾不上头?若是有人能撑得起一片天地,又何须少年郎故作深沉。万事都是逼出来的,越是局势焦灼越能磨练心智。

    “大当家,我扶你去客栈休息。”

    明玉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也不禁感叹一番。

    曾几何时,自己的屠刀也架在他的脖颈上,如今他的成长速度令人惊讶,也许日后真能做的雄主。

    “三哥,你跟着我确实屈才了!宝二郎手下若是有个你,想必会有另一番天地。”

    “大当家过誉了!明三在揽月寨落的草,承蒙大当家不弃做个谋断人,此生志向不改!”明玉辰立即表了忠心,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李开花是在装醉试探。

    “还是三哥好啊!三哥……”

    李开花口中已经在说胡话,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第三十三章 黄金甲,少年心

    燕国,蓟大都。

    千年沉浮历史铸就坚固城楼,锦旗招展向燕土,无上权威属皇家。

    城门楼下人来人往,一匹四驾马车停在的城门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位仆从,面色高傲,好似泼天大的官员来临。

    “尔等为何拦驾?可知驾上做的是何人?”鹰犬辈向来喜欢仗势欺人,这个仆从也不例外。

    “不管是何人,都要接受盘查!”守城士兵不屑一顾的说道。

    “大胆!这可是岑百州元当城城主的座驾!”仆从刻意提高了声调,虽说主家已经被罢免,但气势不能弱。

    “那又如何?揭开帘子!”守城士兵丝毫不惧的说道。

    “你可知我家城主乃当今定北伯之子,身份尊荣至极,岂是尔等可以冒犯!”仆人这就纳闷了,当初只要提到定北伯爷这些士兵都笑脸以待,自觉放行,今日这是怎么了?

    “哼!莫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掀开帘子。”

    守城士兵心中暗叹一声痛快,平日里这些狗仗人势的仆从欺人太甚,今日终于全部都还了回去!

    定北伯很大吗?沐老公爷的儿子沐青山可是坐着铁囚笼进的城,你们这些被罢免的城主还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

    士兵的态度昭示着城主分权的时代结束,现在燕国九州除了蓟大都之外全是节度使的天下,一片繁荣景象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哪怕是小小的一股都有可能断送了这慕容家的千载江山,而小皇帝陛下还在做着他的盛世美梦……………………

    北校武场,两千多位精心挑选出来的金衣甲士正在操练着方阵,而高台之上小皇帝穿着昂贵的龙形盔甲检阅属于他的部队。

    此刻的小皇帝充满了雄心壮志,频频点头微笑,还时不时问上几句身旁之人。

    “余爱卿,朕的庭卫军可比汉家铁卫否?”

    小皇帝口中的汉铁卫是江国耗了数百年心血打造出来的重甲步卒,单人鼎马的佳话一直流传至今,昭示着步卒最高战力。

    “分毫不差!甚至更强!”余嵩近来不知受了何人影响,说话越发有了分寸,甚至有些谄媚。

    “哈哈哈!朕有这样一支部队何愁天下不平?待到来日朕完全主理燕国大事定要开疆扩土,高显祖宗荣耀!”慕容简今年才十八岁,想主理朝政需要加冠之后,小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母后的制约,做苍生黎明之主。

    “陛下英姿勃发,日后定当成为千古一帝,被后人载入史册,万代称颂。”余嵩弓腰说道。

    “余卿家甚得朕心,命令将士回营,朕有些乏了。”

    慕容简还从未穿过如此沉重的盔甲,双肩有些酸痛,起身都有些吃力。

    “陛下有旨,将士回营!”

    金甲庭卫军整齐划一的退出演武场,小皇帝也脱去了身上的盔甲,坐在龙椅上喝着甜汤。

    “余爱卿,南边三州的叛乱平定的如何?”小皇帝问道。

    “虽有些反复,但也无大碍!各方节度使已经筹措兵力镇压之。”

    余嵩近来谎话说的也越来越熟练,没有了刚开始的僵硬,听起来额外顺耳。

    “不错!哪位将领战功最佳?”

    “大月城,羡幼轩!”

    “羡幼轩是何人?”慕容简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是哪位节度使的将领。

    “大月城的协防军主帅!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一骑出关的老帅羨问途?”余嵩提醒道。

    “那自然记得!一骑定三州的斗笠老将军,燕国大帅之才。”

    慕容简对这位老将军还是十分钦佩的,当年帮他稳固局势的正是此人,只可惜老将军淡泊名利不愿接受兵马主帅之职,如今怕是早已故去了吧!

    “正是此人之孙羡幼轩,小名鱼儿,十四岁便突破了武界到了地脉境,是燕国在册年龄最小的地脉客。”

    “如此人物为何不提拔至朝廷?”小皇帝问道。

    “羡家自老将军以后都居住在大月城,地处偏远无人问津,所以才落了名声,如今陛下真龙而起,正好配一个虎骑,羡鱼儿也是在等这个机会啊!”

    “哈哈哈!爱卿所言极是!来人呐!颁布诏令,赐羡幼轩四品抚远将军,命他即刻入京,朕要见一见这将门虎子。”

    “是,陛下!”

    ……………………………………………………

    话回李开花,那日李开花刚回了月牙集,寒川城新城主旭彪便派人请他一叙,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寒川城。

    等他入城之后,眼前所见之景让他唏嘘,昔日热闹繁华的寒川城四处冒着浓烟,街面上混乱不堪,时不时有难民军冲入百姓居所,肆意抢烧。

    李开花看着城内的乱象开始怀疑自己引难民军入上乾州这条计策是否正确?

    婴孩悬于刀枪下,

    妇孺白绫井水中。

    老汉枯骨道路旁,

    朱门大户浓烟盛。

    如此人间惨象让自认铁石心肠的李开花动容,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李开花提起手中剑走向了一位正在抢掠的难民军。

    明玉辰立即出手制止了李开花不明智的行为。

    “宰了他!”

    李开花双目通红的说道,如果是在他的治下这种军队有多少杀多少!

    “大当家不可!那日引难民军之时大当家就应该想到今日之景,战乱之下安有完卵?动荡变革岂能善心?天下都是如此景象,大当家救一人又有何用?”明玉辰知道这是旭彪的地界,双方处于联盟期,不好撕破颜面。

    “能救一人是一人!战场厮杀当然无话可说,但这里已经不是战场,他们也是难民,为何如此心肠?”

    “大当家三思!一时的意气救不了这满城百姓,来日大当家做了主,他们方能解脱!”

    “明玉辰!我……”

    李开花已然生了意气心,一脚踹开明玉辰,将螭龙剑抛掷到一旁,上去对着这个难民军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发泄郁结在心中的闷气,直到打的这个难民军口吐鲜血这才罢了手。

    “李大当家,你这是作何?”领路的难民军头领不满的问道。

    “看这位兄弟武艺高强,忍不住出手比试了一番,在下不才,是李某输了!”

    李开花临行前又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位难民军,此人从始至终一脸无辜,不知从何得罪了这位马匪之首……………………

    寒川城外,狩猎场。

    旭彪与李开花交谈了大约一个时辰,从中也捞了一百两黄金,心情大悦领着李开花去城外狩猎。

    “旭城主,这三月天气怕是没有动物吧?”李开花笑问道。

    “埃!兄弟莫急!动物一会儿就来了!到时候只怕兄弟杀不痛快!”

    旭彪拍了拍李开花的胸膛,大手一挥,数百位手负枷锁的囚徒被拉了上来,其中多是些兵卒,也掺杂了不少寒川城的官吏。

    “兄弟你看,双脚羊到齐了!来来来!你我兄弟比划一番,看谁射的人多。”

    旭彪拿起手中长弓随意地向天空射了一箭,以示开局。但李开花站在原地久久未出手,让旭彪好是不痛快!

    “兄弟这是看不起某家,又不输钱财,只图一乐罢了!”

    “旭城主,要不明三代劳如何?”

    明玉辰看着满脸阴沉的李开花立即出言解围。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李兄弟今日你不射箭便是薄了某家的面子,日后寒川城行走可就没那么多方便了。”

    旭彪将长弓递到李开花面前,强势的让他射杀场中之人。

    李开花只想抽出旁边人的长刀,一刀结果了这个狗贼,但形势所迫,他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旭大哥,不是李某不给面子,只是李某生性胆小,见不得人血,不如我等换个花样如何?”

    “讲!”

    “就以这些双脚羊的人头作为赌注,一颗人头一两黄金,李某与大哥赌上几局如何?”

    李开花早已派人打探过旭彪的爱好,当年他就是因为欠了赌债绑架富贵公子落得狱,赌钱之事是他平生最爱。

    “好,好好!李兄弟以后还是要多多练一练胆子,其实也不怕告诉兄弟,二爷刚开始让我射的时候,大哥也不敢,后来杀多了就习惯了!这些人和畜生没什么分别,兄弟要赌大哥自然奉陪。”

    说罢,二人便取来赌具,在狩猎场上摆起了赌桌,虽说旭彪爱赌,但手气极差,十赌九输将带来的银两已经输的差不多了。

    “不来了,不来了!把箭拿来!我要杀几个人解气!”

    “大哥莫急,赌的就是个玩乐,不如我将所有的赌资都送与大哥,这些人归我如何?”

    “兄弟要这些囚徒有何用?不过大哥吃亏便与你做了这个买卖,这些人归你了!来人呐!把赌桌抬走。”旭彪又赚了几百两黄金甚是高兴。

    “既然如此,那小弟也要告辞了,日后再与大哥相聚。”李开花不想再待一刻。

    “兄弟且慢,大哥白收了你这些银两,自然你要让你见一见出奇的事,来人呐!把本帅的奴隶拉上来,让我李家兄弟见见。”

第三十四章 囚徒

    “哐当!嗦嗦!”

    沉重的铁链后方拖着一个巨大的石磨盘,铁链前端的倒钩从人两侧腰部而入悬挂在肋骨之上。

    来者披头散发,赤脚乌黑,每行一步的拉扯力都会让铁钩入肉的伤口崩出鲜血。

    “兄弟啊!这便是本城主的奴隶!那日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力大无穷,甚至可以操控沙石。来呀!赏他几鞭,让他用一下沙石之力。”

    说话间,一位难民军将细长的马鞭抽打在奴隶伤痕累累的背部,几鞭下来奴隶的背部迅速附着了一层沙石,用于抵御残酷的刑罚。

    “怎么样?可有趣!”

    旭彪出身低微,并不知道这天下有一批叫地脉客的能人异士,所以乐的新奇。

    “不错!大哥得宝了。”

    李开花见过的地脉客不在少数,对这奴隶没多大兴趣。此刻他只想离开寒川城,不再看旭彪令人作呕的嘴脸。

    “料是块好料,只是不听话,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兄弟可有兴趣?”

    旭彪已经将李开花当做了冤大头,想尽办法要从他手中搜刮金银。

    “那大哥开个价吧!”李开花微微轻蔑的一笑道。

    “两百金,兄弟觉得如何?”旭彪狮子大开口,一下便要了近千人一月的口粮。

    “这大哥只怕有些为难兄弟!此人虽然怪异,但也没有这般珍贵!”

    李开花做的是等价而沽的生意。让些衬头可以商量,但这离谱买卖万般做不得。

    “嗯!是大哥考虑欠缺了!这样吧!寒川城内还关了近千名败军囚徒,若是兄弟不弃,五百两金子便送于你,这个奇异之人权当是衬头!”

    旭彪今日讨了便宜,便想与李开花把买卖做到底,反正这些这些囚徒关押耗的都是粮食,倒不如换一些金银来得划算。

    “四百两!不过李某这次出门没有带那么多的银两啊!”

    “这又何妨?大哥派人将囚徒送到月牙集,到时候再付账也无妨,大哥相信兄弟的人品。”

    旭彪使了些手腕卖掉了这些无用之人,心中如同加了糖蜜,盘算着日后在抓些囚徒与李开花做买卖。

    “那小弟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李开花走了一趟寒川城花了近千两黄金,换了一批衣衫褴褛的囚徒,这个买卖想起来都不划算,但李开花还是做了!

    乡间道上,明玉辰一直沉默不言,李开花找了几个由头,才扯开了话题。

    “三哥,还在生气吗?你知道李某年轻,做事未免有些冲动!”李开花道了一句不是。

    “大当家,明三也不是毫无肚量之人,只是牵了这些囚徒到月牙集是个隐患。这些都是朝廷的士兵,明三怕会生了乱子。”

    明玉辰已经在想如何安置这些败军囚徒,至少要过渡的平稳,以免起了哗变。

    “总不能让旭狗贼把这些人都杀了吧!都是爹生娘养的,能留条活路也算有恩,他们不至于闹事吧?”李开花将心比心的说道。

    “但愿吧!不过大当家还是要收一收莽撞脾气,万事从细才能在夹缝中谋得生机,一时痛快解决不了任何事。”

    “看吧,看吧!三哥你还说你没生气!”

    “大当家,你这是无理取闹!”

    “人嘛!总要有几分开心时候,整日阴沉个脸,别人还当你给我在哭丧呢!”

    “咳!谋划之时总不能嬉皮笑脸,这与氛围不合。”…………………………

    李开花等人回到月牙集已是晚间,安顿完旭彪的人,李开花才抽出空与这些囚徒说说话。

    一只只火把照的堂外通明,警戒兵卒手持刀刃将囚徒围在中间,上方的座椅至今空荡,吊足的这些囚徒的胃口。

    “这些都是揽月寨的人吧!我们会不会被活埋?听闻李开花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可如何是好?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朝廷何时才能救我们于水火。”

    “莫要再指望那些当官的了!跑的早跑了,留下的全是挨刀的,今日逃过一劫也算幸运!”

    “也不尽然,李大当家要杀我们早在寒川城动手了,有何必大费周章把我们弄到这月牙集,活命有望矣!”

    囚徒人员杂乱,有官吏,有兵卒,也有无辜的百姓,但唯独没有穷凶极恶的死囚犯。

    这要说一说宝二郎的起家史,宝二郎靠的是死囚起家,所以每攻破一地都会将所有的囚徒释放扩充难民军,以求增强战力。所以死囚在宝二郎手中可是宝贝,难民军的恶名十有**都是他们闯出来的。

    话回场上,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唯有那身负重锁链的田万禄悄声坐在一旁。

    说起来也是命运弄人,本以为杀了一位马贼头领可以得到官职领兵,只可惜难民军来援改变了一切,软弱的朝廷官员早已逃离,留给田万禄的是无尽的折磨与苦难,更甚者今日竟又落在马贼手中,真是老天不公,苍天无眼。

    “大当家到!”

    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田万禄全身肌肉紧绷,眼眶迸出鲜血。

    是他!就是他!他杀了伍长毁了一切,血债血偿!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牛千儿当然不知道底下还藏着一位死敌,一心一意的为大当家开道。

    “啊!”

    田万禄猛然起身,双脚附着沙石之力迅速冲向牛千儿,沉重的锁链与巨大的力道连番撞倒了四五人,一口狠狠地咬在了牛千儿的右脸处。

    “啊!”

    牛千儿吃痛大叫,立即抽刀砍向田万禄的脖颈处,但诡异的沙石早已覆盖其上,让牛千儿无从下手。

    “拉开这个疯子!快!”

    牛千儿狠狠地在田万禄右腿上踹了几脚,只可惜田万禄连日来遭受的刑罚无法想象,磨练了一身铁骨,下盘稳如坚石,纹丝未动。

    “嘶!”

    田万禄的铁齿终于与牛千儿的右脸分离,口中叼着一块儿血肉直接咽了下去,而牛千儿的脸上也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齿的血窟窿。

    “老子宰了你!”

    “哈哈哈!”

    七八个人拉着锁链才拽住了放肆大笑的田万禄,而牛千儿双手持刀直接劈向了田万禄的头顶。

    “千儿不可。”

    李开花刚出言,明玉辰便滑步于堂下从侧面踹倒了田万禄,躲过牛千儿的致命一击。

    “大当家,这疯子留不得。”

    牛千儿也是个狠人,鲜血染红了衣襟却浑然不知,只想结果田万禄的性命。

    “扶他下去处理伤口!”

    李开花今日要与这些囚徒讲些道理,如果事先见了血,只怕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牛千儿只能吃了这暗亏。

    “田万禄你疯了!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李大当家杀了他,我们绝无怨言!”

    囚徒们也纷纷表态,要想活命自然做不得高洁,这是自古的道理。

    “哈哈哈!田壮士好武艺啊!”

    李开花靠在座椅上夸奖了一声田万禄,以示大度。

    “李开花!你若杀了他,此生田万禄归你驱使!”

    支撑田万禄一路走下来的便是这个人恩怨,他不在乎什么家国情怀,在谁人手下都一样,只要能报了仇爬上更高的位置他可以不择手段。

    “哎!田壮士莫急,本寨主有话要说!诸位都认识李某吧!”

    李开花从身旁之人手中扯了一把火把,悬于面前让在场的囚徒看个清楚。

    “认识认识!大当家神勇之名早已在寒川城广泛流传。”

    “大当家的威名与日月同辉。”

    “大当家身强体壮,可取八房婆姨。”

    此时没有人吝啬溢美之词,哄得这匪徒开心可活性命,岂不是天大的划算?

    “诸位也知道李某是个良善人,平素里见不了血,也不爱舞刀弄棒,所以治下也不允许出现私相斗殴的事件,若是各位想归家,李某可以准备些干粮,放尔等离去。”

    李开花用了重金买了这些囚徒,所谓离去的话语只不过是个由头,他倒要看看何人不识趣。

    “承蒙大当家收留,我等必将誓死以报。”

    “大当家放心,我生是揽月寨的人,死是揽月寨的鬼。”

    “对!大当家想娶几个婆姨,就娶几个婆姨。”

    喜闻乐见的表忠心环节总是令人作呕,但这十分管用,上位者也喜欢听。

    “好!诸位有此心意李某甚是高兴,愿意归顺者从左侧门入登记造册,以后就是揽月寨的一员,有能力者李某绝不会亏待!”

    李开花看着争相涌入左侧门的囚徒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免了刀剑环节,少了流血冲突。

    “田壮士,你呢?”李开花手底下至今没有一位地脉客,所以李开花对田万禄格外客气。

    “田万禄一介小卒别无他求,只要大当家答应杀了那马匪,田某自愿归顺。”

    “哼!田壮士,这里都是马匪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吧!”

    李开花眼中已经犯了寒光,只需片刻话语就能让田万禄走的痛快。

    田万禄坐了片刻思量立即下跪拜道:“大当家在上,受小人一拜。”

    “好,好好!解开田兄弟身上的枷锁,安排一间上房。”

    机会总是有的,田万禄是个心城之人,不怕等不到。而李开花能容得下明玉辰,自然也不差一个田万禄。

第三十五章 羡家有子狂浪生

    太谷州,大月城。

    自从羡鱼儿夜袭了宝二郎的粮草之后双方虽有摩擦,但宝二郎并没有再组织大举进攻,大月城得以休养生息。

    兵卒休了刀刃,不过坚守城池一月有余,粮草成了大问题,羡鱼儿这几日正在为此事烦恼。

    “老叔,你说有人在给宝二郎供粮?”

    羡鱼儿衣冠不整的坐在校场中向躺在木椅上晒太阳的老卒询问着情况。

    羨问途没有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家产,唯有这些老卒是至宝,战场经验丰富,厮杀招数娴熟。

    “这些乌合之众能够坚持如此长的时间,各地搜刮的粮食早就吃完喽!有人供粮就另当别论喽!”

    一位独目的老卒手中拿着蒲扇悠哉悠哉的沐浴在阳光之中。

    “上乾州方向吗?”

    羡鱼儿自动忽略了右平州,因为右平府可有一位忠君爱国的樊老大人,这位老大人绝对不会和叛军交易,所以羡鱼儿将目标定在了姚冶之身上。

    “然也!姚老贼可是个利欲熏心之辈,如今时局动荡,难免这位节度使大人会起了贪心将粮食卖给难民军!”另一位晒豆子的老卒掂着手中的竹箕猜测道。

    “看来要抽空去一趟上乾州了!”

    羡鱼儿懒洋洋的用手指遮挡着阳光,心中起了算计。

    “去有何用?晓以大义吗?姚大人可不吃这一套!”

    又一位独臂老卒一边推着石磨一边说道。

    “哎!老叔这就说错了!姚大人也会忠君爱国的,鱼儿手中这把刀可锋利的厉害。”

    羡鱼儿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威胁这种手段也不在话下。

    “好小子,有点儿味道!”

    “哈哈哈!”

    在场其余老卒纷纷大笑,对这位稚嫩的军帅颇为看好,毕竟是羡将军的种,差不到哪里去。

    “圣旨到!”

    皇帝陛下办事自然有些效率,能够过了兵荒马乱的太谷府直入大月城。

    宣旨宦官昂首挺胸的走入协防军校场,只见那年轻的军帅敞着上衣盘坐在尘土地上与几十位身体残缺的老卒聊的正欢。

    “咳!圣旨到!”

    常年在宫中行走的宦官还没见过如此狂浪的青年,听到圣旨降临,还不伏地下跪。

    “喂!鱼儿,小皇帝来旨了,还不快接!”

    “再磨蹭可是要砍头喽!”

    老卒们也无一人下跪,还在言语之中调侃羡鱼儿。

    “大胆!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宦臣历经千辛万苦才到大月城,想不到自己见到的却是一群不服王法的刁徒,火气从心中来,誓要将这场景禀告给皇帝陛下。

    “这位大人,小皇帝陛下带来的可是粮草否?若是粮草,鱼儿立即下跪做个样子。”

    羡军帅似乎不吃皇家这一套,这个脾性绝不是来自于羡老将军,因为老将军对皇帝陛下还是很尊敬的。

    做个样子!这些人和叛军有什么区别?这不是反了吗?竟然无视天恩,狂肆至极。

    场面变得极度尴尬,宣旨宦官就站在一旁,而羡鱼儿却还在和那些老卒扯些家常里短的无聊话题。

    终于宣旨宦官卸了颜面,将圣旨宣读了出来。

    “抚远将军?这可是好大的官职啊!麻烦这位大人回去告诉小皇帝陛下,羡家祖上有训,后辈子孙不得为官!实在无福受天恩!大人请回吧!”

    羡鱼儿用左手掏了掏耳朵,右手中的一颗糖豆精准的弹入口中,看的好是潇洒。

    “好啊!羡幼轩,洒家必定将这情况如实告知陛下!”

    “好走,不送!小心遭了劫匪。”

    大燕国建国千年以来,有很多人不愿领受圣旨,但他们的态度无疑是卑微的,只有这狂傲的年轻军帅做的令人发指。

    “鱼儿?老夫记得羡家没有这条祖训啊!”

    “当然有啊!等到我死了不就变成祖训了!难道后辈儿孙不认我这个祖宗吗?”

    狂浪的笑声传遍整个校场,宣旨宦臣竟然在这边陲的小城中失了皇家颜面,真当是荒天下之大缪。

    守土定国当自强,

    踏马边疆红衣裳。

    今生不做一姓奴,

    万家笑颜藏胸膛。

    羡家有子,羡幼轩。

    ……………………………………………………

    说了这趟荒唐事,再说说大燕皇庭。

    宣旨宦官急行七个昼夜返回蓟大都将羡幼轩之事禀告皇帝陛下。皇帝连摔七个玉碗,愤怒之极。

    “不服管!朕让你不服管,传令樊衍嗣与姚冶之给朕缴灭了吴家贼寇,绑羡鱼儿入京,朕倒要问问这狂徒有何本事竟敢拒了朕的旨意!这燕国万疆谁人敢拒朕的圣旨!”

    “是,陛下!”

    手下的宦官答应的倒是痛快,但迟迟不见行动,如今的燕国风向已经变了,在皇帝下令交还城主任免权给节度使的那一刻便是在百病缠身的燕国社稷身上来了狠狠一拳,这一拳不比当年两境边防军自辖自治的军令来得弱。

    现如今圣旨出了蓟大都便是一张废纸,除了右平州的樊老节度使之外又有何人会听,何人会从?

    “啪!”

    慕容简将桌上仅剩的用膳玉碗砸在了宦官的头顶。

    “还不快去!”

    “陛下,此事还需禀告太后,不如…………”宦官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触怒天威。

    “太后太后!什么事情都要靠太后,那朕还有何用?”

    慕容简果真龙颜大怒,一把扯了桌上的黄锦缎,糟蹋了这价值百两黄金的御膳。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所有的宦官宫娥全部跪地,祈求皇帝息了雷霆之怒。

    “哈哈哈!”

    慕容简突然间大笑了起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助悲哀,燕国这是怎么了?那些平日里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节度使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都滚下去!陛下,老臣来晚了,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陛下天威,老臣定将他碎尸万段。”

    余嵩恰逢时机的走入大殿,一脸虔诚地跪在慕容简面前。

    “余爱卿!”

    慕容简看到余嵩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他还有这位柱国老臣,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为自己办事,不靠他自己还能靠谁?

    “陛下可是因狂悖之徒羡鱼儿在生气否?”余嵩问道。

    “知朕者,余爱卿也!余爱卿朕命你缉捕羡鱼儿!把他的头颅给朕提来!”

    小皇帝是真的怒了,没有人敢违抗圣旨,这是他慕容家的江山。

    “此事好办,不过臣有一言想与陛下私说!”余嵩真挚的说道。

    “尔等都退下吧!”

    等到所有人退出了大殿,只剩皇帝与余嵩二人。

    “爱卿有话请讲!”

    “陛下,些许流寇并无大碍,真正的阻碍在于朝廷!”余嵩若有所指的说道。

    “余爱卿是说……”

    慕容简也不敢叫出那个名字,她不仅是生母,也是燕国朝廷的掌舵人。

    “不错,如今燕国正处盛世之景,四海之内歌舞升平,就算有些许贼寇也不合一战之力。陛下真正的困扰在于谄谀之臣的阻挠,若是陛下能冲破这层薄纸,定当可以龙飞九天,威震海内。”余嵩将小皇帝吹捧的极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纯臣了。

    慕容简眼中一亮,但又迅速失去了光芒,一脸沮丧的说道:“余爱卿甚和朕心,只可惜现在外戚势大,九皇叔又站在那一方,朕有心而无力啊!”

    “陛下说的可是庭卫军之权?那陛下就多虑了,老臣素来和老王爷交好,老臣愿意替陛下走一遭,陛下意下如何?”余嵩竭尽全力的为小皇帝排除万难,力求他亲政。

    “这是自然好,但京中耳目众多,只怕走漏了风声。”小皇帝还在优柔寡断,毕竟多年来太后威严的形象让他却步。

    “哈哈哈!陛下难道忘了老臣出身于典狱司,若瞒不得这些耳目,还要老臣何用?等到陛下坐定乾坤,着手实施改革,罢黜八州节度使,那燕国万疆岂不是更加巩固?”余嵩画出的蓝图是何等壮丽,只可惜没有一位节度使会乖乖的交出手中的权力,就算樊老大人也不会。

    “好!等到大事一定,朕重重有赏!”慕容简毕竟年轻没有经历过风浪,被余嵩三言两语便掉入了蜜糖罐子。

    “老臣这就着手去办!陛下静候佳音。”余嵩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余嵩的心腹高显早已等候多时。

    “大人,此事可成否?”

    “万事准备就绪,待老夫掀起这股风浪,看一看暗流下面到底藏了些什么?看一看老夫做的是否正确?”

    余嵩这几日变得很多,与多年未见的沐老公爷一席话让他心中起了波澜,至少他现在不会傻傻的顶撞陛下,一些甜言蜜语更能达到事情的效果。

    “那属下可去飞书?”

    “再等三日,等老夫摆平了老王爷再说!”

    “先皇的托孤大臣,蓟王慕容炎?”

    “是啊!这位老王爷可不是从善之流,别看他一生没有打过一仗,但他在朝堂上的作为等同于羡问途定三州!”

    “那羡鱼儿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用我等动手,自有人会处置他!狂徒我等也不需要!”

第三十六章 老王爷,燕国人

    人常言,若你是蓟大都的百姓,一定见过这样一位风流人物。

    六旬年纪,踏一蚕丝布绵靴,腰配红石金镶玉,一身莽龙参天袍,两缎蓝绫扫地袖。

    为之谁也!燕国第一闲散人,蓟王慕容炎。

    两颗上品东海夜明珠手中转,自东轩正门而出,徒步行在街上,时不时还要过问一下小贩摊上的新奇玩意儿。

    “老王爷,今日去何处寻个乐子?”百姓对这位平易近人的蓟王早已相熟,大胆者也要攀谈几句。

    “红秀楼!听说来了两个水嫩新货,本王要去尝尝鲜!”

    燕国本姓王爷不少,食邑也多是边城乡集,唯有老王爷慕容炎的食邑是整个蓟大都,先皇曾有谕旨,皇宫城外万民万物,蓟王皆可取之。

    这等破天殊荣不仅是因为老王爷乃先皇的胞弟,更是赐给当年十三万庭卫军的主帅。虽说这位王爷一辈子没有上过战场,但统帅的是燕国最精锐的部队。

    现如今老王爷早已辞去了庭卫军统帅之职,每日闲逛在蓟大都寻欢作乐。

    “王爷金安!”

    一位巡街的将领见到了老王爷立即单膝跪地行个大礼。

    “起来吧!本王走乏了,找顶轿子!”

    慕容炎用手捶了捶酸麻的后背,安排事来理所应当。

    “末将立刻去办!”在京都能给老王爷办事是一件殊荣,就算是现在的庭卫军主帅赵甫也不例外。

    不过半柱香,兵卒寻来了一顶八抬大轿,争相给老王爷引路。

    红秀楼前老妈妈已经候在门外,见了金主,自然是喜笑开颜。

    “王爷,您今日可来晚了!酒菜都给您备好了!楼上雅间老地方。”

    “嗯!寻几个弹唱,本王今日想听听故事。”

    “得嘞!王爷请!”

    慕容炎刚到了二楼雅间,余嵩已在门内侍候。

    “王爷,许久不见,身体硬朗啊!”余嵩倒没有做谄媚之色,他知道蓟王不喜这一套。

    “余大人!稀客啊!来来来,坐!”

    慕容炎一生只上过三次朝,第一次是先皇继位,第二次是先皇驾崩,最后一次是小皇帝登基。

    这位王爷不喜繁文缛节的礼法,每逢要事都会持金令直接去后宫寻先皇,记得有一次先皇正在宠幸爱妃,老王爷推门而入坏了先皇的兴致,先皇也只不过骂了他几句,问他为何不能半柱香以后再来。

    老王爷一生远离朝堂,但对朝中大事样样皆知,余嵩这位忠心的纯臣自然深得老王爷喜欢。

    “王爷,今日余嵩是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

    “何事?”慕容炎也收了笑容,正襟危坐道。

    “陛下想要收回庭卫军权!”余嵩脸上万般无奈的说道。

    “余大人你糊涂!你为何不劝谏?”慕容炎怒骂道。

    “劝了!劝不住!”余嵩摇头苦笑道。

    “唉!也罢!陛下也该到了主政之时,你回去告诉陛下,本王会处置的。”

    慕容炎还记得当年蓟大都夺嫡的内乱,差点演变血流成河,想不到今日又要上演亲政之乱,慕容家的天下还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劫难啊!

    “下官告退!”

    “余大人,回去还是要好好劝一劝皇帝陛下,外戚并不是一件坏事,如今的燕国需要休养生息,动不了大干戈!赵甫那边本王会交代的!望陛下善待外戚。”

    老王爷当年一条马鞭打退了夺嫡的众皇子,今日又要凭一张嘴助小皇帝主政。

    皇嫂嫂,王弟对不住了。

    “下官明白。”

    老王爷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余嵩,他对这人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刻在那一件件对大燕国的功绩上。但他忘了再忠心的人也是会变的。

    ……………………………………………………

    朗月清风,几家蟾蜍作鸣,蝇蛾绕灯笼。

    月牙集,李府。

    李开花忙碌了一天回到主卧便睡下了,心中挂念着各家生计与买卖,不知不觉的入了梦乡。

    到了半夜,李开花做了个噩梦,全身被锁链束缚,宝二郎与旭彪狂肆的大笑将他惊醒。

    突然间,睁目的一刻,李开花看见明晃晃的刀尖悬挂在自己的额头处,一条铁链牵着刀柄,一直延续到窗台方向。

    “李大当家莫要乱动!小心误伤了性命。”

    轻狂的声音从窗台上传来,一位赤条上身,脖挂青石坠的年轻男子正吊儿郎当的坐在窗上,右腿盘在窗沿内,足下踏着一条铁链,正是李开花头顶要命活计的关键。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害李某性命?”李开花右手已经摸到被褥内的螭龙剑,欲要念出法咒。

    “李大当家莫要乱说话,刀剑可没有深浅!听姚大节度使说大当家会一些法术念咒,能够招出来异士相助,鱼儿虽想见识一番,但时间紧迫,就不容李大当家展示了。”

    羡鱼儿昨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姚大节度使府,今日入个月牙集还不是手到擒来。

    “羡鱼儿!大月城羡家军帅?”

    李开花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这家伙要取自己的性命。

    “哦!李大当家你也知道我的姓名,那鱼儿问你为何要害太谷与寒川城百姓的性命?你若答得舒心,鱼儿说不定会饶你一条狗命。”

    羡鱼儿已经从姚冶之口中套出了一切,宝二郎持续做乱的根源就是这匪徒与天下行会的买卖,这等祸国殃民之辈可留不得。

    “杀了李某就能解了燕人的苦境吗?李某原本是个铁匠,为何能做到这匪徒首领,羡军帅真的以为人人都是屠戮之辈吗?”

    李开花一步步走到今日,可不是他甘心情愿,是这不公的世道逼着他走,不走便是死。

    “好一个李开花,满口仁义之言,做的尽是龌龊之事。你求活自然理所当然,但你搭上这万千条人命就是罪过,你也是燕人,燕国这片土地何曾薄过你?你与那猪狗不如的旭彪有何不同?”

    “嗡!”

    铁链松动,刀刃又近了一寸,划破了李开花的头皮,鲜血滴落在枕头上。

    “有何不同!羡军帅可曾在李某的月牙集见到饿殍惨象?李某可曾鱼肉难民?世外桃源之景是李某吹嘘出来的吗?人是将心比心,李某吃的也是菜叶,三月未曾沾过荤腥,这是求一人活吗?但凡朝廷给条活路,谁人愿意做掉脑袋的买卖?”

    李开花承认自己放难民军入境是过错,但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官兵屠了月牙集数千条人命吗?

    “鱼儿自然是见到了这安居乐业的场景,要不然你还有命与我谈笑吗?朝廷**鱼儿不管,你的野心鱼儿不问,只要你发誓从今日以后不再给宝二郎供粮,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羡军帅脚程极快,午后便已到了月牙集,所见之景让他触动,大半年来他都没有见过如此真挚的孩童笑容,接待之人不问他身份便给了一块粗粮馒头,这也许就是李开花越来越强的原因,真心的依附只有真心换,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抵不过一口活命的粮食。

    “羡军帅条件恕李某不能答应,月牙集要求活,与宝二郎之间的买卖断不了,军帅若是执意便就取了李某性命。”

    李开花也不想面对那些吃人之辈,但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羡鱼儿看着坦然赴死的李开花却不知从何下手,他以武力可以让姚大节度使屈从,但对这小小的匪首却毫无办法,看来又要白跑一趟了。

    “你真当不怕死?”

    “怕!若是这月牙集只有李某一人,李某必定会跪下来求你饶了我的性命,但这里有数千条人命,李开花不只是我一人,而是整个月牙集保命的大旗。”

    “诶呦!鱼儿还真拿你没办法了!”

    世间的对错谁也说不清,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宿命,人到了一定境界活的就不止他一个,李开花需要为万千手下人谋生计。

    “哈哈哈!大当家有胆有谋,鱼儿唬你不得,告辞了!”

    羡鱼儿着实是个潇洒人儿,一把抽回了锁链刀,欲要离去。

    “羡军帅且慢!”李开花出言留住了羡鱼儿。

    “来人啦!将本寨主的地图取来!给李某的贵客奉上一杯粗茶!”

    李开花穿了一身简衣,右手微微一指木椅,示意羡鱼儿安坐。

    “哦!大当家这是要忘恩负义!”羡鱼儿打趣了一句,毫不惧怕的坐在木椅上,看看李开花要做什么下文。

    “军帅仁义之名早在三州流传,今日又放了李某性命,李某自然要回一份大礼。军帅请看。”李开花指着地图说道。

    “飞草官道?”羡鱼儿不解的问道。

    “不错!正是此地,三日之后价值两万金的甲胄与粮草会从此地经过,这个消息军帅可感兴趣?”李开花问道。

    “人数作何?”

    “一千难民军和六十位揽月寨的兵卒,军帅可不要杀错了领路人!这算是李某对太谷州百姓的一点儿歉意,军帅收好喽!”

    “哈哈哈!想不到世间还有你这般有趣的人,你是鱼儿平生见过最有野心的良善人!”

    “军帅客气,活着都不易!”

    “告辞!”

    “请!若是有空,军帅可来闲坐,不过莫要带了刀剑,不然美酒也喝不痛快!”

    “来日定当奉陪!”

第三十七章 劫粮道

    却说是第二日晌午。

    天下行会的商队入了月牙集,久麂兽卸下了沉重的货物,几位武随轮流在井边打水,燕国上乾天旱之景尚未退却,可苦了这些驼行货物的好兽儿。

    “少主君,寨主在堂内,我去与您禀告!”

    “月牙集本少君比你熟络,让开身去!”

    赫连玉瑶穿着一身浅墨色的云烟点蝶裙,欢快的步伐昭显少女的喜悦,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味做的是精心挑选,相衬之下更加出彩。

    这是赫连玉瑶第二次到月牙集,轻车熟路直奔内堂而去,堂中木案上李开花正在琢磨请几个好的大夫减少集上伤病死亡。

    正在沉思的李开花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到来,赫连玉瑶悄悄靠近木案,要做个吓唬玩乐。

    少女的柔荑突然出现在面前,李开花下意识的一把擒住,都说女人无骨,此言正合李开花这刻心中的想法。

    瞬间而来的唐突让少女脸上即刻挂上了红晕,娇滴滴的惹人垂爱。

    “咳!”

    李开花也老脸一红,放开赫连玉瑶的手指,一本正经的道了一句:“少主君前来,本寨主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大当家客气了!”

    赫连玉瑶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笨蛋就不会说两句其他的暖心话吗?

    “不知此次的货物少主君可否带齐?”李开花见了少主君也不是一两次,而且时常有飞书联系,但一次比一次紧张,这次还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铁匠!你当寨主上瘾啊!你若再这般说话,自己去点啊!”赫连玉瑶反而是大方许多,熟络亲近更没了规矩。

    “这就不必了!少主君的人品本寨主自是相信。”

    李开花越是这般端着,越表明心中的胆怯,原先随意聊扯的话题现在都不知如何出口。

    “小铁匠,你是不是怕本少君啊!”赫连玉瑶故意靠近这个故作正经的家伙,她到要看一看这家伙的反应如何?

    李开花看着赫连玉瑶轻靠在木案上,右手撑着精致的下巴,双方仅有一尺之隔,李开花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修长的眉毛。

    “少主君,不知近来燕国周围可有动作否?”

    李开花身体向后撤了一些,将话题扯到了其他方面,人家父母已经定了媒妁之言,不可唐突了佳人。

    “嗯!让本少君想一想。”

    赫连玉瑶拿起笔架上的新毛笔,笔杆点在腮红处做了思考态。

    可爱!是真的可爱!李开花!你在想什么呢?现在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吗?月牙集数千条性命交在你手中你就这般回报他们吗?无耻!可恨!

    李开花越想止住心中的念头,这火苗迸发的越强,娘的!娶了她得了!滚滚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刻的自己配得上吗?

    “哦~!云国秦虎师主帅蒙天白在天下行会购置了大批的军粮!”

    “军粮?西境又要起战事了?”

    赫连玉瑶的话给胡思乱想的李开花泼了一盆冷水,云国的动向莫不是要攻打燕国!

    “很有可能,云国产粮一向可以自给自足,如此大规模的购买粮食定是有其他动作。说不一定就是燕国哦!”

    赫连玉瑶精心的打扮用在这木头身上着实浪费,他除了关心一些家常里短的生计问题外没有一点儿情趣,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完了完了!赫连玉瑶你也得了怪病!这就是丫鬟说的思春吗?嘶!羞死了!

    赫连玉瑶的情况似乎也不乐观,二人无意之间摩擦出来的火花现在犹如那春雨点降的荷包儿,一到了夏日便是那满塘荷花彩。

    “西境童家兄弟手下可有十四万大军,这种卖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代名帅蒙天白会做吗?”

    “小铁匠,你不是一向自恃聪明吗?难道你忘了十二年前云国是怎么撕开燕国西境边防线的?”

    “你说是江国汉家卫霍南道?”

    “不错,这位年轻的冠军侯可不比他老师卫元卿性子弱,一旦蒙天白出手,霍南道岂会一旁观风?”

    “那燕国必将大乱!”李开花难以想象这样两支铁军踏破燕国河山的景象。

    “有诗云:

    谓语霍山谁称侯?

    乱世南道自风流。

    伏都尚有虎王帐,

    我朝胜见冠军侯!

    短短两年时间霍南道先取了常国边防重城鹅水,后打退南国三万兵卒,弱冠之年得了侯爵之位,比蒙天白,卫元卿,沈红英之流的名宿大将不弱风头,是个举世无双的人儿。”

    “少主君对此人推崇之至啊!看来是个人物!”

    “嗯~?好大的酸味儿啊!”

    “本寨主与你商量正事,你又扯这些闲话!”

    “本少君就爱说,李大当家能怎样?”

    “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又如何?你看看人家功夫又好,又懂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你和本寨主说这些有何用?我就一铁匠,肚子都吃不饱,哪有闲心读些诗词歌赋。”

    “看吧,看吧!我就说是好大的酸味儿。”

    “我……”

    ……………………………………………………

    说了几句儿女情长,再来说一说飞草官道。

    羡幼轩得了李开花的消息,在官道上伏了三千精兵劫了宝二郎的甲胄兵粮,其中也要道一声仁义,羡军帅没有为难揽月寨的兵卒,交代了几句便放他们自行离去。

    这事一出宝二郎自是勃然大怒,这两万金可是宝二郎各地筹措而来,也便是他所有的家底……

    太谷府城。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集结所有兵马我要屠了大月城,将羡幼轩曝尸七日以解心头之愤!”

    宝二郎这次可是动了肝火,亲率手下五万难民军向大月城方向而去,誓要破门屠城。

    宝二郎兵出大月城拉开了一个时代的帷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后世史书上留名也是因为这个举动…………

    再观大月城中,羡幼轩还在和几位老卒煮豆饮酒。

    “鱼儿,这粮草兵甲是足够了,接下来的强攻你可有打算?太谷府与大冯城的难民军至少有五万,大月城只有五千人,你如何守?”老卒敲了敲糖罐子颇有兴致的问道。

    “伐兵为下,攻心为上。”

    羡鱼儿自从打算劫粮的那一刻开始,心中已经做了应对筹划。

    “何解?莫要说一些空话!”独臂老卒饮了一口烈酒追问道。

    “难民军此次出击粮草必定不足,派上几位兵卒混入难民军散播些乱军谣言,再在城头显眼位置每日架起大锅煮些吃食,如此往复大月城只需坚守两日,难民军不战自退!宝二郎之势也将土崩瓦解。”羨鱼儿拿起一颗糖豆胸有成竹的说道。

    “尚可,难民军制度混乱,谣言一起军心不稳。”

    “不妥,铁锅所架位置不能过于显眼,若宝二郎军中有聪明人,自然会以城上吃食为诱,难民军第二日的攻势会强上数倍,你可曾想过?”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既然能混入,那为何不点了他的粮草!两日他也撑不住。”

    “依老夫之见…………”

    十几位老卒已经开始争论,军中粗话骂的脖子眼红,完全把年轻的羡军帅抛在了一旁。

    羡鱼儿可不敢在这些老叔中间插嘴,偷偷抓了一把糖豆,起身出了中军营向城墙防楼而去。

    羡鱼儿检视了一圈城墙防守后天色已经昏暗,微微习风吹着散乱的头发,羡幼轩的目光眺望南境方向。

    这几日,羡鱼儿心中隐隐不安,并不是因为难民军之势,就算他们再多数倍羡鱼儿也不惧,毕竟都是些未经训练的闲散农户,军心不足难成大事。

    但南境就不同了,他这次到上乾州回程前特地去了趟南境军营,隔山相对的东海白袍军营太过于平静,平素里擂鼓镇天的练兵都不见了踪影,似乎要谋划些什么大事,再加上如今燕国内部动荡不安,羡鱼儿担心十五年前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军帅,起风了!早些回营休息吧。”

    “是,好大的风啊!希望明日是个朗晴空。”

    年轻军帅的敏锐嗅觉已经应验,这一次他又将如何化解?

第三十八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

    燕国南境军,自銮潭山以西驻军边防线,全军兵马共计九万,老褚帅接的是羡问途重组的家底,营营巍峨,招展万千旗。

    先锋军营,又称小帅营,是南境军主将之子褚玉屏统领的两万步卒。

    褚玉屏此人生了一副好面孔,天庭饱满俊朗不凡,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行兵作战草包一个,欺压良善却做嚣张跋扈,自恃身份军营藏娇,不过而立之年娶了九房小妾,銮潭山一线两座边防城百姓恨之入骨,私下孩童有谣:刚愎自用大军帅,嚣张跋扈小草包。

    却说那军营饮乐,褚玉屏与手下偏将摆的一张大赌桌,黄金翡翠玉手镯,金盔宝甲粮草契来者不拒。

    “少帅,可要开盘了!”

    一位偏将把手中的筹码已经输的差不多,满面奉承讨好做的好狗一条,没有半点军人气概。

    “大!大!大!”

    褚玉屏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小山金银财宝,赌博兴头正在高涨。

    “报!褚帅有令,今日先锋军巡营!”

    传令官手持银牌令箭传达老褚帅的军令。

    “好,本将知道了!”

    褚玉屏随意接过军令,将令牌随意丢在金银财宝上,继续开盘赌博。

    十五年得相安无事让南境军已经失了当年的锐气,留在军营内的将领全是些阿谀奉承之辈,不见当年羡家军军势。

    “踏踏踏踏!”

    山崩般的雷鸣之声骤时响起,震颤桌面散落了一地金银财宝,有些经验的老偏将反应过来高声大呼。

    “敌军袭营!敌军袭营!”

    十五年后,燕国南境军防线再次被叩关。

    苍烟裹白兔,柳絮遍野生。

    马儿一声嘶鸣,地平线上飞扬尘土万千,东海国特育的高脚马可负五百斤重甲驰骋天下。

    万千白袍重甲铁骑如落天神般飞跃銮潭山,如虹的气势当称绝世。勾甲铁蒺藜并行马间,举盾长缨枪明晃冲眼,谓之东海白袍军。

    再观冲锋前列,三骑并驾。

    左手者,腰佩波浪旋文刀,双手扛一杆行军大纛,招展沈帅之威,木讷双眼两侧暴起血纹路一直延续到双耳处。谓之谁也,东海晋文侯龙阿政。

    右手者,手持射日弓,背负穿云箭,一双鹰隼目直视褚字旗,片刻张弓搭箭,一箭断敌旗。谓之谁也,白袍军主帅义子陈玄屠。

    中间者,手持一杆盘龙红缨枪,身着白衣帅字甲,领导身后万千骑兵面色从容,眉宇之间生的好一副傲骨,不似平常将领那般魁梧,却做苍海沉浮气。谓之谁也?东海兵马大元帅,白袍城襄公沈红英。

    普天之下的宿将名帅提起沈红英三个字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一生沙场征战,白衣身先士卒,除了后起之秀霍南道能勉强做到这一点之外,其余名将皆望尘莫及。

    “杀!”

    一杆盘龙红缨枪挑翻了营前士卒,大喝一声将兵卒尸身悬于枪尖,座下名驹荡山浑白虎四蹄踏燕飞渡尖木障直入军营。

    身后马匹纷纷跳跃木障杀入军营,直逼中军帅帐。

    沈红英善奇袭天下共知,仅仅是这换防的半时辰白袍军已到了燕国南境军营中。

    “刃!”

    一位燕国偏将双手持刀斩向沈红英,沈红英提马侧躲。

    “嘶!”

    锋利的大长刀破不了沈红英坐骑的重甲胄,而那位偏将被陈玄屠一箭射穿胸膛而亡,马蹄移动踏过成了一滩肉泥。

    重甲骑兵的冲锋势不可挡,步卒接连倒地,践踏之中血肉模糊,直到侧翼燕国骑兵杀入。

    五千多燕国轻骑自侧翼包抄,欲要利用速度优势打迂回之战,谁知白袍军反应迅速,左翼换前锋直接正面冲击燕国骑兵。

    这等反应速度比大将传令还来得快,全是多年来战场厮杀磨炼出来的,一支闻名天下的重甲骑要经历何等磨难,这些燕国骑兵根本想不到。

    “哐!”

    长刀对长枪,马匹冲马匹,片刻时间便可见军队素养高下,被冲翻的燕国骑兵比比皆是,而白袍重甲无一人倒地。

    在东海人人皆知,白袍军编制一共两万八千六百四十一人,东海军人最高的荣耀便是进入这支军队,要想进入这支军队必须先从府兵做起,再到边防历练几年,最后在京都防卫军中选拔而出,全军皆是百战老卒,东海国兵甲中的精锐。东海国君曾说过,若是城襄公愿意带十万白袍军,天下何愁不平?

    力量型的压倒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九万南境边防军被两万白袍军杀得丢盔卸甲,这是当年羡老将军手下的败将沈红英。

    败军之将东征西讨磨练战力,而得胜之军生了骄心,懈怠军训害了江山。

    “攻入中军帐,斩杀主帅!”

    先锋军营已经尽数陷落,沈字旗飘扬当空。

    “得令!”

    “呼!哈!”

    整齐的声音震耳欲聋,染血的红缨枪越发锋利,誓要撕破这燕国疆土。

    再观中军大帐内的老褚帅。

    “报!!敌军已经攻破先锋辕门,正向主营杀来!”

    “今日是何人巡营,给本帅提了他的人头,以正军纪!”

    老褚帅暗叹了一生倒霉,沈红英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是再等上一两年便好,等自己卸了任回老家做个富贵公,随他怎么攻打都与自己无关,现在倒好边疆失守可是要掉脑袋的。

    “回大帅,是少帅的先锋营。”

    “这逆子!退!退回边防城,据城而守。”

    老褚帅不比童家兄弟有谋略,资质平庸的他实在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只能寄希望于边防城一线固守。

    主将生了怯心,手下也没有可用之才,南境残余军部只得向边防城后撤。

    士气低落的三万大军退了銮潭山,过十八里台山溪。

    正值此时,迎面又杀来了八千白袍军,原来沈红英正面强攻之时已经料到老褚帅会逃回边防城,所以分兵八千在此伏击。

    “嗖!”

    一杆同样制式的盘龙红缨枪从天而降,于数百米外一白骑首当其冲,座下的马儿也是荡山浑白虎的后代。

    观其形貌是一员女将,脸上半遮着一个山鬼面具。

    “喝!”

    提枪起风,英姿飒爽,一记回马枪洞穿身侧两名攻来的士卒。与此同时,白袍军大部也掩杀了上去。

    八千白袍军在女将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左右阻挡者纷纷陷落马蹄下,直到女将一枪刺杀了敌军大帅。

    敌帅一死士兵四散而逃,成了白袍军的鱼肉,无情的屠杀一直延续到他们跪地投降。

    “沈姐儿威武!”

    八千名白袍军同时举起长枪为女将喝彩,此虎女便是沈红英之女沈旌旗。

    “转攻边防城!与大帅汇合。”

    沈旌旗一刀提了老褚帅的项上人头悬挂在马后,要强的性格不容她输给任何人。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老褚帅被斩,南境军降了近五万,沈红英入主边防城,东海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

    边防城中。

    沈红英坐在主帅之位上闭目静听此次战果与伤亡。

    “当!”

    染血的红布裹着一颗头颅被扔到地上,沈旌旗前来复命。

    “末将沈旌旗斩了敌帅头颅,请公爷一观!”

    沈旌旗是沈家独女,从小随父在军中长大,承袭沈家枪法,早入地脉境。

    “嗯!”

    沈红英应了一声,也没个夸奖之语,军中无父女做的是相当绝情。

    “末将告退!”

    沈旌旗也习惯了父亲这般语气,没有小女儿心态直接转身离去。

    等到沈旌旗出了军帐,龙阿政才夸了几句侄女。

    “公爷,我这侄女很有当年公爷的风范!假以时日定当可以做这白袍军主帅!”

    龙阿政半生追随沈红英,在白袍军中自然有话语权。

    “你这笨拙嘴还会夸人?哈哈!本帅只希望旌旗能寻一个好人家,若是夫家有领兵才能,沈某的白袍军交给他也无妨。”

    沈红英是个典型的东海男子,千年来东海一直贯穿重男轻女的思想,女子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出现在东海朝堂之上,所以沈红英将希望寄予沈旌旗的夫家。

    “公爷,这些年来大侄女的努力有目共睹,军中威信早已建立,又何必执着于将白袍军交给外人,我们这些年沙场厮杀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嘛!”龙阿政是江国人,没有亲儿厌女的思想,所以他力挺沈旌旗坐这少帅的位置。

    “还差得远呢!此事以后再说吧!”沈红英摇头笑道。

    二人交谈之际,沈旌旗就在帐外听着,她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但现在她有些鼻酸。

    她恨,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恨自己为何生在沈家,有这样一位难以翻越的高山父亲!

    沈旌旗这些年的努力早已超过了一个男儿,但在军中依旧没有一官半职,每次阵前斩将她都不知道该报如何名号,也许这就是东海国女儿家的悲哀。

    怨言肯定会有,她只能做到更好,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不负了沈家十四代先祖的威名。

    …………………………………………

    (有事,一更。)

第三十九章 褚氏误国

    燕国南境边防城沦陷,九万兵马降了五万,除了些溃兵散勇外少帅褚玉屏带着两万败兵逃到了右平州,燕国南门大开,一马平川便是太谷州。

    寒川城,月牙集。

    “起祸事了!大当家!起祸事了!”

    李开花还从未见过明玉辰如此慌张,入门前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何事?”

    “燕国大难临头!江国汉家卫与云国秦虎师昨日攻陷西境边防城,童国挚战死,西境折了四万兵马,主帅童国臻退入了肥石州,在青泉城一线布防!”

    三国分燕势在必得,筹措商议早已在半年前定了计划,东海沈红英出手之际,云国蒙天白与江国卫元卿同时陈兵燕国西境,一举攻破两境边防线。

    万幸的是,被誉为燕国双璧的童国臻素有守城谋略,这才保全了十万兵马在肥石州与两国成对峙之势,不像褚大帅此时已经被人提了头颅。

    “已经攻到了青泉,那下一步岂不是上乾州吗?童国臻能否守得住?”

    李开花刚刚稳固的局面在这种国势大战中小若蝼蚁,只需轻轻一脚便能碾的粉碎,殃及之祸如何才能躲得?

    “尚不可知!童国臻也算一位固守之将,但江国还有一位冠军侯爷霍南道,他手下的狼胥军未动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这天下六国中各国都有一支成名已久的悍战之军,燕国的细柳或东海的白袍等,唯有江国近年来多了一支常胜之军,狼胥与羽林同属于汉家卫,但各自都有主帅,主帅皆是一品军侯,没有从属关系。

    “青泉若破戟,云江两国入上乾,吞昌黎,便可直达蓟都,燕国亡矣!”

    精细谋划与泼天运气在两国铁蹄面前也做虚无,苦心经营成了玩笑话。

    “大当家却也不必如此失落,天下六国能保持千年自有其中的道理,云国西境草原的戎奴手下有八旗,江国南部还有常国的天可汗,内防空虚自然会遭他人窥视,这等浅显道理两国君主不会放任不管,回转余地只需童国臻守境半年,一切迎刃而解。”

    明玉辰道了几句局势为李开花宽心,毕竟诛国分燕屠刀已起,凭借个人力量难以扭转局势,只能在这乱世中漂泊。

    “报!二爷入了寒川城,太谷州除大月城之外尽入东海沈红英之手。”李开花安插在太谷宝二郎手下的眼线回了月牙集,带来了太谷战败的消息。

    “什么?宝二郎来了寒川城?”

    小小的寒川城如今纳下了这尊大佛,场面可真是热闹!

    “带了三千残兵逃入了寒川城!”

    原来宝二郎提兵攻打大月城之际,白袍大军以迅雷之势从后方杀入,南境九万大军都挡不住的杀神队伍屠戮宝二爷的军队如杀鸡宰羊般简单,别说是还手之力,就算逃的慢一些都要成了红缨枪下的亡魂。

    “这下可真的是天塌了!”

    ……………………………………………………

    太谷州,大月城。

    黑鸦停在焦木之上,时时发出渗人的鸟鸣,豺狼伏在低矮荆棘丛下窥视着周围的情况。

    一声鸦鸣惊了豺狼,迅速叼起一块肉向远处逃去,那撕扯的伤口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人的一只手臂。

    浮尸环绕整个大月城,土壤渗红,满目炼狱人间,难民军的尸体都是残缺不全,面上的恐惧依稀可见。

    大月城左侧墙壁砸塌了一大块,青石瓦砾间可以看见那投石车发出的火燃之石。

    此刻不少难民正抱着石块修砌城墙,三五个兵卒手持刀刃在一旁监视,时不时还督促几句。

    “动作快点!军帅仁慈开城收留尔等性命,尔等也要为这大月城做出贡献,大月城不留无用之人。”

    那日白袍军袭城,宝二郎逃去的西边,羡军帅不忍燕国百姓被屠戮,开城救了近万难民军,不过这些家伙贼心不死,几次欲要反叛,羡鱼儿只能命人分批看守,遇到那闹事者就地格杀。

    “抬头看看吧!城下便是战场,如若尔等再起不臣之心,军帅便会驱逐你们出城,介时白袍军的长枪可没有这般仁慈!”

    难民军想起前日的景象,脸上纷纷起了畏惧之色,手下的活计也做得更快,搬的更多………………

    协防军营中,羡鱼儿的头发看起来更加散乱,眼神中也布满了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思考如何退敌。

    “白袍军!沈红英!白袍……!”

    羡鱼儿口中不断呢喃着,能这绝世将领对垒着实是一件快事,这两日他也见到了白袍军的风采,做了半年将领羡鱼儿更加佩服老爷子,若是老爷子还在,他会如何对付沈红英呢?

    “鱼儿,吃点东西吧!”独臂老卒端了一碗面汤放在木案上。

    “老叔你们先吃,鱼儿不饿!”羡鱼儿太过专心应敌,两日未进一口米粮。

    “吃!老叔看着你吃!今天必须吃完喽!”独臂老卒强硬的将面汤塞到羡鱼儿手中。

    羡鱼儿扭不过老叔,只能端起碗筷喝了几口。

    “鱼儿!明日白袍军攻城可不会留有余地,要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与沈大将军碰碰?”

    独臂老卒灌了一口烈酒,天下都惧沈红英,唯独羡家老卒不惧。十五年前的手下败将做不得蛮横。

    “老叔威武!不过鱼儿自有应对之策,老爷子做得到的事,鱼儿为何不行?”

    羡鱼儿的智囊团可都是宝贝,他答应过老爷子,不再让这些功绩卓著的老人上战场。

    “哈哈哈!有几份老帅爷的风范,鱼儿记住,上阵对垒不可输气势,莫把他当做沈红英,他便就是不堪一击的宝二郎!想当年沈红英那条腿就是老夫打瘸的,同是血肉之躯,中箭也会死,刀砍也会伤!”

    独臂老卒今日就是来给羡鱼儿起势,他平生最不喜欢吹嘘旧事,但为了老帅爷家的三代单传他可把那无数兄弟鲜血换来的胜利做个笑话说与后辈听。

    “老叔放心,鱼儿不惧!”

    ……………………………………………………

    大月城外十里处,白袍军军营。

    “禀公爷,两日攻城一共折损白袍军士三百二十三员。”

    “马匹情况如何?”

    “今日息鼓后,先锋军全数换了坐骑,明日可再次攻城。”

    “嗯!敌方主将可否探明?”

    “据抓来的燕国兵卒与难民供词,大月城主将并非朝廷之人,是城中协防军主帅,名叫羡幼轩。”

    “羡幼轩?”

    沈红英白袍军一路长驱直入占了太谷府,未曾想在这边陲小城竟苦攻了两日,这让城襄公爷对守城之将起了兴趣,当听到羨幼轩的名字后一切便豁然开朗。

    对!善于分兵,高垒城墙,军民同心这都是那斗笠老汉行兵布阵的法子,怪不得会如此熟悉,好一个羡家子孙,沈红英冲破燕国南境九万边防军也不过折了几百位白袍军士,这年轻人仅仅用了五六千杂兵便落了白袍军威,真乃羡军帅。

    “传令下去,明日本帅要亲自攻城,一日踏破大月城!”

    沈红英陈兵南境之时都没有这般兴奋,骨子里燃起的可不只是杀伐心,更是那年轻之时受辱的倔强。

    “公爷,明日末将破城即可。又何必您亲自前往?”龙阿政不明白沈红英为何会兴致高涨,这骑兵攻城本来就有折损,又不像大举冲锋那般痛快。

    “阿政!可还记得羡家军否?”

    “末将从不敢忘!”

    “那若是再能和羡问途对戈,你可怕否?”

    “那有何怕?龙阿政身后可有三万英灵,破了燕国山河也不过尔尔!”

    “那便好!明日你战前擂鼓,本帅亲自叫阵,看羨家军有何人敢应!”

    “公爷,您是说……”

    何人不曾少年?当年白袍起军之时尚不足两千人,每战龙阿政必定擂鼓助威,沈红英则战前叫阵,一杆红缨盘龙枪杀的敌军大将何止百员,这才凝聚了白袍军魂,只可惜乱石山折戟之后,沈红英便再没叫过一次阵,收起了骄纵心转而带头冲锋,这等阵前斩将在后来白袍军中只做流传之言。

    沈红英的恶在于杀伐,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所以才立下了衣锦还乡做良人的誓言,只不过将军喜了战场,这辈子都脱不下戎甲。

    “末将领命!”

    “一袭白袍裹忠魂,

    江山万户避长缨!

    来日马放南山外,

    衣锦还乡做良人。”

    其实沈红英也不确定羡幼轩是否乃羡问途之后,但他就这样愿意相信,不做求证也不做发问,只是单纯的想再与斗笠老将定个输赢。

    沙场上有很多事情难以忘怀,对于平生只有一败的沈红英来话,斗笠老汉已经被魔神化,代表的已经不是羡老将军个人,更是沈红英这么多年来战无不胜的心底源泉,他也说不清斗笠老将到底是羨问途,还是他的心魔。也许这个问题,只有他倒在沙场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至少他现在还在冲锋的路上,心中遮盖的阴影枪锋依旧强悍,白袍军既是宿命,也是苦难啊!

第四十章 日落余晖

    却说王侯将相,霸业皇图。

    招展千万白袍军,银盔亮甲不动山。

    两万铁骑兵临城下,四周攻城器械高架,莫说是五六千守兵,就算再来五万也不在话下。

    自城墙下观更是壮哉!万军齐喝震颤云霄,白衣从龙可动山河。掩面一片绵延天际边,道一声天下无双。

    “军帅,这……”

    守城的兵卒都是临时拼凑何曾见过如此雄壮的军队,就算那声音也能杀入人心,破了气势。

    “彩!”

    羡鱼儿生来狂放,入眼之人极少,沈公爷的这支军队让他不得不敬,东海白袍果真威武!

    “传令士卒,今日死战!”

    这与先锋军的八千人截然不同,未见之前羡鱼儿心中尚存侥幸,今日会面唯有死战二字,他终于明白了昨日老叔为何要给他壮军威,一般人真的顶不住这种气势。

    白袍军后营。

    沈红英穿了一身常服,正擦拭着马鞍,盘龙枪倒插于地,双目闪烁精芒,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在这位瘸腿老将身上已经寻不到痕迹,唯有那迎风招展的白袍依旧光鲜。

    “义父,让孩儿代您出战吧!”

    陈玄屠单膝跪地愿为义父分忧,在这白袍军旅中满营都道他一声少帅,唯有白衣神箭本人不敢自称,因为他知道情义二字如何写。

    当年他兄长陈之庆只是沈红英手下的一位马前卒,只因乱石之战中为沈红英挡了一记暗箭,沈公爷便寻得陈家老父将其供养,且将襁褓之中的陈玄屠接入国公府,传授武艺收为义子,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怎敢窥视少帅之位。

    “义父!”

    陈玄屠又唤了一声,但沈红英充耳不闻,脱去常服披上战甲,踏马浑白虎出了军营。

    拿着鼓槌的龙阿政拦住了陈玄屠,只说了一句:“公爷的战场你没有资格上!退下吧!”

    是啊!除了沈红英谁又能背的起东海国十数万亡故的白袍军,他们的名字印刻在公爷心中,凝练在白袍军魂内。

    “咚!”

    晋文侯龙阿政一步冲上鼓台,伴着前行的荡山浑白虎敲响了第一声军鼓。

    “东海国破虏将军沈红英!”

    龙阿政一嗓子喊出来的是沈红英入朝接受的第一个官职,那时白袍军才刚刚建立,他们中间只有龙阿政一人见证过此事,全军寂寥,无人呼应。

    “东海平波帅沈红英!”

    “咚!”

    又是一声鼓响,又是一个官职,这次仅仅只有几个老卒出声呼应,这是白袍军的规矩,只有你见证过沈红英拼杀的英姿才有资格出声。

    “咚!”

    “东海城襄侯沈红英。”

    “侯爷威武!”

    这次多了三四千人,全是乱石山之战留下的火种,白袍军经验最丰富的军中将校官。

    “东海城襄公沈红英。”

    “咚!”

    “公爷威武!”

    这次擂鼓大多数白袍军士都应声附和,扬起的红缨枪穗飘扬在白袍间。

    “东海兵马大元帅沈红英!”

    “咚!”

    “白袍扬国威!”

    全军声势如龙,吓破云霄当在此时。

    擂鼓助威声中,沈红英慢马踏步到了城下,与羡幼轩相对而视。

    长枪所指,面色淡然。

    “城上的可是羡军帅?”

    “沈公爷好大的排场,让他人听了还以为尔等是正义之师,踏足别国河山,肆虐燕国百姓,也配如此嚣张否?”羡幼轩手中把玩着一颗糖豆,丝毫不惧白袍军威。

    “本帅问你可认识羨问途?”

    “羡问途正是我家老爷子!沈公爷有何指教?”

    “哈哈哈!好好好!”

    沈红英大笑叫好,鬓角华发都散落了几根,许久未曾如此开心了。

    “咚咚咚咚咚!”

    战鼓助威声起!沈红英直了直腰身,枪尖扫过城墙上的众人。

    “吾乃东海沈红英,羡家军何人敢与我一战?”

    不做大举进攻,阵前叫将欲要单挑,这便是东海兵马大元帅的气概。

    羡鱼儿刚刚抽出手中锁链刀,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身影从高处城墙一跃而下。

    “老叔?”

    此人正是平日里与羡鱼儿插科打诨的独目老卒,手中配一把长剑,目视沈红英毫无胆怯。

    “哈哈哈!丧家之犬又来啦!这次只怕又要伏地下跪了!”

    “诶!你这就说错了,沈侯爷现在可是兵马大元帅,怎能让他跪在土地上,最起码也要垫一些杂草吧!”

    “嗯!有道理!”

    此时城墙上来了一群老卒,嬉笑怒骂嘲讽东海国的兵马大元帅,这等气魄当归百战老卒。

    “老叔!你们怎么来了?”羡鱼儿不解的问道。

    “人家都叫阵羡家军,我等岂能不出。”

    “今日让你见一见何为羡家军!”

    “鱼儿,看好喽!好好学,你还差点火候!”

    城上的七嘴八舌并没有惹得沈红英不快,而是更加高兴,这才是他想要的战场。

    “沈侯爷,城中无马,借一匹使使!”

    独眼老卒说的倒也大方,当阵借马。

    “旌旗牵马来!”

    沈红英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直接将女儿的坐骑借给这位老卒驱使。

    “侯爷,还是像当年那般狂傲啊!”

    独眼老卒话不多说直接翻身上马。

    “东海沈红英,请赐教!”

    沈红英枪出如龙,飞驰而起。

    “细柳营先锋官丁庆军,请赐教!”

    羡家军,又做细柳军,独眼老卒便是羡问途麾下先锋大将丁庆军。

    剑枪相撞,双方名驹错身而过,地面上拉出一道近十米长的裂痕,二者皆是地脉客,战力远超常人。

    二者交战十余回合,沈红英一记回马枪洞穿丁庆军咽喉,毙命于马下。

    “丁老叔!”

    羡鱼儿这声呼喊撕心裂肺,谁知又一位老卒跃下城头翻身上马。

    “细柳营千夫长魏炳千,请侯爷赐教!”

    “来的好!请!”

    沈红英提马再战魏炳千,交锋了六七个回合,盘龙枪自背而入,结果了其性命。

    “侯爷好是威武!细柳营押粮官曹清永,请赐教!”

    “来来来!”

    这些老卒前一刻还在城头笑谈,后一刻便跃城而下,前赴后继,面无改色。

    同属于地脉客,沈红英已是天权大圆满,这天底下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老卒们自然知道,但当年就是这般车轮战术打退的城襄侯,今日为何不可?大家都老了十几岁,谁怕谁呀!

    战鼓助威越来越响,沈红英脚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城上只剩下六七位老卒。

    羡鱼儿从刚开始的阻止,到现在的坦然放行,他明白谁也拦不住这些老叔。

    “鱼儿,可还记得老叔说过士卒最好的归宿否?”

    “当死沙场,百战不回!”

    “哈哈哈!老叔去也!”

    又一位老卒跃下城头。

    “细柳营十夫长孙品金,请侯爷赐教。”

    “来!”

    沈红英简简单单的说了一个字,颤抖的右臂说明他已在强弩之末,不过这一次他定然不会下跪受缚。

    休说是人,马匹也会累,浑白虎从晌午一直战到日暮,冲锋速度比刚开始慢了不少,但这老骥如沈红英一般不愿服输,再战十年也无妨。

    城墙上只剩下最后一位独臂老卒,看着昔日好友一个个倒在敌人的铁蹄下,他只是狂饮的烈酒默默注视,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鱼儿!开城门。”

    独臂老卒一摇一晃的走下城墙,他没有老兄弟那般的好武艺,他只能走出城门与沈红英一战。

    “细柳营马前卒徐世定,请侯爷赐教!”

    “本侯记得你,我这条右腿便是你打瘸的!”沈红英也不再自称本帅,而是自称本侯,这敬意是对羡问途,也是对细柳营上下校官。

    “侯爷好记性!这次小心你的左腿!”

    这次冲锋晚了十五年,也是细柳营最后的余晖,老帅走了!老兄弟们也都去了,徐世定岂能缺席,到了幽冥府才好热闹。

    东海城襄公沈红英一日连挑三十七位地脉客,此等战绩也称举世无双。

    “来人!取酒!”

    沈红英将盘龙枪立在身侧,翻身下马时险些摔倒,右手抖得厉害根本握不住酒杯。

    “啪!”

    沈红英一怒将手中酒杯摔碎。

    “来人,取酒。”

    还是不服老,霜染华发还是不服老,这就是沈国公。

    “啪!”

    “来人,取酒!”

    终于在歇了半柱香之后沈红英才勉强握住酒杯,引入喉中干枯刺疼。

    “收兵回营,明日攻城!”

    “嗖!”

    一把锁链长刀落在沈红英面前,整个刀身插入地面,如此远距离的力道可道强悍。

    “沈侯爷莫急,细柳营的人你还没杀完呢?”

    羡幼轩一步跃下城头,在地上砸出了半径五六米的龟裂坑,全身包裹着杀气,绝不会轻易放沈红英离去,哪怕他有三万白袍军又如何?羡鱼儿杀人,万军之中探囊取物。

    “细柳营微末小卒羨幼轩,请侯爷赐教。”

    “本侯岂能怕你个娃儿!来!”

    沈红英多想迈出一步,只可惜双腿已然酸软无力,更别提上阵杀敌。

    “哪里来的狂妄之徒?要想挑战公爷先过本将这一关!”

    半月小鬼再显,女将英姿不输其父,挡在了羡鱼儿面前。

    隔代恩怨各代销,你要耍,本将陪你!

第四十一章 强抢民女

    蓟大都,伯言官道,红木林。

    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正在送往朝廷的路途上,传报卒昼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才将这战报送达至蓟大都城外。

    “嗖嗖!”

    红木林树梢间迅速落下两人,身穿官家制服,腰配雁翎刀。

    身体疲惫的传报卒见到老熟人面上顿时一喜,急忙下马单膝跪地。

    “行典吏大人!乐浪州节度使有急报奏告朝廷。”

    “何事?”一位雁翎刀客问道。

    “东海兵马元帅沈红英率白袍军攻陷太谷州,乐浪州岌岌可危,望朝廷出兵增援。”传报卒说的是万分火急,形势不容丝毫延缓。

    “好,知道了!将急报交于本官即可。”雁翎刀客则不咸不淡的说道。

    传报卒面上起了为难之色,这半路收报乃是大忌,弄不好会掉脑袋,他可不敢如此草率。

    “两位大人,此报需要送奏朝廷,望大人见谅。”

    “叫你拿来便拿来,何必如此啰嗦?”

    说话的人突然间抽出雁翎刀,附着之气一击之下砍断了马前腿,另一人同时出手提了传报卒的头颅。

    传报卒致死不敢相信这些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手,闭塞圣上的耳目。

    “处理一下!莫要留了痕迹。”

    行典司多年来做的都是这种暗杀活计,处理后事也是得心应手,这两日他们已经杀了四位传报卒,分别是西境军,南境军,肥石州以及这个乐浪州节度使的手下。

    曾经属于燕国的利剑,如今倒戈相向,而余嵩老大人还是那幅忠良模样,耍的小皇帝陛下晕头转向………………

    寿仁宫,太后的居所。

    太后本姓童,是慕容简的生母,垂帘听政十五年,朝野上下安插了不少外戚势力,最大的一支便是她哥哥西境军主帅童国臻。

    这几日,童太后也察觉出了不少端倪,庭卫军的赵甫频频被皇帝陛下召见入宫私下密谈,自己遣派在各大臣府邸的眼线都无端消失,最重要的是童太后写予哥哥的书信至今没有音讯,这一件件事让她惶恐不安。

    “蓟王人呢?”

    “王爷身体抱恙,正在家中养病。”

    童太后连日来三传蓟王慕容炎,但这位先皇的胞弟似乎刻意在躲避自己。

    “让童文童武两兄弟来见本宫!”

    “是!太后。”

    童太后越想越生气,将桌上精致的糕点全数掀在了红毯上,整整十五年她为了慕容家的江山殚精竭虑,现如今自己的儿子却起了反心,真是狼心狗肺!

    “皇帝陛下今日可来请过安?”

    “不……曾!”

    “好,好好!真是翅膀硬了!”

    帝王家中寡薄情世人皆知,童太后虽然是皇帝的生母,但不曾喂养过一日,久而久之也变淡了亲情,再加上至尊权力的诱惑,让太后变得更加无情,甚至心中酝酿着泯灭人伦的想法………………

    议事殿。

    皇帝陛下又召了余嵩与赵甫密谈。

    “陛下不可再等!庭卫军中还有童文童武二将,若寿仁宫率先发难,陛下便处于被动之地。”

    余嵩本来就是事件的挑拨者,如今的嘴脸更加肆无忌惮。

    “赵将军!你说呢?”

    慕容简如今可以倚仗的兵力便是赵甫,他若是不动心一切都是闲谈。

    “陛下,本来老王爷已经知会过末将,但此事还望陛下三思,如今的外戚多是朝中重臣,若是一并剪除只怕朝廷有失,百姓无依啊!”

    赵甫作为燕大都的铜墙铁壁,自然要为慕容家江山考虑,余嵩的嘴脸他以前从未相信过,以后也不会。

    “赵甫!王叔既然让你听朕的,你为何推三阻四!难道你想投了寿仁宫!”

    慕容简现在所剩的理智已经不多,他渴望掌控全局,他渴望至尊权力,若是有人横加阻拦,无论是谁都要将他除去!

    “陛下执意如此,末将无话可说!但庭卫军内乱必定导致蓟都空虚,那些心存歹毒的人便会有机可乘!”

    “休要再说!明日你领兵前来便可!”

    “唉!末将告退。”

    ……………………………………………………

    右平府城。

    刘麻儿近来生活过的惬意,手下领着五千府兵白日也只做些巡逻活计,晚间又有娇妻相伴,虽然每晚上床前免不了一顿毒打,但他也乐在其中。

    今日刘麻儿又带着手下三四十人在街面上巡逻。

    “刘东床,今日又亲自巡逻!来,弄两条鱼吃一下!”卖鱼的老摊贩笑眯眯的说道。

    “不了!今日我家娘子给我煲了鸡汤,明日再说吧!”

    刘麻儿对刘东床这个外号已经听的十分顺耳,些许中还有些享受。这全部源于他娶了一位好娘子,出的了军营入的了厨房,武艺厨艺样样精通,真是捡了一个好宝。

    “刘东麻!来来来!坐会儿。”

    “不了,不了!我家娘子还等着呢!”

    “刘大爷~!做个回头客吧!”

    “程姐儿饶了我吧!这若是让我家娘子看见了可还了得!”

    刘麻儿对右平府百姓已经熟识,再加上他是草莽出身不做高贵姿态,便与城中百姓打成一片,每日好不热闹…………

    “小美人儿,别走啊!”

    这厌恶的声音又在街道上响起,正眼瞧去便是那仓皇逃窜的南境少帅褚玉屏。

    褚少帅刚到右平府时尚有几份礼节,时日一久便原形毕露,做只衣冠禽兽倒也不算骂他。

    邻家小妹左躲右闪,只可惜褚少帅可是带着两万人马来的右平州,上了街面的狗腿子自然少不了,很快便将邻家小妹围在其中。

    “褚将军您就放过我吧!”

    褚玉屏的恶名已经在右平府流传开来,听说已经有几个农家姐儿被他糟蹋,邻家小妹可是良善人,怎能在这种人手中失了清白。

    “小美人儿,你就从了本帅吧!本帅保证你日后穿金戴银,风光体面。”褚玉屏确实长了一幅好皮囊,说起话来深情款款,不仔细听还以为说的是山盟海誓。

    “喂!哪来的野狗到处发情?止不住裆中的玩意儿,本将可以帮你一劳永逸。”

    刘麻儿农家出生说话粗俗,但心肠可比这种家伙好多了。

    “刘将军!”

    邻家小妹迅速躲到刘麻儿巡逻队伍的身后,祈求避过一劫。

    “麻脸儿!你莫要不识好歹!区区一个上门女婿也敢和本帅抗衡!”

    褚玉屏满脸的黑线,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破坏自己的好事,若不是看在樊老节度使的面子上,褚玉屏早就与他翻脸了。

    “褚少帅这里不是边防城,更不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你若真有那本事回太谷州啊!看一看沈红英会不会剁了你的脑袋!”

    巡逻队伍与少帅的亲兵纷纷向前踏了数步,肩膀并肩膀丝毫不相让。

    褚玉屏最终还是弱了气势,命令亲兵退步让道,这并不是怕他刘麻儿,而是畏惧樊家大小姐的威名。

    “麻脸儿。做人莫太嚣张,小心身首异处!”

    “咚!”

    刘麻儿狠狠地撞了一下褚玉屏的肩膀,眼中的杀意已经暴躁到极点。

    “威胁本将!丧家之犬还不配!”

    说罢,刘麻儿护着邻家小妹消失在街面的尽头………………

    是夜,樊府。

    “娘子,为夫回来了!”

    刘麻儿卸了盔甲坐在椅上盛了一碗樊似锦亲手煲的鸡汤,美美的喝了一口。

    “喝好了,给阿爹送去!”

    樊似锦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张羊皮图,筹划如何应对白袍军的攻势。樊似锦每日可比刘麻儿繁忙,今日刚从边防线回来,还要给夫君煲汤,如果是平常女子定会叫声劳累,但樊似锦却无半句怨言。

    “好嘞!”

    刘麻儿提着鸡汤去得快,回的也快,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果放到樊似锦手中,又坐在小凳上抱着樊似锦的玉足,帮她按摩解乏。

    “今日你和褚玉屏起冲突了?”

    樊似锦咬了一口水果又将其塞到刘麻儿口中。

    “看不惯!便骂了几声。”刘麻儿吃着水果含糊不清的说道。

    “以后莫要如此!褚玉屏手下的两万兵马,本将还有用处!”

    樊似锦将另一条芊芊细腿也架在刘麻儿的膝盖上,面上表情也做了舒缓。

    “娘子,不如我请褚玉屏来府上给他赔罪如何?”刘麻儿手中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轻点儿!这也倒是个办法!明日本将就不去边线了,你手下得五千人也要做好准备!”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刘麻儿一开口,樊似锦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可要好好招待一下褚少帅!”

    刘麻儿忍了已经多时,樊似锦应了明话,那刘麻儿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动作快些!阿爹年龄大了,见不得血!”樊似锦一脸平静的说道。

    “好!明日便让二弟请君入瓮!”

    “嗯!手劲轻点儿!”

    “嘿嘿嘿!娘子今日为夫巡了一天街也累了,不如早些安歇了吧!”

    “啪!”

    “娘子你客气什么?嘿嘿嘿!都老夫老妻了。”

    “啪!”

    过了许久不见动静,樊似锦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让为夫缓缓,这一脚踢中了为夫的后腰。”

    夫妻二人的日常生活便是这般愉快。

第四十二章 吾有借桃计

    次日,樊府。

    樊衍嗣邀了褚玉屏过府一叙,声称要为姐夫的无礼行为向褚少帅赔罪。

    褚玉屏今日可是扬眉吐气,一扫昨日阴霾,领着三五亲兵便去樊府。

    “少帅大驾,樊某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樊衍嗣立于府门前亲自相迎,给足的这位少军帅面子。

    “节度使大人谦和有礼,褚某容节度使收留心中已是万分感激,哪敢生了欲加之罪,与刘总兵之间的些许摩擦也不过是少年意气,请节度使不必挂怀。”

    褚玉屏说的一口冠冕堂皇话,心中却是乐开了花,麻脸儿昨日的嚣张,今日全数都要还了回去。

    “少帅,请!”

    “请!”

    褚玉屏与樊衍嗣落座正堂,节度使府好酒好菜招待,久久却不见赔罪人出面。

    “节度使大人,刘总兵今日不在府上否?”褚玉屏还挂念着如何羞辱一番刘经腹。

    “少帅莫急,我这姐夫在为少帅准备赔礼。”樊衍嗣饮了一口水酒笑道。

    “刘总兵何须如此客气,召他前来便可,本帅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褚玉屏见刘经腹如此上心,胸中火气消了大半,决定见面之后不再言语讥讽刘经腹。

    二人寒暄之际,樊府管家走入大堂在樊衍嗣耳边说了几句,只见樊衍嗣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少帅,我家姐夫是个乡野粗俗,行事作风没个规矩,他邀少帅去内院一观赔礼。”

    “这有何难?节度使大人只管领路。”

    褚玉屏起身做的积极,因为他刚才听到管家所说刘经腹为他准备的赔礼就是那位邻家小妹,这真是合了他的心病。

    于是樊衍嗣领着褚玉屏过了两个院落到达内院。樊衍嗣又为难地停下了脚步。

    “少帅,这内院中都是女眷,你身后的这些亲兵只怕进不得!”

    “那便算了!本帅改日再来拜访。”

    一路之上褚玉屏的色心已经减了不少,理智也算恢复了几分,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诈,急忙想要离开樊府。

    “哈哈哈!少帅,你来了!麻儿等你很久了,走走走,你要的礼物就在院中,今日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刘经腹不由褚玉屏分说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拉入内院,其余亲兵见势想要反抗,只可惜院墙上高架的弩箭已经齐发而下。

    褚玉屏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双腿都被吓软了,想要回头但刘经腹却束紧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听一听这些人是如何死的!

    “刘大人,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吧!”

    褚玉屏此时哪敢嚣张,一撮黄水湿了裤脚,还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儿。

    “就你这胆气还能当军帅!燕国不灭都难怪!本来你逃入右平州尚有一条活路,只可惜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刘麻儿让你见见什么叫火候!”

    刘经腹将褚玉屏一脚踹翻在地,双手持剑青筋暴起,猛力一挥只见那头颅飞过院墙落入水塘之中。

    隔墙的凉亭中樊丹青还正在与樊氏下棋,水上落了东西,迅速将池塘染红,樊丹青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夫人说道:“夫人,轮到你落子了!”

    “老爷,那……”樊氏着实吓得不轻。

    “江山风云辈,自古出少年,儿郎的事他们自己了,老夫陪夫人下棋便可。”

    褚家父子误燕国,樊门东床斩少帅。

    观棋落人头,又是一段佳话。

    ……………………………………………………

    却说寒川城。

    宝二郎率领残兵逃到了上乾地界,旭彪让出了城主府,连日借酒消愁。

    今日旭彪又挨了训,灰头土脸的走出城主府,只见府门前上演着一出好戏。

    “啪!”

    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明玉辰的脸上,李开花口中的辱骂极其难听,训诫也没个章法,扯出的都是陈年旧事,更像是无理取闹。

    “好你个明玉辰!老子平日里待你不薄,今日还敢在二爷面前嚼舌头,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想活!老子就地抽死你。”

    说罢李开花取出马鞭狠狠地抽打在明玉辰身上,明玉辰那眼神中充满了愤恨,但从始至终未发一言,默默承受着李开花的鞭打。

    不过三两刻,马鞭上已经沾上了血水,明玉辰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看着石阶。

    旭彪看到这一幕,火从心中来,这落鞭的人化作了宝二郎,而趴在地下的好像就是自己,真他娘的窝囊。

    “李兄弟!住手吧!这样打下去他会没命的!”旭彪一把拉住李开花说道。

    “都是狗奴才!不听话的狗奴才!打死才算干净!”

    这句话正好冲了旭彪的心尖,宝二郎刚才就是这般骂的他,越想越气,这鬼火都溢出了脑门。

    “算了算了!都是些劳苦功高的兄弟,何必下死手呢?”旭彪抢过马鞭狠狠地扔在地上。

    “唉!算你今天走运,大哥为你求情老子就饶了你,若是有下一次不打死你才怪!”

    李开花又在明玉晨身上狠狠地踹了几脚,向旭彪行了个礼,骂骂咧咧的向街边走去。

    明玉辰被打的极狠,几次起身都站立不稳,最后旭彪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扶他起来。

    “多谢旭城主!”明玉辰将城主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无事!都是些苦命人儿,现在莫要叫我城主了,二爷如今坐的城主之位。你因为何事得罪了李兄弟遭到如此毒打?”旭彪颇有兴趣的问道。

    “无缘无故的疯咬,也许是跟了二爷,他长了脾气吧!”明玉辰也不称李开花为寨主,言语之中多是不满。

    “哎!都不容易呀!明兄弟,老哥请你喝一杯。”

    “多谢城主!”………………

    二人到了街边酒访,旭彪叫了两坛好酒与明玉辰同饮,说话间还安慰他。

    “且忍一忍吧!李兄弟不是个凶残之人,过几日就好了。”旭彪同时也在安慰自己,想一想当初也是从宝二郎手底下走出来的,如今受些气也就罢了。

    “哼!善心相待自然会心悦诚服,但这每日打骂又有谁人能撑得住?明三发誓迟早有一日,要夺回寨主之位!旭城主我与你说的这些话,切莫告诉他人啊!在这寒川城中明三就佩服旭城主了!”明玉辰猛灌了几口酒,看起来都已经晕晕乎乎。

    “放心放心!大家都难!”旭彪看了一眼城主府咬牙切齿的说道。

    “哎!真是怀念当初的时光,陈六爷领着我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种快活再也享受不到喽!”

    明玉辰刻意将旭彪的思绪引到旧时光上,让他想一想原先自己是何等的潇洒,如今是何等的受气。

    “明三兄弟说的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吃了败仗带着几个歪瓜裂枣来老子的地盘耀武扬威,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旭彪也跟着开始骂了,二人都不提名姓,但都心知肚明是何人。

    “当时,我明三力排众议推他上位,如今他却这般对我,真让我寒心啊!”明玉辰又来了,这次是苦劳,若有所指的苦劳。

    “就是!当初在牢城营要不是老子给他开锁,他早被人劈成两段了!后面又是谁给他打的大冯城,真是泯灭天良的猪狗辈!”

    旭彪现在更加肆无忌惮,心中也起了谋划,绝不想自己的地盘拱手送于他人。

    明玉辰便从此刻开始与旭彪扯起了家常,说的都是些山寨的微末小事以及李开花如何丑恶嘴脸的压榨他,这等话语得了旭彪的共鸣,好是一对惺惺相惜的人儿。

    直到午后,二人都喝的上头,一个肆意抨击寨主,另一个随意辱骂城主,双双发誓都要取了其性命!聊的深入肺腑………………

    晚间,李开花落脚的客栈。

    李开花正在为明玉辰上药,脸上也充满了歉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是打的不狠,旭彪也不会相信。

    “三哥,受苦了。”

    “无访,没有这苦肉计,如何实施借桃计!我与旭彪聊的都是些家常小事,正是这一桩桩一件件才能激起他的不臣之心,不出三日,这寒川城便是大当家的天下。”

    明玉辰的谋略向来阴险,宝二郎入寒川城便是上天给的机会,旭彪当了多半年的外放之将,岂能容得他人在自己盘中刨食,只需三五言语便可引得二人自相残杀,都是些死囚徒,没有忠心耿耿一说。

    “三哥,此计如若生效,寒川城还有这么多的难民军首领,只怕轮不到我等!”李开花扯了一段绷带说道。

    “杀!大当家莫要心软,一个也不能留!”

    “我只怕没了那些头领,难民军也会生事!寒川城之景你我都见过。”

    “屠!何人不服便屠!大不了杀尽这三万人,成大事不可拘小节!”

    一杀一屠便是手段,明玉辰心中自然有其他谋略,但唯有此法最为长久巩固,杀怕了何人敢反?

    “那便拜托三哥了!李某静观之。”

    “大当家放心!”

    明玉辰既然应了这份差事,自然不会半途而废,杀人不难!

第四十三章 鹬蚌相争

    元通十五年,秧禾,有微风,日沐。

    说起这秧禾节,不得不提一位人物。上古十天尊年间弘立院院主杜立心,此人一生抱有大宏愿,欲要求索天地真知,踏遍天下山川河水,通世间所有技艺门道,被后世的读书儿郎共称为祖师。除了求索之外,杜立心还喜欢辨真伪,给人排座次,故弘立院应生了天下榜,起初天下榜上只收录一些名门高派子弟或世家门阀之徒。

    一日,杜立心召来座下弟子论法辩真,弟子说:“这天下太大了,有很多地方去不得,故而天下榜也不全然做准绳。”

    杜立心则说:“再宽广的土地也有走完的一天,只有人心是走不完的,无论他是身在禾苗中,还是在钟鼎内,有德有能便如天上的星宿发光发亮,为何要害怕找不到呢?”

    另一位弟子又说:“人若活在世上心境总会发生变化,倒不如等逝世之后再做评价,如此方才公正。”

    杜立心又说:“人之一生如萤火之光,若是活着的时候都不为人所知,死后再听他人吹嘘也做不得价值,吾辈春去天下,秋回落榜。如此往复十年,贤能之人必然一眼明了。高堂空论永远也做不了大事。”

    春来秧禾,秋去钟鼎,这两句话慢慢的被世人所熟知,随着无数年的演化,也被后世人定做是两个节日,每到秧禾节世间的读书人都会出门历练一番,直到秋日钟鼎节返家与父母团聚。

    寒川城今日的街道也比往日热闹许多,不少读书儿郎走出家门游河玩耍,只可惜战乱之年大家小姐都躲在深闺之中,不然成就几段佳话,也做鸳鸯戏水啊!

    城主府中,今朝也是大集会。各位难民军首领挪了私房钱备上礼物去拜谒宝二郎,府中的宴席台一直延续到大院中,真可谓麻雀不大架子不小。

    吴宝坐在城主之位上,接受眼前之人的跪拜,战败的心情也在这喜庆的气氛中平复了几分。

    “鸣锣,开宴!”

    随着一声锣喧,各位难民军头领分次落座,李开花的位置被安排在大院中,远离宝二郎的中心统治权。

    “各位兄弟,今日是秧禾佳节,吾等须开怀畅饮,待到秋日钟鼎必夺回太谷州!请举杯!”

    “二哥现在说话也文绉绉的,喝酒便喝酒,来满上!”

    “祝二爷一统江山,千秋万代。”

    “二爷威武!”

    溜须拍马之人全是宝二郎在太谷州带来的逃兵,至于旭彪手下都全然兴致不高,随声应和几句。这其中的原因显而易见,宝二郎手下的将领与旭彪乃是同一级别,指挥叫骂下一级自然理所应当,旭彪的手下头领岂能开心?

    “今日佳节本帅也有一事宣布,史德哙兄弟随本帅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故今日便加封他为寒川城副城主,与旭彪兄弟共治寒川城。各位意下如何?”

    宝二郎还沉浸在太谷州大帅的位置上,想要安排手下亲信分裂旭彪手下职权。

    太谷州一众自然纷纷叫好,寒川城的几位却是低头不言。

    “旭兄弟,你可有意见?”宝二郎笑盈盈的说道。

    “全凭大帅做主。”

    旭彪此时说话已经有些牙颤,脸上的横肉都略微抖动,脑中反复全是明玉辰咒骂李开花的场景。

    “果真是好兄弟!那这三万人马也便就共治了吧!”宝二郎本来想全部要回,但念及兄弟情义所以只收了一半。

    “二哥,你这就过分了吧!”旭彪低头说道。

    “旭彪你这是何意?你有今日全靠二爷扶持,你要做那猪狗辈?”

    “旭大头,他娘的给你两个老妈子,你还想上妓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怕是活腻了!”

    “旭哥都是一起走出来的兄弟,二哥不会亏待你的,你何必斤斤计较呢?”

    太谷州一众的将领纷纷拍案而起,指责旭彪狼心狗肺,唯有宝二郎看出了端倪,这家伙莫不是要反?

    “住口!吴某和旭家兄弟情同手足,尔等为何要挑拨离间!旭兄弟,二哥也是随口一说,你莫要见怪!”宝二郎入了寒川城已经收敛了不少脾性,没有想到旭彪不受半句责言,这真是要害事了。

    太谷州一众看着宝二爷反常的态度也纷纷闭嘴,场面上的气氛变得鸦雀无声。

    大约过了半柱香,旭彪狂饮了几口烈酒,起身说道:“二哥,若是你当日入城也是这般态度,旭彪在你手下也就罢了,只可惜二哥大帅当惯了,寒川城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旭彪说得十分失落,似乎真是顾念兄弟之情,要怪只能怪他舍求无度,人的耐心一旦消磨尽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兄弟,你这是作何?你忘了牢城营中你我关系最好,二哥但凡有口吃的,都不会亏待兄弟你呀!你今天是怎么了?”宝二郎语气立即变得舒缓,更像是在求人。

    “二哥,是你变了!旭彪一直真心待你,你他娘干的也叫人事!老子给你说我看上了太谷州节度使的女儿,你他娘的第二天便拉到了自己府上,这也就算了,我给你辛辛苦苦打大冯城的功劳你只字未提,种种件件你可对得起良心,今日旭彪再叫你一声二哥,求你自刎吧!”

    旭城将手中宝剑掷在地上,人一旦起了反心,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宴席上的其他人也看明白了这一点。

    “对!旭大帅说的对!我也早就看不惯宝二郎了,什么好事儿都是他的,给我们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每日躺在床上都下不去嘴,史某今日也与你割袍断义,誓死追随旭大帅!”

    “天地良心啊!旭大帅今日您总算站出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每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吃糠咽菜且不说,吴家老贼还让我们看着他吃大鱼大肉,这种人不值得追随,旭大帅末将早就想投靠你了。”

    “俺也一样。”

    席面上坐的都是些贪图名利之辈,真到了保命关头别说是宝二郎,自家父母也能出卖,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靠向旭彪。

    众叛亲离的滋味在这一刻尤为明显,宝二郎本来已经安心做个死囚,都是这些苟且偷生之辈推他一步步的走上大帅之位,如今风向一变是何等的凄凉。

    “好,好,好!都是好兄弟呀!”

    宝二郎缓缓地走向宝剑,双齿咬破牙龈,鲜血污了满口,看着满堂狼子野心之人宝二郎放声大笑。

    其余众人无一人敢直视宝二郎,论起狠毒来宝二郎不输任何人,只可惜他相信那虚无缥缈的情谊,行事作风没个收敛,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当初尔等要做这断头之事,吴某眉头都没皱一下。今日何畏死?不过尔等记住,如此待人,他人必将虎食!”

    宝二郎面上虽然是深明大义,但心中何曾不留恋,一旦享受过平生未享受之事又怎么能轻易放下,不!他要一搏!

    转念的片刻,宝二郎拿起宝剑迅速刺向旭彪,欲要一击毙命,之后他便可以剪除叛徒,他依旧是太谷州大帅。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负满铁链裹杂沙石的拳头一击折断宝剑。

    “揽月寨,田万禄,参上!”

    田万禄收回拳头,退到李开花身旁。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宝二郎拿着手中的断剑满面凶狠的指着李开花,旭彪何曾有如此头脑,必定有人从中作梗,李开花这个贼子脱不了干系。

    “大哥!可要小心喽!宝二郎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李开花是在场最从容的一个,一边夹菜一边饮酒,好戏怎能不亲眼见证。

    “兄弟放心!尔等听着,现在就是尔等表忠心的时候,谁宰了宝二郎可免一死!”

    旭彪也要一份投名状,在场的人不可全活,不想死就要看谁有本事了!

    “旭大帅,我等必定手刃老贼!”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俺也一样!”

    昔日跟随的好兄弟纷纷亮出了兵刃,争先恐后的将宝二郎围住,剁的越狠,越有活下去的机会。

    宝二郎只是凶残,但武艺着实不佳,三两下便被砍倒在地,临死前一直盯着李开花的桌子。

    记得后世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宝二郎年幼时找人测过字,说他可以活到八十岁一生大富大贵,但平时不能沾肉汤,因为肉汤是跨岁时候的稀罕物,那日宝二郎攻破太谷府,连喝了五十七碗肉汤,这就等同过了五十七岁,所以他的大帅之位只延续了半年多便湮没在历史之中,后世传言多带有演绎色彩,但恰恰也说明了百姓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景。

    “我拿到了!”

    “我也拿到了!”

    “俺也一样!”

    宝二郎迅速被乱刀分尸,昔日手下之人拿着他的躯干肢体欣喜若狂,因为这是活下去的关键。

    “哈哈哈!尔等皆有功!来人呐!收了宝二郎的尸体大摆宴席。”

    旭彪如愿以偿的坐上最高的座椅,俯视而下却看见李开花轻视的笑容,这家伙也留不得!

    宴席场还在继续,之后旭彪又要作何?

第四十四章 那日的寒川城

    却把夕阳送晚辉,道不尽人间浮屠事,嵌了珠帘想玉璧,苍松木下,何处迎客茶。

    寒川城只是燕国一座不起眼的边疆城,但这里有十四万百姓,那点滴故事谁也说不尽,宝二爷死了乱刀,旭彪坐了城主位,今日这宴席却还在继续。

    人这一生总会给自己树立无数假想敌,一个倒下了,另一个自然应运而生,这是贪念也是动力,心头若不牵挂着二两肉,谁又能做出山河事。

    旭彪宰了宝二郎,按理说他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这些太谷州的逃兵败将,但恰恰此时他也想通了,李开花的不臣之心就是引源祸水,而自己正是那刀枪剑。

    “李兄弟,这局面你可还满意?明兄弟今日为何不在?你二人唱的苦肉计也太过明显了吧!”旭彪指着地上的鲜血说道。

    “哎!大哥折煞小弟了!借的刀大哥也用的顺畅,何故推给旁人?”

    李开花坐在最末席,说的倒是硬朗话,今日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屠,不必惺惺作态。

    “旭彪倒是要多谢兄弟,没有兄弟的推波助澜大哥也下不了这决心,何人送我这兄弟一程,要不二哥在幽冥道上有些孤单!”

    旭彪丝毫不掩饰杀心,聪明人也听出了其中的门道,纷纷拔出刀剑指向李开花。

    “大哥不在巩固一下局势吗?现在杀了李某可就断了天下行会的运粮路,日后大哥的光景也过不痛快!”

    在场近百位刀剑所向,李开花却云淡风轻的夹着吃食,时不时还让田万禄添上一杯水酒。

    “众兄弟听令,宰了他!”旭彪自认为没有宝二郎斡旋的手段,只有杀了李开花才能安心。

    “喝!”

    一位难民军头领急于立功,举起大刀踏步冲向李开花,脸上那狰狞的表情愈发张狂。

    刀刃裹杂着疾风砍向李开花的头颅,李大当家却还在夹菜,翻找着青菜叶下为数不多的肉片。

    “嗖!”

    一条被磨得油光水滑的铁链重重的落在这位难民军头领的右臂上,只听一声脆骨响,大刀落地,难民军头领的右臂从关节处折断,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叉。

    “哼!”

    田万禄随着又是铁链包裹的一拳,直接在这人的胸膛上砸了一个凹坑,一拳毙命。

    在场所有的难民头领脸上纷纷变色,这得是多么雄浑的力道啊!

    “兄弟们莫怕!他只有一人!杀了李开花,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各家首领拿起兵刃将田万禄团团围住,有几个机灵的家伙直接冲向李开花。

    李开花可会武艺否?自然是没有丝毫功夫,明玉辰也教过他几日,只可惜悟性极差粗浅拳脚都学的乱七八糟,更别说是武艺之上的地脉客。

    不过李大当家保命的手段就连地脉客也望尘莫及。

    一把螭龙剑在手,两颗价值千金的地脉石做陪衬,一句天地三清乾坤借法,刹时间天地聚了异象。

    八卦图案这次投影的特别宽大,一条如象脚般的大粗腿踏在地面上,腿上到处都是缝合的痕迹,甚至依稀可以看见别的生物缝合在腿上。

    “咚!”

    城主府大厅的房梁都被震落了几片碎瓦,青石地面承受不住压力竟相破裂。

    李开花的脑中也随之而生三个字:缝合怪!

    最后这个缝合怪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高约有一丈有余,腰身至少九尺,而且穿着一身碎步小裙,衣物撑的不忍直视,手中拿着一杆长约六尺的月牙禅杖,在这位“大”姑娘手中犹如玩具一般。

    在观其面目,左侧脸至脖颈一条超长的缝合线,那挂在脖子上的针头如吊坠一般,别说顺眼二字,就算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都令人作呕。

    “哐!”

    月牙禅杖被这位大姑娘一手定在了青石板上,谁知面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也许还有娇羞,只是一般人欣赏不出来,至少那缝合的肉若不裂开也许还能寻些门道。

    “师~兄!”

    “踏踏,踏踏,踏踏!”

    每一步奔跑如山崩一般,这位大姑娘张开双手向李开花冲去,还别说这速度快得惊人,直接一把抱起李开花的后腰,将他搂在怀中,李开花双脚都离了地面,呼吸都有些困难。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哪来的怪物女子!这一抱还不把人勒死了!

    偏偏如此丑陋的外貌下,声音却是低回轻柔,沐在花海之中,让人不能自拔。

    “快!你快放手!李某要被你勒死了。”

    李开花觉得胸口上好像压了一块巨石,而且石头上满是爬钉,刺得他无法呼吸。

    “讨厌呢你!这么长时间不来找人家,是不是把人家忘啦!”

    这位女子轻轻别过脸去,用小拳拳轻锤李开花的胸口,当然这是女子的感受,在李开花的身上却又变了模样,这每一锤都和铜鼓一样,好在他时常锻炼身体,要不然肯定会被锤倒在地。

    “师妹快住手!师兄底子薄,要撑不住了。”这每次螭龙剑中走出来的人物都不可控,李开花也习惯了顺应身份,进入此中角色。

    “都怪你啦!要不是这次剿匪人家还见不到你,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家了?花前月下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又变成小师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早知道那晚人家就……”

    “师妹切莫再说!师兄错了还不行吗?”李开花可不敢让她再说下去,这在场这么多人岂不是闹了笑话?

    “人家偏要说,偏要说,与人家好的时候说什么貌美如花,赛若天仙,现在这些话都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又找了别派的小妖精,老娘弄死她!”

    这般闹腾犹如一场好戏,周围的难民军头领都不知如何下手了。

    “小师妹此事容后再说,先帮师兄解决了这些贼寇!”李开花无奈的说道。

    “哼!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小师妹三步一回头地走向月牙禅杖,右脚一踏禅杖浮空落入她手。

    “尔等贼寇听着,吾乃邙山派掌门之女谷绿花,还不上前送死!”

    月牙禅杖一起手便落了三人的头颅,身上的缝合伤口也随之开裂不少,每一招大开大合,刚劲霸道。

    城主府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数百援军也全数折在此地,直到最后身形高大的小师妹挽着师兄李开花的臂膀走出城主府,从那门缝中依稀可以看见旭彪全身染血的向城主的宝座爬去,颤颤巍巍的触摸那座椅腿断了气息。

    “师兄!你还没有告诉人家那小妖精到底是谁?”

    “师妹莫要再胡闹,城外还有贼寇需要处理,我等要加紧步伐以免迟则生变。”

    李开花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街面上的众人,因为他的左脸上印着一个粉红的大唇印,着实让人羞耻。

    “你若不说,人家不帮你啦!你明明知道人家学的是伏魔杖,这功夫极耗身体,生了病痛也没个人照顾。”小师妹侠一脸委屈的说道。

    “好好好!师兄照顾总行了吧!快些赶路吧!”

    “师兄对人家最好了!人家一辈子也要和师兄在一起。”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一日的寒川城,兵卒们看到的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女妖孽,一手伏魔杖法耍的凶残,再加上身体刀枪不入,甚至都砍不开那碎步小裙。一记拨云见日让多少头领都被扔在了乱葬岗,无人再敢提宝二爷三个字。

    那一日的寒川城,田万禄看到了李开花的手段,浮尸满营不眨一眼,何人敢出一步便就落个杀字,明玉辰刀法极快,果断的让人恐惧,他现在终于明白小小的揽月寨为何能走到今日,这俩人亦阴亦阳都是十恶不赦之徒,让人不敢起了反心。

    那一日的寒川城,牛千儿看到的是无数的功劳在向自己招手,他要更加手狠,这才能得到大当家的器重,以免日后被田万禄夺了性命,他不能容忍仇敌一步步的爬上高位,最后对自己肆意践踏,他的反抗唯有这柄斩马刀,他要活着,活的更好。

    那一日的寒川城,在百姓看来无疑是个喜庆的节日,平日里穷凶极恶的家伙得了因果报应,日后也不用担心家中突然闯进一位劫掠客,这等日子得来不易,他们必定更加珍惜,也更加拥护新城主。

    那一日的寒川城,明玉辰看到的是未来,从此刻起再也没有揽月寨,留下的只有寒川城城主,宏图霸业展翅高飞就在此时,当然同时他也看到了依依惜别之情,那女子对大当家用情至深啊!不过做城主夫人确实差了些模样。

    那一日的寒川城,李开花感觉最为屈辱,在众人面前像一个玩具般被人抱来抱去,有时还要赏一个大唇印,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揽月寨的明天会越来越好!

第四十五章 这一步在咫尺

    勾锁链牵引的实木城门参差不齐的缺了半扇,城外小木轮车上叠放着略微发臭的尸体,在不远处河源下游数百人轮工挖了一个潮湿的大沟,沟中带水横七竖八的摆满了残缺的躯干,放眼而去周围已经垒起了三个土包,这是最后的活计。

    大月城破了,万般的兵法水平在绝对实力面前形同虚设,擂鼓战响一人之力显得单薄,沈字旗飘扬在城头。

    大月城地牢。

    几只偷食的硕鼠养的皮光毛长,那监牢中已经放馊的饭菜正是这些家伙的下嘴食,实木牢门被缓缓打开,一缕光芒从门缝中射入地牢,披头散发的人儿觉得刺目举手阻挡,那粗壮的绑缚铁链也在地上磨出声音。

    半月小鬼女将走入地牢,站在羡鱼儿身旁,芊芊细腿下的行军靴踏在羡军帅的肩头。

    羡鱼儿对这种囚犯示威摇头一笑道:“女儿家要知矜持,小心日后寻不得夫婿。”

    “败军之将还敢在此放浪轻言!”

    沈旌旗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问候羡军帅,她平生自认为强过世间任何青年男儿,但那日险些被羡幼轩斩于刀下,幸得晋文侯和白衣神箭同时出手,三人这才擒住了羡鱼儿,这等屈辱不还了回去岂是好强的沈旌旗。

    “沈姑娘,羡某的诺言依旧有效,姑娘要取鱼儿人头尽管拿去!”

    羡幼轩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为沈公爷答应过他破城之后不为难城中百姓,白袍军治军严明自是没有发生扰民事件,羡鱼儿便也就乖乖的待在地牢中等候处置。

    “起来!今日大帅要见你!我们的账慢慢再算!”

    沈旌旗早已习惯了行伍生涯,行事作风没个女儿家避讳,一把扯起铁链想要将羡鱼儿拉出牢房。

    不知是多日未进食,还是脚下生了故意,羡鱼儿一头栽在沈旌旗傲人的胸部上,这般气氛顿时尴尬。

    “你这放荡子,本将杀了你!”

    沈旌旗抬腿一脚将羡军帅踹到了墙上,身心两次受辱,越发觉得此人可恶!

    “沈将军,大家都是行伍之人何必斤斤计较,要不然羡某敞开胸膛也让你撞一次,做的公平如何?”

    羡幼轩本来也属无意,漫不经心惹了大祸,在女儿家面前自然作的强硬。

    “你无耻!”

    沈旌旗从小见的都是正直之人,就算义兄陈玄屠对她的爱慕也止于情和于理,和曾遇过这等市井无赖,今日不打他一顿难泄心头之愤。

    “沈将军此言差矣!鱼儿也是名帅之后,年幼时便刚正不阿疾恶如仇,都说是个误会,切莫下死手啊!”

    “沈将军,沈公爷还等着询问羡某,你可不能私自动刑,再打鱼儿可要还手了!”…………………………

    地牢外的白袍军士从始至终不敢回头看一眼地牢内的情况,沈姐儿的脾气可是在白袍军出了名的,一般人无福消受。

    大约过了一炷香,沈旌旗牵着锁链走出地牢,至于羡大军帅这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身上那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说明吃了一顿好打。

    主帅帐。

    城襄公沈红英坐在火炭旁读着一本兵法辑略,右腿架在一块羊皮绒上,膝盖上冒着丝丝热气。

    这是年轻时留下的老病状,乱石山上沈红英断了右腿,再加上东海国湿寒所以坐下了病症,每逢雨雪天气右腿膝盖痛痒难耐。

    “阿政,玄屠可有飞书?”

    沈红英将兵法放在木案上,舒展全身筋骨做个缓解。

    “估摸着今天应该到乐浪府了吧!石金奎的三万人马还不如褚家犬儿的先锋军。玄屠立的军令状自然不会懈怠!公爷放心。”龙阿政给沈红英换了一块烘热的羊皮绒说道。

    “取了乐浪后全军休息半月,静待蓟大都的消息!希望可以兵不血刃,不然赵甫的庭卫军可不是羊头狗肉货。”

    沈红英此次出兵燕国唯有两人是他的心头大患,一者是被称作铜墙铁壁的童国臻,第二位便是森严壁垒的赵甫。单从童国臻一人守住云江两国的攻势便可以看出赵甫也非等闲之辈。

    “公爷考虑妥当。去岁天下榜的名帅中二者皆是备选之人,赵甫在燕地百姓中声望极高,不容小视!”龙阿政点头说道。

    “嗯!除此之外,这两日可有别的消息?”

    “据探报,昨日褚家犬儿在右平州丢了性命!”

    “好一个樊丹青!燕国满朝文武中就属他还剩几分气节,只可惜年老体弱活不了几天了!”

    沈红英抬头看着帅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龙阿政也不敢询问。

    “公爷,犯人押到!”

    沈旌旗将羡鱼儿踹入帅帐,略微担心的看了一眼沈红英的右腿,随后立于帐侧,做的公事模样。

    “见了大帅还不下跪!”

    何等熟悉的情景,昔日沈红英也是这个年岁见的羡问途,今日做了置换,又轮到羡鱼儿败落沈红英之手,世事无常真乃天数。

    龙阿政这次自然也不会客气,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在羡鱼儿右腿的关节处。

    不过与当年初入地脉境的沈红英有所不同,羡鱼儿在那日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是天权境,所以龙阿政这一脚好像踹在了铁柱上。

    “阿政!退下!”

    沈红英将羊皮绒裹在右腿上,起身立于羡鱼儿面前。

    羡鱼儿颇有兴趣的仔细看了一番沈红英的容貌。

    “常听人言,东海沈红英添为八位宿帅中的开途马万人敌,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双鬓斑白的迟暮客。”

    羡鱼儿的狂妄有目共睹,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谁人也改不了。

    “不仅迟暮,而且有些瘸腿!世间多是些吹嘘客罢了。”沈红英没有否认羡鱼儿的讽刺话语,除了在战场上之外沈红英也时常感叹年迈老矣。

    “沈公爷,羡鱼儿已经浪费了你四五日粮食,倒不如一刀给个结果吧!”羡鱼儿说的很坦然,败军之将不敢言活。

    “羡老将军可给你说过石山放白袍的故事吗?”沈红英指了指边上的木墩示意羡鱼儿坐下。

    “这个故事早已是世人皆知,我家老爷子从来没有对外炫耀过,这份功劳要归给沈公爷。”羡鱼儿倒也不客气,拖着铁链与沈红英相对而坐。

    “不错!正是本帅说予世人听的,除了自我激励之外,也希望燕国可以再出一位羡问途。只可惜十五年过去了,燕国比以前更加孱弱。”沈红英十分惋惜的说道。

    “沈公爷,鱼儿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公爷心怀不轨,每一次刻意的宣扬实则就是在削弱燕国战力,让燕人生了骄纵之心,你才好侵疆掠土!”羡鱼儿不加掩饰的说出了沈红英的荼毒之心,这一点羡老将军早就与羡幼轩说过。

    “哈哈哈!是吗?不过燕国朝政**乃是事实,如此朝廷百姓苦不堪言,倒不如推翻做罢!”沈红英颇为得意的说道。

    “沈公爷妄自尊大了吧!你别忘了燕国还有童国臻与赵甫,他们可不是褚玉屏!”羡鱼儿生在燕国,长在将门,虽说老将军不愿领兵马元帅之职,但忠烈家训从不怠慢。

    “只怕他们现在也自顾不暇!莫说是蒙天白,就算是卫元卿领兵谋略也在童国臻,他守得了一时,能保一世吗?至于赵甫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出蓟都了!”沈红英对这位阶下囚失了防心,无意之间泄露出端倪。

    羡鱼儿低头沉思了片刻,便已经明白了大概。童国臻被困无法抽身,而赵甫所在的蓟都必定有事!

    谋反,里应外合,小皇帝性命危矣!

    羡幼轩脑中迅速闪过可能发生的情况,最终定格在内乱之上。若真是这般羡鱼儿就必须在大月城百姓与燕国皇帝之间做个选择。

    “沈公爷!鱼儿可活否?”

    羡幼轩本来已经决定为大月城百姓坦然赴死,但此刻他不得不选了大义。

    沈红英摇头一笑并未说话,他不是羡问途,他带兵靠的也不是仁义,放幼虎归山只会留下遗患。

    “那羡某得罪了!”

    羡鱼儿选了燕国的江山社稷,舍弃了大月城满城百姓,抉择无比艰难,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死到临头还这般张狂,你以为能活着走出白袍军营吗?”

    龙阿政知道羡鱼儿实力强悍,但他此时全身被寒铁链束缚,就算天权大圆满也休想活着走出帅帐。

    “不试试怎么知道?多谢公爷相告!”

    “咔咔咔!”

    寒铁之链迅速被绷紧,随着怪力的拉扯尽数断裂,沈红英等人面上都是诧异之色,这寒铁链就是用来锁天权人物的宝贝,羡幼轩竟然将其全部崩断。

    “你破了天权!这怎么可能?”

    普天之下的地脉客皆知天权大圆满便是巅峰,虚无缥缈的天玑境岂是人力可能达到!

    “这还得多谢晋文侯与白衣神箭相助,若不是到了濒死境地,羡某也摸不到这门路!二位告辞!”

    羡幼轩一步踏到帐外,右手顺势揽住沈旌旗的腰部,留给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他必须全力赶到蓟都,救下燕国的江山社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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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代的生涯介绍:
听爷爷说,我们家也是住过大府,见过世面的。鼻祖叫李大富,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远祖叫李四,开创过偌大的门派。太祖叫李随缘,当过一代霸主。::爷爷叫李铁锤,一辈子在西门口当铁匠。老爹叫李顺子,靠着写文书度日。而我,叫李开花。第十代的生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十代的生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十代的生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