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出兵
北丰的十一月末，大雪整整落了一月，地面的积雪已至膝盖处，天意似乎要拖延战争的发生，今日，雪终于停了。
武庆城外，狼胥营。
一月的落雪打乱了冠军侯的筹谋，北丰战场给他上了一记实践课，决定战争走向的除了众志成城的士兵之外，还有天时与地利。
霍南道料到了有雨雪天气，但未曾想过会持续如此之久，一次次向武庆王借粮让这位年轻的冠军侯愈发羞愧，人员马匹的冻伤情况逐日增加，塞外北丰不是中原江国，战场天时之恶劣严重打击了霍南道北上杀虏的自信心。
记得冠军侯临行前，卫帅曾给他修过一封书信，劝他在江国多沉练几年再去塞外不迟，但霍南道气傲心高，凭借鹅水一战成名，正值风光劲头，想让狼胥军迅速达到与羽林军齐名的水平，一意孤行到塞北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帅帐内，霍南道召集了营中所有的将领，这些将领的年纪与冠军侯相仿，狼胥军最初组建是在鹅水城外。
当时霍南道受命攻打常国鹅水，鹅水守将顽固，霍南道久攻不下江**队伤亡惨重，后来常国女帝又派了两路大军增援鹅水，眼看江国就要无功而返。
值此时，霍南道连夜返回家乡，也就是战场四十里后的霍江地界，第二日清晨募了八千霍江同乡共赴战场，死围鹅水城，打退常国两路援军，赢下了战事，狼胥军的雏形也便就此诞生，后来几经扩军有了如今的两万规模。
狼胥二字来源于江国古山名，也就是霍山霍江地界的古称，霍南道是狼胥山走出的唯一将领，也是江国史上最年轻的侯爷。
“侯爷！何时进军？”
狼胥人马勇冠三军，从不言退，霍南道手下将领入帐问的都是这句话。
“就今日！全军拔营去雪苍山！”
霍南道现在是骑虎难下，要是让如此气傲的他折兵回江国万般不可能，他倒要看看是戈狄人反应速度快，还是狼胥军的刀锋快。
“是！侯爷！”……………………
沁儿口关隘城。
羨鱼儿自落雪开始的这一月可算是玩疯了，每日清晨起身装上一袋糖豆，去西北营约上李开花与杜浊世二人，最后再叫上沈旌旗，四人各备一身弓马行头便出城冬猎。每次都骑行的极远，甚至有几次到达了雪苍山林，隔着两道雪沟便可看见戈狄巡逻军士，起初戈狄人还派大部队追击过四人，但羡幼轩每次距离把控的完美，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就为了一头窜入山林的老鹿。
这种心跳游戏可害苦了李开花，李某人身体刚痊愈不久，再加上是四人中唯一一个非地脉客，每次逃跑他都落在最后，甚至有两次马屁股都中了弓箭，羡家纨绔还时常嘲笑李庄客骑术不行，走位不得当。
今日，羡家纨绔又来了。
“李城主，杜书生可在？”
穿着一身鹿绒皮的羨鱼儿大摇大摆地走入营帐，李开花与杜浊世正在帐内用早膳。
“鹿腰子！好你个李开花竟敢吃独食！烤香了没？鱼儿来尝尝！”
羡幼轩与西北营的这两位已经厮混的熟悉，抄起碗筷便坐在帐内大快朵颐。
“羡军帅，要点脸皮吧！昨日分鹿时你说什么都不要内脏，今日又来李某帐中恰方便之食！可恨！”
李开花盛了一碗粥食放到羡鱼儿面前，口中的挖苦可不能少一句。
“小气之辈！来，给鱼儿加点糖，煮粥不甜怎么喝？”羡幼轩钟爱甜食，最喜糖豆，喝粥也不例外。
“尔等好了没有！三个男子如此墨迹！”帐外的沈旌旗等的枯燥开口催促道。
片刻后，三人走出营帐，田万禄早已将马匹拴在了营外，四人牵马出城继续冬日愉快的狩猎。
“羡军帅今日去何地呀？”
“当然是雪苍山，那里的鹿膘肥体壮堪称完美！”
……………………………………………………
话说李开花四人到了雪苍山两道沟。
“今日弃马上山入林如何？”
羡幼轩率先提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上。
“羡军帅，这怕是太危险了吧！离了马儿被戈狄人逮到，想跑都不易啊！”
李开花暗骂了一声不长心的队友，尔等都有一身武艺傍身，李某全靠双腿啊！这冰天雪地的跑起来不就变成了活靶子。
“那你在此等候！就你一天事多！鱼儿还没有怪你跑得慢，上次都因为你跌进了雪窝，这才导致到手的鹿儿逃得无影无踪。”
羡幼轩口中责备着李开花，顺势取出麻绳拴在自己腰部，将另一头甩到了李开花脚下。在羡鱼儿眼中李某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身体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哼！李某偏要去！”
李开花迅速将麻绳拴在自己腰部，他可不想在这羡纨绔面前服输。
说罢四人穿林而上，花了三个时辰到达雪苍山高处，从高坡下望可以清晰看见山麓两道的戈狄军营。
“诸位低头，莫要惊了鹿儿！”
羡幼轩张弓搭箭，一矢入鹿身，鹿儿中箭飞速逃入林中，羡幼轩抬步便追，这可苦了麻绳另一头的李开花。
李某人还站在树下喘粗气，突然而来的拉扯力让他猝不及防，被迫跟着羡鱼儿追入山林，其间雪中藏的木桩石头全都招呼在李开花的身上。甚至口中都啃了几口落雪。
“羡鱼儿！李某要宰了你！”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等到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羨鱼儿扛着鹿尸，李开花摇摇晃晃的跟在其后，口中不断埋怨羡幼轩的智障行为。
羡幼轩向杜浊世微微点头，随即大笑道：“收获颇丰，回沁儿口。”
四人结束了日常狩猎，返回了沁儿口………………
是夜三更。
李开花还在梦中酣睡，缓解今日白天的乏气，杜浊世快步走入帐内唤醒李开花。
“主公，该起了！”
李开花悠悠睁开双眼，望着帐外的黑天不解的问道：“书生，此时唤我作甚？”
“猎雄鹿！羡军帅的命令！”杜浊世胸有成竹的笑道。
“这羡鱼儿又搞什么鬼？”
李开花穿好衣服，洗漱了一把走出营帐，此时帐外一万人马高举火把整装待发，营外也可听见军队行军的声音。
“书生，这……”
羨鱼儿与杜浊世二人商议了些什么，三更半夜顶着寒风天气行军，就算不懂兵法的李开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时候。
“请主公下令，进攻雪苍山。”
来北丰之前杜浊世立了军令状，李开花受他便宜行事之权，他可不能辜负庄客的一片苦心。
“好！全军进发雪苍山！”
本着对书生的信任，李开花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行军令，牛千儿与田万禄打头阵，领着人马向关隘城外急行军。
白日四人还在狩猎雄鹿，到了晚间全城举火夜行军，一个时辰整个沁儿口变成了空城，只留下城头几个老卒戍守，羡幼轩这次的动作来得凶猛………………
日头摸上山脉，阳光笼罩大地，李开花的一万人马已经到了雪苍山麓戈狄军营前方。
着眼望去联营成片，毡屋营房不见尽头，李开花第一次见如此磅礴的军营，整整十三万人，这是一个什么数字啊！两寒地界全境都没有这么多人，更何况这些都是茹毛饮血的草原幽骑，不惊叹才怪。
“书生，此景可称壮观否？”
李开花不由自主的叹声，手中的缰绳握紧了三分，这就像一个蛰伏的巨兽，可以吞食眼前的一切。
“主公放心，给小生二十年，小生必定让主公麾下立足百万雄兵，征战天下所向披靡！”
杜浊世经历过天下行走，见过世间最雄壮的部队，自然心中不如李开花那般震撼，这股从容也是他的资本。
“好！咱们一言为定！”
李开花此时还不敢想象百万雄兵是怎样的场面，不过每次所见之景对心灵的冲击会刻下深沉的烙印，见过才能征服，若是井底之蛙何谈逐鹿天下？
“请主公下令，进攻戈狄大营！”杜浊世言辞凿凿的说道。
“这有何难？牛光义听令，本帅命你…………，书生？正面进攻！一万乡兵打十三万草原幽骑？”
李开花立即从雄心壮志中恢复了过来，这问鼎中原也得有个过程啊！一万打十三万这不是送死吗？
“然也！请主公下命！”
这可是李开花全部的家底，他到北丰只想搂草打兔子，捞些偏门功劳，书生这上来第一仗就要断送李开花所有的人马。
是不是玩不起？有话请直说。杜浊世现在的眼中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哼！牛光义何在？”
“末将在！”
“军前叫阵！本帅倒要看看这十三万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开花从来没有玩不起这一说，一路下来都是拿命换出来的，书生要草原幽骑，李某便打！不过后果可要想清楚了，书生若是让李某灰溜溜的回去，这辈子你的日子不好过。
第九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悠悠众人口，防民如防川。
古今多少事，皆付一笑谈。
却说雪苍山麓戈狄大营。
一匹壮硕马，一杆长柄斩马刀，右脸参差肉颤抖，如走山阴魑伏面，谓之谁也，揽月寨牛千儿。
牛光义领兵不过两千，但大当家一句话，他便可以赌上性命，驱马向前叫阵十三万塞北幽骑。
去岁李开花败逃出揽月寨时手下不足三百人马，而且多是老弱病残，只今朝万卒入北丰，牛千儿生平最佩服的人便是李开花。
踏踏马蹄，鼻出两道白气，抬头轻视对垒的戈狄大军，即便眼前就是张弓箭矢雨，一骑足矣！
“来者何人？”
戈狄出言者中原话说的十分绕口，不过给足了来将颜面。
“李大当家麾下先锋将牛光义，戈狄众寇谁敢一战？”
牛千儿扬起斩马刀直指敌方大营辕门，叫阵草原悍将。
对垒列好阵型的昆邪王低头询问身旁的蓝盏。
“大当家在燕国朝廷是什么职位？与车骑将军作何比较？”
昆邪王问得格外认真，这事关两军颜面，只有清楚对方的职衔才好派出官职相同的大将应战，这样双方才可称均势。不落戈狄威名。
这可难住了蓝盏，对方来人这不是儿戏吗？蓝书生当然知道大当家的意思，只是羞于开口。
“蓝盏，本王问你呢？敌将都快走到营前了，看这气势应该是员大将！要不本王亲自迎战如何？”昆邪王提起金刀欲要出营。
“王叔且慢！年轻人就交给本王吧！本王好想会一会燕国大将！”夷虞王摩拳擦掌的说道。
“咳咳咳！两位王上且慢！大当家并不是燕国的大将军，只是山野流寇对头领的称呼，就如同那部落中活不下去在寒原流窜的低等强盗。”
蓝盏也没想到来的是这群人，这简直就是侮辱草原男儿，侮辱整个戈狄部落幽骑。
昆邪王与夷虞王同时怒火燃上心头，面色各自涨得通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传令全军，掩杀过去，剁了这帮杂碎！”
“燕国一帮小儿，弄得这狗头羊面糊弄本王，绝不能轻饶这帮鼠蚁，来啊！全军给我杀！”
须臾间，草原幽骑三万主力同时冲锋，马踏之声震天动地，要将这帮贼寇步卒迅速屠杀。
“军师，现在该如何？”
牛光义可是完全按照杜浊世所传授的话叫阵，这三万骑士眼看就要到达牛千儿面前，这次可真的是装大了。
“全军听令，向后撤退！”
杜浊世一马当先转身狂飙，留下一脸惊愕的李开花。
“娘的，这就是你和羡鱼儿的计划，李某你们两个贼人坑苦了！全军撤！快撤！”
李开花以为杜浊世在两军阵前必有大谋划，如今一枪一刀未拼转身便逃，这简直是有辱威名，形同丧家之犬。
“书生狗贼，打不过你早说啊！还在那里故装深沉，李某以你为耻。”
李开花与杜浊世并驾齐驱，身后的步卒逃跑功底十分优秀，李字大旗随手一扔，双腿抹油使尽平生力气生怕被那雪地后的骑兵斩杀。
大约追出了十里左右，草原幽骑为防有诈停止了进攻，陆续撤回营帐。
杜浊世见况随即大呼道：“捡起大纛，再去营外叫阵。”
“书生，你……”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又去叫阵，这还是打仗吗？当初揽月寨拼杀都比这正规。
“主公，请下令吧！”杜浊世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开花看了一眼身后丢盔卸甲的步卒，无奈摇头陪书生完成这场闹剧。
“兄弟们，整理军容，扛起大旗，再去戈狄大营叫阵！”
士卒们还未交战，这般来回奔跑极耗体力，个个心中暗骂废物军师。
半个时辰之后，气势汹汹的双寒人马又来到了戈狄大营前，这次换了先锋，田万禄驱马向前。
“李大当家麾下先锋将田万禄在此，尔等谁敢一战？”
刚刚才回营草原幽骑又被迫拉开了阵容，传令兵将军情报入王帐。
“大王，那群贼寇又来了！”
夷虞王年轻气盛哪里能容忍这种羞辱，起身又要出营杀敌。
“这帮狡猾的老鼠，本王这次定要将他们全数屠杀！”
“夷虞，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群寇莫追呀！”昆邪王经验老道，早已察觉了其中蹊跷，阻止夷虞王出击。
“不追！这次本王要将它们全数围杀，以解心头之愤。”
夷虞王大步走出王帐，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群小贼太欺负人了。
于是乎，三万幽骑奔腾的场面又来了，这次他们束紧了缰绳，马鞭抽的马儿屁股通红，一定要将这帮家伙千刀万剐。
“书生！幽骑来了！是否正面迎击？”李开花心中也窝着火，这一次要看一看双方的实力。
“不！全军撤退！”
说罢，杜浊世又一马当先绝尘而逃，李开花的心态彻底崩溃了，这书生哪里是上天派来助我的，不是要气死李某吗？但李某人又有什么办法？
“撤！全军撤退！”
“大当家，要不我们换个军师吧！千儿实在顶不住了！”
“主上，待会让田某一刀杀了他吧！”
“大当家，俺也一样！”
不仅是李开花的心态崩溃了，全军士气都被这两次来回戏弄的全无，个个神情激愤的大骂，不过脚下比谁跑的都快。
“踏踏踏！”
三万草原幽骑的奔腾之声震得地面积雪颤抖，周围树梢上的冰溜子全数落地。
“轰隆隆！”
整个雪苍山北峰发出了破天裂土的响声，无数的积雪化做白龙烟雨，如同白雾升腾，铺天盖地向山下涌走，裹杂着树木落石，掩埋所有一切，直向山麓草原大营。
山峰高处，敞胸披发的羡幼轩看着眼前壮阔的场景，双手负背，一脸凝重，身旁立着巾帼女将沈旌旗共览十三万戈狄人走向灭亡。
“此战之后，羡幼轩这个名字天下共知，不需三年光景，羡军帅便可登顶天下名帅榜。”
美女爱英雄，女将喜名帅，沈旌旗此时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这场雪崩之战同样击穿了她心中的坚冰，对羡鱼儿的欣赏又提升了一个高峰。
战场没有柔情，但女儿家心底藏着暖意，个人欣赏不同，有的喜欢诗篇，有的钟爱相貌，有的是父母婚配，更有沈旌旗这种佩服到爱慕。
羡幼轩此时面色却越发沉重，心头没有任何喜悦，他与杜浊世的泼天谋划葬送了多少生灵的性命，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至少在羨鱼儿眼中是这般。
“一将功成万骨枯，老爷子，鱼儿走远喽！”
三万士卒的挖掘加上三万幽骑的奔腾造就了这场雪崩，当时杜浊世提出这个计划雏形的时候，羡幼轩还在思考是否能一举成功，幸有老天相助，落了一月的雪造就了雪崩之战。
天行雪崩之势谁人能挡，速度之快莫说是反应，很多戈狄人还未来得及走出营帐已经被积雪覆盖，只见连片的营房化作了皑皑的雪地，那些骑行的马匹人影瞬时间被淹没，就连李开花的人马都被埋了两三千。
雪崩一瞬，便是如此恐怖。
“快救人！”
杜浊世率先下马在厚厚的积雪中挖掘，寻找己方幸存者。
李开花还沉浸在那一瞬间的雪落势，人在天灾面前是何等的渺小。杜浊世你的心是有多狠啊！李某佩服！李某不如你呀！自己人都不放过。
“还愣着干什么？全部给我挖！能救多少是多少！”
李开花也上手挖掘，但这不是单纯的积雪，里面裹杂着树木与石块，挖掘起来相当困难，时间一长就算挖出来也会被冻成一具死尸。
片刻后，羡幼轩的人马也下了雪苍山，一同与李开花的士卒挖掘救援，无论是燕国人，还是戈狄俘虏，能救的都施以援手。
正如羡老爷子所说，战场上双方是死敌，但战后便没有那么多计较。
与此同时，在另一方幸存的草原戈狄人也在雪中挖掘同伴，与漫天寒风抢时间，一旦落雪冻结，神仙也难救。
就这样奇异的一幕发生，着手实施的燕国人在挖掘救人，受害的戈狄人也在挖掘抢救，双方就隔了这一个雪坡，甚至有时都能看见对方，但没有一个人动手继续战斗。
半个时辰之后，双方都停止了挖掘，残余的两万戈狄人向北坡败逃，李开花与羡幼轩救出了一千燕国人从及三千戈狄俘虏。
一瞬间的雪崩埋葬了十万草原幽骑以及李开花的两千步卒，昆邪与夷虞部落全数葬送在雪地中，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在雪上打旋，雪苍山成了塞北新的埋骨地。
“呼！”
半空之中，女魅在随风舞蹈，夺取着这些新生的冤魂，吞食修复自身的怨念，这是杜浊世给她的盛宴，葬太平从今日起便不是虚言，女魅的书生从原来的良善，化作了毒蛇心肠，将来只会越变越硬。
“收兵回营！”
唯有羡幼轩可以清楚觉察到半空中的女魅，但他并没有出手将其斩杀，只是对书生的欣赏变成了厌恶。
同样染满鲜血，半斤不笑八两，只是此人不配为友！
第九十三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千古煌煌，大江东流英雄血。
万载蓬荜，几家没落残垣瓦。
庭前云舒，坐看潮起蓑钓月。
一转百年，又有何人说风雨？
杜书生埋线，羡纨绔点火，一计雪势断送十万戈狄幽骑。夷虞王命丧雪苍山，昆邪王带着两万残部向戈狄草原败逃。
雪地中，两万戈狄幽骑士气低落的前行，这一仗打的丢盔卸甲，同样也十分憋屈，如果是正面冲锋输了战事戈狄人自甘诚服，但以这种方式败了阵仗，心中窝火暗骂燕人狡诈。
无可奈何呀！输了便是输了。
“大王，如今我等该如何？”昆邪将领面带愤色的问道。
昆邪王回头眺望了一眼雪苍山，这般五味杂陈难以启齿。
“回草原吧！昆邪部落再也没有大王了，以后度日只能看罗世雄的眼色啊！”
昆邪王比夷虞王幸运，他还能活着回去重整旗鼓，但昆邪部落的狼尾在罗世雄面前再也值不上价钱，只怕金刀也要双手奉上，戈狄的核心统治圈中没有昆邪王的位置了，昆邪部落光辉不在。
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心中起了贪婪，所有的恶果必将自食。
“大王，我等不甘心啊！燕国小儿太狡猾了！”
“呵！行兵打仗就是这般，没有什么正当的手段，败军没资格评价战事，回吧！去北草原，有生之年再也不来北丰了。”
昆邪王倒也是个通透人，知道败局无法挽回，唯有回草原蛰伏十年，甚至二十年，方可恢复昆邪部落昨日的荣光。
一侧的几位将领垂头丧气，想当初兵发雪苍山是何等的意气神采，今朝只叹老天可恨…………
大难不死有继祸，重拳窝心藏后招。
在雪地南侧，两万狼胥军早已恭候多时。霍南道也是雪落之战的目睹人，不得不说他佩服燕国将领的果决手段，看似荒诞的诱敌噪声，顷刻间埋葬十万人马，兵法巧妙吸引敌军注意，遮掩山上行动。指挥将领可称人物。
“次次！”
霍南道手握红袍一角擦拭着兵刃单勾枪，枪上的寒芒反射波涛目，一瞬出手枪破如龙，扬起层层积雪。
“侯爷，是否此时出击？”副将观察一圈周围地势，确认此时出击可占有力上风。
“不急！再给他们半个时辰！免得让人说本侯乘人之危！”
霍南道的傲气是利也是弊，他凭着这股傲气一路杀上冠军侯的宝座，但同时也放弃了很多战机，给予敌军充分喘息的时间。
人处于不同境地，心中想法也各有差异，霍南道不想拾人涕唾，他要从正面斩杀这两万幽骑，以此佐证狼胥军的战力。
寒风中，两万霍江男儿齐目望向那红袍身影，只见霍南道下马起枪势，在风雪中耍起了自创的霍家枪法，姿势并不优美，但招招杀意横摆，不留丝毫余地。
人不自傲枉少年，二十出头的冠军侯便是其中的典范，与羡幼轩的轻狂不同，霍南道是跃高墙的梅枝，是破石崖的青竹，越是艰险地他越要一往无前，不是贬低任何人，而是骑在他们头上，越过他们肩膀的好胜心作祟。
“刃！”
实木枪杆稳稳地立在雪中，霍南道红袍高展，大手一挥。
“全军出击！”
两万狼胥军策马飞腾，径直冲向昆邪王的两万幽骑。
风肃杀，卷平岗。霍江郎来了！
“大王，后方有敌军追击！”这一声奏报彻底绝了昆邪王生还的念头。
“全军列阵，死战杀敌！”
昆邪王高举金刀，驱使草原群狼掉头迎击狼胥军，草原幽骑已是无路可退，唯有披荆斩棘才可求生。
“踏踏踏！”
狼胥军的快马迅速将这两万人合围。霍南道列于阵前高声大呼：“霍江男儿听着，只围不杀将他们逼上绝境，本侯要看看濒死的幽骑可爆发多大战力！”
傲！是真的傲！这完全是在提高敌方士气，让敌军做殊死搏斗，霍南道就不怕熬鹰反啄眼吗？冠军侯的这股自信让常人难以理解，违背了战场法则。
“霍郎无双，侯爷威武！”
霍南道手下的这支部队也是疯子，就这般喊着军号步步紧逼草原幽骑，你们不是自称狼神吗？来啊！看看谁的火候大！来啊！
若是一开始就交手，戈狄幽骑不会有这么大的绝望感，这些人就像草原上围兔的老鹰，激发着戈狄人背水一战的决心。
“戈狄勇士们，杀出去！”
昆邪王身先士卒向包围圈冲锋，刚才还士气低落的幽骑燃起了心中怒火，要与狼胥军决一死战。
雪地中两马对错冲锋，昆邪王的金刀跳跃着火狼，而另一侧冠军侯架起单勾枪，枪尖上缠绕着雾气。
军前叫阵只在一瞬，马上交锋杀招就在一回合。
“刃！”
单勾枪弹开了金刀，寒芒点入昆邪王的胸膛，将其斩于马下，侯爷好武艺！双方酣战就此拉开序幕。
……………………………………………………
话分两头，另表一枝。
狼胥军与幽骑厮杀之际，雪苍山北峰雪坡上行走七人。
一行足印在茫茫的雪地中格外明显，小小的一雪落坡埋骨十万人，狼母看着这些草原幼狼长大，亲自跳着火狼舞将他们送上战场，今朝只得这一片雪落坡，战争啊！你为什么要来塞北？野心啊！求你从这些王上的心中离去吧！
狼母俯身捧起一撮落雪，身后的六个黑衣徒弟双膝跪地。
“呼！”
寒风吹落了狼母手中的雪花，那雪花迅速在风中成形，化作了一头冰气狼。
狼儿仰天长啸，声音哀鸣，好像在呼唤同伴，但这雪落坡下没有任何回应，随即又消失在风中。
“我的狼神啊！你看到了吗？这些幼狼再也不能飞驰草原，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狼母将脖颈上悬挂的一棵古狼牙摘了下来，随即咬破手指在狼牙上写了两个戈狄文字，意为：归途。
古狼牙埋入落雪的那一刻，一头幻狼凭空出现，率先向戈狄草原奔去，继而无数头幻狼在雪坡上显形，追随着头狼的踪迹，踏上了回归草原的路途。
狼母随着这些幻狼跳跃火狼舞，将这些魂魄送回狼神的怀抱。
“戈狄勇士们，回家了！”
战争不谈对错，但每一位战士都有港湾，停泊位置大小不同，却一样温暖，一样有人等待。
狼母的黑发迅速变白，脸上的皱纹再也无法修复，这是她引魂的代价，也是为草原亡灵做的最后一件事。
“师父！”
六位黑衣人中的女弟子见狼母散去了周身灵力，迅速起身扶助年迈的狼母。
“修了七十年容貌，今日总算轻松了，再也不用担心华发，这样挺好，挺好！”
美艳女子片刻间化作老妪，心中释然，放下了一切。
“六儿，扶我上雪苍山！”
狼母看着眼前的山峰，似乎想起了某人，一个甲子前的兵弟弟。也许只有放下狼母的身份，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回忆起此人。
一行七人缓缓地攀登雪苍山，为了顾及狼母年迈的身体越行越慢，花了足足两个时辰。
到了山峰高处，狼母落坐在一棵倾倒的树干上，慈爱目光看向六位黑衣徒弟。
“走吧！不必陪我了！去北丰找鱼儿，从今日起你们便是他的护卫了。”
“师父！”
六人深受狼母养育之恩，怎敢轻言离去，丢下狼母一人在这寒风凛冽的雪苍山。
“去吧！老身心里暖和，不必有人陪伴！”
狼母驱逐六人离开雪苍山，自己孤身一人坐在树干上看着漫天的雪景。
早在六十年前她已经不是狼神的妻子了，每次舞动火狼都是凭借着自身灵力，今朝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思念他，思念那个误闯雪苍山的笨小卒。
“喂！你叫什么？我叫羡问途，燕国步卒，明年就是十夫长了！”
“什么？狼都能娶妻子！这不是浪费佳人吗？”
“别动手！不问便不问！羡某不会嫌弃你老牛吃嫩草！诶诶诶！莫动手，有话好说！”
“这劳什子诅咒！羡某劈了这狼神庙！看这畜生还敢害我儿！”
“赫连筠！为夫不准你走！你听到了没？为夫生气了！”
“你来了！是双胞胎！一个叫幼轩，一个叫少昂！少昂你养吧！若是姓赫连也无妨，就叫赫连蓝盏！”
“老夫要去南境了，这一走只怕再也不回来了，筠儿，为夫走了！”
琐碎的记忆在脑中化成片段，已经分不清先后，更记不得容貌，赫连筠会时常向南眺望，燕国的地名她都不熟悉，只记住了大月城这一个地方。
狼母在这风雪中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她想见的人。
来人的身影十分涣散，依稀可以看出是中年落魄书生扮相，手中拿着一把纸扇，腰间配着天尊剑。
这便是赫连筠与羡问途相恋的见证人，沁儿山闻人天尊，天地间最后一位九劫散仙人物。
“闻人天尊在上，老身来赴甲子之约！将这永驻容颜的丹方奉还天尊之手。”
……………………………………………………
有事，一更，见谅。
第九十四章 天上白玉京
天之尊者，受封天道。
“食狐裔，尔等把贫道的家门口弄的好脏啊！”
树干侧的老妪已经没了气息，很快被风雪掩埋，只留下幻象天尊独赏落雪坡。
“古有青山好荒凉，冷风起，涛雪深，日暮夕阳，似回首处高楼阁。
小铃境，红粉脂，孤坟一座，宣泪千行，只有单兮一人床。
贫道门前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草原雪地，煞红一片，尸体裹雪落，小斜坡上霍字旗迎寒风扬。
“侯爷，酒！”
三具尸体垒砌一座椅，单勾枪倒插雪地，整个枪身凝结了一层红色薄冰，霍南道右手接过酒袋都在微微颤抖。
灰甲此时比红袍更红，整个额头上的发际多了零碎的红霜。烈酒入喉暖和全身。
副将点了伤亡人马正想报给冠军侯，但抬首之间刚才还坐在尸体上的霍南道凭空消失。
“侯爷！侯爷！”
单勾枪不见了，酒袋不见了，冠军侯更无踪影………………
沁儿口关隘城外。
李开花发现了一件新奇事，这些戈狄俘虏中有一位书生与羡幼轩长得十分相似，神态都如出一辙。
“羡鱼儿，快来看！李某给你找了一个孪生兄弟！”
“开什么玩笑？羡鱼儿独一……”
羡幼轩与蓝盏对视的一瞬间，马背上的几人也一同消失。
天尊手段，凡俗难当。
……………………………………………………
“嗖嗖嗖！”
几个身影落在一处平台上，平台呈圆环形，白玉砖石缝隙中长满了杂草，周围倒着几处石柱，整个平台破烂不堪。
“这是何处？”
李开花惊见眼前之景，刚才还在沁儿口外，怎会一瞬到了此方境地。
“啊！”
几人中修为最精湛的女魅突然一反常态，眼中充满恐惧想要极力摆脱这荒凉的平台，几次向半空冲击，但都被无形的灵力屏障弹回，最终化作了肚兜原形落在书生手中。
“我叫羡幼轩！”
“我叫蓝盏！”
“燕国人。”
“戈狄人。”
“你为什么长得与我一样？”
“不知！”
羡鱼儿伸手在蓝盏脸上狠狠捏了一把，这种照镜子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痛快。
“阁下为什么要捏小生？”蓝盏一脸无辜的问道。
“我……试试真假！”羡幼轩无耻的说道。
“那阁下为什么不掐自己！”
“呃！一样，都一样！”羡幼轩拍着蓝盏的肩膀笑道。
“尔等是何人？为何要将本侯掳掠至此地！”
另一侧，平台玉石上满身血水的霍南道手提单勾枪，责问眼前众人，一场酣战还未及平复心情，眼前便倒换了模样，一般人谁能平静。
“仙境洞天，魔教法地！这里应是一方小结界，上古书载凡人误闯结界，与此时场景十分相似。”
杜浊世环视四周面带兴奋的大呼，自幼他便喜欢研究神鬼之事，想不到今朝可以见证法力结界，满足了他平生一大夙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侯说清楚！”
几人聚拢阵型，共同对抗着未知的恐惧。
“据上古记载，凤鸣龙吟年间天下有很多仙家福地，灵境洞天，修士靠着这些先人留下的宝物追逐长生之道，不过后来灵力逐渐枯竭，最后一代修士为了延续寿命大肆寻找这些先人藏宝，导致十之**的结界被破坏，消散于天地之间。”
杜浊世面上充满了惋惜，是先人将后人的路走绝了，致使天下无一金丹人物，再也不见御剑飞仙之景。
“休说这些，告诉本侯如何出去便可！”霍南道对于这些前人仙家没有兴趣，也不想了解他们如何自掘坟墓，如何破坏天地之灵。
“霍侯爷，小生也是被困之人，每个结界的出路各有不同，唯有走到尽头方才知如何破解！”
杜浊世与霍南道有一面之交，当初书生天下行走去过狼胥军营，双方交谈也算熟悉。
“那便向前看，诸位请！”
李开花手握螭龙剑不惧魑魅魍魉，率先踏步走下平台，众人紧随其后。
残破的平台右侧有蔓延向下的石阶，众人立于上方只能看见一小段，其余的破损石阶都藏在脚下的云雾中。
穿云阶而下，方可见山门。
整个山门高达数十丈，巨大的两侧古木柱早已腐朽，可以看见不少蚁虫在巨柱上爬行。
山门正匾依稀可以看见文字，书为沁儿天宫。
“沁儿山，漫天雪。想不到沁儿天宫就在这塞北境内！”
杜浊世抬头仰视正匾，心中油然而生钦佩，天下第一君子的门庭让人向往不已。
“沁儿天宫？很出名吗？”李开花问道。
“这方天地有九宫一府，是修行者的顶峰，沁儿天宫属于闻人天尊，十二大陆地散仙中的第四位！”杜浊世如数家珍的说道。
“不是十天尊吗？”羡幼轩听老爷子提起过仙家趣闻，知道天尊的存在。
“这其中确有门道。其实天下出过十三位陆地散仙。十二位受过天尊剑，为首的泰一天尊与最后得道的青莲天尊不入十天尊之列。”
泰一是修行者不可企及的高峰，而青莲是天道承认的最后一人，二者与十天尊差着辈分，泰一是老前辈，青莲是小后生，所以在同一时期显名的只有这十位，后人也惯称十天尊。
“书生，怎么又变成十三人？你是不是信口胡诌？”李开花打趣道。
“主公，难道你忘了还有一人吗？他虽然没有受过天尊剑，但天道可是亲自书写剿魔檄文。万魔窟万魔老祖第五天，主公可还记得？”
第五天的生平绝对称不上光彩，但没人可以抹去他的实力，二十九岁问剑琳琅天，三十载初创百魔窟，六千岁月纵横天下，达到万魔来朝的盛况，后又在天道地封魔洞蛰伏八千年，一举出世杀穿幽冥府，可称千州枭雄。
却说几人一边交谈，一边前行。入了山门眼前尽是残垣瓦，楼阁倒塌，大殿崩毁，早已不复昔日景象。
紫气尽消，仙剑不在。中心处的讲道台上只剩下一面破烂的大锣。
“呼！”
突兀间，讲道台周围狂风大作。
“当！”
那面摇摇欲坠的大锣发出声响，一条裂隙蔓延开来，从裂隙中央升起五个方桌，每一个方桌上放着一个木牌。
“生死两重地，由己不由天。”
悠扬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木桌上的木牌随即悬空，上面的文字投射白光，印在讲道台上。
“各走龙蛇路，莫要回头看。”
声音说罢，狂风停止，木牌又落在桌面。
“书生，这是什么？”
“主公，小生不过是多读过几年书罢了，这种场景也是第一次见，上前观木牌吧。”
几人一同上前查看木牌上所写的文字。
首桌上是：羡幼轩，狼神庙。
次桌上是：羡少昂，青丘狐洞。
继桌上是：霍南道，青风集。
后桌上是：杜太平，归耳山。
末桌上是：李开花，琳琅仙境。
“羡少昂，你也姓羨？”
羡幼轩伸手触碰蓝盏的木牌，但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挪动木牌分毫。
“小生姓蓝！”
蓝盏随手便拿起了木牌，轻松简单，毫不费力。
“你还说你不姓羡！从实交代，你是不是老爷子在外留的火种，看不出来呀！老爷子平日里一本正经，想不到也是性情中人啊！”羡幼轩拿起自己的木牌，脑中臆想羡老帅年轻时的风流相貌。
“这牌有何用？青风集是何处地名？”
霍南道查看着木牌，但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块普通的木头。
“归耳山！嘶！好像是个古地名，小生记得在哪里看过，愚笨愚笨！到底是哪里呢？”
杜浊世看过的书太多太杂，有些不重要的小谈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琳琅仙境！书生，这地方你知道吗？”
李开花刚拿起木牌，转头间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亮。
“书生，听得到我说话吗？”
“主公……”
李开花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慢慢身体失去知觉…………
五人的身形定格在原地，只剩下躯壳，魂魄飞入了木牌，开启了各自的往世路。
此时背顶大罗锅的老神仙缓缓的走入山门，手中拿着一把扫帚清扫周围的落叶尘土。但这叶子太多，尘土太厚，老神仙根本扫不完。
“咦？”
老神仙刚刚踏上讲道台，浑浊的双目中一亮。
“如今的天下还有能成精的女魅吗？有趣！有趣！”
老神仙手指微微一张，杜浊世怀中的肚兜飘到了老神仙的指尖。
“来！小丫头，与老夫讲讲你的故事！”
老神仙将指间的一缕灵息点入肚兜，女魅迅速化作了人形，而且神态饱满。
“仙家饶命，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仙家天颜！”
只有实力越强，才能感受到老神仙的海量灵息，女魅可不敢在此人面前张狂。
“小丫头莫怕，说说你的姓名。”
“聂如玉，宿城女魅。”
“哦！看来你的故事也很精彩，且给老夫说说。”
老神仙将扫帚放在一旁，坐在破旧的石台上，听女魅诉说她的故事。
第九十五章 灵王围山丘
“咕咚咕咚！”
蓝盏感觉周身被淹没在水中，耳旁出现水鸣，身躯越来越重，一直沉到水底。
“吼！”
蓝盏骤然睁开双眼，眼前一片花白，沉静了片刻才看清所处的景象。
蓝盏躺在一张锦丝床上，所处的位置是个营帐，身旁跪着两个婢女，衣衫穿的十分单薄，甚至遮不住春色。
“灵王饶命！灵王饶命！”
这两位容貌姣好的婢女哭哭啼啼的跪在蓝盏面前，祈求他饶命。
“这是何地？”
蓝盏轻拍后脑，试图回忆琐碎片段。踉跄起身走到铜盆旁想要洗漱清醒。
“这……”
蓝盏摸着自己的脸大惊失色，这根本不是他的容貌，水中的倒影是一位神情萎靡，纵欲过度的消瘦中年男子。
“王爷！您的宝贝儿牵来了！”
帐外走入一位亲兵，此人身形高大，面相魁梧，所穿的一身甲胄与六国制式有极大的差异，手中牵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尽头是一只白猿，这老猿通了人性，看着那两个婢女兴奋的嘶吼。
蓝盏瞬间明白这龌龊的把戏，看来自己栖身的灵王不是什么良善人。
“王爷，您是在这儿观景，还是在帐外？”
亲兵轻车熟路的将老猿放在一旁的柱子上，生怕耽误了灵王的兴致。
“不必了！将这猿猴拖出去宰了，今夜架火烤肉！”蓝盏一脸厌恶的说道。
“王爷！这个是您最喜欢的兽儿，这家伙深通人性，世间再难寻出第二只。”
亲兵伺候灵王已经十多年了，深知王爷的脾性，就算是没了兴致也不会杀这兽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必多说，牵出去宰了！小……本王看着心烦。”
蓝盏尽量熟悉自己的身份，做到以假乱真。
“是，王爷！”
亲兵将白猿牵出了王帐，结束了这场闹剧。
两个婢女得以活命，连忙磕头感谢灵王的大恩大德。
“行了起来吧！穿好衣衫，本王有话要问。”蓝盏心里还是纯情小书生，昂过头去不看这香艳的景象。
半柱香后，两位婢女穿着整齐，恭敬地立在灵王身旁。
“本王问你，这是何地？”
“丹穴山，青丘地。”
“如今是何年？”
“天朝初丰十九年。”
“本王名讳。”
“王爷饶命！”
“不必怕直说！”
“天朝陛下次子，灵王……刘宏。”
蓝盏闻言之后久久难以平复心情，大天朝已是多少年前的王朝，而自己化身成荒淫无度的灵王刘宏。
“尔等且出去吧！本王累了！”
“奴婢告退！”
两个婢女出了王帐，蓝盏一人呆坐在床边，心中暗想沁儿山的仙人到底要让自己看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帐外又来了动静。
“王爷，找到了！找到了！”一位将领兴高采烈的冲入王帐大喊道。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到底找到了什么？”蓝盏不动声色的问道。
“狐狸！白色的狐狸！就在洞穴深处！很多士卒亲眼目睹，陛下若知道定会龙颜大悦，请王爷下令围山抓捕白狐！”
这将领腰间挂着一双梅花刺，与狼母的六弟子所使兵刃一样，蓝盏目光也定格在此处。
“王爷，末将身上有何不妥吗？”将领见灵王盯着他的身躯，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将军的这双梅花刺着实不错！”蓝盏笑道。
“这是宗某祖传之物，若是王爷喜欢，末将可以双手奉上。”说罢宗将军解下梅花刺奉送给灵王。
“不必了！上山捕狐吧！”
“是，王爷！”
……………………………………………………
一万大天朝甲士将整个丹穴山圈围，逐一排查周围洞穴抓捕白色狐狸，最后将范围锁定在青丘附近。
两日的围捕中蓝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高祖皇帝刘协日暮西山，想要抓捕仙狐续命长生，灵王刘宏请缨领军，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王爷，这便是青丘最大的狐洞，末将派人入洞探查一番。”
“好！”
蓝盏也发现了相同之处，以宗将军为首的六个将军所佩戴的武器和狼母教导的六个徒弟如出一辙，这冥冥之中却有天意。
“嗷儿～！”
兽儿的鸣叫声传遍整个山林，青丘狐洞深不见底。
“传令所有甲士入洞！本王要看一看这白狐的真面目！”
一万精锐甲士高举火把进入青丘狐洞，蓝盏被保护在最中央，以防发生紧急情况。
“滴答滴答！”
洞穴中十分潮湿，许多火把被滴落的暗水浸湿。
“嗖！”
一道白色身影掠过甲士的头顶，想要窜逃出狐洞。
“拦网！快拦网！”
宗将军一声令下，数十道麻绳粗网逐一张开，想要拦住白色身影。
但这身影力大无穷，接连撕破了七八张麻绳网，上百人丧生在利爪之下。
“嘿！”
六位将军中扛锤的那位突然跃起半空，找准时机一锤砸的白色身影的头部。其余众人这才看清了速度放缓的白狐。
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长着三个狐尾，第四条尾巴已经续了一半，呲牙咧嘴向众人威慑。
“嗷嗷嗷！”
白雪踏着洞穴上方的岩石返回地面，双目中充满了愤恨，像极了人眼！
“捕！”
一杆杆长戟将三尾白狐逼至了角落，只见这狐狸口吐白烟喷向众甲士。
这白烟毒气着实厉害，沾衣便腐蚀，触碰就了性命，数百位甲士倒在白烟中，但大天朝的精锐丝毫不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围捕白狐。
捕比杀要更加困难，天朝皇帝的命令是生擒活兽，所有的将领都不敢下狠手诛杀妖孽。
一来二去，丧生在这妖孽爪下的精锐甲士达到了两千多人，三尾白狐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几次张口都吐不出白烟。
“我来！”
宗将军拿起粗麻绳，转身绕到白狐身后，纵身一跃骑在白狐的腰间，手中麻绳迅速打结捆绑住白狐的腰身。
“拉！”
其余众人接住两个绳头，各自张开方向控制白狐，别看这白狐只有平常大小，但蕴藏的力量上百人都拉不住。
双方的拉锯战持续了半个时辰，三尾白狐终于力竭软倒在洞穴中。
“王爷，这孽畜只怕是平常牢笼关不住啊！末将建议打造寒铁囚笼在送回京城不迟。”
“就依将军所言！”
蓝盏第一次见这么凶猛的孽畜，踏步上前仔细观察一番。
那力竭的三尾白狐恶狠狠的瞪了蓝盏一眼，随即口吐人言。
“你们这些蝼蚁，要不是老祖化形未成，岂能败在你们手中！”
说话间，白狐那第四条半尾化作粉末，永远失去了化形的能力。
……………………………………………………
话锋一转，已是一月之后。
六大将军打造了寒铁囚笼将三尾白狐运到了京都。
蓝盏回了府邸，做了半个月的潇洒王爷，直到天朝皇帝下了诏令。
蓝盏去了御膳房，从始至终没有见到刘协，也无缘目睹大天朝开国皇帝的威仪。
此方原因蓝盏也大概明白，这么一位雄才伟略的皇帝自然不会喜欢荒淫无度的次子，不受待见也属正常。
“王爷，陛下有旨，让王爷食狐心。”
一位宦官端来了黄金盘，盘中放着一小块被切开的狐心。这心脏就算被切碎也没有失去活力，反而可以看见张弛有度的收缩。
“王爷，请吧！”
蓝盏夹起在筷子上跳跃的小块心脏，缓缓的将其送到口，未及嚼动便咽了下去。
之后，蓝盏顶着灵王的名头又在皇宫住了一段时间，身上的毛发越来越密集，最后整个脸型都逐渐变成了狐人模样。就在此时近卫军送来了皇帝的圣旨。
刘协在旨意中怒斥刘宏无德荒淫，败坏皇家威严，剥夺皇子身份，驱逐塞北永世不得还朝。
近卫军押着灵王走出皇宫，蓝盏的魂魄也逐渐脱离刘宏的身躯，在半空中看着灵王哀求的模样。
之后，蓝盏在隐约中又看见了灵王被放逐草原的生活，他的女儿成了草原的祭祀，受到戈狄原始部落的爱戴。
一幕幕倒换，蓝盏漂流在这变换的场景中，刘姓化作了赫连氏，赫连的长发女子在狼神的依托下变成了草原的神邸。
直到最后蓝盏看见了年轻时的狼母，以及小兵羡问途，看着二人相识相恋成婚生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赫连长发的前因后果。
“咕咚咕咚！”
蓝盏的魂魄再次跌入水中，慢慢向水底下沉，从大天朝初丰的灵王一直到狼母，羡少昂见证历史长河走向，以及无法改变的宿命。
第九十六章 病游侠
“当当当！”
“客官，该起了！”店家小二的声音传入房间。
“嗡嗡嗡！”
羡鱼儿感觉头部刺疼欲裂，缓缓睁开双目，耳旁的声音也越加清晰。
“别敲了！”羡鱼儿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房门前。
“客官，请到楼下续上二钱银子，昨夜您喝醉了，小的便没有打扰你，房钱今日可拖不得了。”店家小二满脸堆笑的说道。
“知道了！”
羡鱼儿拿起床侧的佩剑，一步三摇的下了楼梯，楼梯拐角处放着一木案，一位说书客神情并茂地讲述着故事。
“话说三山里，言出九道江，今日不谈上古事，且说一说北丰与肥石州七十九路总当头黎星魁，此人面相神丰，善使火焰横练气，纵横江湖十余载未逢敌手，因年少时在南国火烧皇家梨园逃入燕地，盘踞倒龙山扯起道义旗，劫富济贫乃是一代豪杰……”
伴随着说书客的诉说，羡鱼儿走到了客栈门前，耳旁的货郎叫卖声，眼前熟悉的街道场景让他心中的涟漪逐渐扩大。
北丰城！羡鱼儿年幼时的北丰城，这真是不可思议，举家铺的煎饼，王老娘的烩勺汤，七麻子的糖人，这些全是羡鱼儿幼年最喜欢的食物，主家年轻的面貌更显代入感。
“客官，您还没有付房钱呢！”
店家小二追出俩步拦在羡幼轩的身前。
“剁三斤花肉，上二斤好酒！”
羡鱼儿将怀中的一整锭银子丢到了店家小二手中，多年的梦回得偿所愿，羡鱼儿的心情格外舒畅。
羨幼轩落座客栈西北角，与之正对的桌前也坐着一位游侠人物。
此人面色寡青，七尺身形，体态孱弱，腰间配着一柄短把虎头刀。
烈酒入口灌的凶猛，片刻后孱弱刀客胸前拥堵，剧烈咳嗽，将顺喉的酒全都卡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刀客口中喷出的酒水裹杂着血色，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但刀客不屑一顾，等到咳嗽稍稍停止，又开始猛烈灌酒。
“客官，您还是先瞧病吧！这让小的如何做生意？”店家小二生怕闹出人命，急忙出言制止了刀客灌酒的行为。
“当！”
这刀客扔下了一锭银子，提起酒坛向客栈外走去，单薄的身形让人倍加担心。
“哎！客官，您的酒菜。”
店家小二刚刚将酒食端到桌上，羡鱼儿已经快步追出门去。
“这……都是怪人！”…………
羡鱼儿紧随着前方刀客的步伐，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北丰城，羡鱼儿也不喊停，就这么远远跟着刀客。
“刃！”
孱弱刀客突然停了步伐，抽出虎头刀随手向后一掷，刀刃落入羡鱼儿脚下的沙土中。
刀客转身打量了一番羡鱼儿，强忍着口中咳嗽说道：“足下年纪轻轻好脚力，不知跟着羡某作何？”
一句羡某，轻狂的年轻军帅双目含泪看着眼前的刀客，自羡鱼儿记事起，此人就一直躺在床上，侧翻倒身都十分吃力，不过就算到了咳嗽紧的时候，只要看见羡鱼儿就会忍住全身痛楚，对羡鱼儿抱以最慈善的微笑。
“你这小哥怎是水做的人，羡某又没有吓你，你哭什么？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收住不许哭！”
刀客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不过看见这位长相平平的年轻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说话的声调都降了三分。
“没有，没有，鱼……某家未曾落泪，大侠看错了！”
羡鱼儿迅速擦干泪水，要在此人面前保持坚毅的形象。
“小哥姓鱼，真是天作巧啊！羡某小儿也叫鱼儿！……呃！小哥别误会，羡某只是思儿心切罢了。”
刀客想起了襁褓中的小儿，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
“大侠这是要去何处？”
羡鱼儿当然不会介意，他只希望刀客多叫几声鱼儿。
“倒龙山，去会一会黎星魁！”
刀客是世间一等一的游侠，自然身兼除暴安良之职。
“鱼某虽然能力低微，但愿随大侠去荡平世间邪祟，不知大侠可否收我为徒？”
羡鱼儿只是单纯的想留在刀客身边，感受久违的暖意，望一望心中的高山。
“这……只怕不妥，羡某此去凶险，不益与人同行。”
刀客婉拒了羡鱼儿，哪有一见面就收徒的道理？收徒要查看天分，考量人品，刀客与羡幼轩只是平生一面，不会草草收徒，更主要的是刀客怕麻烦。
“那就不当徒弟，当侍从，当奴仆！鱼某对大侠威名久仰，只想做大侠的小童。”
羡鱼儿对刀客的生平并不了解，只是单纯的执着。
“哎！也罢！”
“嗖！”
刀客将腰间的刀鞘丢给羡鱼儿，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会如此喜欢这位年轻人。
“捡起刀，自今日起你就是羡某的侍刀童，等日后观了你的心性再言收徒也不迟。”
“多谢大侠！”
……………………………………………………
话说羡鱼儿与刀客星夜兼程到了倒龙山，这三日光阴是羡鱼儿生平最满足的时刻。
小时候羡鱼儿只能躲在门隙观望病榻，躺在床上的刀客说不出一句话，只要一开口剧烈的咳嗽声便会让刀客走一遭鬼门关，老爷子扶着刀客的背部口中不断咒骂的场景印刻在羡鱼儿脑中，如今能够日夜与刀客交谈，了了平生夙愿。
“鱼二，前方便是倒龙山！心中怕吗？”刀客笑盈盈的问道。
“不怕！鱼二不怕！”羡幼轩见过比这凶险万分的场面，自然不会畏惧小小的山贼。
“好！今日若是你能走出倒龙山，羡某便收你为徒！”
刀客大踏步走向山门，要凭一己之力单撼两州绿林总当头，大瓢把。
须臾间，虎头刀出手，一丈白刃劈开了倒龙山门。
“北丰羡伯牙借道倒龙山，请黎大当家指教！”
一声厉喝穿破云霄，此方游侠天下无二，他便是羡问途的儿子，羡幼轩、羡少昂的父亲。
细柳军的少军帅，不爱军营爱江湖的羡伯牙。
“刷刷刷！”
山门高台上，落了十四道身影，全是天权客，为首的便是一丈焚黎星魁。
此时的黎星魁可比日后在蓟都装神弄鬼的邋遢王半仙英俊多了，手下握有一万匪众，周身缠绕戾气，可称枭雄人物。
“羡伯牙，塞北行首！”
“贪狼刀！”
“北丰病游侠！”
诸位头领惊呼背后藏着无数的故事，羡伯牙在江湖绿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命格天缺的病汉代表着燕国江湖的正义。
“羡刀尊，黎某久仰大名！不知来鄙山有何贵干？”黎星魁不想得罪此人，此人除了武艺高超之外，身后还有羡家军背景，分量十足。
“去岁，黎大当家大驾光临北丰盛家堡，洗劫杀戮全堡七百六十一口人命，羡某特来讨债！”
羡伯牙踏步上台阶，手中的虎头刀在风中发出鸣响，战意十足。
“哼！羡伯牙莫要自傲，让本头领来试试你的斤两。”
说罢一个腕缠荆棘甲的头领一跃而起，双手附着青藤刺击向羡伯牙。
“震！”
“嗡嗡！”
羨伯牙手中的刀刃声音愈发明显，一记横扫速度极快，电闪之间斩落了这个首领。
就这一回合，许多头领还没看清羡伯牙是如何出刀杀人。
天生短命相，但刀法出神入化，以命格入刀门，自创贪狼刀法，乃不世的武学奇才。
羡鱼儿站在山门前，几次欲要出手，但眼前的场景似乎起了屏障限制，他改变不了历史横流的轨迹。只能看着父亲孤身应敌。
“父亲，鱼儿这就来帮你！”
羡鱼儿使劲周身力气终于脱离了屏障限制，但自己也变成了游魂飘在半空中。
“引雷！引雷啊！”
羡鱼儿的天玑手段完全失效，这方天地根本不听羡鱼儿的调令，没有一丝雷电响应号召。
山前战斗也到了尾声，黎星魁伙同五位首领压制羡伯牙的出招空间，将其逼出了山门外。
“噗！”
羡伯牙横刀退了数步，一口鲜血喷在了石台上，斩杀了八位天权客后羡伯牙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呼！羨伯牙！今日必拿你祭天！”
黎星魁也受了重伤，剩余的五位头领都挂了彩，这个病鬼太恐怖了，若不是拖着这病躯只怕黎星魁今日也要折在这里，此人留不得。
“我……咳咳咳！咳咳咳！”
羡伯牙张口还未说话，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全身刺痛一并而来，指尖抓牢着沙土，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死！”
黎星魁跳起直击羡伯牙的天灵盖，想要一招毙命。
羡伯牙此时莫说是抬刀，昂头都十分费力，他恨老天，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常人的身体，若不是这气短之病，羡伯牙要斩杀这十四位天权客不在话下。
“嗖！”
一杆普通的长枪刺穿了黎星魁的右腿，将他整个身形定在了石板上。
“贼寇，休伤少帅！细柳营丁庆军在此！”
两万细柳军在先锋大将丁庆军的带领下冲入倒龙山门。历史的一幕又开始上演，就在此日两州绿林总档头消失的无影无踪，蓟都街头多了一位王半仙。
第九十七章 念生杀
红颜薄命，英雄气短。古今多少豪杰客绕不过这天生命格。
却说丁庆军领军剿灭倒龙山之际，羡鱼儿扶着羡伯牙独自离去。羡伯牙从始至终没有理会丁庆军，这让羡鱼儿心生疑虑。
“大侠！不愿见丁先锋？”
“丁哥为人不错，是一位汉子。羡某只是不想见羡问途。”羡伯牙直呼父亲名号，对其积怨颇深。
“大侠恨老……羡帅吗？”
羨鱼儿还是第一次听闻父亲埋怨祖父，这其中到底藏了些什么？
“不恨，也不喜！羡问途太软弱了！”
羡伯牙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拖着病躯刚走了数步，便晕倒在羨鱼儿怀中…………
倒龙山之事已经过去了半月，羨鱼儿给父亲找了几家大夫，细心照料羡伯牙的饮食起居，想要偿还为未尽之孝心。
某处院落中，面色苍白的羡伯牙坐在石凳上，一脸认真的看着羡鱼儿演练他所创的贪狼刀。
“咳咳咳！动作要快！咳！不准迟疑，杀招只在一合，若让人看破便没有威力了！”
羡伯牙身体难以负担持久战，所以他所创立的招式都是以快打快，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拼杀。
羡幼轩额头上已经覆满汗水，半个月时间将这副酒鬼躯体提升至强健，他不想让父亲失望，所以拼尽全力研习贪狼刀法。
从正午一直到月梢头，羡伯牙才叫停了羡鱼儿。
“收拾行装，明晨赶路。”羡伯牙起身返回茅屋，脚下虚乏不稳，伤势还未痊愈。
“大侠，要不在小住几日，等您的身体在康健一些。”羡鱼儿很享受这种生活光阴，每日父亲的教导响在耳侧，一点点成长换来父亲的欣慰，这种简单的快乐让羡鱼儿难以割舍。
“明晨出发！”
羡伯牙说话间返回卧榻，态度决绝，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越是消磨光阴体质将变得越差，趁现在还能走动，他要完成心头牵挂的最后一件事。
明月照在石桌上，羡鱼儿注视着茅屋内的光亮，一直等到羡伯牙捏灭了灯芯。
次日天色蒙蒙亮，羡伯牙与羡鱼儿便起程一路向北，走了七八日功夫，二人到了戈狄草原。
时值四五月，绿油油的草地合着微风，二人到了某个部落的栖身地，连片的毡房都上了年头，显得陈旧不堪。
羡伯牙轻车熟路的带着羡鱼儿走进了一处大毡房。
此时毡房中空无一人，羡伯牙将短刀放在一旁，找来茶杯自斟自沏，继而盘膝闭目，似乎在等待某人。
“大侠，此处是？”羡鱼儿对于这个地方毫无印象开口问道。
“我家！要喝茶水自沏。”
羡伯牙似乎在调理气息，将神情达到饱和状态，以最佳的面目等待他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毡房外传来羊儿的叫声，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抱着一位婴孩儿走入毡房。
“伯牙！”
美貌女子看见羡伯牙喜极落泪，手掌仔细抚摸着羡伯牙的面颊，一解思念之苦。
“我来看云儿！”
羡伯牙对美艳女子甚是冷淡，双手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羡少昂！羡幼轩突然间联想到了与自己面容相同的戈狄男子。这女子难道是父亲在外的妾室吗？
“伯牙，这位是？”美艳女子为羡幼轩沏了一杯茶水问道。
“鱼二，我徒弟！”
羡伯牙转身又对羡幼轩介绍道：“这位是我母亲赫连筠。”
母亲！羡幼轩脑中嗡的一声，这位看起来比父亲还年轻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祖母！
这是真正的素未谋面，羡幼轩很少听老爷子提起祖母，就算是问到也只一带而过，想不到祖母竟然是草原人。
“鱼二，这名字真好听！与云儿兄长如出一辙，小兄弟不必拘束，来到此地就如家中一般。”
赫连筠冥冥中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似乎藏着一份亲近，想诉说又不知如何出口。
“是！鱼儿明白！”羡幼轩规矩的坐在地毯上，他的身份和襁褓中的羡云儿可是同辈。
“伯牙，这次来多住几天，母亲给……”
赫连筠在儿子面前表现得手忙脚乱，这是她心中对儿子的亏欠，她这个母亲当的不称职。
“不必了！待会我便走了！我要去狼神庙！”
“啪！”
羡伯牙的一句话，赫连筠惊落了手中的碗碟，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伯牙！都是母亲的错，是……”
“别说了！我没怪过你，我要去会一会那畜生！”
羡伯牙不想看见母亲落泪，将襁褓中的次子送到母亲手中。
“有什么好哭的？都撑了三十年了，早习惯了。趁着还能动去问一问那畜生这天煞孤狼如何解！鱼二，出发！”
说罢羡伯牙回头看了一眼次子，决然地走出毡房，赫连筠的啜泣声久久在房中回荡。
……………………………………………………
“师父，什么叫做天煞孤狼？”羡幼轩不解的问道。
“世代短命劫，子孙活不过三十六。”羨伯牙说的十分坦然，对寿数看的淡薄，他不怨母亲，只想破除自己两个儿子身上的命劫，让这畜生不再迫害羡家后世子孙。
“怎么会这样？”羡幼轩记得十分清楚，当年父亲逝世时正好是三十六岁的年关，到底是怎样的变故让父亲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六年。
“羨问途的软弱，当年要是知道这个后果就不应该放母亲回草原，与其供奉那畜生，倒不如让母亲开心三十年。”
羡伯牙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如此隐秘之事，但鱼二是个例外，看见他之后羡伯牙没有任何戒心，吐露心声也变得理所当然…………
二人大约又走了半月左右，到达了一处广袤草原，着眼望去草原的中心矗立着许多石柱，这些石柱便是神邸，戈狄人的狼神庙。
石柱外围可以看见很多狼群，这些狼由于经常偷食牛羊贡品长得比一般草原狼更加壮硕，在戈狄人看来这些狼群就是神庙的守卫，世代保卫着狼神。
“嗷！”
羡伯牙二人到达神庙之时天色已经渐暗，周围的狼群眼中冒着绿光，警示着人类这是他们的领地。
“这些狼的攻击性似乎很弱！”羡幼轩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么多狼儿只是围着二人打转，没有一只敢扑上前来。
“咳咳咳！早就失了野性，被戈狄人当家禽一般饲养，只会食宰割后的牛羊，凭这些畜生能够保卫什么神殿！”羡伯牙不屑的说道。
二人走进了石柱群，周围可以看见不少新鲜的牛羊尸体，戈狄人每隔半月都会来供奉狼神，祈求心灵的安慰。
越往中心走，周围的牛羊残骸也越来越多，戈狄人的祭祀从古至今延续了这么多年，自然会留下岁月的痕迹。
羡伯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狼神庙，对于其间的路数也摸得清楚，带着羡幼轩一路穿行到了中心平台。
这中心石台上已经多有裂缝，周围的几根石柱也相继倒塌，走近之后可以发现石台呈暗红色，上面有很多凝固的血垢，扑面而来的味道也极其难闻。
“师父！要砸了这石台吗？”羡幼轩在石台周围转了一圈问道。
“这破石头能有什么用？等吧！”羡伯牙盘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道。
二人等到了半夜，月牙儿当空映照，周围群狼的嚎叫声也躁动起来。
“嗷！”
一声嚎叫穿过石柱，四足奔跑落在石台之上，双目散发的绿光直视羡伯牙二人，这畜生通了人性。
进两丈长的身躯，高达**尺，通体乌黑的狼王出现了。狼王也认识老对手，片刻间呲牙咧嘴扑向羡伯牙。
一人一兽在这狼神台前酣斗了起来，羡幼轩旅程也走到了终点，魂魄自动脱离躯体，不允许他参与这场属于父亲的战斗。
每条历史轨迹都不容改变，羡幼轩等人只能作为见证者了解历史的真相，眼前的战斗画面越来越模糊，羡幼轩的灵魂急速上升，想要脱离此方境地。
“不行！鱼儿要陪着父亲。”
其实在到达狼神庙的那一刻羡幼轩就应该离开了，但他的修为是众人中最高的，灵魂也是最坚韧的，所以强行支撑到现在，他的执念就是要看着父亲战胜狼王。
这一次羡鱼儿的挣扎起了效果，灵魂一直停留到战斗结束，羡伯牙的虎头刀划穿狼王的腹部，结果了它的性命。
只见羡伯牙挖出狼王之心，生吞入腹随即走上祭台，立下誓言。
“狼主听着，羡伯牙愿意用自身承受子孙的痛苦，将天煞孤狼封存在羡某一人之身，若是你不愿，羨伯牙每年北上斩杀狼王，屠尽你的使臣，就此捣毁你的神庙。如何？”
“嗷！”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头幻狼，三步跳跃到达羡伯牙的面前，对着他的面部张开血盆大口咆哮。
“哼！这样说来你便答应了！来吧！”
“啪！”
羡伯牙弃了手中刀，站在夜空下，直至幻狼穿膛而过。
“父亲！”
羡幼轩的呼喊声似乎传到了羡伯牙的耳旁，只见他的嘴角露出微微笑容。
第九十八章 天鉴山
“师兄，快走啊！你在干嘛呀？”
手臂间的摇晃让霍南道清醒了过来，此时他正身处一条繁华的街道中央，四周叫卖客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是何处？本侯怎么会在此地？”霍南道拍拍颈部，适应这热闹的氛围。
“程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若不赶快些，天鉴山的秘宝要被别人抢走喽！”
一身绿衣的俏皮女子伸出白嫩的双手在霍南道面中轻晃，捉弄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程师兄。
霍南道毫不客气的打掉这烦人的手掌，不知怜香惜玉的问道：“你是何人？”
绿衣女子满脸委屈，瞬时间双目含泪转身大步离去，不再理会这个木头疙瘩。
“莫走，本侯问你呢！”
霍南道看了一眼自身穿着的白衣，提着宝剑追了上去。
“程一夫！请你离我远一点！”绿衣女子嘟囔着嘴巴说道。
程一夫？霍南道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自己为何会附着在此人身上，沁儿山的天尊到底要给自己看什么？
于是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青风集，霍南道拉不下颜面与绿衣女子探问情况，就这样一路随行到了天鉴山…………
鸡鸣，蒙蒙雨。
天鉴山麓已经聚集了不少修仙人士，多数人不过二八年纪，朝气蓬勃十分热闹。
“王兄少见，听说进来王兄入了五阶凡胎，可喜可贺。”
“林兄谬赞，林兄今日带来家传密宝可是志在必得啊！”…………
“师兄！你等等我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绿衣女子右手牵着霍南道的身角，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多了几丝嗔怪之意，连日来的行路怒气也消了大半。
“平日里不知锻炼体魄，现在又来叫苦怨不得旁人，为兄问你这黄道宝境是什么意思？”
霍南道也融入了程一夫这个身份，但宝境之事他也是旁敲侧听，不能窥探全貌，所以出言相问。
“咯咯咯！师兄又想考校师妹吗？天地玄黄，乃十天尊所立，法器符篆，天才地宝，仙境凶地皆由此分类，哪怕是黄道宝境也是由天道仙境慢慢退化而成，虽说此间宝境已近万载，但结界之力也非后代修士可比。师兄，师妹说的可对？”
绿衣女子得意洋洋的回应霍南道，告诉他自己可没有偷懒哦！
“嗯，不错！”
霍南道从这位叫锦儿的女子口中得知，他们现在正在进行门派试炼，试炼的目的就是这黄道宝境。
半个时辰之后。
“当！当！当！”
一口大钟突兀出现在半空，钟身通体碧绿，声传整个天鉴山。
“天门引！是天门引！”
识货者发出的惊呼，让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便是那通天大道的天门引。
凡古今修行者没有不知此物的人，因为修道如开路，哪怕是前人未知之路，有了路引自然事半功倍，而这路引只有十天尊具备资格为众生打开，所以天门引可谓弥足珍贵。
“天地有传承，法相及众生。
一条通天路，是为天门引。”
悠悠古音，徐徐而来，天地方圆，只见一位中年道人缓步走在天鉴山上空。
“诸位道友，贫道乃唯一山山门执事，添为九阶丹玄，今日为诸位开启天鉴山宝境，此外有一事需言明！”
“老祖请讲！”
众人合手行礼，不敢有丝毫冒犯。九阶丹玄放眼整个长云州，无一人可与之匹敌，更何况唯一山的名声更加恐怖。
西南九州，唯我一人！唯我老祖可是接近返虚的存在！
“当年，唯我祖师是第一批进入天鉴仙境之人，祖师感恩天地大德，铭记天尊教诲，立下此条规定：凡将宝物带出天鉴山者便是宝物的主人，长云州各家门户不可起私夺之心，若有违反，灭门不饶！”
此言不仅是说与在场的年轻修士，也是警告各门派掌教首领，天鉴山的规矩不可违反。
“谨遵老祖教诲！”底下的年轻修士和声道。
“甚好！开宝境！”
九阶丹玄的中年修士满意一笑，脚下轻轻一踏，飞至天门引钟体旁边，灵力自掌心而起注入大钟铭文之中。
“嗡！”
只见那钟身迅速扩大数倍，铭文漂浮化虚，笼罩整个天鉴山上空，青光蕴紫，流光溢彩。
“开！”
丹玄大修一声厉喝，铭文瞬间炸裂，化作点点星辰落入结界四周石碑之上。
“嗯？”
丹玄大修已经不是第一次执掌这种差事，想来百年前只要注入些许灵力，天门引便会撞开宝境，今日不知为何宝境之门如此牢固。
“嘶！难道是这黄阶天门引出了差错？”
丹玄大修心中暗暗压下此等想法，这可是天尊铸造的法宝，祖师都奉为珍藏，断然不是法宝的问题。
“再开！”
这一次丹玄大修注入了周遭灵力，体内金丹都黯淡了几分，天门引钟身至少扩大了十数倍，铭文也显得更加光亮。
“不好！结界反噬！”
丹玄大修还未来得及撤手，全身的灵力已经被尽数吸入天门引之中，浑然天成的内体金丹也裂开了几缕纹路，一口鲜血喷涌在大钟之上。
九阶玄丹跌落为七阶，数百年修行化作尘埃。
“卡！卡！卡！”
一时间，整个天鉴山震荡，结界石碑接二连三的碎裂，灵力波直冲云霄，在整个阴云笼罩的长云州炸开了一片晴日朗空。
“天鉴山宝境崩塌了！”
支撑西南九州近万年的仙家宝境终于在后辈修士超高强度的挖掘下油尽灯枯，这就意味着天鉴山宝境将在这最后一次寻藏中永远消失于天地。
“尔等机缘已至，贫道就此告别！”
丹玄大修默默收起门中至宝，眼神中充满了懊悔，此行得不偿失，又要苦修百年喽！
“拜别老祖！”
说话间，丹玄大修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际，留下众年轻修行者跃跃欲试
“师兄，走啊！”锦儿敲了敲霍南道额头说道。
“好，好！”
霍南道还在惊叹仙人之姿，凌空行走，一瞬万里，这对冠军侯爷的心灵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
“轰隆隆。”
天鉴山门开，两条巨大的曼陀罗石蛇从地底涌现，石蛇相盘间一道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师兄，这便是师尊所说的宝境大门，两百年前他老人家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喽！”
锦儿对师门的叮嘱记得十分详尽，自然少不了小女孩心性的炫耀。
“古书曾有记载，曼陀罗巨蛇乃邪祟之物，这种孽畜怎么会成为宝境的镇门石像。”有人惊呼道。
霍南道看了一眼心生忌惮的众修行者，坦然走到石门之前，手掌只是轻轻一触，数万斤的石门竟然一瞬间风化，一道幽深不见底的通道显露在众人面前。
“不对，这不是宝境，家父曾经描绘过宝境，说石门之后是一片阳光璀璨的草地！”
“不应该是这般啊！宝境就算油尽灯枯，也不至于这般黑暗无底。”
三两讨论声让场面显得更加混乱，众人越发的忌惮这深幽的通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是宝境最终的旅程，又有何惧？你们是贵家公子都惜命，那就让我这散修来！”
修行之路本就是荆棘，这一点散修比这些高门大阀的公子小姐明白的更加透彻，机会只有一次，先到先得，说罢散修便挑明火折进入通道之内。
有人牵头，自然有人相随，霍南道也想看一看其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于是也一步当先进入通道，锦儿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师兄身后，右手还不忘紧紧拉住师兄的衣角。
俗话说人多壮胆，不出一刻，通道中亮起了点点火光，谁也不想放弃此等机会。
步行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达通道的尽头，尽头乃是一方石台，石台上落满灰尘空无一物。
“我就知道宝境已然消失，我等无缘宝物啊！”
“晦气！早知就不进这劳什子破洞，也不知是哪个短命鬼的葬身所！”
虽说众人一片叫骂，但没有一个愿意离去，这些修士心中还是希望能寻到法宝，至少不让他人占了便宜。
“师兄，不要离我太远，这里静的渗人！”
锦儿紧跟着在墙壁摸索的霍南道，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篆，默念了几句法术，符纸瞬间照亮整个洞穴。
“上品明火符！”
众人贪婪的目光让霍南道眉头一皱，就算他没有修行过也知道财不外漏的道理，锦儿的举动太不明智了。
“大家快看！这是什么？”
随着洞穴明亮，一人指向石台后方，只见石台与墙壁间竟然连接着铁链，铁链上锈迹斑斑没有丝毫灵气，看不出有何先贤的痕迹。
“一二三四……共有十条！这好像是用于绑缚石台！”
霍南道绕到了石台后方，仔细观察生锈的铁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铁链锁石台吗？这些古代的修行者都喜欢装神弄鬼，等到出了此方境界，霍南道一定要好好“问候”沁儿山的那位天尊。
第九十九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贫道倒要看看这石台下到底藏了些什么？”
说时间，刚才入门的第一位散修手中凝结罡刃，一击劈碎整个石台。
霍南道带着锦儿躲到一旁，那平台炸裂飞石四溅，扬起无数尘埃。
只见一柄孤零零破烂剑鞘出现在众人眼中，剑鞘被那十条生锈的铁链死死地锁在地缝之中。
“诸位道友，有何人与贫道争夺此物，尽管划出门道来。”
散修不愿相信这剑鞘只是普普通通的废铁，毕竟这可是秘境中存在的东西。
“尽管拿去，在下毫无兴趣。”
“鉴宝法器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不值得出手。”
各家修士都使了手段，但这剑鞘却无反应，想来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散修大步走向剑鞘，双手握住两端用力一扯。
“咔嚓！”
一声清脆响动，破烂剑鞘断成两截，满脸通红的散修听着身后无情的讥笑。
“贫道就是不信！”
散修用力扯住一条铁链，只见墙壁上的铁锈扣松动，露出一行文字。
“贫道向来一人！”
散修再拉一条铁链。
“喜杀伐天地！”
紧跟着尽数将铁链拉断。
“赏阿鼻地狱。”
“历万家白骨。”
“爱人妻幼妾。”
“入天上仙境。”
“做到千州枭雄。”
“达人鬼神共惧。”
“更说那万古骂名。”
“添为天下第一！”
铁链对应石壁的文字完全显现在众人面前，霍南道自认为傲气十足，但比起这墙上文字诉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这该是多狂妄的人啊！
“各位小道友，老祖的这自传如何？”
声音从洞底幽处传来。
“老祖？”
修行不知岁月年轮，何以为界？唯有丹玄。
普天之下只有丹玄境界以上的人物才有资格称为老祖，眼前突兀出现的这个家伙更像是乱发狂悖之言的跳梁小丑。
蓬头垢面，破衣烂衫，骨瘦如柴，青风集上的小乞儿都要比他干净几分。
“狼藉之货，你是如何进入这仙人宝境？还不速速给本仙师道来！”
此人自暗影中现身，但周身又无半点灵力波动，根本不是修行之人，这让寻宝的修士难以理解。
“老祖今日心情上佳，便练你做了阴傀，那边的小娘皮生的一副好容颜，不错！又是处子之身！还不速速到老祖怀中来。”
衣衫褴褛不知年岁，言语间完全忽视那人的提问，近乎皮包骨的手掌张开，对锦儿施以爽朗笑容。
“放荡子！本姑娘让你笑！”
霍南道身旁的师妹锦儿是门派长老的孙女，娇生惯养岂容一介俗人放肆调戏。
说罢锦儿提剑，袖群舞动，直刺这自称老祖的家伙。
饥骨之人双目微抬，笑容逐步洋溢，上位者天生的不屑显露无疑，这么辣的小娘皮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活着真好！
“止！”
这位伪老祖手指轻轻一抬，想要的场面却没有发生，锦儿的剑离他越来越近。
“法相！”
伪老祖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中充满了阴森，似乎在责怪整个天下夺走了一切。
“厄兮！碧落！元屠！螭龙！”
伪老祖每次咬字语气都加重几分，只可惜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似乎他真没有手段可以限制锦儿。
“咣当！”
架子端得快，卸的更快，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老祖”立马双膝跪地，一副惊恐之色。
“仙家上师饶命！小人污言乱语脏了上师之耳，日后定当悔改。”
“师妹，剑下留人！”
霍南道喝止了锦儿的失智行为，想要看一看这人到底要唱什么戏折？
“刃！”
锦儿的剑尖停留在伪老祖瘦可见骨的胸膛前，伪老祖这才悻悻退了两步，爬上危险范围。
“下次看你还敢口出狂言！”锦儿小脸冷俏，平添几分韵味。
“上师息怒！小人方才不知为何头脑混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伪老祖一脸贱笑，顺从异常，身份转换做的干练老辣。
“哈！哈！鳞阁才俊也不过如此，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夫便引的失智！我且问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一位门派弟子审问伪老祖时还不忘奚落鳞阁，长云州的门派勾心斗角可见一斑。
“小人姓李名四，家住上河集。”伪老祖自称李四，对答如流。
“胡说八道！这天鉴山方圆百里哪有什么上河集？再无实话一剑结果了你！”门派弟子可没有耐心听李四胡诌，当即凶狠起来。
“上河集乃古之地名，天鉴山北尚有遗迹，千年间集中百姓因洪流侵袭而迁移，青风集老者也称自己为上河集人氏。这都不知道还有资格奚落鳞阁吗？哼！”
锦儿对自己的首次历练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古籍中翻阅地名自然知道其中由来。
“继续说！”那位门派弟子一脸不悦的喝道。
“一日前，小人放牛不慎走失，稀里糊涂的便到了这阴森的洞中。”
李四说罢恐慌的又退了几步，似乎是被周围景象惊吓过度，小民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滚滚滚！休要在此地碍眼！”
门派弟子已经将李四当做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失去了所有兴趣。
“是！是！小人这就告退！”
李四连滚带爬的退出洞穴，直到通道中段才慢慢挺直腰杆，顺从的奴仆形象逐步消失，眼神充满阴毒，气场提升百倍不止。
“师妹，随师兄出洞。”
霍南道对李四颇有兴趣，想要追出去一探究竟，以他的直觉来看这家伙没有那么简单。
……………………………………………………
山间清泉响，林飒鸟惊风。
“这人间真换了模样！老祖的魔窟至宝被盗的一干二净，这笔账尔等给我记好喽！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百倍偿还！”
李四感受着久违的自由气息，心中愈发的憎恨当年之人，誓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暗无天日的年月。
躯体与神识的双重折磨。
愤怒！咬牙切齿的愤怒！身心颤抖的憎恶！
放下？怎么可能！既然选择了让老祖回来，这一次断然不会提前离场。
送你们上轮回，莫要嫌贫道手脏，贫道天生不干净。
“李道友，好快的脚程啊！”
一声冷笑将李四从回忆拉到现实中。
“上师莫要与我开玩笑，乡野人不知何处得罪上师！”
李四躬身一拜，虔诚又敬畏。
果然世间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些散修，不受门派礼仪约束，肮赃起来令人发指。
“李道友，你这一套只能诓骗那些处世未深的高门子弟，在贫道这儿可行不通！告诉我！你在宝境洞中得到了什么？不如你我兄弟二一添作五如何？”
散修脚成快了霍南道一步，率先追上李四。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事情不会流于表面，他在洞中刚刚扯断铁链李四便突然出现，直觉告诉他另有隐情，断然不能就此罢手。
“上师明鉴，小人乡野粗鄙，愚昧无知，真不懂上师话中的含义。”李四心中迅速做了计较，设法寻找逃生手段。
“莫要给脸不要脸！把东西交出来！不管是什么，今日你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散修拔出长剑快速向李四移动。
脱！先脱为敬！
李四迅速解开衣衫，将螭吻羽缠绕在右臂之上，虽说已过了万年，衣袍失了功效，但断然不是这种蝼蚁可以斩破的。
“刃！”
长剑与破衫之间摩擦出火花，修士的灵力直接将李四击飞，狠狠地撞在身后树木之上，树干瞬间折断，势大力沉。
“哈哈哈！想不到这破衣烂衫竟是法宝！天助我也！”
散修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宝境的最后一件宝物就要落在自己手中，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而李四此时很想说你要就拿去吧！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这道人已起了杀心，只怕人财两空。
“杀！”
散修再次跃起，目标换成李四防守薄弱的颈部，欲要一击毙命。
“且慢！”
锦儿的剑已经出手，霍南道的魂魄也脱离了程一夫的躯体，他的旅程结束了。
悬浮在半空中的霍南道看着二人搭救李四的场面，之后的景色就变得愈发模糊。
第一幕好像是李四将一篇法术交给了一位杂役。
后来，李四牵着一个白发小女孩行走在月光下。
之后，场面变换的越来越快，李四身上的十条天道锁链一一被解除，又过了无数画面霍南道看见李四孤身闯入幽冥府………………
霍南道见证了第五老魔从封魔洞走出，一直到魂飞魄散，很多场景都是一瞬而过，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嗡！”
“师兄，快走啊！你在干嘛呢？”
霍南道魂魄又返回了刚开始的第一幕，与锦儿相遇的场景。
“锦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天鉴山宝境！师兄你走糊涂了吗？”
“不曾！我们赶路吧！”
霍南道感觉自身的灵魂坚韧了不少，也许这就是沁儿天尊的用意吧！这一次他要摸清自己和程一夫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直到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第一百章 抢竹片
明月照山丘，星稀随江流。
“道友，这天问卷不知会选择何人？”
“天卷卦问，每三千年一现世，每次只择十人，解答心中疑惑，指引修道明路。不知谁会成为幸运儿！”
“幸运儿？哼！也不看看这次来的都是哪些人？唯一山的十大长老来了六位，更别说还有弘立院，宗政寺，临仙榭三家天尊门派的青年才俊，我等一介散修只怕无缘入这归耳山！”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杜浊世悠悠睁开双目，他心中所期许的场面今日得偿所愿。
数百柄仙剑凌空，各式各样的修道人物聚在一条河畔前，远处的山顶金光大现，反射成伞状覆盖整个山脉，金光触及之地便是禁制，只有得到天道卷认可的十人才能进入这方境地。
杜浊世身旁站了数千修士，御剑凌空的金丹大能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望着山脉上的云顶古卷，眼中渴求这一次问道的机会。
“天尊门生驾到！诸位还不退让。”
一声高喝，数千修士中央让开一条宽阔大道，十天尊在这个年代就是无上的律法，就是问鼎苍生的雄主，谁敢落了他们的颜面，使雷霆手段一夜灭门的惨案屡见不鲜。
顷刻间，三人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书生，一和尚，一女子。
杜浊世看见来人的面貌，瞬间目色激动，尤其是看向那书生。
这位年轻的书生可是杜浊世的老祖宗，天下读书人的圣贤师，名曰杜立心。
“弘业，小生的脚程如何？”
此时的杜立心还只是初出茅庐的青年后生，修为不过三百载的才俊人物。
“阿弥陀佛，杜施主与秦菩萨旗鼓相当，小僧略输一筹，自甘认罚！”
弘业禅师心如止水，不求一时胜负，对同行二人抱以善意。
“奴家可不敢比杜公子，二位皆是结婴人物，奴家一介小小的丹玄如何做比！”
秦红绸，九阶丹玄人物，即墨大家的关门弟子，长得一副好容颜，不过染足了风尘气，自嘲也像嗔怪。
杜浊世看着三人走过身旁，这隔世的仰望，让其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活生生的祖师人物就站在面前，任谁也不能做到坦然相处。
杜立心三人到了河畔，云顶云卷开始抉择十位人选，金光掠过众修士，最终十块玉简浮现在半空。
第一块玉简上便是杜立心的名字，玉简落入他手中，他便可以自由穿梭金光限制，到达山顶的封问处。
十个玉简各自落了主人，云卷的筛选也结束了，其余众人无缘进入金光限制，封问通天道。
在场的众修士看着十人走入金光，不满的抱怨从杜浊世耳侧响起。
“这也太不公平了！世家大族便有资格，我等这些散修只能做陪衬，苍天不公啊！”
“能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底云顶古卷司职于天道，天道又给那十位大人物受了天尊剑，杜立心三人与内定并无差异，再下来就是西南大户唯一山，没有门派的依存凭什么抢修行资源。”
“休在此地杞人忧天，要怪只能怪自己修行不佳，那结婴的散修不是也进去了吗？”
修真界的资源向来有限，加上十天尊早期修行门槛放低，越来越多的凡俗人走上了长生路，活的时间越长便消耗的越大，久而久之资源只会越发枯竭。
正当众人想要离去之际，金光限制中走出两人，一大一小。
男子一身赤色长服，腰束玉带，长发散披，头簪红肖木，苍云眼配书儿扇，足下烫金靴，腰间宝蓝玉。
小女孩月落眉，剪水双瞳，皓齿琼鼻，小小年纪生的如此貌美，只是少了一丝冷清意，多了三分邪性笑。
“俗世繁华如烟雨，
大江东去自横流。”
苍云眼的男子牵着白发小女孩即兴赋诗。
“爹爹，也会作诗吗？”小女孩面对数千位修士毫无敬畏，满目的小星星是对爹爹的崇拜。
“如何？贫道是不是也像个读书人了！莲儿可还满意？”男子也是第一次做这种红衣扮相，他穿的道袍都是灰黑色，这种高调显眼只是迎合女儿眼光，男子对女儿宠溺至极。
“娘亲常说，世上的男子多如牛毛，要嫁就嫁最野的牛，爹爹是最野的牛吗？”小女孩打趣道。
“当然，试问这天下没有比贫道更野的牛了！你娘亲算是捡到宝啦！”男子将女儿抱入怀一脸自豪地说道。
“那莲儿以后也要嫁爹爹这样的人物！”小女孩与父亲分离的八千年，唯有父亲的怀抱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港湾。
“那不行！贫道不准！莲儿以后要嫁正人君子！最好是那种有才气的俊朗人，贫道这一类的家伙若是敢追求莲儿，贫道见一个杀一个！”男子说的话看似矛盾，实则是不希望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这条路太过艰辛，他不容许女儿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杜浊世看着这对奇异的父女颇有兴趣，大摇大摆的从金光限制中走来，却在这数千人面前扯起了家常小事，这份镇定自若也算是一种本事。
“爹爹，这里好多人呀！他们在看我们吗？”莲儿小姑娘笑盈盈地问父亲。
“这些人着实太多了，这样吧！贫道让莲儿看看这斗法的好戏！”
“啪！”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包竹片掷在地上，这些竹片大小不一，更像是小女孩儿闲时摆弄的玩具。
“尔等听着，想入归耳山吗？简单！这里有一百个竹片，谁抢到了贫道便送他入金光限制！”
男子盘坐在河边青石上，怀中抱着女儿，挑拨这数千修士相互残杀。
“笑话！贫道为什么要信你！”
“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二，贫道便将你斩杀在此地！”
“俺也一样！”
男子面对周围传来的质疑声不屑一笑，随后环视了一圈修士，将手指落在杜浊世身上。
“出来！捡起一个竹片！”男子上位者气息浓郁，对杜浊世指挥道。
杜浊世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幸运，随即出列捡起一个竹片向金光限制走去。
男子手掌轻轻一推，杜浊世便入了金光限制，这一幕让周围众修士眼中生了狂热。
“哼！贫道何须听你指挥！”
一位金丹大能瞬移到竹片前，将一袋竹片全部捡起，顺手摧毁了其中的九十八个，手持最后一个竹片冲向金光限制。
男子对这一幕视若无物，继续与女儿聊着家常话题。
“贼子，尔敢。”
众人见竹片被毁纷纷气愤大骂金丹修士的自私行为，很多大修已然祭出法器，欲要击杀那名金丹修士。
“当！”
金丹修士的身躯狠狠撞在金光禁制之上，随即倒退数十步，手中的竹片也被捏的粉碎。
“这是为何？”
众人纷纷看向红衣男子。
男子脚尖轻轻一踏，上百块石头浮空，全部聚集在男子所坐的青石下方。
“现在规矩改了，抢石头！谁抢到石头谁入归耳山，不过那边的金丹修士手中的碎竹节依旧有效，宰了此人，贫道第一个送他入归耳山。”
众人终于明白了，这男子才是入禁制的关键，所有的规矩都是他定的，他想怎么玩，所有修士必须听从，这才是他的游戏规则。
说罢场面演变成了厮杀，法器横飞，道符横流，引雷地火，各家手段以死相拼，谁也不愿放弃这问道的机会。
“爹爹，这些人好蠢啊！”小女孩儿见惯杀戮场面，只叹世人愚笨。
“是啊！不过从刚开始贫道也是这其中的蠢人，通过一次次生死走到了今日，棋子变成了落棋者，这段路葬送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每当你以为它会结束的时候，它只会变得越来越烈！这就是人心！莲儿明白了吗？”红衣男子轻轻捏着女儿的琼鼻，诉说着他万年来的血腥修道路。
“爹爹，等到你完成了承诺，和莲儿回家吧！莲儿想娘亲了！”小女孩想起了娘亲，想起了那个在画像前枯等了八千年的女子。
“咳！她高高在上惯了！只怕不想见贫道啊”红衣男子摇头苦笑道。
“爹爹和娘亲是怎么认识的？”小女孩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所以心中十分好奇。
“咳！贫道和她不是很熟！这一切的缘由都要怪丑疯老道。”李四也陷入了回忆。
“丑疯老道？”
“你不能这么叫他，他是贫道的养父，也是你的祖父！”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嗯！容贫道想一想！你娘亲给你提过当年天下最厉害的人物吗？”
“有啊！好像叫泰一！不过娘亲似乎并不喜欢他。”
“对，他就是丑疯老道！贫道和你娘亲在一起的原因就是他的手笔！”
“这么说来你们是门当户对？”
“算是吧！”
红衣男子抱着女儿坐在这血海中，不知从何处诉说关于她母亲的一切，当年的阴差阳错激起了红衣男子修道的决心，如果不是这女儿的娘亲他也不会二十九岁冒死问剑琳琅天，更不会有后来的万魔窟，时至今日，第五天还没有从那女子手中拿回自己冰封的心脏。
三十万字,附上一篇琳琅仙境的描写
匆匆两月，三十万字如见，多谢诸位一路陪伴。
东海之滨，琳琅仙境。
琳琅至宗天，仙家福缘地。
古传大宗御剑东行，忽闻海光蕴灵山，紫气孤直迷离，山间飞鹿踏蹄，三五朱果倒挂于树，靡靡仙音不绝于耳。
大宗喜，挑琳琅金剑劈山断水，遂成仙家道府。
万年光阴，白马跳涧，大宗早已飞升得道，只为后辈留下了这琳琅福地。
天下修长生之道者不计其数，唯以大宗派鼎立于世，琳琅仙境渊远流长福泽深厚，后辈者自然趋之若鹜。
入得琳琅天，万世好修仙！
琳琅仙境如此福泽自然门槛高天堑，修士要想入此地必须先过绫罗渡口，后至北冥海，再见潜水八首乌，方可有叩门之资，当然仅仅是拜山门的资本，至于仙人是否愿收只能看福缘高低。
北冥海，波涛翻滚大浪如叠，相传上古时期此地居住着一头蜃天巨兽，兽名唤作鲲，鲲之大，其广数千里，但后来不知如何此兽突兀消失，只留下凶传恶名和这幽幽冥海。
今日北冥海上行一宝船，船身乌铁可造，成五十米之距，有三丈之高，海水不浸，浪尖风行。船尖高挂盘龙之旗，添为朝廷官船。
甲板之上，海风怒啸，一广袍男子迎风而立，此人面色清秀，手持金龙杯，极目眺望远方，忽而开颜欣喜，忽而皱眉忧愁。
公羊载，定德十九年进士，独步殿试首名，天作红花状元，本该意气风发为民请命，但却入了弘立院，悲凉凄惨！
“载哥哥！为何一人喝闷酒啊！本宫抛弃了那么多优秀人儿，只带你一人求仙访道，自此双宿双飞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来人银冠凤钗，抚媚点水春柳，玉夷轻抚公羊载胸膛，也许是从小娇生惯养不知检点如何，尊贵的身份倒成了不守妇人的资本。
“月琴公主，微臣只不过是有感而发，哪里敢埋怨公主啊！”
公羊载对赫连月琴只有那无尽的仇恨，就是这位水性杨花的公主斩断了他为民请命的愿望，斩断了他定国安邦的志向，如果来日真的能修成仙道，小生定让你身首异处！
面首，自古是最卑贱的职业，即便是公主的面首也只不过是茶肆百姓风声谈论的笑资，当年公羊载满怀书生意气夺得头名状元，却因公主的一句话中意被世宗皇帝钦点为内府长史，做了整整三年的提线木偶，赫连族，公羊载不服！
“载哥哥，月琴不是说过了吗？自今日起只与哥哥长相厮守，琳琅仙境的门规哥哥不是背过了吗？一生一道一伴侣，月琴绝不会拋下哥哥的，今生只愿与哥哥花前月下，只愿与哥哥共沐天涯！”
平常的情话儿在这位公主口中信手拈来，不知哄骗了多少位纯真少年，但何人又敢说少年不是贪图公主美色吗？不是贪图无上权利吗？当出现了一条捷径谁又能放下诱惑原地踏步呢？
“小生此生只爱公主，还望公主带小生共求长生大道！”
公羊载每次说出这样的情话腹中都隐隐作呕，这千人穿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拜入琳琅仙境！哼！若你不是纯阴之体仙人会看你一眼吗？
门规？呵！你是冰清玉洁的亭亭少女吗？脏！真是脏！
“月琴就知道哥哥最好了！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哥哥的！”
本是那天涯海角的誓言，在这虚伪二人口中显得那么炸耳，惺惺作态各自为营，公羊载想搭皇室船入仙家路，心中狰狞只待将其碎骨万段。而赫连月琴未尝又不想入了福源地凭借容颜姿态攀附扶桑木，俗世之人有何不同？
“嗷！”
一声怒吼惊起波涛万丈，百米长的铁锈触手瞬间缠绕乌铁宝船，船上之人无不瑟瑟发抖，何奈这仅是沧海一角。
八首脚拖起几十丈的高山，山上海鲜鱼儿翻滚，水污遍布珊瑚。
一道红光乍现方才知此山乃是灵兽头颅，泼天之姿实乃惊人！
“尔等凡俗之辈为何扣仙境之门！”
潜水八首乌顶端立于三人，扮相貂绒白雪袍，背负木刻南明离火剑，傲世之意尽入筑基大圆满。
“小女子乃是人皇之族赫连月琴，申屠仙长游都大夏城之时对小女子颇为赏识，特引荐小女子拜琳琅仙山！”
赫连月琴本是凡俗体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花容惊落，开口微言不敢直视仙人之尊体，只将手中的引荐文书递出。
“原来是申屠师叔看重之人，也罢！尔等静候之！”
守山者将文书纳于手中细细观看一番，上方的确印刻琳琅天文魂。
守山道且退三步，行大礼拜巨兽顶精魂石。
“老祖宗在上，今日有人欲拜山门，望老祖宗送船至仙境印地！”
“嗷！嗷！”
精魄石之上出现了一头迷你小乌，双目之间多似人性，小触手指了指嘴巴示意要些好处。
守山者从怀中取出一黑红之物递入迷你小乌口中，等待其酒足饭饱之后才回到精魄石之中。
小乌回归本体，百米长的铁锈触手直接将乌铁宝船抛入空中，三位守山者也渡飞上船。
守山者步落甲板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赫连月琴，心中暗叹一声申屠师叔的品味一般，继而平静如一。
“仙长！”
半刻前花容失色的赫连月琴转换娇艳欲滴模样，招蜂引蝶的本领她已达炉火纯青，如今机会在前怎可草草了之。
“打住！入了这仙山可没有世间尊贵身份，贫道对你兴趣不高，莫要招惹于我！”
守山道直接驳回所谓的公主颜面，也许只有炼丹殿的申屠老道才会如此饥渴，贫道选择伴侣可没有这般世俗，干净为佳。
世上之色，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师兄不愿自然还有他人，赫连月琴又与其余二人分别交谈，却显如鱼得水。远处公羊载看着骚首弄姿的公主殿下，拳头也不由得握紧几分。
约莫过了三刻，乌铁宝船平稳着陆于仙山之下，只见数百位修道之人在半空御剑筑气修复一道破天缺口。
“仙长！这便是琳琅仙境吗？真是好美呀！”
赫连月琴显然已经与那两位守山者厮混在一起，嗔羞之态成混然掩饰。
“师妹所言不差！这便是师妹日后生活之地，怎么样？仙鹤凌云，紫气东升吧！”
“美是美！但是为何会出现如此破口呢？”
“嘘！小声点！师妹日后切莫再提此事！这可是上三宫的禁忌！不过也不妨告诉师妹，这道仙山裂痕是被人劈开的，那种大宗贫道永生难忘，可怕！轻轻一挥便将这琳琅仙境数百年的成果化为乌有！那日宣泄的仙气足够成就一位元婴大修！”
第一百零一章 往昔如烟.
却说杜浊世入了归耳山，一路攀登到了山顶处，此时云顶古卷下的十人各存异色。
“道友，你是如何进入归耳山？”杜立心忍不住好奇求知欲，率先开口问道。
“祖……先生，有人送小生入境。”杜浊世急忙上前恭敬一拜道。
“道友何须行如此大礼，不知是何人送你入境？”杜立心倒也没有大门派的优越感，随即回礼道。
“一位红衣男子。”
“哦！”
二人说话间，山下又来了上百修士，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看起来抢石头并不容易。
“阿弥陀佛，到底是何人有这能力改变天道卦问的规则。”
弘业禅师对那道金光限制仔细探查过，至少需要返虚境才能自由穿梭，而想把这严肃的卦问地变成菜市场，那人的能力只怕要更胜一筹。
“呵呵！奴家想到了一人，这世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秦红绸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一年前李四入住古鸣集的临仙榭，一出手便是一篇《摄魂秘要》，秦红绸已从即墨大家口中得知李四的身份，所以对今日的场面并不意外。
等到众修士上山的一炷香后，山下漫步三人身影。
李四与莲儿先行，后方跟着一位落魄书生，手中持着一把双面扇，正面刻绘锦绣山河图，背面行书龙飞凤舞字，扇儿比人更精神。
众人一一到齐，云顶古卷金光大作，一行金色铭文从古卷中流出。
“天道自然，相由心化。
欲问前路，请君抬头。”
金光铭文在半空中碎裂，化作上百道玉简落入后来修士的手中。
天道古卷选择了臣服，第一次改变了自己的规矩，毕竟李四的颜面他不得不给，或者说天道执行者不得不给。
“嗡！”
古卷显现了第一个名字。
“扈忠宝。”
小派掌门看见自己的名字迅速上前两步，让金光笼罩其身。
“扈忠宝，长云人氏，十三炼气，二十一岁结胎筑基，二十三岁家门突变孤身一人入唯一山门，以一眼一腿作为代价饲养仇之唯座前鹰兽，仇之唯大喜传法门，三十三岁结伪金丹成为一派之主。尔有何要问？”
云顶古卷将扈忠宝的生平所说的十分清楚，众人对这位瞎眼瘸腿的门派掌教有了更深的了解。
“贫道如何才能突破金丹入结婴？”扈忠宝也是个狠毒人，为了达到金丹境，不惜残害身体喂养唯我老祖的宠物，可见他对长生的执着。
“一人一问！破金丹与结婴只能选择其一。”金光文字再一次变换。
“结婴，贫道该如何结婴！”扈忠宝的贪心让他定了更高的目标。
云顶古卷金光流转了片刻，给出了答案。
“有三个方法可行，一则去散湖州寻找万花上人，她和你父亲有段姻缘，可助你结婴。二则拜入沁儿天宫，受无上心法可结婴。三则拜入万魔窟，习得夺魂摄魄可结婴。”
云顶古卷执掌卦问，给出的解答是最可行方案，成功率也最高。
“多谢！”………………
扈忠宝离开了归耳山，其余人的问道途仍在继续，云顶古卷多会给出三四条方案，有两条未曾变动，沁儿山与万魔窟成了常备选项，这主要原因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后方青石崖上，红衣男子与落魄书生相对而坐，二人讨论的与这封问完全无关。
“道兄，好些年没来过这归耳山了吧！记得当初我等十一人在此围猎穷奇兽的场景，一一昨日，好像就在眼前。”
落魄书生对原来的求道生涯十分怀念，修道者一旦走上了巅峰，世间留下的只有孤寂。
“归耳归耳是邽山，贫道记得当年为了那畜生折了一条臂膀，想来也是有趣啊！”
李四挽起左手袖扣，那条左臂上瞬时间附满了鳞片，这便是穷奇兽身躯铸造的左肢，跟了李四已经上万载，早已融入李四的生涯片段。
“听闻道兄近来在西南九州搅弄风云，可是想对那幽冥皇下手？”落魄书生笑问道。
“形势所迫啊！当年他和赫连季可都是仁人君子，背地里下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李四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言语间谈笑风生，但却不留一丝情面。
“哎！这也是天意弄人啊！当年我等十一人都在期许天尊剑，只可惜落在道兄头上的只有剿魔檄文。”落魄书生略微惭愧地说道。
“还别说天道有几分文采，写的檄文抑扬顿挫，当年贫道初听都拍手叫绝啊！”
一旨剿魔檄文捣毁了千家魔道门派，为首的第五老魔自然是重中之重，落魄书生当年下手也不轻啊！二人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全是因为第五老魔是个念旧的人，闻人君这个朋友他是走过心的啊！
“第五道兄，小生有一事相求。”闻人君当初为了自保天尊门派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这一点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时常羞愧昨日作为，所以想尽力弥补。
“莫要说这些，你我二人不说求字，当年的事贫道也不怪你，毕竟沁儿天宫有三五万的修士，非你一人可以左右。”
门派越大责任便越重，每到抉择关口总要顾及手下人的生死，第五老魔向来是逆天行事，但闻人君不同，他要顾念苍生，他要舍己为人。
“道兄，将血沸三篇给予小生如何？”西南的霍乱全是由血沸术引起，他不想第五天越陷越深，迎来第二次剿魔檄文。
“想要便拿去！贫道身上的因果多如牛毛，少一则多一片又有何妨？今日你的因果贫道便给你承了，回到沁儿山你还是高洁的闻人天尊，天道驾下的第一君子。”
“小生羞愧！”
闻人君臊红掩面，有时想想第五老魔更像是一个求道者，不受任何约束，随性妄为，敢于天道叫板，敢做前人不敢为之事，纵使万般罪孽加身，但这十一人中就他活的最自在，也许当年闻人君能够站出来与第五老魔一起问罪天道，这天下便是另一番场景………………
封问已经进入了尾声，在场得只剩下杜立心与杜浊世二人。
“杜立心！”云顶古卷显现金字。
杜立心上前一步，进入金光笼罩。
“杜立心，弘立门生，九岁炼气，十四岁筑基，三十七结伪金丹，三百二十一岁入结婴，尔有何问？”
杜立心默默点头道：“小生有一问。卷仙为何称小生的修为是伪金丹？金丹与丹玄之间存在何种差异？”
金光迅速变换，书写另外文字。
“十天尊法旨，凤鸣龙吟年之后改变天下修炼之道，自金丹至渡劫只求巅峰，不求圆满，所以九阶丹玄只是金丹巅峰，并不是金丹圆满。”
圆满和巅峰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这是为了简化修行的时间，九阶便可突破，无需达到九阶圆满，这样一来既减少了修行者所耗费的精力，同样也削减了天才地宝的消耗。
“这不公平！这是对后辈修士的不公平！使用这种方法修为就算达到陆地散仙，也要低十天尊一个大阶级，这样一来后辈修士永无出头之日。”
杜立心自幼便喜欢求索真知，一语道破了其中的阴谋，咒骂之声就连老祖公羊载都不放过。
“这年轻人贫道喜欢，有股子生气，闻人君你说呢？”
第五老魔就喜欢看这种与天抗争的场面，从这年轻人身上他寻到了昔日的踪影，面首出身的公羊载能有这样的子孙算是他的福气。
“哼！不知天高地厚，只着眼于自身利益，从不考虑后世人的死活，这种年轻人只不过是狂妄罢了！小生教教他！”
闻人君作为执棋者，面对后辈质疑自然要做出回应。
“小后生，知道天有多高吗？”
青崖上盘坐的闻人君话音刚出口，身形已经到达杜立心面前，折纸扇点在杜立心的胸膛上。
“嗡！”
纸扇发出一道微光，在场的百位修士全部定在了原地，就算是元婴辈也不能动弹一分，陆地散仙的手段便是如此可怕。
“您是……！”
杜立心已经叫出了姓名，但周围所有人耳中都听不见声音，只有天尊门派出身的三人大惊失色。
“公羊天尊可曾教过你竭泽而渔四个字！”
天道有限，在现世人眼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放在后辈身上吗？山中的兽儿总有一天会被捕猎干净，水中的鱼儿也有一天会灭种无影，挖掘的灵石矿，蕴藏的天才宝，先人的墓冢碑，普天之下的灵气全是一般，唯有合理利用才能达到修士的连绵不绝，一旦失了法则，过量使用便会难以续存，这就是竭泽而渔的道理。
“小生不服！您成就大道的这条路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为何您能置身事外？”杜立心不愤的问道。
“置身事外！呵！等你以后就明白了，一旦踏足何谈事外？前人的路一直在脚下，只是看后人如何走，你若是有志气，闯出一条新路也算本事，但就今日而言，你没有资格与贫道讨论。回去好好想想吧！”
闻人君纸扇轻轻一抬，百位修士被驱逐出归耳山，又回到了金光限制之外。
第一百零二章 壤驷老贼
花开两杜鹃，遍野不闻名。
孤坟草箐头，未知归来人。
归耳山山顶只留下四人，落魄书生，红衣男子，白发小姑娘，以及杜浊世。
“爹爹，此人很厉害吗？扇子叔叔都拿他没有办法！”莲儿指着容貌平常的杜浊世问道。
“呃！贫道要如何给你解释呢？杂鱼都算不上的蝼蚁辈！莲儿要努力修炼，要不然以后就会成为这种蝼蚁。”
第五老魔观了一眼杜浊世便知深浅，将他作为说教材料劝告女儿莫要过于贪玩。
“嗯！莲儿知道了。”
“乖！”
第五老魔还没有适应父亲这重身份，对女儿也经常自称贫道，不过第五天很感激莲儿的娘亲，像他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能得一女，是诸天的怜悯，是琳琅仙宫的仁慈。
“小后生，该你了！”
落魄书生顺势一推将杜浊世送入金光。
杜浊世站在金光下，感受着铭文的洗礼，过了许久云顶古卷才浮现出文字。
“杜浊世！”
“杜浊世，原名杜太平，南国人氏，十九岁入炼气。尔有何问？”
天道驾下，无所不知，云顶古卷的能力也在于此。
杜浊世刚想开口，灵魂已经飘出寄居的躯体，而那具躯体也迅速消散在金光中，杜浊世变成了游魂状态，他没有资格询问古卷，这也是修行的戒律。
“道兄，今日的因果就拜托了！”
落魄书生向红衣男子一拜，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天道。
“好说！莲儿在此等候，贫道去去就回。”
红衣男子起身与落魄书生并肩而立，二人双双进入了金光笼罩之所。
须臾间，一道血红之光与一道宝蓝之光直冲云霄，硬撼云顶古卷。
“天道听着，闻人君所行的因果记在贫道账上，日后我俩慢慢算！”
这天底下只有第五老魔敢与天道如此说话，他身上背的债重过三山五岳，他身上记的仇胜过血海红江，世人不敢做就由魔头来做，今日他就要扛闻人君的因果。
“请！”李四红袍一撩示意闻人君出手。
“多谢！”
闻人君向前踏了两步，宝蓝之光盖过云顶金光。
“壤驷老贼，为何不说话？”落魄书生指着云顶古卷问道。
这一次古卷并没有显现文字，而是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天尊何故苦苦相逼？老道在这古卷中困了九千年，一心司职于天道，还望天尊了却旧日恩怨，放老道一条生路。”
古卷声音低沉，多存哀求之意，他为了当年之事付出了惨重代价，只剩下一缕神魂栖身古卷，但最终还是躲不过闻人君这命劫。
“哼！想活，也简单！给小生和道兄测一测生平！届时你若是还活着，小生既往不咎。”
落魄书生身上散发的宝蓝之光已经完全包裹云顶古卷，今日他测也得测，不测也得测。
“天尊莫要玩笑，天尊与老祖是跳脱五行之人，老道就算耗尽这神魂也不敢测二位的生平啊！”
一个是号称修行者第一的万魔老祖，另一个是天尊丙首的沁儿仙宫宫主。这两位大人物的生平岂是常人可以窥探，其中牵扯了多少天道因果，这无异于自毁神魂，置人于死地。
“不测！小生可就要毁了这云顶古卷，让道兄将你练成神魂油，常明于沁儿天宫。”
神魂油可是比幽冥皇煎魂锁都可怕的手段，一点点燃烧焚魂的折磨更胜烟消云散。
“老祖救命啊！小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为这百位修士卦问，您也是炼魂大家，这其中的消耗您也明白，小道真的再测不起呀！”
壤驷老道与李四二人同属一个时代的修士，深知万魔老祖的手段，只有说服此人才能免过一劫，闻人天尊再厉害也会顾及天道，但李四不会呀！今日要不是这老祖扛身，闻人君也不会叫板天道。
“欠了就要还！挨打就要立正！测个命嘛！这有何难？要不贫道帮你想个办法，贫道的魃兽近日才镶了穷奇心，差一缕辅魂，当个行尸走肉也不错，你说对吧？”李四可不是善人，锦上添花他做不来，落井下石他比谁都手顺。
云顶古卷进退两难，挣扎片刻过后选择了屈服。
“哎！请老祖上前！”
云顶古卷再次反射金光，笼罩在红衣男子身上。
“第五天！”
“嗡！”
这三个金光字刚刚显形，云顶古卷便已剧烈颤抖，失去了刚才的光芒万丈。
“李四，原名第五天，揽月寨人氏。二十一岁入道，二十九岁问剑琳琅天，三十岁创立万魔窟。”
“咔！”
云顶古卷出现了一道裂痕，壤驷老道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虚弱。
“……四百七十九岁为求药引，尽屠六万赵北人。………”
“……一千二百四十一岁为了罗煞面具，残害十二万…………”
“……三千岁大寿，门下弟子杀绝十六仙派修士作为寿诞贺礼……”
一桩桩一件件都背着血海深仇，李四的泼天恶人形象展现在杜浊世目中。
“漏了！贫道与你的事怎么没说？”李四比谁人都记得清楚，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他必须都记得，要不然别人的后辈子孙来寻仇，忘了姓名岂不是对来人的不敬！
“是！老祖两千零二十岁时，老道入了万魔窟求老祖庇护，老祖大发善心将老道的神魂凝练，这才有了今日的云顶古卷。”
壤驷老道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根本没有神魂精力让他诉说后来之事。
“闻人，怕是问不得了，贫道的事只怕他没精力说完了，要报仇趁早啊！”李四拍拍闻人君的胸膛说道。
落魄书生今日就是来毁坏云顶古卷，二三时间消磨只是在观望天道的态度，壤驷老道称不上人物，但他的靠山可是这天下之主。
“尔等名列陆地散仙，为何不守信用？”壤驷凭借着求生**支撑到现在，李四的一句话将他推入了绝境。
“信誉！与你这种人如何谈信用？当年你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不愿给小生亡妻渡魂，害得小生孤身一人前往沁儿山，历经千辛万苦寻得仙师，等到归来日小生的妻子已经被草草下葬，魂魄消散于天地，这破天仇怨怎能就此作罢？”
这么多年闻人君搜集天下功法秘术就是为了寻找亡妻的痕迹，万般努力化作转头空，这心中的积怨自然也越来越深，但凡当年壤驷老道心存善意为公暂月渡魂，闻人君凭借今日的手段无论是去找幽冥皇要人，还是寻找亡妻的转世，二人都有团聚的一日，但就是因为这老道把这门路封死了。
“天尊人要讲理呀！且不说老道为了躲避你的追杀藏的数百年，就单论公暂姑娘之事，人不是老道杀的，当年度魂就是这个价，老道不善也不至于死吧！为了躲避天尊，老道舍弃躯体躲入这古卷之中，难道这还不够吗？”
壤驷老道也很委屈，因为一次渡魂的事被追杀了几千年，弄到现在不人不鬼，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消了吧。
“哼！不够！今日定叫你魂飞魄散。”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刚开始新生的怨念只有点滴大小，但当怨念作为主力便会滋生巨大的动力，这种动力可以驱使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从一介书生走到陆地散仙一步步的积累沉淀下的仇怨只会更大，当年涉事者只剩下壤驷老道一人，闻人君岂能放他了事！
说罢闻人君踏步凌云欲要捣毁云顶古卷。
“轰隆隆！”
天边雷声炸响，一头雷泽巨兽浮现在众人面前，凭借左足阻挡住闻人君的纸扇。
扇子与雷足相撞，化作漫天雷网落入云层，霎时间宝蓝之光冲散了所有的云雾，以及那漫天的雷网。
天道还是出手了，云顶古卷司职于他，他岂能容忍别人挑衅他的权威。
“哈！来了一头雷兽就想挡住因果！天道，你也太小看贫道了！”
一道冲天血刃击向雷泽之兽，瞬时间斩落了它的龙角，红衣男子漫步在云间，那双苍云眼可断山河。
“吼！”
雷泽之兽执掌雷罚，岂容他人挑衅，右蹄重踏朗空，漫天雷网结成雷链想要封锁第五老魔的前进道路。
“呜！”
只听一声长啸，归耳山顶剧烈摇晃，从山巅石崖中窜出一身影，修长的骨爪斩开了雷网，整个归耳山化作了枯草沙地。
飞天魃兽身披盔甲，背展红袍蹲坐在第五老魔身前。
这世间能够硬撼雷泽兽的人物屈指可数，同等兽类就此一只，老魔花了万年时间养起来的怪物，饮了无数鲜血，食了多少生灵，才达到了陆地散仙的水平。
一雷灾，一旱灾，两只凶兽在云间斗法，你来我往好不畅快。
杜浊世的旅途也在两兽的斗法中结束了，闻人君毁了云顶古卷，作为代价天尊人物永世不得出沁儿山，为了亡妻，闻人君也学了一次第五老魔叫板天道，但后果就是这无尽岁月的囚禁。
有人问过闻人天尊这值吗？
闻人天尊只是摇头苦笑道：“不值，但如果再选一次，小生也会和道兄再叫板一次天道。”
第一百零三章 落天宫
“嗯～！”
一声轻吟在李开花耳旁响起，一缕莲花的香气浸入李某人的鼻尖，他的灵魂之旅从此刻也开始了。
苍云眼缓缓睁开，侧面咫尺间睡着一位女子，修长的眉毛已经碰到了李某人的额头。白色的长发落在枕上，一臂一足搭在李开花的身上，李开花与女子同宿一床。
白皎绫罗背，红衣微澜衫。道玄翩若惊鸿，楚腰卫鬓遮不住神颜婀娜，冰肌紧锁骨，原是玉京人。
忽闻面，仙家雪莲盛开，桃花薄唇，夭夭三千弱水，月落眉点缀剪水双瞳，皓齿琼鼻成倾国烽火态。
这等绝色只属天上有。
“看什么？不认识本尊吗？”
白发女子双手搂住李开花的脖颈，说话语态十分清冷，更像是对某个陌生人。
“姑娘，这是何地？”
李开花讪讪的开口，一醒来便在这红帐内，周围布置的喜庆，鸳鸯被褥更显昨夜欢愉，李开花可不能接这个锅，瑶妹还在等他呢！
“姑娘？昨夜已不是了。”
白发女子睁开剪水眼，冷漠间多了一分嗔怪，直视李开花。
“这……”
李开花真的很想说与自己无关，但他怕将此话出口会被女子就地打死，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烂木集的赌鬼，你很委屈是吗？嗯！李随缘！”
白发女子是何等身份，若不是烂赌鬼拔出了螭龙剑，女子岂会下嫁于他。
李随缘！这个名字李开花可是太熟悉了，他的三世祖，爷爷李铁锤口中的一方霸主，按这么推算，这女子便是李开花的三世祖奶奶，这可就玩儿大发了。
“您早啊！”
李开花迅速脱离床褥，穿起昨夜的新郎官大红袍，恭敬的背对女子，三世祖奶奶，孙儿可没有不敬啊！
“昨晚怎么不见你这般客气？嗯？本尊问你呢？这里是落天宫，没人可以拒绝本尊的问话！”
白发女子随意穿了一件外衫，斜靠在枕身，这种浓郁的上位者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您先休息，李某在房外恭候！”
李开花可不敢冒犯这位祖奶奶，快步向红门外走去。
“嗡！”
白发女子手间掂着一把迷你小剑，一抹浅笑胜似百花开，须臾间，那剑身飞速掠过李开花的耳侧，悬停在李某人的面前，剑尖和眼睛的距离只有分毫，不容他前进一步。
“夫君大人，昨夜你不是一句一个小娘皮，今晨怎么变的如此惧怕本尊。这碧落剑你可还认识？问问她让不让你出去！”
白发女子虽然承袭的是母亲的门派，但性格更像他父亲，做事随性所为，不拘于正邪之道。
“您莫要开这种玩笑！”
李开花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但那碧落剑随之跟进，一直把他逼回了红床边。
“娘亲常说嫁一个人就要抓住他的心，夫君你说呢？”
白发女子不知从何时手中多了一颗冰封之心，她的手段与母亲同出一折，的确是抓住活生生的心脏。
李开花低头观了一眼三世祖的身体，心脏处多了一朵冰梅花，以寒冰灵力代替心脏的跳动。李开花不得不感叹一句：祖奶奶，您是真的会玩啊！
“刷！”
白衣女子娇嫩的柔荑强势的握住李开花的手掌，一把将其拉到床边，玉足踏在李开花的胸膛上，这夫妻伦常本末倒置。
“夫君平生不是最爱赌吗？妾身便于你赌一把，你若能突破先天，步入练气，这整个落天宫，不，整个葬天阁任你驱使，包括本尊在内，如何？”
李随缘与李开花同病相怜，全身经脉堵塞，一辈子也踏不入修行境界，就因为这个赌约，李随缘甘居白衣女子之下，做了一辈子的幕后人。
“您决定就好！”
李开花也不知三世祖做了如何抉择，但有人庇护，背地里弄鬼岂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赌约就此成立！妾身可会一直看着夫君哦！”
白发女子移开玉足，全身靠在夫君怀中，眼中的冷漠第一次改了幸福之色，心中的坚冰也在逐步融化。
……………………………………………………
二人交谈了片刻，白衣女子有事要处理，李开花这才得空出了房间门。
刚踏出房门一步，李开花便见识了什么叫做仙家境。
层层云雾缭绕的山顶大殿，门前两条石龙盘踞，殿宇平台中心一个高达数丈的鼎炉焚烧丝丝烟火，眺望山门下数百顷灵田仙泉，朱果倒挂于树，时不时可见御仙剑从头顶掠过。
“这就是仙人的居所吗？”
李开花感叹了一句见是浅薄，昔日书生所说的仙人之景比起此地婉如牛毛冰山脚。
“恭贺太师叔祖！”
殿宇外平台演练的上千位修士齐声落拜，可见威风场面。
“太师叔祖，小道将您的物件全搬来了，以后您便入住落天宫，届时可别忘了小道啊！”
一位长相俊朗的修道之士走向李开花，说话间双膝已经跪地，面上尽显虔诚。
“诸位快快请起，你是……”
李开花眼前这位修道之士有些印象，但左右思索记不起来人。
“小道出尘子，葬天阁第十代门徒，当日您与柳天阙入山门时便是小道接待的，您忘了吗？”
此人便是后来一缕残魂斩杀天下第一剑士宗杰的出尘子。自称修道不过七百年的金丹客。
“哦！出尘子啊！好好！”
李开花还是没有记起来这人是谁，随口答应道。
“太师叔祖，您的东西！”
出尘子手中拿着两个物件，一个是李开花熟悉的螭龙剑，这剑的模样与后世没有任何改变，同样是锈迹斑斑，另一个物件是半本书，看起来像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李开花接过两物，随手翻看着半本书籍的正面，笔迹不像是毛笔字，写的也十分丑陋，书名叫做《异界大召唤术》。
李开花翻开第一页上面画了很多图案，所有的图案类型李开花都没见过。
“巫妖，巨龙，天使，飞机大炮，高楼地铁，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开花也不知道三世祖脑子中装了些什么，这玩意儿也能叫修炼功法吗？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出尘子站在一侧也观看这其中图案，着实也想不通与仙家道法有何种联系？
“嗡！”
正当李开花翻阅之际，螭龙剑发出鸣响，将李开花手中怪异的半本书籍吸入了剑柄八卦之内，瞬时间又失去了动静。
“太师叔祖，剑祖宗显灵了！”
出尘子作为目睹者，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
“你可知道这螭龙剑的来历？”李开花对书籍没有兴趣，但迫切想了解这宝贝的由来。
“太师叔祖这您算问对人，小道虽然修行资质不佳，但博览古今书籍杂谈，对……”
“说重点！”
“螭龙剑原本是泰一天尊佩剑，后来泰一天尊将剑传给了义子第五天，也就是后来的万魔老祖，万魔老祖与琳琅仙境渊源颇深，更是老阁主傲霜天尊的夫君，在万魔老祖杀落幽冥府之后，他老人家便加入了葬天阁，成为了葬天阁的太上长老，老阁主夫妻二人后来双双陨落，将此剑传给了女儿，也就是如今本阁阁主的青莲天尊，半年前太师叔祖拔出了螭龙剑，成为了剑祖宗的第三代主人。其中还有一件趣事，太师叔祖要听吗？”
“讲！”
“这葬天阁是由何而来呢？当年此地名曰琳琅仙境，在傲霜天尊一次游历归来后改为了葬天阁，其中的葬天二字，就是葬的第五天，可见当初傲霜天尊似乎不太愿意这门亲事，小道不敢往深里说，这其中的事太师叔祖一想便会明白！”
李开花已经明白了大概，泰一天尊使了强硬手段撮合二人，这才致使傲霜天尊对万魔老祖的不满。不过时间证明泰一老祖宗的眼光的确不错，按这么推算，泰一就是李大富，万魔老祖便是李四。爷爷所说的大府是真的辽阔啊！
“哈哈哈！师师师……弟，昨夜可可可……过得快活！”
这般爽朗的笑声从半空云层中传来，一道身影落在李开花身旁，此人敢在落天宫内说荤段子，可见其身份非同一般。
来人相貌普通，身后背着一个油布袋，说话结结巴巴，不过长得十分魁梧，像是个农家汉子。
“师师师……弟，昨昨……夜可把师姐收服了吗？”
农家汉子用力拍拍李开花的肩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道拜见柳天阙！”
出尘子对此人的恭敬更高于对李开花的态度。
天阙，是天尊颜面，代表天尊行走世道，普天之下只有十位，这农家汉子便是这榜上之人。
“师……弟，师兄问……问你话呢？如今的万……万魔窟就只剩下我们三人，师……兄一定会照顾你的！”
“师兄？”
“乖……乖！”
这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家伙名叫柳藏峰，小名柳狗子，十天阙中的第一人，十天尊驾下第一剑修，第五老魔元屠剑的继承人。
“走……走！随贫道……道去见师姐！师兄……兄惹祸了，待会儿你可要给师兄……兄多说几句好话！”
第一百零四章 顾青莲,李青莲
琳琅至宗天，仙家福缘地。
紫韵光芒冲天槊，万丈高山入云龙。山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山下灵田广布，阡陌交错。
“师兄，落天宫就在眼前，我等为何要下山？”
“规规……规矩！”
柳藏峰穿着一双草鞋走得极快，粗糙的手掌死死钳住李开花的右臂，将他带到了山门前的岛滩，这段距离对于凡人来说十分遥远，李开花累的气喘吁吁。
“好！现在……我们入山！去拜……谒师姐。”
柳藏峰拉着李开花又开始向山顶落天宫进发。
“师兄，你莫不是在戏耍师弟？”李开花感觉这个师兄脑子里有问题，明明就可以一步踏入落天宫正殿，现在来回又要走这个折道。
柳藏峰连忙摇头，格外认真的说道：“规矩，这是万……万魔窟的规矩。”
“柳前辈，您回来了！”
“天阙大人，您回来了！”
“柳师叔，您回来了！”
一路之上，从牙牙学语的小童至白发苍苍的老者都恭敬地让开道路，柳藏峰带着李开花一路通行至山脚。
柳狗子拉着生无可恋的李开花一路狂奔，上百里的山路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李开花此时意识开始模糊，甚至有些想吐，脚底板磨得生疼，几次想喊停柳藏峰，又口干舌燥无法发言。
这完全是折磨，李开花怀疑这个貌似忠良的家伙想要谋害自己。
“师……弟，看！这就是琳琅……金剑，当年天宫……开府的时候，大宗留下的！”
柳藏峰指着山门前道路中央的一柄巨大石剑说道。
二人就这样在柳藏峰的“精心”介绍下“愉快”到达琳琅天宫正门。
此正门与众不同，是由冰块垒砌而成，最上方书写着“葬天阁”三个大字，道法雄宏，意境深远。
“师……弟啊！这就是当年琳琅天宫的……主人，十天尊中的甲首顾傲霜所书，另外提一下这位长辈……是大师伯的结发道侣。待会儿……看师兄的眼色行事，毕竟我们万魔窟……的人在琳琅天宫并……不受欢迎！”
说罢，柳藏峰狠狠一脚踹在迎客童的屁股上，大声骂道：“还……不去敲……迎客钟！”
“是，天阙大人！”
迎客童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钟前狠狠地撞击了九次，钟声洪亮传遍整个仙山。
柳藏峰则一本正经的走到山门下，将腰间元屠剑立在石板之上，挺直脊梁的大喝道：“万魔窟……王林老祖驾下剑修柳藏峰叩山门！”
“师弟……该你了！顺便提一下……大师伯叫第五天！万魔窟开山祖师，天下第一……大魔宗，天下第一……剑修，你……可别说错了！”
“师兄，我能先喝口水吗？”李开花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说道。
“好男儿……别啰嗦！快说！”柳藏峰大力拍了拍李开花的肩膀催促道。
“好～！万魔窟万魔老祖驾下剑修李随缘叩山门！”李开花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说出了三世祖的名字，尽量迎合这位不正常的师兄。
“好！回家！”
说罢，柳藏峰又强行拉着李开花向那一万多个台阶狂奔而去。
迎门童看着远去的二人不由得叹息道：“天阙大人也太执着了吧！万魔窟早在凤鸣龙吟年间已经覆灭，如今天下只有他一人自称万魔窟弟子，着实令人敬佩。”
落天宫，琳琅仙境最高的宫殿，只有历代琳琅天的主人才有资格入住。
这一代的主人有很多名字，顾仙颜、第五魔女、小李魔头，或者说是天道承认的最后一位天尊人物。
“师……姐！狗子回来了！师弟……不听话我已经帮师姐教训过了！这次不用再……闭关了吧！”
柳藏峰直接无视两边的金甲门卫，一把推开落天宫的大门，穿越庭院直接到达天宫大殿。
大殿陈设十分简单，几顶红纱帐，一张木质椅。白发女子慵懒的靠在椅上，百无聊赖的听着殿前一位白衣男子的奏报。
“柳藏峰！你懂不懂规矩！这里是琳琅天！不是万魔窟！”
白发女子尚未发言，白衣男子便拦在他们面前，此人身高八尺，相貌俊朗，一双丹凤眼十分出彩，腰佩南明离火剑，语气十分高傲。
“司空……念！贫道……没和你说话！你是不是……找死？”
柳藏峰对琳琅天宫的恶感几乎全部集结在这一个人身上，古板死直，抱着那些臭规矩处处与人找茬，柳藏峰对此人早就看不惯了。
“你怕没有这本事？你擅闯落天宫，贫道依照门规要关你三百年禁闭！”司空念淡淡的开口，丝毫不惧柳藏峰的绝世修为。
“什……么？贫道……要宰了你！区区一个乙首，也敢在贫道……面前叫嚣！”
柳藏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关禁闭修炼功法，这种枯燥日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琳琅天宫除了高不可及的青莲天尊外，囊括了天阙甲乙二人，这也是琳琅天称雄的主要原因。
“要动手也无妨！不可在落天宫之内，贫道随你去传法台。”司空念脸上虽然平静，但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好战之气。
二人就这般僵持不下，而高台的白发女子却没有出言阻止，而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似乎对这种好戏很感兴趣。
二人争吵了半刻之后。
“嗯～？”
顾青莲微微抬眼，司空念立即双膝跪地，而刚才叫嚣的柳藏峰也立即收声，整个大殿噤若寒蝉。
“司空念，退了吧！”
顾青莲玉指敲击着木椅，声音虽轻，但绝不容置疑。
“是，阁主！”
司空念躬身退出大殿，临走时还不忘将杀人的眼光看向柳藏峰
等到司空念退出大殿，顾青莲立即换了副模样，慵懒的撑了撑细腰，嘴角挂着天尊不该拥有的邪魅笑容。
“柳狗子！师姐的话你忘了吗？”
“师……姐！这司空念欺人……太甚，要不我们不坐这琳琅……天宫主人，回万魔窟……开封魔洞，让这天下看看我们……的厉害！”柳藏峰恶狠狠的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让师姐学老爹，然后不要娘亲留下的偌大家业喽！那师姐不是很亏吗？还是说师弟想要再闭关几百年参悟一下幽冥剑意！”
顾青莲手指轻轻一动，一柄飞剑从红帐中破空而出，悬停在柳藏峰的面门前。
“嘿嘿嘿！师弟……哪敢！嗯！匡扶天下正义……乃吾辈所为，我等必将秉……持天道之志，扫清天下……魑魅魍魉，还天道……朗朗晴空！师……姐，师弟突然想到自身……还远远不足，这就不打扰师姐了！贫道去练剑了，告辞！”
柳藏峰寻了个说法，急忙向殿外退去，师姐的恐怖柳狗子心知肚明，斗了三千多场法，没赢过一次，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这种恐惧烙印在灵魂。
“嗯？”
顾青莲的一声质疑，柳藏峰立即停住脚步，转身跪在师姐面前，双手抱耳，一脸哀求的看向李开花。
“其实吧！……”李开花答应过要为柳藏峰说好话，哥们儿义气不能断。
“闭嘴！”
“好嘞，您请！”李开花很识趣的站到了一旁，祖奶奶的眉头他可不敢触。
顾青莲收回了飞剑，在指尖化作迷你幻形，再次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悠悠开口道：“说！”
“师……姐！我错了！”柳藏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
“错在哪里？”顾青莲问道。
“师……弟不该去万法门挑衅，打伤了三十余位长老！”柳藏峰小声的说道。
“万法门算什么东西！本尊已经接到了引渡天尊的千里传音，柳狗子你好威风啊！打着老爹万魔窟的名号大闹宗政寺，打伤了主持弘业和尚，还与花和尚恋红尘做了结义兄弟，我看要不了几年，你便想就地飞升了！”
顾青莲对待万魔窟这颗独苗一向宽厚，但柳藏峰惹是生非的气焰越来越高涨，今天若不打压一下他，只怕日后又要走上老爹的路，届时谁也救不了他。
“师……姐，这也不能全怪……师弟，弘业和尚到处宣扬……大师伯是魔头恶人。经常拿师伯给……门下弟子举例，说是什么恶行佛……难渡。师弟……脾气向来差，听不惯他人……诋毁我万……魔窟。”
柳藏峰对王林老祖的崇拜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万魔窟的名头，天尊门人又如何？柳藏峰说打便打，不服就跳出来试试斤两，技不如人便上报天尊算什么本事！
“许做还不许说了！老爹在世的时候就是大恶人，他都堵不住悠悠之口，你更胜老爹三分吗？”
顾青莲从不否认第五老魔的恶行，她在十天尊面前早就扬言过，无论是何方仇敌，只要与老爹有怨，尽管寻她便是，落天宫门永远向尔等敞开，只要你能斩落本尊，本尊心悦诚服！
顾青莲是第五天的女儿，老爹身上的因果本就应该记在她身上。
你若要来，我便不躲。
立于此地，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