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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笑全文阅读

作者:凌楚殇     神剑笑txt下载     神剑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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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传说

    云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夫家里,父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他们既不是呼风唤雨的朝中大臣,也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名流,更不是武艺高强的江湖豪侠,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他所生长的地方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远离外面的刀光剑影,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过得自在。

    父母从小就告诉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虽然是独子,但父母却从不溺爱于他,反而对他管教更为严厉。

    父亲云成早年读过不少诗书,比起村里其他人,云成更显得彬彬有礼。

    可造化弄人,云成不得不放弃离开村子考取功名的念头,只能一生在这深山小村里耕田打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云成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和他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因为他们太俗,自己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却要终日对着这样一群俗人。

    可他又从心底爱他们,因为几十年来生活在一起,他们早已把彼此当做亲人,所以他时常痛苦,只能埋怨上天不公、命途多舛。

    似乎是为了不让云端重蹈他的覆辙,他从小就对云端特别严厉,已然近乎到苛求的地步,他时常告诫云端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不要随波逐流。

    那个时候,云端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也只能选择按照他说的做,以至于云端总是与同龄人显得格格不入。

    用云成的话说,他注定要走一条没有人陪同的路。

    村子里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每一个少年男子在十七岁之前都会一连几天做同样一个梦,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梦里他们会遇到一个女人,每个人的梦境都不一样,所以每当有人梦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就会告诉给村里的其他人,然后大家一起谈论。

    几百年下来,已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了。

    据说,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都有,但是很少有人能在梦中见到她的脸,或者知道她的名字。

    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每隔几十年就会有少年在梦中知道她的名字,还把这个名字告诉给了村里人。

    可是在不久之后,从梦里知道她名字的那些少年,在入睡之后就再也没能醒过来,无一例外。

    所以到了最后,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村民记忆中最可怕的噩梦。

    村里的大人都害怕自己家的孩子在梦中听到她的名字,盼望着只要能够过了十七岁,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了。

    至于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与这个村子有何渊源,无从知晓,也没人愿意去查探。

    云成对这些鬼怪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每当村里人在一起谈论妖魔鬼怪的时候,他就远远地走开,一脸嫌弃。

    但他唯独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因为他曾经也梦到过那个神秘的女人。

    云端一直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够让这个村子里的人几百年都无法摆脱这样的梦魇。

    有时候他甚至能希望早点梦到这个人,虽然他知道这很危险。

    但他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倒霉,成为几十年才能出现的那个可以听到她名字的人。

    他的爷爷在他出生后不久,找了村子里唯一的,同时也是祖传的一位道士给他算过命,说他大富大贵。

    虽然大家从来都不信这个神棍的话,但云端的爷爷奶奶却一直当真,始终坚信他能够走出村子,出人头地,然后给村子带来希望。

    这一年,他十六岁。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云成教会他的东西已经很多,家里人很高兴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但忧愁与担心也与日俱增。

    十六岁,意味着接下来的这一年里,云端一定会做那个梦,那个让云端害怕而又好奇的梦。

    夏日又来了,一年中最酷热难当的季节对于云家村来说反而是最让人喜爱的时节。

    云家村常年寒冷异常,只有在夏季的时候才会暖和一些,所以村里的很多习俗都会定在夏季。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镇灵节”,村子里的很多人都会去祠堂参加,据说是为了驱逐邪祟,护佑村民。

    云端一向不喜喧闹嘈杂之处,而且他也不相信那个老道士有降妖伏魔的本事,索性就避开人群,一个人在溪边背着云成教给他的诗词歌赋。

    远处也有不少没有去参加镇灵节的小孩子在嬉笑玩耍。

    但他从小便不与他们接触,故而他们看到了云端也只当他不存在。

    云端虽乐得清静,但心中却有一种落寞感,不自禁的停下了背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端儿”

    云端心头猛地震动,回过头,只见他的爷爷云川正佝偻着身子,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他很是不解,按照云川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镇灵节才是。

    于是,云端赶紧过去扶着他,问道:“爷爷,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参加镇灵节吗?”

    云川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块大石头边,在云端的搀扶下小心地坐下。

    他双手紧紧握着拐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皱纹和茧子的双手,心中感慨万千。

    他的眉间闪过一丝愁绪,淡淡道:“爷爷老了,镇灵节看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新鲜的,我见你不在,猜到你准是跑到这里来了,故而让你父亲去参加镇灵节,我到这里来看看你。你背书入神,爷爷在身后跟了你这么久你都没发现,爷爷很开心,只是你因为那群小孩子心里不快活,爷爷也看到了。”

    云端正要辩解,云川却伸出手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他坐下,云端只好将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云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镇灵节的方向,道:“你父亲当年本可以走出云家村的,虽说外面的世道充满危险,但让他这样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在这深山之中终此一生,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只可惜天意弄人,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你父亲为你取名‘云端’,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立于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他没有完成的事,想要交给你去完成,所以从小对你严厉了些,你莫要怪他。”

    这些话云川虽然第一次说出来,但云端早已明白这些道理,从小到大他从未违逆过父亲的心意,心里有一丁点的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如今云川的这番话,倒像是给这十多年来的不满给了一个理由,一个可以不去埋怨云成、不去抱怨云成的理由,让云端这十多年来对云成的不满随之消散。

    云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云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你父亲此刻还在镇灵节上,不会过来的,你用不着怕他,再说,就算他听到了,有我在,他也不敢把你怎样!”

    云端不禁抽了口冷气,想起来从小到大,云端每次打他骂他的时候,云川总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说话。

    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真要是被云成听见了,又免不了挨一顿毒打。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要把心里压抑了许多年,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爷爷,我不想成为父亲要我成为的那种人!”

    “你说什么?”

    云川的语气异常冷峻,原本浑浊的眸子却突然有如鹰隼般发出阵阵精光。

    “你知不知道你是你父亲的唯一希望,你要是成不了那样的人,你父亲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他可是将他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了!”

    云川一时激动,气息不顺,不住地咳嗽起来,自云端记事以来,云川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帮云川抚背顺气。

    等到云川平静下来了,他才战战兢兢的说到:“爷爷,我不想一个人高高在上,从小到大我没有伙伴,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被保护着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背四书五经,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嬉笑打闹,我却要活的像个大人,我从未想过要逃避我的责任,可我只想过我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

    云川呆呆的看着云端,似乎没料到在自己眼底下长大的小羊羔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难以驯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云端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远方的大山,用一种很惆怅的语气说到:“你看四周的山,看起来很远很远,就是它们将我们云家村世世代代困在了这里,但其实,只要我们走上十天半个月也能走出去。奇怪的是,几百年来仅仅只有一个人走了出去,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很多人试着走出去,可不到几天就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都是尸体,那些尸体支离破碎,惨不忍睹,顺着河流回到村子里。村里的老人说,我们这里的人早已被恶鬼诅咒,一辈子走不出去,那些想出去的人,即便是死了,也要回到这里,不论是**还是灵魂,都别想出去。”

    云川说完,突然转过身对着云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始终要你学诗词歌赋,还一定要你走出去吗?”

第二章 梦境

    关于恶鬼诅咒的这些传说,云端从小就知道,只不过从云川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一直不清楚父亲为什么非要他走出去,于是摇了摇头。

    云川狡黠一笑,转过身朝家里的方向走去,幽幽道:“你以后会知道的,你父亲不会害你,他要你做的,也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你一个人。”

    听了云川的话,云端大为懊恼,云川总是喜欢讲话讲一半,而且他也知道,就算是死缠烂打,也不可能从云川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只好跟着云川往回走,不知为何,云川的话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看了看四周的大山,郁郁葱葱,陡峭险峻,有的更是耸入云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如何,他仿佛看到了四周的大山里有无数的鬼影向他扑来。

    他吓得一身冷汗,转身飞也似地逃离溪边。

    云川看着他飞奔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无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躲不掉的,躲不掉的。”

    云端回到家里,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熟悉。

    可他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云川过了一会儿也回到了家里,看到云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淡淡道:“累了吧?先去屋里歇息,今日的功课就免了,你父亲回来了我再告诉他,去吧!”

    换做平时,他肯定是不敢偷懒的,要是被云成看到了肯定会吃大苦头。

    但今天,实在是太过奇怪,他心底里明明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偏偏又说不出到底不好在哪里。

    听了云川的话,他如获大赦,急急忙忙冲进的屋子里,一头倒下。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希望醒来的时候,这种异样的感觉就能够消失不见。

    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这会儿镇灵节应该是结束了,村民们也散了,各自回家。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开始响起。

    很快,云成那威严、雄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云端!人呢?”

    一阵细微的的脚步声向云端的房间靠近,“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马上又合了起来。

    脚步声渐远,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说到:“夫君,端儿在歇息,先不要吵醒他吧。”

    “哼!这才什么时辰就想着歇息,这样子散漫,何时才能大功告成,叫他起来,不然我就拿鞭子把他抽起来!”

    云成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与不满,接着沉默了一阵。

    女子拗不过云成,叹了口气,准备叫云端起床。

    刚走两步,云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算了,云成,让他好好休息吧,十六年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云端就一点也不知道了,他只感觉到脑子里就像一团迷雾,便沉沉睡去。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而且全部是男子的声音。紧接着,一幅让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那是一个漆黑寂静的夜晚,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也充满了寒意。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整个大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芒。

    月光下的林间小道上,数十只火把发出的火光让这寒冷的夜晚多了些许暖意。

    许多猎户打扮的男子手持火把,在林间快速走动着。

    他们有的扛着长矛,有的背着弓箭,有的提着猎刀,脸上的表情有疑惑,有恐惧,有迷茫。

    他们快速向前面走着,不时地转过头看看旁边的树林。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随之停了下来。

    人群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疑惑道:“五叔,怎么停下来了?”

    大汉没有回答,只是伸手从路边的小树上摘了一片树叶,用手指轻轻的捏了捏,然后拿到眼前看了看,淡淡道:“现在是夏天,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片森林子却是冷的出奇,你们看,这树叶上都有冰了。”

    众人闻言,连忙摘取树叶查看,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其中一个人满是不解,问道:“村子里一直都很冷,你们说,外面会是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一愣,没有说话,但明显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几百年来都没人走出去过,关于山外面的事情,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领头的大汉叹了口气,道:“其实几百年以前我们村子也和外面相通,村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就变得冷起来了,据村子里的老人们说,好像和镇灵节有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突然响起的一阵歌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歌声空灵澄净,在林间回响,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歌声,曲调悦耳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可在这样一个阴冷的夜晚,在这荒山野岭间听到这样的曲子,对这群人来说,无异于催魂夺命的勾魂曲。

    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警惕地盯着四周,对于从小打猎的他们来说,敏锐的听觉和超常的视力是必不可少的。

    大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猛地吼道:“赶快往前跑,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要回头,不要停下,只要有一个人能走出去,这次行动就成功了,快!”

    说完,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后面的人紧随其后,如发狂的野兽,拼了命的往前方跑去。

    歌声还在继续,一群人在黑暗寒冷的森林里拼了命的奔跑。

    突然间,火把尽数熄灭,云端的脑海中一片黑暗。但就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传入了我的耳中。

    “不要走,都回来,都回来啊!”

    那声音绝对不是村民发出的,因为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凄惨凌厉,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传出来的一样,就在这个恐怖的声音发出之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很快,又一幅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烈日炎炎,河流两岸充满了无数的哭声,很多人呼天抢地的哭泣着,一些人弯着身子不停地呕吐,还有许多妇人跪倒在地下,一边哭泣一边喊着她们的丈夫和孩子的名字。

    一些老人强忍住眼泪,将身旁小孩子的眼睛紧紧捂住。

    云端终于看到了河流里的景象,那是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一幕。

第三章 女子

    许许多多的残肢断臂被河水冲到了岸边,还有很多支离破碎的尸体随着河流往下游漂去,这些都是人的尸体!

    从一些相对“完好”尸体上的衣着来看,正是之前的那一批人。

    有不少男子试着用竹竿将那些尸体捞回来,却被老人阻止。

    “他们被厉鬼所杀,随他们去吧,若将他们带回来,只怕村里永无宁日啊!”

    听了老人的话,那些男子只好愤愤扔掉竹竿,眼里噙着泪,一言不发。

    “你们看,那是云成!他还活着!”

    声音充满了欣喜与激动,众人惊疑不定,往河流里面看去。

    一个年轻的的男子抱着一根木头在河中缓缓漂着,此刻正轻轻用手拍打着水面,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岸上的人又惊又喜,几个中年男子不顾污秽,避开尸体,快步冲入河里将他带到岸上。

    云成被平铺在岸边的草地上,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他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所有人,突然哭了出来。

    “都死了,都死了!”

    外面的人一听,又是一片哭声,一个老者让大家静下来,转而对云成道:“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能回来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成听到后,停住了哭泣,突然大吼道:“凌楚!凌楚!”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吓得全部散开,这个名字在村里一直都是梦魇般的存在,此刻又和村民的惨死联系在一起,让人们更加害怕。

    “端儿,起来吃饭吧!”

    云母熟悉的声音响起,脑海中的画面一下子就消失了。

    云端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充满温暖和爱意的脸,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是傍晚了。

    他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饭菜已经做好,一家人已经坐在桌子前了。

    云端帮他们盛好饭,一家人一如往常一样吃饭。他端起碗,却一点也吃不下去,想起来刚刚做的那个梦,不禁有些后怕。

    梦里面那个活下来的年轻男子,无论是从容貌还是名字,都可以确认就是他的父亲云成。

    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可是梦境是那么的真实,就连那个女子的歌声他都能清楚记得,于是他决定找云成问清楚。

    于是,他将碗重重放下,家人们都吃了一惊。云成也将碗放下,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道:“父亲,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云成重重“哼”了一声,压抑住怒气,道:“我看你是在白日做梦,功课不做,倒头便睡,你倒是自在得很!”

    云川老两口还是和以前一样自顾自的吃饭,仿佛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云母则一脸关切地拉了拉云端的衣袖,让他好好吃饭,不要惹云成生气。

    换做平时,云端肯定是不敢惹云成生气的,但今天,他心里憋的难受,一定要说出来。

    他没有管云母的劝告,慢慢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云成脸色大变,脸上的表情交织着震惊、担忧与无奈,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云端。

    云川这个时候也放下了碗,面无表情的盯着云端,云端则死死地盯着云成,淡淡问道:“父亲,你是不是出去过?为什么你可以平安无事的回来,而其他人,其他人却……”

    想起那些人的惨状,云端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他相信那绝对不是梦。

    云成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把头扭向一边,不让云端看见,然后平静下来,道:“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村民明知道出村的后果,却还是要拼了性命往外走。”

    他顿了顿,想起多年前的经历,愤愤道:“一个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就像村子里的其他人,即便在我眼中他们愚昧不堪,但我依然把他们当做亲人。就像那一晚,我摔倒在地上,他们也没抛弃过我一样。”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发生的那场惨剧,便痛苦的闭上了眼,道:“你可以看一看,到你这一辈,还有人愿意出去吗?村子里的每一个人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恐惧当中。尤其是那些父母,孩子十七岁之前,他们哪一天不是担惊受怕。几百年来的恐惧与压抑,总要有人来改变,我给你取名云端,要你立于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不是让你压迫它们,而是守护他们。这么多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如果你能走出去,哪怕和上一个人一样不愿意回来,我也无憾了。”

    说完,云成端起碗继续吃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饭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温习功课之后就上床歇息。

    经过了白天的梦,云端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害怕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睁大眼睛看着屋顶,让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渐渐袭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依稀记得邻家曾经有一个女孩儿,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个时候父亲对他管教很严,他没有玩伴,因为和她家很近的关系,她成了云端从小到大唯一的一位玩伴。

    可惜好景不长,她在不久前出嫁了,更为不幸的是,她刚嫁过去几天,丈夫就暴毙而亡。夫家说她是克夫命,将她赶了回来。

    云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依然如从前那般美丽动人,他甚至对她丈夫的死感到开心,尽管他知道这不厚道。

    她也并没有因为丈夫的死和旁人的流言蜚语而郁郁寡欢。

    春去秋来,转眼间几年过去,她出落的愈发水灵动人,只是村里再也没人愿意娶她,朝夕相处让云端对她暗生情愫,虽然他知道,迂腐不堪的云成是不会允许他娶她的。

    “带我走,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

    耳边的一丝凉风让云端猛然惊醒,窗外蛙鸣一片,月光皎洁。

    他摸了摸身子,薄衫已被汗水湿透,便坐了起来,也不点灯,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禁莞尔。

    梦终究是梦,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玩伴,或者说,恋人。

    只是那句话太过真实,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他长长叹息一声,为梦中的那位女子感到惋惜,喃喃道:“倾国倾城邻家女,二八年华未亡人。”

    云端作诗之后,不禁自嘲,自己苦学多年,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信手拈来的诗句,倒颇为通顺。

    “谢谢你为我写的诗!”

    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他明显能听出是梦中那女子的声音。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他缓缓转过头,每动一下脖子,都觉得离地狱更近了几分,害怕会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本能地大吼出声,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想要阻止她的靠近。

    也许是他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云端的房间冲了过来。

    紧接着房间亮了起来,云端看见父亲披着衣裳提着油灯,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云母冲到他的床边,将衣裳为他披上,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的问道:“端儿,怎么了?”

    他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云成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淡淡问到:“你,是不是梦见她了?”

    云成的语气很镇静,但云端能听出来他是在努力压抑。

    云母听到云成的话,脸色刷地一下变白,转而看着云端,眼睛里满是爱怜与不忍。

    她没说话,但云端知道,她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第四章 凌楚

    “是,我梦见她了!”

    云端一五一十地答到。

    “你见到她的脸了吗?”

    云成紧接着问道。

    云端突然愣住了,才意识到自始至终他还没见过她的脸。

    虽说在梦中她给云端的感觉是一个美人,但是现在云端却记不起她的样子。

    梦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飘渺虚无的,却又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云端好像真的和她度过了很长的岁月,真实到云端真的想要带她走。

    看着母亲这么担心,云端满是愧疚,笑着道:“没有,她的名字我也没喊。”

    云母顿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要害怕,村里的男孩子十七岁之前都会梦到她的,把这几天熬过去就好了,你就当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云端点了点头,看了看父亲,突然开口问到:“父亲,我会死吗?”

    云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云母嗔怪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云成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提起油灯,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生歇息。”然后就招呼母亲离开。

    他们走后,房间又是一片漆黑,云端躺在床上,想早点入睡,可是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在远处等待,不停的喊着“带我走,带我走”。

    他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东西,可无济于事。

    他的脑中不停的浮现着那些画面,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是要睡着了,而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那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让云端想起了白天梦境里那些人的惨状。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仍是夜晚,他依旧躺在自己的床上。

    可是,那歌声依然在继续!如此动听,恍如天籁,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愉悦。

    歌声似乎比梦里的更为悦耳,又是那么的真切,仿佛唱歌的人就在他的身边一样。

    歌声萦绕在他的耳边,更融化了他的内心,他不想去思考这歌声从哪来,索性闭着眼慢慢品味。

    过了一会儿,歌声突然断了,愉悦的心情突然变得失落起来。

    云端正想要说话,却听到耳边有人在低语,那是她的声音,他很清楚。

    “你给我写诗,我唱歌给你听。”

    这不是梦!他立马起身燃起油灯,向他的床上看去。

    一个身着白色浅衫,长发及腰的妙龄女子此刻正用单手撑着下巴,侧卧在床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她的容貌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为惊艳的一个,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含情脉脉的双眼似乎透出无限柔情,白净的脸庞略带着红晕,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

    云端心跳加速,他只觉得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那动人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所有的寒冰。

    他很久才回过神,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便深深作了一揖,问道:“姑娘是?”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用一种欢快的声音道:“我叫凌楚!你呢?”

    这个名字好熟悉,云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突然间又想不起来。

    少女见云端满脸疑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曼妙的体态令云端呼吸为之一塞。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云端的窘态,几步蹦到云端身边,把脸凑近到云端面前,道:“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贴得很近,说话时的气息让云端的面颊痒痒的,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更是让他心旷神怡。

    云端从没有与一个陌生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看着少女那美若天仙的面孔,他不禁面红耳赤,紧张到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看着她一脸央求的样子,云端实在不忍心拒绝,只是他不可能就这样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离开,毕竟他还有家人。

    可是他的脑子里却越来越模糊,甚至连家人的样子都已经想不起来,慢慢的,他的脑中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是谁?我在哪?

    云端的脑中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一切都想不起来了,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只有她的名字,是那么地清晰。

    他低头看着地下,发现她没有穿鞋,一双玉足在冰冷的地上冻得发紫,又见她穿的这么单薄。

    云端心里一阵心疼,忙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补丁最少的衣服给她穿上,然后郑重道:“我带你走!”

    说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云端将她背在背上,不顾一切的朝远方跑去。

    背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很冷,他的心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要带她离开。

    她静静地趴在云端的背上,又开始唱起那支歌儿。

    就这样,云端伴着歌声一直往外面的大山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她突然停住了歌声,幽幽道:“你能不能读些诗歌给我听?”

    云端哈哈一笑,一步也不敢停,脑子里涌现起了曾经背过的各种诗书。

    于是一边跑,一边将会的背给她听,也不知道背了多少,当云端背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左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于是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天已大亮,来时的路已经太远,手臂上疼痛依旧,云端便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她没有说话,云端只好找到一块大石,将她放下,当看到她的脸时,他吓了一跳。

    原本美若天仙的脸,如今却满是泪水,云端大为不忍,急忙的问到:“你怎么了?”

    她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对云端一笑,这一笑恍如阴霾消散,晴光初现,云端不禁看的呆了。

    她恢复到之前的神态,道:“谢谢你,上次落泪好像还是四百多年前。”

    云端有些摸不着头脑,四百多年?她是在说胡话吗?

    云端正要询问,却发现手臂又疼痛起来,忙卷起袖子,看向痛处,这一看,更是惊骇莫名。

    一团黑色的气息在手上缠绕着,恍如活物一般到处游走,所过之处皆是钻心的疼痛。

    她拉起我的手,温柔道:“别怕,是我刚才的眼泪滴到你手上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云端半信半疑,将衣袖放下,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没有动,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是出不去的,几百年都没能出去,和那些村民一样。以前也有人见过我的脸,但他们只想让我留在他们身边,不愿意带我出去,所以最后他们都没能醒过来。”

    然后又看了看云端,一脸的委屈与害怕,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犯错了一样,道:“不是我让他们沉睡的,是他们自己愿意在虚幻的梦境里快乐死去,不愿意醒过来一无所有,你父亲当年也给我念了好多诗句,只可惜她也不愿意带我出去,所以我保住了他一命,把他送了回来,你给我念了好多诗句,我很开心,你出去了,还会再回来吗?”

第五章 生离

    她说的话云端一句都没听懂,但是她最后的那一句,云端却非常确信,斩钉截铁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她笑了笑,依旧很美,笑容中带着绝望、无奈,还有开心。

    “肝肠寸断四百年,为君落泪轮回间。我会等你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云端看到她眼中再次流出了眼泪。

    虽然笑着,但却夹杂着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云端的心也随之疼痛,痛彻心扉的那种。

    突然,四周的森林里响起了无数的狼嚎,此起彼伏。

    紧接着,云端看到无数远比寻常要高大许多的恶狼在慢慢朝我们逼近。

    他不禁后退几步,将凌楚保护在身后,可周围全部是恶狼,他根本保护不了她,难道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了吗?

    云端转过身看她,她出奇的镇静,没有一点惊慌与害怕,仿佛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些恶狼一样。

    他突然释然了,罢了,这么多狼,决计是跑不出去的,死就死吧,能和她死在一起,他也不遗憾了,只可惜,没能保护好她,没能带她出去。

    凌楚好似知道了云端在想什么,突然冲了过来,紧紧依偎在云端的怀里,然后拉起他的手臂,对着刚才她眼泪落下的地方,轻轻地印上了一吻。

    云端有些迷惑,还未回过神来,她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就在这一瞬间,一头从未见过的巨大恶狼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口将凌楚叼在口中,却不管云端,然后转身向森林深处奔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云端看着凌楚凝视他的眼神,没有痛苦,没有畏惧,只有不舍。

    他心痛不已,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爬起来就去追。

    其他恶狼也猛地向他扑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插入了一头恶狼的眼睛。

    恶狼哀嚎一声,兽性大发,变得更加凶残,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脖子咬来。

    云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眼前浮现着那个一脸笑意的女子,用尽最后一口气喊出了她的名字。

    “凌楚!”

    突然间,眼前一切消失,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

    又是一场梦!

    但云端的眼角仍然湿润,他依稀看见床前多了几个人影。

    仔细一看,才发现此时仍是深夜,房间里的灯被点亮了。

    云成夫妇都站在他的床前,云母一脸震惊与恐惧,她极力忍住哭泣,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也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那个在整个云家村有如噩梦一般的名字,也正是他刚刚喊出的名字。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分清梦境和现实,难道之前的都是梦吗?

    可是她的歌声,她的笑容,她的名字,她的眼泪都是那么的真实。

    云成看了看云端,叹了口气,道:“走吧,离开云家村,搏一次活命的机会!”

    离开村子,走出大山,这样的话他从记事起就听父亲说个不停。

    可现在真的要离开了,他却有些惊慌和害怕。

    云成见云端如此反应,又重重吼了一句。

    “听到没有,赶快走!养你十六年,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

    云母早已泣不成声,转身为云端收拾行囊。

    云成看着她收拾行囊,眼里噙着泪,柔声道:“不用收拾了,他是逃命,东西多了反而是累赘,保住命才是根本。衣裳留下来,或许,或许将来还有个念想,要是回不来,还可以立个衣冠冢,我们也能……”

    云成一时哽咽,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云端知道今晚他就该离开了,悲从中来,起床跪在他们面前嚎啕大哭。

    这一去十有**不能活着回来,一想到他们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云端的心就开始刺痛。

    云成紧握着拳头,咬着牙不说话,任云端放声大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哭泣,跪在云成夫妇面前,朝他们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端儿不孝,不能在二老膝前尽孝,如果此次能够走出去,端儿一定会想法子回来带你们走,如果端儿出不去,待端儿的尸身被河水送回时,还望父亲能将我葬在后山,在坟前烧《诗经》祭奠,养育之恩,端儿来生结草衔环再报。”

    云成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活着出去,活着回来!”

    云母则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悲痛欲绝道:“活着出去”,顿了顿,又道:“不要回来!”

    云成脸色微变,看了看云母,正要呵斥,但看见云母那般伤心,终究还是没忍心。

    他从旁边拿过一柄猎刀递给云端,便转过身,不再看云端,毅然道:“快跑吧,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云端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穿上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转身冲出房间。

    借着月光,他提着刀发了疯似的朝远方的大山深处奔去。

第六章 死别

    接下来的十多天,云端就像一个傻子一般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那就是一直向前,不敢松懈。

    渴了喝几口山间的泉水,饿了摘些野果充饥,累了便稍微歇息一会儿,困了便找个安全的地方打个盹儿,随即又得动身,不敢停留太久。

    好在他从小跟着村民打猎,在山里,只要不遇到猛兽,总能有法子活下来。

    离村子越远,天气也越发暖和,想起父母、爷爷奶奶,还有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村民,他心里阵阵伤痛,而更多的时候会想起凌楚。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就一天的功夫,就因为短短的几个梦,他就要背井离乡,亡命天涯。

    想起凌楚,他不禁有些迷茫,毫无疑问,在梦中他是那么的在乎她,可以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可梦醒了,云端却不清楚她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位。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梦中出现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村子里几百年来的恐惧都是源于她吗?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们也是因为她吗?

    他实在无法将村民的惨死和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她黯然落泪时的凄楚和被恶狼带走时的无助,让云端觉得她才是那个该被保护的人,怎么会去害人呢。

    想起她落泪时的样子,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于是赶快停下,脱掉厚衣服,卷起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臂。

    手臂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他清楚地记得,在梦里那里却有一团黑色的气息缠绕着。

    “难道真的是梦吗?”

    他恍然若失,心里好似突然少了些什么东西,让他觉得无比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树林里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云端从小跟随父亲打猎,很容易就分辨出来那是野兽的脚步。

    他慢慢握紧手中的猎刀,将衣裳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慢慢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汗毛直竖,只见无数的恶狼龇牙咧嘴的立于前面,做出要扑上来的姿势。

    云端吓得面无人色,也不知道这些畜生从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奇怪的是,它们却没有立即扑上来攻击我。

    他小心翼翼的缓缓后退,将手中的猎刀握得更紧。

    从小在山里长大,他知道在野外遇到猛兽的时候,千万不要背对着它们。

    狼群随着云端的后退而一步步逼近,他退一步,它们就逼近一步。

    就这样退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阵流水声传入他的耳中,他心里暗叫不妙,要是后面没路,那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奇怪的是,狼群突然骚动了起来,在原地来回徘徊,恶狠狠地盯着云端,但却没有继续逼近。

    他来不及多想,趁这个间隙,立马转身朝前方奔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嚎声,紧接着,就是狼群向他狂奔而来的声音。

    他暗骂一声,渐渐地感觉到了身后狼群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他看到一条一望无际的大河出现在前方,蔚蓝色的河水不时被微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水面波光粼粼。

    一道仅二人宽、刚好被河水淹过尺许的堤坝横亘在河水中,随着河面一直绵延到视野的尽头,从堤坝上方涌出的河水不停地冲击着堤坝下方的巨石,声音震耳欲聋,激起无数水花。

    云端稍微迟疑了下,转头却看见狼群已经离他很近了,一咬牙便快步奔到堤坝处。

    一脚踩到堤坝上,小腿被河水淹没,刺骨的寒冷立刻让他打了一个机灵,幸好河水漫过堤坝不多,只能淹到他的小腿附近,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被河水冲走。

    听着堤坝下方轰隆隆的水流声,云端顿时心惊肉跳,如果一不小心被河水冲到下面,撞在那些石头上,恐怕是骨断筋折,有死无生。

    他又看了看堤坝上方的河水,深不见底,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忙收敛心神,慢慢的在堤坝上艰难的挪动着步子。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绝对不是来自于狼群,因为狼群带给他的是那种真真切切的恐惧,而这种不祥的感觉说不出来,但又确实存在。

    云端害怕湍急的河水会把他冲下堤坝,又害怕狼群追上来,只好一边稳住身体,一边慢慢转过头看向狼群。

    只见奔在最前方的几头恶狼已经冲上了堤坝,湍急的河水让它们的速度慢了很多。

    狼群数量太多,而狭窄的堤坝无法容许所有的狼通过,许多狼都被堵在岸上,稍微心急一些的恶狼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堤坝上顿时乱作一团,不少恶狼被冲下堤坝,撞在下方的巨石上,发出阵阵哀嚎,随即便被河水吞没,云端心里一乐,不禁一阵大笑。

    也许是这一笑激怒了狼群,无数的恶狼径直冲入堤坝上方的河水中,在河水中向云端游过来。

    云端一下子就慌了,虽然在水中它们弱了很多,但数量如此之多的恶狼对付他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即便不把他咬死,把他挤下堤坝也能让他活不下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逃跑,水中的恶狼却突然胡乱的挣扎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沉入水中。

    云端不禁呆了,按理说狼的水性不至于如此不济。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岸上的狼群齐齐发出一阵悲鸣。

    接着,无数的手臂从河水中伸出,那些手臂已经被河水泡的发白发涨,上面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骨头哪些是皮肉,有一些手臂还托着刚才那些沉入水中的恶狼。

    一些还未溺死的恶狼拼命的挣扎着,可是那些看起来瘦弱不堪、毫无生机的手臂却纹丝不动,有一些手指已经深深地插入了恶狼的肉中,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使得原本惨白的手臂变得鲜血淋漓。

    岸上的狼群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的发出哀嚎,云端突然发现,有一头狼很眼熟,细细一看,发现就是在梦中带走凌楚的那头巨狼。

    它立于狼群之前,来回度着步子,恶狠狠地盯着云端,眼角却流出了眼泪。

    而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还没有动静的人手突然用力的扭动起来,无数的鬼手将水中的恶狼撕成了碎片,整个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狼尸,河面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伴随着岸上狼群的哀嚎,云端肚子里一阵翻腾,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先辈们的死因,心里万分悲痛,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看到那头流泪的巨狼,才明白父亲时常提起的那句话。

    万物可生,万物可死,世事无常,天道永存,因果轮回,不随你我。

    是啊,它们既然生在了这个世间,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我没有资格去评断它们该不该死。

    一念及此,云端心中百感交集,对着岸上的巨狼大声喊道:“我想活下去,你也想活下去,今日我从你的爪子下活了下来,算是我运气好几分,你们别再追了。”

    巨狼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仰头长长的嚎叫了一声。

    转过身子,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看了看水中的狼尸,再次哀嚎一声,然后猛地转回头,朝来时的路奔去,狼群也随之离开,顷刻间便跑的没影。

    云端看着它们离开,心中多了些许惆怅。

    “生命如此短暂,你们又何苦为了我而白白丢掉性命,我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你们能活下去就让你们吃掉”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无奈。

    冰冷的河水让他的双脚开始隐隐作痛,他心知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忙转过头准备沿着堤坝过河。

    可是,刚一转过头,就发现一只血淋淋的人手停留在他的面前,几乎已经快触到了他的脸颊。

    那只手臂出奇的长,从河中一直伸到他的面前,却没有立刻攻击他。

    云端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就倒退了两步,却忘记了他是在河堤上,后退的时候一脚踩空,湍急的河水一下子就把他冲下了堤坝。

    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感觉到全身一阵冰冷,身子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拍碎了一样,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痛楚。

    如果一直被河水来回冲击撞在这些巨石上,那是云端是肯定活不了的。

    他拼尽全力想要抱住一块礁石,可是全身的骨骼就跟碎裂了一般,他想要伸出手,却发现根本连手臂都无法抬起。

    这个时候又一个浪头朝他拍来,他只感到呼吸一窒,大口大口的河水呛得他难受至极,身子就如河水中的一片孤叶,随着河水到处飘荡。

    他感到前所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助,只能听天由命,一想到父母家人还在等他回去,就觉得心有不甘。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无数只长约数丈的巨大鬼手从堤坝上面伸出来要来抓他。

    他本能的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头部,惊奇的发现那些鬼手一碰到他的身体,就仿佛遭到雷击一样急速退去。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左手上有一个发着紫色光芒的印记,想起来那就是梦中凌楚泪水滴落的地方。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其中的缘由了。

    他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想要早点结束这痛苦,心中也明白,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第一章 新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云端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只感觉到自己处于一片混沌之间,漫无边际,没有一丝光芒,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是当那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阴间吗?

    正在疑惑之间,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忙低头撸起袖子一看,疼痛来自于那紫色光芒印记的地方。

    他呆呆的看着那奇怪的印记,那是一种说不出形状的印记,但是却莫名的眼熟,有点像从前村子里那个老道士画的那些符咒,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完全不一样。

    他努力回想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可那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有无数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割他的肉一样。

    刚开始他还能咬牙忍住,可到了最后实在无法忍受,直接大吼出声。

    这一吼,周围的黑暗立刻消失不见,刺眼的光芒让他的双眼生疼。

    他慢慢睁开双眼,随之发现他躺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床边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他仔细打量他,见他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身披大红色袈裟,脸上皱纹密布,花白的胡须已经垂到胸口。

    老和尚正带着笑意,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云端忙支起身子,想开口开口询问老和尚,他现在是在哪里。

    刚想用力,就发现全身一阵刻骨的疼痛。这才看到他全身都缠着布带。

    老和尚见状连忙止住他,轻声道:“施主受伤颇重,切莫乱动。”

    云端忍住疼痛,吃力地问道:“大师,我这是在何处?”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走到旁边的竹椅上坐了下来,慢慢道:“前几日寺中老衲下山化缘,在浅滩处发现了施主,见施主重伤,故带回寺中医治,所幸施主只伤了筋骨,内脏并未受损,不然,老衲也无能为力,施主暂且在寺中休养,等到伤势痊愈了再作打算。”

    云端心中一暖,忙谢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若无大师,晚辈这条命怕是没了,救命之恩,晚辈终生铭记。”

    老和尚笑了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扶危济困乃是分内之事,施主无需客气。”

    云端点了点头,问道:“晚辈云端,敢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慢慢站起身,双手合十道:“老衲净明,施主有伤在身,老衲先行告退,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告知寺中僧人便可。”

    云端不能起身,只好面带愧色道:“大师慢走。”

    之后的一段时间,云端一直都在养伤,经过了这么多磨难,他深知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

    从寺中僧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寺庙叫做灵恩寺,寺**有僧人五百多名。

    方丈法号净空,已闭关参禅多年,寺中大小事务皆由他的师弟净明大师操持。

    据传他们师兄弟二人各怀绝技,净空方丈以武学修为著称,而净明大师则以佛法禅道闻名。

    灵恩寺建于一座名为五龙山的孤山上,五龙山方圆百里都是低矮的平地,仅五龙山平地而起,高耸入云,显得格外突兀。

    因几百年前人族的人龙与灵族的四位龙君在此签订盟约而得名,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香客从远方慕名而来。

    云端对村外的事一无所知,便经常缠着来给他送饭的的僧人,让他们给他讲一些奇闻异事,那送饭小和尚天天被他问东问西,不胜其烦。

    今日,那小和尚拿了几本厚厚的书放在他的床边,赔笑道:“施主,您想知道的东西,这些书里面都有,小僧还要去大殿打坐念经,就不陪施主了。”

    说完转身就想溜,云端呆了呆,忙叫住他,“小师父请留步!”

    那小和尚刚一脚踏出门外,闻言又收了回来,转身看了看云端,心中只觉得没好事,怯怯道:“施主有何吩咐?”

    云端勉强挪动了下身子,道:“这些日子有劳小师父费心照料,云端感激不尽,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呼?”

    那小和尚这才松了口气,道:“不敢当,小僧慧如。”

    云端朝他道了谢,他害怕云端再纠缠他,便赶紧离开。

    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也已经能勉力四处走动,这么久一直困在这病床上,早已无聊至极,心想着要出去逛逛,便拿过僧人为他准备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外面。

    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的好闻,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想起这一次出来的目的,不禁犯起了愁。

    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一座假山后面探头看着他。

    她束着一头长发,穿着青色的长裙,小脸蛋上泛着红晕,稚嫩的小手抓在假山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云端。

    他有些好奇,寺庙之中为何会有女孩儿,就冲她笑了笑。

    小女孩儿明显一愣,然后猛地把头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慢慢探出来,睁大眼睛瞪着我,脸上好像有些许不开心。

    云端微感错愕,便慢慢吞吞的走过去,那小姑娘也不怕人,等云端到她跟前时,她也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云端。

    云端见她模样可爱,笑着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云端刚问完,她突然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个趔趄。

    他赶紧靠在假山上才没摔倒,小女孩儿仿佛没有看到云端的窘况,凑到他跟前,努力踮起脚似乎想跟他说什么,却只能到他的小腹附近。

    云端觉得好笑,就轻轻道:“小妹妹,你说,我听得见。”

    她放下脚尖,怯生生的问道:“你是谁?”

    云端正准备回答,她又一脸惊恐的说道:“我害怕!”

    云端见她双眼似乎都快要流出泪来了,心中不忍,就柔声道:“不要害怕,走,大哥哥带你去找你的爹娘。”

    说罢,就双手拄着拐杖,让小姑娘带路,那小姑娘却不知为何,一直躲在云端的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一样。

    云端呵呵一笑,道:“小妹妹,你放心,我这样子跑不掉的。”

    她闻言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是牢牢地抓住,然后云端就听她指路,慢慢地往她说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就来了一处庭院,奇怪的是,庭院的四周站满了穿戴盔甲,手握军刀、长枪的军士。

    那些军士见到云端,全都愣住,然后突然拔出军刀,将他团团围住。

    云端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开口,突然就听房间里传出一声“住手”,声音雄浑厚壮,透露着威严与霸道,外面的士兵闻言,全都将兵器收了起来。

第二章 人皇

    紧接着云端听到门被打开,便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围着云端的士兵连忙让出了一条路,一个身着青衣,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面容俊秀,白净的脸上蓄着一小撮胡须,众军士见到他便齐齐跪下,齐呼:“参见城主!”

    男子点了点头,淡淡道:“免礼!”

    然后迈着大步,铁青着脸径直走到云端身边。

    先是看了看云端,眼中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又看了看云端身后的小女孩儿。

    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和刚才那个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时,云端听见身后的小女孩儿也咯咯笑起来。

    男子蹲下身子,一把将小女孩儿抱起,嗔怪道:“你这丫头,总是调皮,爹爹才和姑姑说一会儿话,你就跑的没了影。”

    小女孩儿在中年男子的怀里撒着娇,突然用小手指着云端,道:“爹爹,他心里有鬼!”

    “啊!”

    云端惊呼出口,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丫头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不妙的是,他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在看着他,云端一时不敢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男子突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小兄弟,小女胡言乱语,不要当真,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云端还没说话,他又转过头对众军士说道:“你们也听见了?”

    众军士齐齐下跪,为首的一个军士道:“城主说的话,属下等听见了,小姐所说的话,属下等没听清!”

    男子点点头,道:“吩咐山下的禁军,两个时辰后启程。”

    众军士领了命令就快步跑了出去,男子又对云端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小兄弟,里面请。”

    不知为何,云端对这个男子竟有几分惧怕,忙推脱道:“在下只是在寺中养病,有伤在身,还要去找净明大师取药煎服,就不叨扰尊驾了。”

    说完就要走,哪知男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左肩。

    他想要挣开,却发现男子的手力大无穷,连着挣了好几下,但男子的手就如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这时男子突然加大了力气,云端一下子疼的龇牙咧嘴,惨叫出声。

    他怀中的小姑娘突然焦急的叫道:“爹爹,快放手,有个长头发的大姐姐在心疼他呢!”

    云端一头雾水,心说这小姑娘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怎么没有一句正常的话啊。

    男子闻言面色陡变,立马便松开了手,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云端见状正要溜,突然又一个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小兄弟,可否赏个脸到屋内一叙?”

    云端闻言,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个衣着朴素,但全身上下透出一种高贵气质的中年妇人静静的站在门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云端一看到她,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亲近感,心想有面前这个男子,跑也跑不掉,干脆就借坡下驴,反正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于是就坏笑着讥讽道:“还是这位婶婶明事理,不会随便就动手动脚。”

    面前的男子闻言脸色较为难看,云端心里不由得一乐。

    那妇人倒也不生气,还是一脸笑着道:“舍弟得罪之处,我带他给小兄弟赔礼了。”

    说完便要欠身行礼,云端微微有些吃惊,没料到他二人竟是姐弟,心说礼数还是不能怠慢,忙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道:“婶婶言重了。”

    云端脚下走得飞快,却忘了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一下子走得太快,马上支撑不住。

    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他眼前突然一花,感到腰间一紧,就止住了跌倒的趋势。

    仔细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黑色面罩,身材娇小的人将他拦腰抱住,看样子是个女人,只不过因为带着面罩的原因看不清面容。

    那黑衣人将拐杖递到云端手里,待云端站好后,便单膝向那妇人跪下,道:“参见陛下!”

    果然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听声音年纪并不大。

    但云端更震惊的是,她竟然称呼那中年妇人为陛下。

    云家村虽然几百年来与世隔绝,但从先辈们的口中和书籍中还是知道“陛下”的意思,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妇人竟会是一国之主。

    那妇人几步走上前,双手将那黑衣女子扶起,柔声道:“我早就说过了,姚统领不必行此大礼。”

    黑衣女子闻言道:“末将领命!”

    那妇人走上前来,带着笑意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小脸蛋。

    这一幕让云端想起了母亲,心中不禁一阵悲伤。

    妇人从男子手中接过那小女孩儿,走到云端跟前,道:“小兄弟若是没有别的事,不妨随我们到屋内一叙。”

    说罢对那男子道:“小璋,这位小兄弟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你扶他进屋,就当是为你刚才的失礼赔罪。”

    她弟弟脸色一变,明显一百个不愿意,正要开口拒绝,但一看到他姐姐那凌厉的眼神,立马就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那妇人抱着小女孩儿走进了屋内,男子看了看黑衣女子,道:“姚统领放心,我来保护陛下。”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足尖轻轻一点,便跃上了屋顶,一下子消失不见。

    云端目惊口呆,原来老人们说的飞檐走壁是真的。

    还没等他缓过神,那男子一把将云端拉过,就往屋里带去。

    云端嘴里忙不停地喊着“慢些,慢些”,男子却充耳不闻,冷冷一笑,心道:“臭小子,有你好看”

    他明显是在拿云端撒气,故意将云端拉了几个趔趄,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又假装恭恭敬敬的扶着云端慢慢走进去。

    云端有苦难言,心里暗骂这老小子狡猾。

第三章 请求

    屋内陈设简陋,仅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房屋正中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那妇人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小女孩儿不停地逗弄她,不时和那小女孩儿发出阵阵笑声。

    男子将云端扶到屋内,就找了张椅子自顾自的坐下,也不管他。

    云端淡淡一笑,倒也没指望这个心高气傲的人能扶他坐下。

    那妇人看了看云端,又看了看她弟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小女孩儿说道:“月儿听话,去扶大哥哥坐下。”

    那小女孩儿似乎很听她姑姑的话,就快步走过来扶着云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又蹦蹦跳跳的跑回到他姑姑那里去。

    云端心里一阵暖意升起,不禁对她有了些好感。

    妇人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然后又笑着对小女孩儿道:“来,给大哥哥端过去,当心烫!”

    小女孩儿很听话的端过茶杯,小心翼翼走过来递给云端。

    云端忙双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端起茶细细的品尝。

    小女孩儿回到她姑姑身边,撒娇道:“为什么这个叔叔身边没有脏东西?”

    男子闻言,脸色陡变,心里又吃惊又疑惑。

    那妇人则不动声色,心中已经确定了此行的目的,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她看了看云端,心中想着“会不会太年轻了。”

    云端正在喝茶,听了小女孩儿的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心说这小女孩儿真是口无遮拦,我顶多也就大她十岁而已,怎么就成了她叔叔。

    妇人一脸无可奈何,看样子这小女孩儿这样调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妇人看了看云端,还是用那种非常和蔼温柔的声音道:“我姓孟,单名一个瑶字。”

    然后指了指他弟弟,继续道:“这是舍弟,单名一个璋字。”

    最后指了指怀中的小女孩儿,道:“这是舍弟的女儿,名寒月,小字阿月,敢问小兄弟贵姓大名?哪里人氏?”

    云端想了想,关于村子里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就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故作茫然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叫云端,能想起来的事情就是出村的时候大水冲走。”

    孟瑶看了看孟璋,脸上依然是笑意盈盈,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孟寒月突然又大喊了一句,“姑姑,他心里有鬼!”

    云端震惊不已,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洒出的茶水烫得他直哆嗦。

    孟瑶脸上笑意蓦的消失不见,低头小声对孟寒月道:“阿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把你在大哥哥身上看见的东西告诉别人,知道吗?”

    孟寒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孟瑶笑了笑,转而对云端道:“小兄弟,可否愿意随我前往双龙城?”

    “双龙城是什么地方?”

    云端问到

    孟瑶不紧不慢道:“双龙城为我人族的都城,从这里往南边七百多里便可到达,小兄弟既然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不如随我们前往都城,一来医治伤势,二来学些本事,等到日后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要想离去,我们也绝不强留。”

    说实话,从云家村逃出来后该怎么打算,云端一直都没有头绪,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是那么渺小。

    云端不知道,孟瑶作为一国之君,为何会到这深山小庙,为何刚好又与他相遇,又为何要让他跟他们前往都城。

    虽然她一直都在问云端的意见,尊重我的决定。

    但云端总感觉她是想要他跟他们走的,他相信这也不应该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孟瑶给人的那种亲近感,让云端觉得应该相信她。

    毕竟她是一国之君,一族之首,也不会对他这个无名小卒有什么恶意,而且他如果需要帮助,那她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云端心里想完,就问道:“我愿意跟你们在走,还有,我刚才听那个姚统领叫你陛下,你真的是一国之君吗?”

    孟瑶听完,会心一笑,道:“几百年前确实有很多有小国,但是小国太多,战乱不已,后来有一位神统一了天下,根据血统和族源分成了四族,我是人族之主,也算得上你说的一国之君吧。”

    孟璋不屑地看了一眼云端,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小子你听好了,尊卑有别,以后你要称呼人皇陛下,切莫再婶婶婶婶的乱叫,不然就大祸临头。”

    云端听后咋舌不已,孟瑶见状,瞪了她弟弟一眼。

    转而对云端说到:“我弟弟为都城城主,你以后见了他,唤他一声城主便可,你在人前叫我陛下,人后叫我婶婶也不打紧。王宫里面繁文缛节太多,等你到了王宫,我再差人教你,只不过小兄弟要答应我一件事,只要小兄弟能够答应,我一定会尽力帮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云端心里暗叫不妙,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还是先听她说完为好。

    于是云端低声道:“陛下请讲。”

    孟瑶看了看孟寒月,眼中闪过一丝愁绪,道:“阿月出生的时候出了些变故,从小到大就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和舍弟想了无数法子也没能根治,每年都要到寺中请净空方丈为其驱邪,前些日子净明大师差人送信到都城,说是救下了一名少年,那少年身上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或许能对阿月的病有帮助。”

    云端听到这里,知道她说的那个少年就是他,难怪孟瑶要他去都城,原来是为了帮助孟寒月治病。

    只不过,云端自己也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孟瑶见他没说话,继续道:“小兄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要小兄弟做的也不难,只要你能保证无论何时何地,跟在阿月身边,直到她年满十六岁就行。”

    云端忙问道:“阿月小姐今年几岁?”

    孟瑶还未说话,孟寒月便抢着答道:“我今年八岁!”

    看着她那天真可爱的笑脸,云端也开心的笑了笑。

    和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儿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而且,能够给她治病,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但转念想到他此行的目的,心里盘算一阵,便有了主意,问道:“陛下有办法对付狼群和恶鬼吗?”

第四章 方丈

    孟瑶微微皱眉,然后看了看孟璋。

    孟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孟瑶才带着歉意道:“狼群不足为惧,我人族大军尚可对付,只是恶鬼较为棘手,世人皆知我人族在玄术修为上造诣不高,”

    孟瑶见云端听完后一脸失望,心中有些着急,心道:“无论如何,得先让他跟我们去都城。”

    她思索片刻,道:“云端兄弟也不必灰心,人族就算没办法,那灵族和罗刹族肯定有办法,罗刹族天生就是一切恶鬼的克星,不过他们居住于北边的极寒之地,没有族长罗刹王的命令,他们是不会离开北境的,灵族与我族交好,又是盟友关系,他们应该可以帮忙。”

    云端听了孟瑶的话,心里别提多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追问道:“灵族会帮忙吗?”

    孟瑶点了点头,道:“你先别急,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等你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再做打算不迟。”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是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

    “陛下,净明求见。”

    孟瑶似乎是很重视净明大师,闻言忙把孟寒月放下,道:“大师无需多礼,里面请。”

    净明大师慢慢走进屋子,孟璋见屋内没有多的椅子,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净明大师道:“大师请坐。”然后便走到孟瑶身边站着。

    净明大师也不客套,便自顾自坐下,看了看云端,笑道:“施主身子恢复的很快,可喜可贺。”

    我正要道谢,坐在椅子上的孟瑶却突然开口对净明大师道:“大师,我向你要一个人如何?”

    净明大师并没有半点吃惊,看了看云端,道:“陛下要人,老衲岂有不从之理,只不过这位施主并非我寺中僧人,老衲不敢轻易允诺,还要看施主的决定。”

    云端看了看他们,勉强站起身,向净明大师欠身谢道:“大师救命医治之恩,云端永世铭记,他日再报答大师恩情。”

    净明大师显然也料到了云端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脸上波澜不惊,道:“当今陛下仁德,乃是难得的明君,你跟在陛下身边若能造福天下百姓,也算是功德无量。”

    然后站起身对孟瑶道:“陛下,老衲还有些话要对施主交代,可否先让施主随老衲去一个地方?”

    孟瑶微微一笑,问道:“可是净空方丈要见这位小兄弟?”

    净明点头道:“这位小施主有佛缘,虽非我佛门中人,但既然是从敝寺走出,于情于理,都要见方丈一面。”

    孟瑶淡淡一笑,道:“大师说的是,那我们就在山下恭候这位小兄弟的大驾了,我们这就下山,大师不必惊动其他人。”

    然后抱起孟寒月,看了云端一眼,对他微微一笑,便大步走出。

    孟璋对净明大师行了个礼,抱拳道:“大师恩情,孟璋永世不忘。”

    净明大师双手合十,道:“城主言重了,老衲只是做了应做之事而已。”

    孟璋便不再说话,再次向净明大师行了个礼,快步向孟瑶追去。

    等到他们都走了之后,净明大师才徐徐叹了口气,然后将云端扶了起来,道:“施主且随我来。”

    就这样,净明大师在前面带路,云端拄着拐杖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好几次他想要过来搀扶云端,都被云端好意谢绝了。

    净明大师很有耐心,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等云端,大约盏茶功夫过后,他们来到了一间破败的禅房前面。

    房门紧闭,周围也见不到其他僧人,庭院中野草繁茂,到处都是掉落的树叶,好像是许久都没人来过一般。

    净明大师突然停下,对着里面缓声道:“师兄,小施主到了。”

    云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心说净空方丈好歹也是人族的武学泰斗,又是灵恩寺的方丈,怎么会居住在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

    他心中正好奇,里面却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施主姓云?”

    云端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晚辈云端,见过净空方丈。”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响起那苍老的声音。

    “小施主将随陛下前往都城,临别之际,老衲有些话要交代于你,小施主可愿听?”

    云端收敛心神,道:“方丈请讲,晚辈聆听教诲!”

    净空方丈轻轻咳嗽了两声,净明大师焦急的问道:“师兄,你的身体?”

    净空方丈淡淡道:“练功不慎,伤了筋脉,过些时日便可痊愈,师弟无需担心。”

    净明大师这才放心下来,但脸上仍带有一丝焦虑。

    净空方丈顿了顿,道:“伴君如伴虎,人皇陛下虽是一位明君,但朝堂之上,宫廷之内,争权夺利之争自古有之,施主年纪尚浅,涉世未深,切莫参与王族间的权力之争,净明师弟当日救下施主之后,见施主身怀异术,或许能对阿月小姐的奇症有帮助,便自作主张告知了陛下,这才引得陛下来寺中要人,人皇陛下为我族族长,又数次救人族百姓于水火,老衲也不便强留施主,况且阿月小姐从小被奇症所累,老衲与师弟亦不忍心见她继续受苦,也望施主莫要因此而有所不满。”

    云端明白他是在因为这件事而自责,忙解释道:“方丈说的哪里话,云端这条命是大师救下的,怎么敢记恨方丈和大师,况且随陛下去都城,也是云端自己的意思,方丈切莫自责。”

    净空方丈闻言,轻声叫了声“师弟”。

    净明大师应了一声,便转而对云端说到:“施主,且看看你的左臂。”

    云端闻言稳住身子,艰难的卷起左臂的衣袖,手臂上除了些许已经结痂的伤疤,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这时,净空方丈突然说到:“施主的左臂有一异物,净明师弟当日将你救下后,见到过施主左臂上的印记,只可惜我二人均不知这印记为何物,但据师弟描述,这个印记似乎暗藏鬼神之力,必不是我人族的印记,依老衲推测,想必是鬼族或罗刹族的印记,施主既是我人族中人,可曾与这二族人有过相处?”

    云端正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净明大师却抢先回答到:“师兄,施主受伤过后,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云端满脸狐疑的看着净明大师,净明大师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然后高声叫道:“姚统领不必担心,待方丈将事情交代清楚,小施主自然便下山。”

    云端闻言望向四周的过道和屋顶,并未发现有人。

    过了一会儿,净明大师才眉头一舒,轻声道:“人走了。”

    说完,里面便传来净空方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道:“看来这次受伤不轻,连屋外有人跟踪都无法察觉了。”

    净明大师叹了口气,道:“师兄为小施主疗伤的时候,被印记所带的鬼神之力所伤,功力大减,况且姚统领出自潜渊,武功修为深不可测,我也是刚才才发现,小施主既然对陛下谎称失忆,必有原因,若是被姚统领知晓小施主有所隐瞒,怕是对施主不利。”

    净空方丈喘着粗气,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小施主左臂上的印记可救人,亦可害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让他人知道,此行是福是祸,全看施主造化,临别之际,老衲有一个故事要告诉给你。”

    净明大师的脸色明显一变,眼中闪过些许不安,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云端注意到净明大师的异样,心知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这么简单,就饶有兴致的说到:“大师请讲。”

    净空方丈清了清嗓子,道:“老衲要说的故事发生在罗刹族,罗刹族的族长被称为罗刹王,他们以七位罗刹天为图腾,相传七位罗刹天为世间死者之怨气所化,故不死不灭,能令七位罗刹天全部降临的罗刹王,就会成为真正的神,跳出生死轮回。每当罗刹王成神之时,罗刹族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族。几百年前,罗刹族七位罗刹天之中,号令世间鬼魂的罗刹天,幽冥,不知所踪。”

    云端听得正入迷,却发现净空方丈的声音戛然而止,忍不住问道:“之后呢?”

    净空方丈没有说话,只见净明大师笑了笑,道:“方丈师兄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云端不由得一愣,这算哪门子故事,没头没尾的,心里一阵失落,但又不能在他们面前造次,只好勉强笑了笑。

    这时候,净明大师看了看屋内,对云端道:“方丈身体抱恙,还需多多休息,小施主早些启程吧,不可让陛下等候太久。”

    云端一想也是,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让堂堂人皇陛下等候,传出去怕是大大不妙。

    于是对着屋内深深鞠了一躬,道:“云端告辞,两位大师大恩大德,云端他日再报!”

    屋内没有回应,净明大师便带着我离开,穿过几个过道,寺中僧人众多,见到净明大师后纷纷合十行礼,净明大师也一一还礼。

    不一会儿便到了灵恩寺的山门,这是云端第一次从外面见到灵恩寺。

    果然如人们所言,寺庙建于五龙山的山腰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见不到一座山峰。

    五龙山就在这广袤的原野上拔地而起,显得格外突兀。

    云端站在山门向远方眺望,发现山下的一切显得如此渺小,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前往都城,心里既兴奋又忐忑,还有几分不舍。

    净明大师看出了云端的心思,安慰道:“人生有时,聚散无常,施主无需悲伤,此行祸福难料,施主要千万小心谨慎才是。”

    云端本想再向他道谢,净明大师却突然双手合十,呼了声佛号,道:“姚统领,此间事情已了,山路崎岖,小施主身体不便,就有劳姚统领带小施主下山了。”

第五章 启程

    云端忙向四周打探,发现周围除了他和净明大师外并无一人,便顺着净明大师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在他们上方数丈的绝壁上,一株挺拔的青松从岩缝中伸出。

    在青松的枝干上似乎有一个什么黑色东西,云端正要定睛细看,却见那黑色的东西蓦的飞起,青松却只微微晃动,耳边响起净明大师的赞叹声。

    “好轻功!”

    那黑色的东西在岩壁上几个纵跃,离云端越来越近,等稍近的时候云端才看清楚就是之前见到过的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姚统领。

    她仿佛就像是一只矫健灵活的鸟儿,脚尖只在岩壁上轻轻一点,便又跃向另一处岩壁,就这样几个来回,很快就落在了净明大师身前。

    净明大师看了看我,对姚统领道:“小施主到了都城,还望姚统领多多关照。”

    姚统领并未答话,只是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径直走向云端。

    云端惊叹于她刚才的本领,还未回过神来,只感到身子猛地向前倾。

    正要说话,只见她一只手紧紧揽住云端的腰,然后向山下的岩壁纵身跃下。

    一瞬间,云端就觉得身子不停往下坠落,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猛烈的山风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耳边不停传来山风的呼啸声,眼见山崖上的巨石和树木不断地从眼前一闪而过,云端头晕目眩,只好闭上眼睛,双手牢牢地抱住她。

    他的脸被山风刮的又疼又冻,只好将头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想着她刚才在绝壁上纵跃的情景,对她的轻功很是自信,所以心中并不十分害怕。

    只是这感觉着实不好受,几乎是五脏六腑都被颠了出来。

    就这样过了盏茶功夫之后,云端渐渐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只见他们与地面已经很近,周围到处都是披着盔甲的士兵和战马。

    他们都在抬头看着云端二人,有的震惊,有的羡慕,有的似乎是在偷笑。

    在人群中,云端一眼便看到了孟璋,他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的黑色战马,停在队伍的最前方,很是显眼。

    云端看到他似乎在笑,但却好像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

    云端想起来和他认识的这一点时间里面,他很少露出笑容,即便是笑,也是不怀好意。

    一念及此,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妙,正在想着该如何应付他,姚统领已经一个纵身稳稳落在了地面。

    接着,云端听到姚统领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撒手”

    声音中透着冷峻与威严,不带一丝情感。

    云端这才想起来他还紧紧的抱着她,便连忙松开手。

    但他的伤还没痊愈,没有之前的那根拐杖,他根本就站立不住。

    一放开姚统领,他就摇摇晃晃地又向姚统领的身上倒过去。

    姚统领只轻轻的迈开一小步,便已到了几丈之外,云端一下子就扑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处立时又疼了起来。

    他忍不住惨叫出声,周围的士兵顿时哄笑起来。

    姚统领木然的看着我,带着面纱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然后转身迈着大步子走进了军营。

    云端咬牙忍住疼痛,颤抖着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自己站起来,可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用,心中的愤怒与无助无以复加,他不禁想到,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突然,他看到一双穿着紫色绣花鞋的脚出现在了前面。

    看这脚的大小,准是个是个小孩儿,他心里也已经猜到了是谁。

    云端抬起头一看,只见孟寒月正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完全没有了平时顽皮的样子。

    她慢慢蹲了下来,伸出稚嫩的小手,在云端的嘴角擦了擦。

    云端看到她白净的小手上出现了点点血迹,心中一暖,就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用衣袖在嘴上胡乱蹭了蹭,然后对她笑了笑。

    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把嘴凑到云端的耳边,轻轻道:“你的痛苦,我和你一起受!”

    云端忙将身子向后挪了挪,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因为刚才那声音不是孟寒月的。

    声音虽然模糊,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因为那是凌楚的声音!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得到了释放,身体上的疼痛、被人嘲笑的委屈、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压抑得云端再也坚持不下去,而最折磨他的,就是对凌楚的那种相思之苦,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从他醒过来到现在,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这么久以来他都没能梦见过她,这么久以来他很少想起她,以至于他连之前的梦境都已经记不清楚。

    可是就这一句话,却将他内心的悲苦全部激发出来,梦里的一切一一浮上心头,无法忘却。

    这一刻,云端相信她一定是存在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才慢慢止住哭泣,将眼泪擦干,只见周围的士兵全都是一脸悲容,就连孟璋都已经收住了笑容。

    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向孟璋道:“城主,陛下传召。”

    孟璋点了点头,对孟寒月道:“阿月,走了!”

    孟寒月嘟着小嘴看了看云端,想要将他扶起来,却又拉不动他。

    那传令兵见状忙跑过来帮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云端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便笑道:“地上凉快,我先坐一会儿,你快去见陛下。”

    孟寒月好像没有听到,仍然一个劲的把云端往上面提。

    那传令兵害怕让孟瑶久等,不好交差,便讨好道:“寒月小姐不用担心,陛下吩咐卑职照顾这位小兄弟,他等会儿也是要面圣的。”

    此话一出,军中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都是在好奇云端为什么会有幸被陛下召见。

    孟璋板着一张脸,重重“哼”了一声,众军士立马闭口不言。

    孟寒月听了那传令兵的话,脸上出现了之前那熟悉的笑容,两只小手轻轻拧了拧云端的耳朵。

    然后蹦蹦跳跳地朝孟璋跑去,孟璋从马背上跳下,一把将孟寒月抱起,一边朝营帐走去,一边大声道:“照顾好这位小兄弟,半个时辰后启程。”

    孟寒月趴在孟璋的肩上,不停地朝云端做着鬼脸。

    云端笑着看她消失在视野里,心中的愁绪与悲苦被这个小女孩儿的善良可爱感染,消失不见。

    众军士听了孟璋的话,便各自散去,那传令兵将云端扶起,道:“小兄弟,陛下召见,但是要先等候一会儿,请随我来。”

    然后便扶着云端朝孟璋去的那个营帐慢慢赶过去。

    离营帐越近,守卫越森严,传令兵将云端带到营帐之外,道:“陛下与城主在商议要事,小兄弟暂且先候着。”

    这个时候,云端突然听到营帐内传来孟瑶的声音,但并不是之前慈祥温和的声音,也不是严肃威严的声音,而是充满了愤怒与责备。

    “你贵为都城城主,又是掌管人族兵马的将军,怎么在自己的下属面前如此不懂事?云端小兄弟对阿月的奇症有帮助,我不远千里来到灵恩寺向净明大师要了人,你不感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让他在阵前被人耻笑,你我二人在净明大师面前说过的话,一下山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倘若净明大师知晓此事,你要我如何交待?”

    孟璋一改往常飞扬跋扈的语气,低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往后绝不再为难云端兄弟了,你别生气了。”

    孟瑶似乎并没有消气,仍是喝道:“你若生在寻常百姓家,可以做一个寻衅生事的市井流氓,你若是生在王公贵族家,可以做一个胡作非为的败家子弟,但是你偏偏生在了孟家,你偏偏是我孟瑶的弟弟,孟家能有今天就我坐在这个位子,如果哪一天,下一任人龙出现了,我孟家该如何自保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小便教你谨言慎行,你总是听不进去,你是要带兵打仗的人,这些将士到了战场上都会听你的命令冲锋陷阵,你若如此不明事理,如何能让他们信服?”

    云端第一次听到孟瑶说这番话,虽说是为了他鸣不平,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孟瑶说的话又句句在理,无法反驳。

    营帐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次传来孟瑶那温柔的声音。

    “让云端来营帐吧。”

    传令兵闻言,道:“陛下,云端已在帐外侯驾。”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慢慢从里面靠近,帐帘被打开,出来的人却是孟璋。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然后将云端扶过,对那传令兵道:“你先下去吧。”

    然后就扶着云端朝里面走去,云端心中明了,这一定是孟瑶的意思,不然以他的性子,才不会这么好心的扶我。

    一念及此,云端故意将身子向下沉。

    孟璋脸色变了变,但并没说什么,只不过他的力气极大,依旧很轻松的将云端带到孟瑶面前。

    孟瑶端坐在营帐的最里边,见到云端以后,脸上露出那种让人很舒适的笑容。

    姚统领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从他们进入营帐起,就没见过她有任何举动,仿佛就像是一尊石人一样,又好像是完全看不见我们,脸上依旧看不到喜怒,腰间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盘成圈的鞭子。

    孟寒月则坐在另一边高高的椅子上,一边玩弄自己的小手,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云端和孟璋。

    快走到营帐中间时,孟璋靠近云端轻声说了句“礼数莫忘”。

    云端只好在孟璋的搀扶下,慢慢跪下。

    还未完全跪下,孟瑶就道:“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孟璋,扶云端坐下。”

    孟璋闻言又将云端慢慢扶起来,带着他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再才走到孟寒月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孟瑶轻轻咳嗽两声,转而对云端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舍弟和姚统领礼数不周之处,我已经训斥过了,小兄弟千万不要记恨他们。”

    云端看了看孟璋,又看了看姚统领,心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忙惶恐道:“陛下哪里话,姚统领受累带我下山,孟城主又纡尊降贵带我面见陛下,云端怎敢记恨他们。”

    孟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孟璋道:“负责护卫的全是孟家的兵士吗?”

    孟璋道:“一切都是按照姐姐的吩咐,营帐外护卫的全是孟家的将士,从孩童时便跟在我身边,可以信任。”

    孟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对姚统领说到:“姚统领,有劳你带阿月下去歇息,我有些话要对云端交代,稍后便启程回都城。”

    姚统领应了一声,便带着孟寒月离开了营帐。

第六章 风波

    孟瑶将旁人屏退以后,只留下了云端和孟璋在营帐内。

    云端见她如此郑重,心里料想接下来的话一定非同小可。

    果然,孟瑶收起笑容,郑重道:“云端兄弟,这次回都城,如果有人问起你的来历,你只需告诉他们你是灵恩寺的俗家弟子即可,别的一概不要透露,在宫中,你除了我,舍弟还有阿月,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信。”

    云端想到以前父亲说过的,王族为了争夺权力而手足相残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也理解孟瑶的担心。

    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忙试探着问道:“那姚统领呢?”

    孟瑶显然没有考虑到云端会问这个,稍微迟疑了一刻,又看了看孟璋。

    孟璋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

    云端见这个样子,问道:“陛下和城主的意思是,连姚统领也不能信吗?”

    孟瑶压低了声音,无奈道:“姚统领的忠心不用怀疑,她身为禁军统领,忠于人皇是职责所在,只不过。”

    她顿了顿,又面有难色道:“她忠心的只是人皇,我若是人皇,那自然无需担心,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云端也听明白了,一旦孟瑶不再是人皇,那么姚统领也就不会再听她的差遣。

    一想到王宫内危险重重,云端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便壮起胆子问孟瑶,“陛下,是有人在觊觎王位吗?”

    孟瑶无奈的笑了笑,悠悠道:“这是自然,一族族长,如此大的权力与荣耀,任谁也不会不动心,只不过,如果时机没到,哪怕我不防备他们,他们也抢不走,时机到了,我再怎么防备,也都保不了这个皇位。”

    她见云端一脸茫然,便解释道:“人族族长的选定和其他三族不一样,其他三族的族长都是在父子间、兄弟间,或者有血脉关系的人当中选定,而我们人族由于自古以来只有女子才能被龙灵选中成为人龙,并且终身不能嫁人生子,所以王位不可能世袭。”

    “啊?”

    云端听完吃惊不已,不禁惊呼出声,没想到人族的人皇是这样产生的。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生都得孤身一人,这未免太过于残酷。

    云端竟有些替孟瑶感到难过,身为人皇的她风光无限,却注定了要孑然一身。

    孟瑶似乎是看出了云端在想什么,坦然一笑,道:“其实人龙一直都在,但人皇并不是,其他三族的几位龙君在被龙灵选中后,会拥有极其强大的功力,所以很容易就能被发现。而人龙被龙灵选中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所以很多时候人龙无法被发现,也就成不了人皇。很多人被龙灵选中后没有被发现,依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当她们死去或者失去处子之身的时候,龙灵就会寻找下一位宿主,我十三岁被龙灵选中,也有幸被发现,成为了人皇,在我之前,人族的大权一直掌握在族中长老手上,我成为人皇之后,孟家势力得以壮大,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族中的权贵,所以不得不谨慎,族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虽然想看到孟家衰败,但只要我在,他们毕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云端心中骇然,道:“难道他们不想有人龙在吗?”

    孟瑶笑了笑,心中对这个少年多了些好感,道:“云端,你还小,等你再年长了些就会知道,利益高于一切,对于人族的普通百姓来讲,他们需要一位人皇来保护他们,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可对于族中的一些人,他们并不需要人皇。人族因为血统的缘故,无法在玄术上有很大的造诣,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达到其他三族十多岁的境界,一旦战争爆发,人族根本无力招架,我们只能寻求灵族的庇护,可是,如果你连人龙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和他们讲条件,人与人之间都得看重利益,更何况是族与族之间的大事。这些道理那些人也懂,只不过他们不在乎,即便战争爆发,他们也不会上战场,哪怕攻破城池,他们也能逃到战争触及不到的地方,留下无辜的百姓和甘愿赴死的士兵。”

    云端实在不敢相信,难道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利益,就要以牺牲别人的性命和幸福为代价吗?

    万千生灵的生死难道还重不过小小家族的利益吗?

    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孟瑶跟她去那个是非之地,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孟瑶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安慰云端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涉世未深,心境太过单纯,遇到很多事情千万不要冲动,王宫本就是个危险的地方,说实话,若不是为了阿月的病,我也不愿意让你淌这趟浑水。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你在人前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和我们的关系,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云端自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在王宫那种地方,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便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云端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孟瑶微微颔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说罢,示意孟璋带云端出去。

    孟璋心领神会,径直朝云端走过来,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云端还是很害怕他,见他走过来,便讨好似的自觉将手伸了过去。

    孟璋明显一愣,然后轻蔑的笑了笑,讥讽道:“你小子还算聪明!”

    云端也不敢跟他顶嘴,一脸堆笑,心里却大不服气。

    孟璋看云端挺老实,倒也没为难他,将他轻轻扶起来朝账外走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轻对云端说到:“今天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如果有人问起,姚统领为何会亲自带你下山,你就告诉他们,因为你是净明大师的弟子,所以姚统领才不敢怠慢,明白吗?”

    云端点了点头,又问道:“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会传到宫中?”

    孟璋脚步未停,冷笑道:“他们的耳目遍布各处,这种事情肯定会传到他们耳中,不过,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耳目全部拔除,一个不留!”

    他的语气凶狠可怕,云端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眼中透出的那种杀气,让云端心惊肉跳。

    现在云端终于知道,孟璋对他已经很客气了。

第七章 马车

    到了营帐外面,所有的士兵都在忙碌着收拾行囊和帐篷。

    孟璋从旁边叫过来一个士兵,道:“他身体有伤,给他找一辆马车!”

    那士兵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禀城主,这次我们出发时就带了两辆马车,一辆是陛下和阿月小姐的,还有一辆是……”

    孟璋眉头紧锁,道:“我知道了,你只管把带他上马车便是,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那士兵见孟璋如此说了,便从孟璋手中把云端接了过来,朝着外面慢慢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辆马车跟前,马车周围站着几个和周围士兵不一样的人。

    他们没有披甲带刀,倒是和姚统领的打扮挺像,全都戴着面具。

    马车是用两匹黑色骏马拉着的,每一匹马的马背上也坐着一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也都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扶着云端的那个士兵怯生生的冲前面的几个黑衣人小声喊到,“几位兄弟,不,妹子,来搭把手,把这位小兄弟扶上去。”

    几个黑衣人齐齐看向云端,心中疑惑不已。

    虽然他们戴着面具,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云端猜想,他们一定十分好奇他是谁。

    其实云端自己也在纳闷,这辆马车的主人会是谁,毕竟连孟璋都没能坐马车,那此人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旁边的士兵似乎想和他们套近乎,嬉皮笑脸道:“是这样的,是孟城主吩咐,让这位小兄弟……”

    “不必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云端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姚统领,心里暗叫不妙。

    忙用眼睛瞥了瞥那个士兵,只见他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此刻脸色却极为难看。

    他张着嘴,可是后面的话却没能发出来。

    几个黑衣人连忙行礼,齐呼“见过统领!”

    云端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快就到了他的身旁。

    姚统领示意几个黑衣人免礼,吩咐道:“将他带进马车。”

    随后又对马背上那两人补了句,“赶车的时候慢一点!”

    说完就朝孟瑶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也不管云端等人。

    那士兵待到姚统领走远后才松了口气,云端有些好奇,小声问道:“大哥,姚统领很凶吗?你这么怕她!”

    那士兵看了几个黑衣人一眼,对云端小声嘀咕道:“那何止是凶啊!除了这几位妹子,其他人靠近这马车都要挨她鞭子呢!”

    云端不由咋舌,心说这姚统领好歹也是一个女儿家,为什么如此暴躁。

    那士兵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发现几个黑衣人都在看着他,便赶紧闭嘴,把云端轻轻放下靠在马车旁,自己灰溜溜的跑了。

    云端听到他一直叫这几位黑衣人妹子,心里猜到她们和姚统领一样都是女子,故而也不想麻烦她们,就自己费力的往马车上爬,然而双手一用力就疼的我龇牙咧嘴。

    这时候,云端听到了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没有忍住。

    那声音很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发现刚才那些黑衣人呆呆的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云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不知为何,这一下她们全都笑了起来,有两个黑衣人甚至都笑弯了腰,就连马背上的二人也呵呵笑了起来。

    她们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着,引得周围的士兵不时朝这边张望。

    云端被看的不好意思,便识趣的继续往马车上爬。

    就在这个时候,马背上的一个女子身子向前一倾,伸出手,很轻松的就把云端给提了起来放在了马车上,道:“进去坐着吧,回去的路很颠簸,你可能会很难受,忍着些!”

    云端心里不由一暖,感激道:“多谢姑娘,那就有劳姑娘了!”

    那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也没再理云端,自顾自的和其他几个黑衣女子有说有笑。

    云端自嘲的笑了笑,就钻入马车中。

    一到里面,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让疲惫的身子为之一振,说不出的轻松与舒服。

    他把马车侧面的帘子轻轻的掀了起来,看到周围的士兵已经收拾完毕,整装待发。

    这时,一个士兵骑着白色战马从远处飞奔而来,不停的喊着。

    “陛下有令,所有兵马返回双龙城,都城卫兵在前,禁军护卫在后,不得有误!”

    众士兵闻言,一齐喝了声“得令”,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这平坦的原野上。

    不一会儿,最前方士兵开始勒马前进,后面的士兵紧紧跟着,直到云端前边不远的士兵都开始行动后,前面驾车的那两位黑衣女子也准备出发了。

    云端听到刚才那个女子大声的喊了句:“出发了,受不了的时候招呼一声!”

    云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听到马鞭抽在马屁股上的声音。

    骏马吃疼,猛地便向前奔去,云端差点栽了个跟头,本能的惊呼出声,车外随即又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大军在空旷的原野上快速行进,云端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心情有些复杂,心知此行前途未卜,吉凶难料,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他。

    这是云端十几年来头一次感到迷茫,以往就是再无助再绝望,也能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而这一次,他完全要被他人摆布,虽然他对孟瑶有好感,直觉让云端相信她不会是个坏人。

    但孟瑶作为一族之主,很多时候也会身不由己的吧。要是哪一天,云端发现她做了他不能容忍的事,他还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吗?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双龙城,姚统领自从出发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马车原本是为她准备的,此时却被云端占着,她毕竟是一个女儿家,恐怕也不愿意和云端一起待在马车里,所以没有上车。

    云端心里这么想着,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决定把马车让出来,自己到外面去坐着。

    但是马车前进的很快,路上又比较颠簸,云端一站起身很容易就会跌倒。

    于是就慢腾腾的挪到马车的门边,将帘子掀开,钻了出去。

    可是刚一出去,还没看清楚外面的景象,他就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站立不住,就向马车下面掉下去。

第八章 飞羽

    云端的身子止不住的向马车下面掉下去,危难之际,一只有力的手及时将他拉住。

    然后用力一拽,他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只不过因为那人力道太大,他是重重摔在了马车上。

    云端惊魂未定,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忙朝马车上看过去。

    只见姚统领头上的面纱已经摘掉,但还是带着面具,她头发盘成了一圈,呆呆的看着云端。

    马车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情况而慢下来,云端往两边看了看,发展那几个黑子女子一边策马狂奔,但又不时看向他和姚统领。

    云端似乎能感觉到姚统领的怒气,虽然隔着面具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猜想,她此刻一定很不高兴。

    一想到自己麻烦了她那么多次,云端便觉得愧疚难当,忙一脸歉然,老实说到:“多谢姚统领相救,外面风大,你去里面休息吧。”

    她没有任何反应,云端就马上又补了一句,“我在车内待的气闷,在外面透透风也挺好的。”

    姚统领这才将目光从云端身上移开,也不和他客气,便弓着身子钻到马车里去了。

    云端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找了一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老老实实坐在外面,看着周围的景色,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前面驾车的两位黑衣女子策马扬鞭,英姿飒爽,云端心里着实有些羡慕,便搭话道:“两位姑娘累不累?”

    她们二人头也不回,大声说道:“怎么?你要来试试吗?”

    云端心里倒是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他现在的身子骨实在是没这个本事。

    虽然在村里山上山下跑惯了,各种地形如履平地,但他还从来没有骑过马。

    黑衣女子这么一说,他脸色颇为难看,不过好在她们在前面也看不到他。

    云端就和她们客套道:“两位姑娘辛苦了,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二位。”

    前方两个女子“呵呵”一笑,取笑道:“不打紧,以后咱们可就是伙伴了,有的是机会报答,哈哈哈!”

    说完,另外几个女子也笑了起来,云端听的云里雾里的,正在琢磨她们话里的意思,姚统领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云端,你进来!”

    云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好战战兢兢的钻到马车里去。

    一进去就看到姚统领笔直的坐在里面,云端赶紧找了个在门边,离她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低头不敢看她。

    等了一会儿,云端还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便慢慢抬起头,发现姚统领正呆呆的看着他,和她的目光一接触,他就又胆怯的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云端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两人沉默了良久,姚统领最终还是说话了。

    “你,害怕我?”

    不过,这一次的语气和之前的几次完全不一样。

    前几次,她的声音总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让人听了就觉得她这个人也是冷冰冰的。

    但这一次,竟然有了些许温柔,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话中还带着试探的意味。

    云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道:“不,不怕。”

    他嘴上说着不怕,脸却羞得通红,不由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姚统领也没有继续追问,但语气已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只听她似有深意的说到:“陛下方才传召我,给我说了,让你在禁军中做事!”

    云端终于明白了刚才那女子说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禁军中做事,姚统领又是禁军统领,那其实也就是在她手底下做事了。

    一想到姚统领那冰冷的性子,云端就觉得后背发凉,但又没办法拒绝。

    姚统领并没有看出他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到:“禁军最主要的职责是护卫王宫里的王族和大臣,由于人皇陛下的身份特殊,故禁军当中只有女子才能接近陛下的寝宫,阿月小姐平日里住在王宫外面,但陛下每个月都会召她进宫陪驾,你的职责是寸步不离的保护阿月小姐,所以,你也可以出入陛下的寝宫!但有些话,我得提前告诉你。”

    既然已成定局,云端也没办法退出了,就示意姚统领继续往下讲。

    姚统领非常严肃而认真道:“宫中规矩繁多,切不可冲动行事,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除了阿月小姐和陛下的安危,别的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

    云端点了点头,厚着脸皮问道:“姚统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姚统领微微一怔,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嘴里淡淡蹦出了两个字,“飞羽!”

    云端一听这名字,第一感觉便是和她这个人很搭,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陛下有令,安营扎寨,明日启程!”

    车外再次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

    姚飞羽眉头微皱,忖道:“陛下为何要在这荒郊野外安营扎寨?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醉梦城了,若是在此出了变故该如何是好?”

    云端心想也是,但转念又想到,这些士兵都已经马不停蹄的行军这么久了,也是该歇息了。

    想到这里,云端便壮着胆子说到:“陛下宅心仁厚,体恤士兵,不忍他们累着吧,况且天色已晚,此时行军多有不便。”

    姚飞羽闻言看了看云端,没有再说话,只是大声对外面说到:“原地待命!”

    只听骏马长嘶一声,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稳,姚飞羽便腾地站起,对云端道:“你,夜里就睡马车吧!”

    云端明白她的用意,毕竟她们都是女儿家,他不便和她们一起,便点了点头,将身子往里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姚飞羽出了马车后,就忙活着让那些黑衣女子安置营帐。

    云端在车中呆呆的坐着,正在无聊之际,突然看到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团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

    他眼前一黑,双眼还没还清楚是什么东西,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

第九章 怪人

    云端本能地害怕起来,慌忙把那东西推到地上。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床绣着牡丹的红色棉被,加之上面的香味,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那些女子的。

    他心里一阵发怵,这要是被那些女子看到,指不定会是什么后果,便赶紧重新抱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不过幸亏马车里面挺干净,要是被弄脏了,那就麻烦大了。

    这时候,他听到马车外面有人在不停的走动,就一边抱着被子,一边往外探出头。

    一眼望去,全是密集的火把,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许许多多的营帐已经搭好,众士兵有说有笑,有的吹着小曲儿,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三五成群划拳喝酒,还有的在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兵器。

    这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光,心中不免对亲人和故乡又想念了几分。

    一个黑衣女子提着一盏油灯朝云端走了过来,到了他跟前的时候,轻轻把油灯放在马车上,道:“这盏灯你留着,睡前吹灭就行,不然走水了就麻烦了。”

    云端忙谢道:“多谢姑娘,能有劳姑娘再帮我寻一卷草席吗?”

    那女子微感诧异,疑惑不解的问道:“你要草席干嘛?不是有被子吗?再说了,夜里冷,草席睡着容易着凉。”

    云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支支吾吾道:“马车里面的木板上有泥,没有草席铺着,若是弄脏了姑娘们的被子,云端于心不安。”

    那女子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抿嘴笑道:“小弟弟想的还真是周到呢!不过,你的被子是姚统领的,她说了,你用过了,她就不要了,弄脏了也不打紧!”

    女子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开,一路上仍然在笑个不停,留下云端哭笑不得,呆在当场。

    云端心想,难道姚统领就这么嫌弃他吗?

    他抱着被子回到马车里面,将被子放在一边,自己呆呆的坐着,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睡她的被子,做人不能没有骨气。要让她知道,她嫌弃我,我还不稀罕她的被子呢!

    听着士兵们的交谈声还有田野里的蛙鸣声,一阵困意袭来。

    云端靠在马车上准备入睡,可马车的四周都是坚硬的木头,靠在上面实在是不舒服。

    于是,也不管地面脏不脏,直接就躺了下去。

    可是过了很久,还是觉得很不舒服,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而且,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他慢慢感觉到有些寒冷,不由抱紧了身子。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靠近,云端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听到帘子被掀开的声音。

    等云端把上身立起来后,才看到姚统领单膝蹲在马车上,一只手掀着帘子,静静的看着他。

    她依旧是戴着面具,只不过白日里盘起来的头发此刻披散开来,垂到了双肩。

    云端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便问到:“姚统领,有事吗?”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云端,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又看了看被他放在另一边的被子,冷冷的问道:“有被子,为何不用?”

    云端打算鼓起勇气告诉她,他才不稀罕她的被子,可是话一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

    姚飞羽见云端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几分,心中有些不高兴,冷冷道:“随你!”

    然后就放下帘子离开,不再理会云端。

    夜越来越深,四周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是几不可闻。

    云端也感觉到越来越冷,竟开始发起抖来,看着就在身边的被子,他咬了咬牙,决定死磕到底。

    云家村常年寒冷异常,他早已习惯,平日里也会穿着很厚的衣物。

    但自从受伤后,为了方便换药,他一直都穿着很单薄的衣服,白日里并不觉得寒冷,但在夜里实在有些吃不消,他渐渐有些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今夜挺过去再说。”

    一念及此,云端再不迟疑,连鞋子都没脱就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那种寒冷的感觉一下子便减轻了很多。

    云端用被子把头蒙住,那淡淡的香味让他感到无比舒坦,他从心底里感到无比的满足,忍不住赞叹出声。

    “真香!”

    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进入梦乡。

    在梦中,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她依旧还是那么美丽,依旧唱着那首动人的曲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在响个不停,把他从美梦中吵醒。

    云端睁开双眼,发现马车里面漆黑一片,而马车门外断断续续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他揉了揉迷离的双眼,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更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扰人清梦。

    他在黑暗中摸索,凭着感觉挪到了门边,磨磨蹭蹭的将帘子掀开。

    只见孟璋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马车下面不停的敲着马车,见到他探出头,立马就骂到:“你是猪吗?敲了这么久你才醒!”

    云端气不打一处来,换做平时他肯定不敢和他顶嘴。

    但是大晚上的把他从梦中吵醒,他实在有些生气,马上对他凶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在说吗?再说了,你把我叫醒不就得了,非得敲个不停!”

    孟璋没有料到云端敢跟他顶嘴,一时竟呆住了,说不出话来,只面色不善的看着云端。

    云端原本还挺得意,看孟璋这个样子,一下子就蔫儿了。

    他正打算服软,孟璋却猛的伸出手,一把将云端从马车里面拽了出来。

    然后也不管云端有伤没伤,就把他扛在肩上大步朝孟瑶的营帐走去。

    现在应该是午夜时分,除了一些值守和巡逻的的士兵还在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异动外,许多士兵都已经熟睡。

    由于姚统领和那些女子是女儿家身份,所以她们的营帐都安置在我这边,而其他士兵的营帐都在另一边。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熊熊燃烧的火把依旧让营地充满光明。

    孟璋似乎是因为云端刚才和他顶嘴了而故意报复他。

    他步子走的飞快,甚至像是在慢慢奔跑一般,云端被他扛在肩上,只感到头晕目眩,嘴里不住求饶,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一路的许多士兵见到孟璋这个样子,都有些好奇,但又不敢问,便纷纷行礼。

    孟璋微微颔首,脚下没有丝毫停留。

    就这样过了片刻,他终于看到了被重兵层层护卫着的孟瑶的营帐,心说终于可以摆脱孟璋这个混蛋了。

    孟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营帐附近,停下来对守卫道:“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然后走进营帐,云端还没看清营帐里面的情况,就被孟璋狠狠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云端忍不住惨叫出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营帐里面除了他自己,孟璋,孟瑶,孟寒月外,还有一个“怪人”。

    之所以说他是怪人,是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黑气。

    那个“怪人”静静地坐在阿月小姐的床头,虽然他背对着云端,但云端仍然能感觉到,这个“怪人”在观察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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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四族,纷争不断,人族积弱,幸得灵族庇佑,偏安一隅。在人族的一个小村庄,每一位少年总会在十七岁之前梦到一个女子,有些人梦见了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这个女子,和四族几百年来的纷争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四族的纷争又该以怎样的结果来结束?为了追寻答案,云端踏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从一个懵懂少年,最终成长为江湖大侠,尽管他的信念一直在改变,但他却从未忘记他的初心—守卫众生信任新作,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所能得到赞赏和肯定,荣幸之至!神剑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剑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剑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