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离宫
孟瑶转身带着众人离开,听到身后的禁军齐声大呼道:“恭送人皇陛下,恭送人皇陛下。”
呼声响彻皇宫,整个皇宫都回荡着“恭送人皇陛下”的声音,孟瑶心中略有些苦涩,忍住悲伤不敢回头。
众人穿过王宫,路上但凡遇到禁军及内侍宫女,他们都毕恭毕敬地对着孟瑶行礼告别,大多都流露出不舍与惋惜之意。
炎照心中感慨万千,孟瑶在位二十多年,能够让宫里的人打心底里对她如此爱戴,实在不是一件易事,如今孟瑶退位,人族只怕又要再起风波了。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方才所说是否当真?”
孟瑶微微一笑,道:“圣君是在问云护卫的身份吧?”
炎照点了点头,道:“方才情势危急,炎某不便多问,此时事关天下局势,还请陛下明示。”
孟瑶看了看远方,道:“历代人皇都只到过第四层,可云护卫能够到第六层,他如果真的是第九位龙君,人族必将因此而崛起。”
炎照眉头一皱,问道:“陛下方才所说的不是真的?”
孟瑶看了炎照一眼,笑道:“云护卫是第九位龙君也是我猜测的,但那一日我确实与他到了圣龙窟的第六层,若他不是龙君,我们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他还没有腾龙,若要天下人相信他是第九位龙君,何其困难,若非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二人说话之际,已到了皇宫大门处,远远地就有一队人马骑着军马朝着众人奔了过来。
炎照心生警惕,护在孟瑶等人身前。
孟瑶笑了笑,道:“圣君无需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那队人马渐渐靠近,当先一名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孟瑶跟前之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孟瑶身前,道:“傅嫣见过陛下。”
孟瑶慢慢将她扶了起来,温柔道:“傅姑娘,我如今已不是陛下了,你不必再向我行此大礼。”
傅嫣这是第一次以真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年纪比云端大上几岁,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只见她看了看孟瑶身后的众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指着一旁备好的几辆马车,道:“陛下,政部的人已将今日所发生的的事情公布了出去,如今都城百姓全都围堵在王宫之外,陛下还是先乘车,卑职护送陛下出城。”
孟瑶并不惊慌,道:“我身为人皇,做出了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自然要给族人一个交代,他们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
她说完,转过身爱怜地身看着阿月,然后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将阿月头上的几缕秀发扶正,柔声道:“阿月,叫声娘。”
阿月怔怔地看着孟瑶,心中思绪万千,自己最敬佩的姑姑眨眼之间居然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直到这一刻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面对孟瑶的央求,她竟然难以开口。
孟璋看着眼里泪光闪动的孟瑶,心中一痛,忙轻轻对阿月道:“阿月,她是你娘,快叫她一声啊,她等你这一声娘已经等了十多年了。”
阿月闻言依旧呆呆地看着孟瑶,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孟瑶心中凄苦,赶紧把眼泪忍了回去,强颜欢笑道:“没事,你不喜欢叫我娘,叫姑姑也行的。”
她说完,镇定下来,起身小声对孟璋道:“你和阿月到马车里去,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出来。”
孟璋知道她想独自承担一切,正要开口拒绝。
孟瑶却早已猜到了他会阻止自己,立马出手封住了孟璋的几处穴道,然后面容冷峻,吩咐傅嫣道:“傅姑娘,劳烦你送大将军上车。”
孟璋没想到孟瑶会对自己出手,根本没有防备,一瞬间就已经被孟瑶把穴道封住,只觉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心里越发焦急,大声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他看见傅嫣等人朝自己过来,立马大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谁也不许动我,我是大将军,谁也不准动我!”
傅嫣朝孟璋微微欠身,道:“大将军,得罪了。”
她说完,便将孟璋往马车上带去,孟璋又气又急,偏偏又动弹不得,只能骂骂咧咧地被傅嫣等人带上车。
孟瑶见孟璋还跟小时候一样,心中隐隐作痛,忙又让云端带着阿月上另一辆马车。
云端立马拒绝道:“陛下,我护着你。”
孟瑶摇了摇头,道:“你早就不亏欠孟家什么了,把你拖下水也并非我本意,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定罪。”
云端并不理会孟瑶的话,道:“师父受伤了,让他上马车吧,如果都城百姓见到他,只会更加愤怒,陛下放心好了,有炎龙圣君在,他们不敢放肆。”
孟瑶见诸葛长鸣浑身是伤,道:“你和大将军共乘一车吧,让长鸣和阿月一起吧,也让他好好看看阿月。”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阿月,害怕阿月会不愿意。
阿月并没有拒绝,很听话地在云端的带领下上了马车。
云端把阿月送上马车,见阿月面无表情,心中有些担心,忍不住小声道:“阿月,云叔叔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对你打击太大,但是你要相信,陛下和我师父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你不知道,从小到大,很多时候师父都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暗中看着你,天底下没有做父母的愿意与自己的子女分开,他们瞒着你是为了保护你,至少你无忧无虑的长大了,出城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云叔叔不奢求你原谅他们,但是你不能这么憋着,要是憋坏了身子,陛下和师父,还有大将军都会伤心的。”
阿月听了云端的话,眼睛里才慢慢恢复了些神采,她抬起头来一脸伤心地看着云端,怯怯问道:“云叔叔,他们会死吗?”
云端摸了摸阿月的小脑袋,笑道:“放心,有云叔叔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阿月忙拉住云端的手,撒娇道:“你保证?”
云端见阿月终于有了平日里的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我保证。”
阿月闻言这才慢慢松开云端的手,娇嗔道:“那你告诉他们,我还没原谅他们,他们不许有事。”
云端点了点头,慢慢放下马车的帘子,走向孟瑶,把阿月的话复述了一遍,孟瑶心中欢喜,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转而对诸葛长鸣道:“你受伤不轻,先去马车里面躲躲吧。”
诸葛长鸣忍住身上疼痛,道:“我诸葛长鸣英雄一世,怎么能躲在女人身后,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
他说完,看着孟瑶板起了脸,突然又忍不住悲声道:“是我没用,身居魔尊之位二十多年,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
孟瑶知道诸葛长鸣心中难受,安慰道:“好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乖乖的陪着阿月,人族百姓不会把我怎样的,况且出了城我们就能再见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这个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云端见状也不管诸葛长鸣的想法,立马架起诸葛长鸣就把他往阿月的马车那边带过去。
诸葛长鸣身上有伤,拗不过他,只能被云端带走,气的大声喝骂道:“臭小子,反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云端也不生气,笑道:“我把你放开了你还能站得稳吗?身子都伤成这样了,嘴还这么硬。”
诸葛长鸣气的咬牙切齿,怒道:“你把我带回去,我要和孟瑶同生死,共患难。”
云端脚下并不停留,一直把诸葛长鸣往阿月的马车那边带,无论诸葛长鸣怎么骂他,他都没有停下来。
诸葛长鸣骂了一阵,见云端丝毫不为所动,眼见就要到了阿月的马车旁,他心中一慌,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小声央求道:“我不骂你了,你把我带回去,实在不行的话,把我扔到孟璋的马车里也行,云端,就当师父求你了!”
云端闻言停了下来,看了诸葛长鸣一阵,心中有些难受,低声道:“师父,我知道你是觉得你对不起阿月,所以不敢见她,更不敢和她独处,但你毕竟是她的父亲,你都这么躲着,难道还指望阿月主动来认你吗?”
诸葛长鸣的心思被云端猜中,一时间悲痛万分,悲声道:“她长这么大,我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职责,如今又成了一个废人,只会拖累她,哪敢和她相认。”
云端也不管这么多,继续架着诸葛长鸣往里走,道:“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等见了阿月,你自己和阿月说吧,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该说什么总不能我教你吧?”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马车,叫道:“阿月,搭把手。”
阿月闻言把马车的帘子掀开,首先就看到的就是遍体鳞伤的诸葛长鸣,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托住诸葛长鸣。
诸葛长鸣与阿月的目光相遇,顿时就吓得低头看着地下,不敢再看阿月,惹得阿月一脸疑惑。
云端见叱咤风云的诸葛长鸣也会有如此胆小如鼠的时候,忍不住偷笑出声,几下就把诸葛长鸣塞到了阿月的马车上,一时不慎碰到了诸葛长鸣的伤口,诸葛长鸣忍不住叫出了声。
阿月听到诸葛长鸣的痛呼声,心中不由得一急,忙小声对着云端嗔怪道:“他身上有伤,你小心一点。”
云端没料到阿月会怪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嬉皮笑脸认错道:“是是是,我笨手笨脚的不会照顾人,他身上有伤,阿月你照顾他一下。”
他说完,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阿月和诸葛长鸣。
诸葛长鸣已经坐在了马车外面,见云端如此不识趣,立马瞪了云端一眼,又气的踢了云端一脚,低声喝骂道:“还不滚回去。”
云端立马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到了孟瑶身边。
孟瑶见云端脸上的神情如此开心,一脸疑惑道:“云护卫何事如此开心?”
云端笑了笑,随口敷衍道:“没什么,看到些开心事罢了。”
阿月见诸葛长鸣坐在马车外面,便准备把他带到马车里去。
诸葛长鸣见阿月要来扶自己,忙把身子向后挪了挪,低头不敢去看阿月,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尝试着往里面挪动,但身受重伤,每动一下便疼痛万分。
阿月见状不忍,也不顾诸葛长鸣的反对,轻声道:“我帮你。”
她说完,便费力地扶起诸葛长鸣,将他扶到了马车里面。
孟瑶看到诸葛长鸣和阿月都已经进了马车,便对云端道:“云护卫,委屈你和大将军挤一下了。”
云端笑了笑,道:“我野惯了,坐不惯马车,陛下无需为我担心。”
孟瑶见劝不动他,心中感动,便不再强求。
云端几步跑到傅嫣跟前,嘿嘿笑道:“傅姑娘,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傅嫣莞尔一笑,道:“你这小子,越发滑头了,我与你几年前就认识,何来初次见面之说?”
云端眼珠一转,道:“我与傅姑娘虽相识已久,但此前与傅姑娘相见时,姑娘都戴着面具,今日才有幸一睹姑娘芳容,也算是初次见面了。”
傅嫣笑骂道:“你这小子静说瞎话,那一日神庙中见到的难道不是我吗?”
云端立马矢口否认,坚决道:“傅姑娘肯定是记错了。”
傅嫣见云端不愿意承认此事,当下也不拆穿他,问道:“既然如此,云护卫打算让我如何关照?”
云端看了看傅嫣身后的禁军和暗卫,笑道:“傅姑娘送一匹骏马给云端吧?”
傅嫣呵呵娇笑一阵,道:“也行,正巧我们也要出城,送你一匹马便是。”
云端大奇,问道:“傅姑娘要出城?”
傅嫣点了点头,答道:“我等皆是暗卫禁军,保护陛下乃是天职,陛下退位,我等自当跟随左右,护卫陛下周全。”
(看过的,来.asxs.留下个足迹啊,谢谢了)
第七十二章 断魂
潘岳笑了笑,道:“楚王司马玮,先帝的第五个儿子,当今天子的异母弟,手握生杀大权,又执掌军队,为人乐善好施,深得民心,这一次从豫州回来之后,我们一定要得到他的支持。”
凌霜委屈道:“不过他身边那两个人好凶,一看就不是好人。”
潘岳笑出声来,道:“这你倒是说的没错,那两人叫公孙弘和岐盛,刚才那个拿刀的便是公孙弘,他们二人品行不端,楚王重用他们,必回招来大祸。”
不一会儿,老仆人便带着那胡人出来了。
凌霜看了看他,见他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后,明显精神了很多,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问道:“对了,我叫凌霜,你叫什么名字?”
胡人依旧是神情呆滞,好半天才说出了一串话,只不过凌霜一句也听不懂。
凌霜望了潘岳一眼,潘岳摇了摇头,道:“他这是胡语,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潘岳又看了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凌霜赶紧把之前的那贯铜钱递到胡人手里,问道:“我们要去豫州,豫州,你知道怎么去吗?”
胡人接过钱袋,一把放入怀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潘岳则让老仆人把行礼收拾好之后,和凌霜坐上了马车,胡人则在前面驱马前行。
几个时辰之后,潘岳等人就已经离开了洛阳城,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快速行进着。
行至一片树林的时候,潘岳原本在闭目养神,双眼突然睁开,并伸手将随身携带的长剑拿了出来。
凌霜一惊,小声问道:“主人,怎么了?”
潘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道:“听!”
凌霜赶紧将耳朵贴在马车的小窗旁,耳畔传来的是马蹄声、车轮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偶尔还会有鸟鸣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潘岳小声道:“车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而且轻功不差。”
他话刚说完,又听到旁边的树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树顶掠过。
这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一个略显清脆的女声传来。
“潘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潘岳会心一笑,把长剑收了起来,扬声道:“潘某奉太傅大人之命,前往豫州恭迎汝南王到洛阳城议事,肖帮主这是要去哪里?”
“那可真是巧了,肖某奉家师之命,也是前往豫州接汝南王到洛阳议事,不过潘大人身后带着一群尾巴,要是到了豫州,王爷见到了,怕是会不高兴的,潘大人若是不介意,肖某便帮潘大人把他们打发掉,如何?”
潘岳谢道:“如此就有劳肖帮主了。”
他说完,小声对前面驱车的胡人道:“再快一点。”
几人行至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便望见前方有一处房屋,离得近了,才看见那屋子高两层,前方的屋檐下挂着几个白色的灯笼。
潘岳笑了笑,道:“万幸在这荒远之地遇上了一间酒肆,要不然就只能在外面歇脚了。”
胡人闻言便赶紧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到了那酒肆外面,潘岳将凌霜接了下来,正要往里面走,却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听声音好像就是白日里的那个肖帮主。
“潘大人。”
潘岳等人回过头,只见身后两人骑着骏马快步赶了过来。
当先一人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青色大氅,头戴方巾,模样俊秀。
另外一人同样穿着青色宽松大氅,头戴长冠,年纪稍长一些,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那年轻俊俏的男子到了潘大人跟前,道:“潘大人,我帮你打发了那些尾巴,你也不等等肖某。”
潘岳忙抱歉道:“潘某急着赶路,忘记了肖帮主了,实在是对不住。”
肖帮主倒也不和他客气,指着潘岳对身旁那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潘岳潘大人,不仅是大晋三大文豪之一,还是大晋第一美男子呢。”
那男子见状忙躬身道:“草民拜见潘大人。”
潘岳连忙将他扶起来,道:“肖帮主见笑了,不知这位兄台是?”
那男子彬彬有礼道:“在下皇甫名。”
潘岳听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想了片刻,问道:“神医皇甫谧皇甫前辈和兄台的关系是?”
皇甫名笑道:“正是家师,草民从小被师父收养,赐姓皇甫。”
潘岳敬佩道:“皇甫前辈可是天下少有的神医,只可惜天妒英才,皇甫兄得了皇甫前辈的真传,医术想必也十分了得。”
皇甫名摇头谦虚道:“师父医术高明,草民愚钝,只学到了皮毛。”
肖帮主笑道:“站在这里做什么,难得遇到酒肆,进去再说。”
几人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厮就迎了出来,陪笑道:“几位客官里边儿请,是要吃酒还是住店?”
肖帮主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既要吃酒,也要住店,给我们腾出五间上好的客房出来。”
那小二面有难色,道:“客官,实不相瞒,小店只剩下三间客房了。”
肖帮主想了想,道:“三间就三间吧,先把好酒好菜端上来,再帮我们把马拴好喂好。”
那小厮将几人带到大厅坐下,便去给几人张罗酒食。
肖帮主看了看几人,道:“就三间房,这样吧,潘大人身份尊贵,便独用一间房,皇甫兄就和潘大人的车夫用一间房,潘大人的侍女,就委屈一下,和我用一件房吧。”
皇甫名看了那胡人一眼,倒也没有过多的嫌弃,点头答应。
凌霜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凶道:“你一个大男人,要跟我住一间房,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她这话一说完,潘岳和皇甫名二人同时憋不住,笑出了声。
肖帮主一脸愕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埋怨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男人了?”
凌霜被肖帮主的话给惊到了,便细细地盯着他看,发现他确实眉清目秀,皮肤白净,不像是男子,便转过头看了看潘岳。
潘岳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肖帮主说的不错,她确实是女儿身。”
他说完,又对肖帮主道:“霜儿还小,不认得肖帮主,肖帮主莫要怪罪。”
肖帮主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厅里许多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喝酒吃肉,欢笑声响遍整个酒肆,肖帮主扫视了他们一眼,低声道:“都是些练家子。”
皇甫名小声道:“方圆十多里都没有歇脚的地方,想必是附近的游侠都赶到这里来了。”
肖帮主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游侠?我看他们的装束面相,更像是打家劫舍的流寇才对。”
潘岳看了看大厅里的其他人,见他们大多数都面相不善,有些人脸上布满了刀疤,身上也都带着兵器,心底更愿意相信肖帮主的话。
皇甫名轻轻碰了肖帮主一下,低声道:“帮主,小心行事。”
肖帮主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他们一起上我也不怕。”
这时候,一个身穿红色锦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胖妇人赶快跑了过来,到了潘岳跟前,笑道:“可是潘岳潘大人?”
潘岳微微一笑,道:“在下正是潘岳,夫人是?”
那妇人满脸堆笑,讨好道:“我一看这相貌,就知道是潘大人无疑了,妾身是这间酒肆的店主。”
肖帮主厌恶地瞥了那妇人一眼,不悦道:“我说老板,我们的酒菜什么时候才上来啊?”
那妇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潘岳,一双三角眼满是倾慕之情,完全没有听到肖帮主的话。
潘岳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忙轻轻咳嗽一声,道:“有劳老板娘给我们上些酒菜,赶了一天路,确实有些饿了。”
老板娘赶紧催促小厮快些上菜,然后一边对潘岳道:“潘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否为小店题诗一首?”
潘岳谦虚道:“潘某才疏学浅,文笔拙劣,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还是算了吧。”
那妇人忙道:“潘大人过谦了,谁不知道潘大人是大晋三大文豪之一,依妾身看啊,那陆机倒是颇有些文采,与潘大人并称文豪,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连左思那种丑八怪居然也敢称文豪,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潘岳面色陡变,忙看向肖帮主,只见她一脸笑意,冷冷问道:“你的意思是,左思不能称文豪了?”
那妇人想也不想便答道:“那是自然,左思相貌丑陋,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还敢与潘大人并称文豪,徒有虚名罢了。”
潘岳心中暗道不妙,想要阻止那妇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肖帮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冷冷道:“别的不说,光左思写下的三都赋,洛阳城中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竞相抄读,连整个洛阳城的纸价都涨了许多,你一个山野妇人,居然敢口出狂言。”
潘岳害怕肖帮主把事情闹大,连忙劝道:“肖帮主息怒,夫人并不是存心侮辱令师。”
肖帮主看了一眼潘岳,冷冷道:“怎么?连潘大人也看不起家师?也觉得与家师是徒有虚名吗?”
潘岳急道:“肖帮主此言差矣,潘某和令师私交甚厚,自然知道令师有真才实学,才华尚在潘某之上,肖帮主何必跟一介妇人计较。”
肖帮主哈哈大笑,狠狠道:“我本就是个妇人,自然没有潘大人那么大的肚量,出言不逊,羞辱家师,我便要和她计较。”
潘岳见那妇人神情呆滞,双目无神,知道肖帮主已经对她下了手,小声劝道:“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肖帮主还是暂且忍一忍,不要惹麻烦。”
肖帮主直接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大声道:“惹麻烦又如何,我肖羽这辈子就喜欢惹麻烦,更何况这群废物,就算一起上,我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屋内众人闻言,纷纷大怒,把自己身上的兵器都拿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肖羽,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肖羽更加得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楼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肖帮主,看在刘某的份上,饶过夫人一回,如何?”
众人抬头望去,潘岳等人面色大变,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见过左贤王。”
那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一脸笑意地看着潘岳,道:“潘大人无需多礼,上次一别已有五年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重逢。”
他又看了看肖羽,道:“左思才华横溢,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是人中龙凤啊。”
皇甫名忙小声提醒肖羽,道:“此人是匈奴左贤王刘渊,匈奴左部的首领,帮主不要失了礼数。”
肖羽努力平复心情,笑道:“既然左贤王为这妇人求情,那肖某姑且就饶她一次。”
刘渊哈哈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不再理会众人。
那妇人之前被肖羽用秘术迷了心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却听到了众人的言语,一回过神之后,忙向肖羽求饶,表示再也不敢诋毁左思。
肖羽将她轰走,疑惑道:“刘渊为什么会在这里?”
潘岳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也在好奇,先帝害怕匈奴造反,便将刘渊留在洛阳城作为人质,他的父亲刘豹去世后,他接替了刘豹的王位和部众,现在是匈奴左部帅。”
肖羽叹息道:“当年曹操为了削弱匈奴的实力,将匈奴分成五部,只要他们不统一,就威胁不了曹魏的统治,如今大晋似乎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一旦匈奴五部联合起来,必定会成为心腹之患。”
皇甫名道:“帮主会不会太过担心了?刘渊在洛阳城待了大半辈子,又是汉朝刘氏后裔,想必不会反叛吧?”
肖羽不屑道:“你这是怀疑我杞人忧天?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刘邦把女儿嫁给他的先祖,他们改个刘姓,难道就是汉室的后裔了吗?告诉你,人家骨子里还是流着的还是匈奴的血,别看他们现在归顺,那是因为我大晋国富兵强,一旦大晋势弱,他们一定会落井下石。”
第七十三章 决战
已经是三月初的沿海小镇,傍晚时分还是很寒冷,寒风吹来,高成不由得又把衣服裹紧了一点。
在幽深僻静的乡间小路上,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略显沧桑的小伙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吃力地推着一辆电瓶车。
高成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间自己的导航系统就不灵了。
他在前不久出门干活,去一片坟地拍照,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只要是在地图上,距离比较近的任何一个地方,他只要看一眼,脑海中立马就能浮现出通往那个地方的所有路线。
或许这是一个很鸡肋的变化,但这对他的工作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因为他是一名土地调查工作者,顾名思义,主要就是负责土地利用情况的调查。
最近公司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把这个沿海小镇上所有的坟地拍照举证,上报给县里的国土局,让局里做进一步的指示。
由于这个沿海小镇水域众多,一到发大水的时候,许多道路就会被河水湖水覆盖。
长久下来,许多道路都破损不堪,再加上农村的许多道路没有硬化,卫星地图上也没办法显示,给工作人员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他们私底下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拍照一分钟,寻路半小时”。
在高成这家公司之前的几家公司,接了县里国土局的任务,但最后都没办法如期完成任务。
局里的领导一怒之下连续换了几家公司,最后才落到了高成他们这个小公司头上。
由于高成的意外获得的导航系统能够指引他正确的路线,他所举证的坟地数量直线飙升。
其他同事为了不落后他太多,也都拼了命的穿梭于各个坟地,得到了局里领导的高度认可。
只不过今天,高成早上出门时还是好好的,跑着跑着就发现导航系统有些不太对劲,等到发现问题时已经晚了。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路况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而手机上的卫星地图已经太过老旧,根本就没办法把一个小村庄的道路标注在地图上。
高成出发的时候看准了一个墓地,就按照导航系统的指示骑着电瓶车到了那片坟地。
可是当高成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脑海中再也没有导航系统所规划的路线。
在里面已经转悠了快一个下午了,很少见到房屋,更别说村民了。
他很奇怪,平时骑着电瓶车,村民们听到声音,就远远地围了上来,像提防小偷一样盘问他,今天转了一个下午,却一个人也没遇到。
电瓶车的电量已经完全耗尽,他依旧没有找到出村的道路。
眼看天就要黑了下来,他心里越发焦急,忙翻出手机和充电宝。
充电宝电量也已经告罄,好在手机的电量显示还有78%,电量还算充足。
高成正在着急,拿在手里的手机的突然响了起来。
他赶紧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王道长”。
高成接过电话,道:“道长,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道长有些焦急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啊?天都快黑了,你咋还不回来?”
高成心里也发慌,急道:“我也想回来啊,这不是迷路了吗?跑了一下午,车也没电了,我现在推着车在找路呢。”
道长有些担心,在电话里劝道:“你赶紧找个村民问问路,现在这天说黑就黑,你车又没电,天黑了就麻烦了。”
高成马上说到:“我一直在找啊,找了一下午都没遇到一个人,卫星地图和手机里的导航系统又不准,导着导着就给我导到一条河边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没有任何声音。
高成以为是信号不好,看了看手机,又问道:“道长,听得见吗?”
道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听我说,你今天去的那个村子不大,不可能一下午都碰不到一个人,就算路再难找,也不可能一下午都找不到,你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高成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知道这个道长在道观里跟着他的师父学过不少东西,平日里虽然说话神神叨叨的,但懂的东西确实不少,所以大家都叫他道长。
道长没听到高成说话,忙说道:“你现在用一点童子尿涂在眼睛上,兴许能有用。”
高成一愣,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上哪儿找童子尿去。”
道长立马就问道:“大哥,你自己的啊。”
高成脸憋得通红,道:“我早就不是了啊。”
道长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震惊,道:“你不是说了你母胎单身吗?”
高成赶紧争辩,“谁说单身就一定要守身如玉的啊。”
道长沉默良久,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高成的话,好半天才说道:“我现在懒得跟你争,你赶紧按我说的做,在地上打坐,结五雷印,念九遍咒语,咒语和五雷印的结法我发到你手机上了,你赶快照着做,先出村再说,然后给我们发个定位,我们过来接你。”
高成挂断电话,赶紧打开微信看到了道长发来的咒语和五雷印,忙把咒语记熟,结好五雷印,闭眼默念“九天应化雷声普化天尊”九遍。
然后睁开双眼,周遭的一切并未发生变化,他顾不得许多,推着电瓶车,凭着记忆赶紧朝南边的一条看起来路况较好的小路离去。
推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阵阵犬吠,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还有不少人家。
高成心中高兴,赶紧根据卫星地图找到省道的方向,给道长他们发了个定位,约定在省道附近汇合,然后一直往那个方向行去。
离村子比较近的时候,村里的大狗小狗全都追了出来,一路上跟着他叫个不停,换做以往,他肯定会捡起石头砸他们。
但今天,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一路不停的狗吠让这寂静的傍晚多了些许生气,不至于那么让人害怕。
天色越来越黑了,高成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小路上推着电瓶车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连人带车滑到路旁的小池塘里去。
后面的狗吠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大声的汽笛声。
他往远处看去,省道上的路灯和不少汽车的灯光映入眼帘,他心中一喜,赶紧加快了步伐。
过了一会儿,他就到了和道长他们约定的地点,远远地就听到了熟悉的笑谈声。
高成大声叫道:“恕瑞玛,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那边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几个人骑着电瓶车就过来了。
高成见到几人,心中万分感慨,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万分感激道:“道长,你可真是我的恩人啊,今儿要是没你这个高人指点,我估计这会儿还在那破地方转悠呢。”
道长推了推自己的银边眼镜,神秘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们都跑了这么久的坟地了,也从没出啥事啊。”
另外一个身高一米八几,面相帅气的小伙子抱着手机,不慌不忙道:“八成是哪个小姐姐看上他了,舍不得他走呢。”
高成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要说被小姐姐盯上,那肯定也是盯上阿汤哥你啊,你长这么帅。”
阿汤哥立马开心了起来,一脸正经,谦虚道:“哎呀,一般一般啦,老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另外一个叫王晨的同事,从车里拿出一条绳子,一头绑在高成的车头,另一头绑在他自己的车尾,摊了摊手,“只能这么回去了。”
高成埋怨道:“你们怎么也不叫一辆汽车过来接我啊。”
道长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高成,道:“到哪给你找汽车,项目部就这几辆电瓶车,再说了,找汽车来把你接回去,你电瓶车不要了啊?那副总非得掐死你不可。”
王晨在一旁附和道:“就是,知足了吧你,我们电瓶车电还没充满就来接你了,你说,对你好不好。”
高成一想也是,只好拿电瓶车撒气,“这破电瓶车,跑到下午就没电了,要是去远一点的村子,找不到充电的地方,还真得自己推回来,公司也真够抠门儿,电瓶车也买个劣质产品。”
他这话一说出来,立马就得到了其他几位同事的一致认可。
阿汤哥看了看手机,惊呼道:“明天有雨哎,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几人立马就来了精神,王晨追问道:“大雨还是小雨?”
高成随口就回答道:“管他大雨小雨,只要有雨我就不出去了。”
王晨毕竟是从另外一个部门“借”过来的,有些胆怯地问道:“啊?小雨不出去的话,会不会被经理说啊?要是下雨也让我们继续跑怎么办?”
道长立马瞪着眼睛,大声道:“我头给他敲烂。”
王道长大名王凯飞,由于对信奉道教,早年在道观待过一段时间,嘴里总是喊着“头给你敲烂”,大家又叫他“铁锤王道长”。
阿汤哥本命汤雪年,因为人长得比较帅气,大家都叫他阿汤哥。
王晨则是公司另外一个部门,他们经理原本是想把他派过来学点技术,结果被高成的经理拉了过来举证地块,技术没学着,苦累倒是没少受。
他们几人差不多都是同一年进的公司,阿汤哥稍早一些,是在一二月份,道长在四月份,王晨是五月份,而高成最晚进公司,他是在七月份才入职。
几人都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年纪相仿,性格也颇为投缘,又同时来到这个小镇上,一起待了几个月,所以关系一直很好。
阿汤哥骑着电瓶车在前面领路,王晨则骑着电瓶车拉着高成的电瓶车,道长在最后面保驾护航。
就这样慢慢骑了半个多小时,到达项目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几人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响。
高成一想到自己中午就吃了两个冷包子,饥饿感就更加强烈,忙提议去好好吃一顿,就在这个时候,道长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机,脸色顿时暗淡下来,示意几人不要说话,然后接通了电话。
“魏局您好,我是小王。”
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国土分局的局长打来的,心中暗道不妙,通常情况下,局长来电话总没好事,不是分配任务,就是兴师问罪。
几分钟过后,道长通话结束,面无表情地告诉大家,“魏局请我们吃饭。”
几人同时哀叹一声,因为他们都知道酒桌上一定会有工作上的安排,自然也免不了要喝酒,好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魏局人还不错,希望不要给他们出什么难题。
高成看着自己泥泞不堪的裤子和鞋子,问道:“要不我先回宾馆一趟把鞋子裤子换一下,这也太脏了,过去见魏局不合适。”
道长看看时间,说到:“算了吧,魏局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再说了,这更加能说明我们工作辛苦,认真负责。”
高成一听有道理,自己一个小小的公司员工,肯定不能让分局局长等太久的,索性就不回去换了。
四人打了个车赶到约定的饭店和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魏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请进。”
几人推开门慢慢进去,只见圆桌旁只坐了魏局一个人,他笑着站了起来,对几人说到:“小伙子们辛苦了。”
几人受宠若惊,忙客套了起来。
魏局让众人坐下,然后笑道:“今晚就是吃个便饭,我也没叫上别的人,你们都是刚毕业的小年轻,人多了也怕你们拘谨,随便吃,不要客气。”
高成一看不用喝酒,暗自松了一口气,想起来上一次陪区局的领导吃饭,差点没把自己喝死。
饭过半巡,魏局擦了擦嘴,开始谈起了正事,“小伙子们啊,你们工作很出色,我今天去区局开会,区局的领导对你们是赞不绝口啊,你们也知道,我们区里的这几个小镇情况比较复杂,省里很早就要求每个村子必须至少有一个陵园,村里的新墓地要安置在陵园之内,老的墓地也要迁到陵园,一来是方便管理,二来也是为了节约利用土地,现在土地利用情况堪忧啊,其他几个乡镇的墓地,大多数都已经按照政策迁到了新的陵园里边,我们这个乡镇呢进度比较缓慢,大家也都知道原因。”
第七十四章 庇所
雨中的古城,历经风雨战乱的洗礼,在灰白的月光下显得如此古朴朦胧,在之前的许多年里,它是许多大人物的必争之地,因为它代表着权力与荣耀,而权力和荣耀在乱世之中又显得尤为重要。
每逢政权更替,它的姓氏就会发生变化。如今,它姓“晋”。
它是晋国的都城——洛阳。
已经是入夜时分,城中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已进入梦乡,偌大的洛阳城显得如此寂静冷清。
然而,城北的一处高楼却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高楼的周围都是普通的民宅,使它显得更加格格不入,让人不得不好奇它的主人为何会选择将它修建在此。
高楼共高七层,每一层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每当微风拂过,灯笼就会来回摇晃。在高楼的二层,面向西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聚贤楼”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粗看潦草之极,但细细一看,却又有一种豪放洒脱、气势磅礴的感觉。
在顶楼的窗前,一个身材高大,身着蓝色长衫,束着长发的中年美貌男子静静地站在窗前,双眼凝视着远方,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白净细腻的双手负于身后,整个人就像一尊石人一样一动不动。
雨水滴落在窗前,飞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久而久之将他胸前的衣裳打湿了一小块,更有偶尔吹过的微风,夹着细雨吹向他的脸庞,他也依旧一动不动。
“你站在那里,不冷吗?”
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声音中透露着关切与担忧。
只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扎着一个小辫儿的女孩儿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女孩儿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前的男子。
男子没有说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静静地站在窗前。
小女孩儿兴许是不高兴了,嘟着嘴重重的“哼”了一声,见男子仍然没有说话,索性就趴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无聊的敲着桌子,就这样敲了盏茶功夫过后,男子突然说话了。
“他们来了!”
女孩儿闻言,立马停住,脸上的表情由刚才的百无聊赖变成了慌张失措。
男子转过身,慢慢走到她的跟前,弯下身子,用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柔声道:“霜儿,不要怕,照我之前教给你的做,不会有事的。”
女孩儿听完,用自己稚嫩的双手紧紧握住男子的大手,眼中充满委屈,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但一闪而过,随即慢慢将手抽出,淡淡道:“出发吧!不要错过了时辰。”
然后转过身,几步走到窗前,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女孩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男子高大的身影,然后走到门口,随手拿了一把油纸伞,往门外走去。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传来,“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回头,更不要看他的眼睛!”
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女孩儿娇小的身子迟疑了片刻,她心中有些快乐,又有些悲伤。她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猛的转过头快步向楼下跑去。
少女下楼的声音越来越微小,最后几不可闻,这时,男子才缓缓回过头,望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还有她离开时的路,心里一阵悲痛,眼角一滴泪水无声落下,他慌忙用手擦拭干净,强行镇定心神,喃喃道:“对不起!”
然后又望向窗外,视野中,一把油纸伞在雨夜中,在幽深曲折的巷子里慢慢朝远方走去。
少女的衣裳较为单薄,尤其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感觉到身体有些寒冷,后悔没有在出门前添些衣裳,可是一想到那个在此刻正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男子,她的心里就暖暖的。
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从身后的屋顶上方传来,而且离巷子的尽头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
她很想回头看一看,但马上想到了男子的叮嘱,于是只好当做没听见,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今晚月光明亮,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道路,不然,还真的很难走出去。
就这样走了两炷香的功夫,她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石桥,下面是一条约两丈宽的小河,她惊奇的发现,在石桥的另一头,有一个黄色发光的东西在缓缓靠近。
少女有些害怕,身子不自主的向后退了退,那发光的东西仍在靠近,少女就这样呆立在原地,不敢回头,也不敢向前走。
等到那东西距离少女很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害怕的东西,原来就是一个灯笼,而灯笼的主人,是一个体型巨大的中年男子。
男子长得颇为吓人,巨大的眼睛有如铜铃,额头上的青筋向外鼓出,一道骇人的疤痕从左眼斜穿过鼻梁到右边的脸颊,嘴边的胡须短而浓密,由于没有撑伞,雨水将他的一头黑发打湿,不停地向下滴落。他身穿着灰白色素衣,下身则是黑色长裤,腰间挎着一把刽子手行刑时用的斩首刀,只不过比平时见到的那些斩首刀要大了许多。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个时候,少女发现,男子的身后其实还有四个人,只不过都撑着伞,而且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面容,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四人抬着一顶轿子,轿子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寻常轿子没什么两样,但轿帘上的一个图案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借着月光和男子手里的灯笼,她很清楚的看到了轿帘上的那个图案,那其实是用金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字——周
少女看到那个“周”字,心中已然明了,这就是自己今晚要迎接的人。
于是少女就壮着胆子朝对面走去,对面提灯笼的男子见状示意后面的人停了下来,然后也朝少女走去。
少女待到二人相距四五步的时候停下,高大男子也同时停下,仔细打量少女,没有说话。少女见雨已经停了,便将油纸伞收起,想起之前男子的吩咐,淡淡道:“我家主人请大人前往聚贤楼一聚。”
高大男子将握住刀柄的手放了下来,疑惑道:“聚贤楼?那不是杨大人的地方吗?你家主人是?”
少女微微一笑,道“浊酒笑君侯,勾栏度春秋!”
高大男子面色陡变,然后转过身朝轿子方向走去,在轿子外对里面的人小声说了几句,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
“既然是潘大人邀请,老夫岂有不从之礼,劳烦姑娘前面带路。”
少女闻言,正要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却听见轿中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年纪尚小,深夜冒着风雨来迎接老夫,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正好前几日得了一件小东西,老夫想要送给姑娘,姑娘意下如何?”
少女闻言,一种恐惧感蓦地升起,因为她知道,接下了这个礼物意味着什么。于是,便谢绝道:“多谢大人抬爱,只不过我家主人来时吩咐过,不能私受大人赏赐,不然回去后会受罚的。”
轿中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潘大人那里老夫自会解释,姑娘莫不是嫌弃老夫这礼物太差,入不得姑娘法眼?”
少女一听,忙辩解道:“大人错怪奴婢了,奴婢未有此意。”
“既然如此,那这礼物,姑娘还是收下吧!”
说完,从轿子的窗中递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匣子,高大男子双手捧住,然后一步一步向少女走去。
少女冷汗直下,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危险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看高大男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急如焚,仿佛高大男子每近一步,她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她想转身逃跑,可是她知道,高大男子的斩首刀可以在她刚转身就将她斩成两段。她想呼救,可是没人能救得了她,哪怕是她心中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也不能,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这一刻,她也只好认命了。
高大男子走到少女身边,面无表情的将那个匣子递给少女,少女踮起脚,一只手接住了匣子,紧紧握在手中。
轿中人悠悠道:“打开看一看吧,”声音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少女突然想起了男子在很久以前教给她的一个在危险之时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只有在那位“刺史”大人那里管用。
少女心中慌乱,索性赌一把,一边假装慢慢打开匣子,一边自顾自的说到:“奴婢自小跟在主人身边,除了主人,就只有大人赏赐过奴婢,主人还说,我的母亲杨氏与他是好友,所以才将我从荆州带到身边,奴婢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且慢!”
少女话音刚落,轿中人便大声喊出了声,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愤怒。高大男子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轿子出神。
就在此时,少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手中的匣子往轿子的方向带去,她连忙松开手,那个黑色匣子很快就飞入了轿中。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潘大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啊,居然让这么小的女娃出来做事,这要是让刺史大人知道了,恐怕他就得马上逃离洛阳了。”
少女似乎没明白轿中人在说什么,道:“大人言重了,是主人收留我,养育我,再造之恩,奴婢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轿中人重重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还是个孩子,又何苦要跟在潘大人身边受累呢?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你这个年纪,本就该在母亲膝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少女惨然一笑,道:“奴婢出身卑贱,命如草芥,能活下来已然万幸,哪还敢奢求什么父母疼爱。”
“混账话!”轿中人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与责备,“世道虽如此,自己又怎能妄自菲薄?”
少女会心一笑,对轿中人颇有好感,便笑道:“主人已在聚贤楼恭候多时,还请大人移驾,随奴婢前往。”
轿中人没有说话,高大男子便对少女抱拳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小姑娘带路了。”
少女回了个礼,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这一路,她发现来之前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聚贤楼前,少女朝轿子行了个万福,恭敬道:“大人,聚贤楼已到!”
轿中人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一个人从轿中走了出来。
少女想起男子的吩咐,忙低头不敢看他。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轿子那边慢慢朝自己过来,少女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布鞋和紫色的长裤。
这时,她听到身前有一个声音响起,“小姑娘,你为何低着头?怕老夫吓到你么?”正是之前轿中人的声音。
少女正不知如何回答,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霜儿,大人英姿神伟,许多人想要一睹尊容还没机会呢,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能够见到龙神大人,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少女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所有的害怕与恐惧全都烟消云散,便坦然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人。
只见一个身材适中,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男子头发用发簪束起,穿一身紫色宽松大衣,双目炯炯有神,下巴的山羊胡已经有些花白。
少女呵呵一笑,道:“主人说的没错呢,龙神大人果然是气宇轩昂英姿神伟呢!”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打趣道:“你这小丫头信满嘴谎话,老夫这把老骨头,和你家主人比,那可真是无地自容啊,试问谁人不知道檀郎的样貌英俊无匹,不知道把多少良家妇女的心都给勾走了呢!”
身后的男子闻言快步走到跟前,对着男子伸伸一揖,道:“下官河阳县县令潘岳,拜见中丞大人!”
第七十五章 阻击
被称为中丞大人的男子脸色一变,冷冷的质问道:“潘大人,你身为河阳县县令,未经陛下传召,私自离开河阳,放着河阳的政事不理,却在洛阳城中厮混,该当何罪?”
潘岳没敢起身,忙回答道:“中丞大人误会了,下官此次来洛阳,乃是奉太傅大人之命,河阳政事,已托于主簿处理,请中丞大人放心。”
中丞突然笑了笑,道:“如此甚好,老夫身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刚才的话也是职责所在,潘大人多多包涵!免礼。”
潘岳这才直起身子,然后转过身侧立在一旁,道:“中丞大人里面请!”
中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上面“聚贤楼”三个大字,赞叹道:“好字!”,然后又问到,“可是潘大人所书?”
潘岳连忙摆了摆手,道:“中丞大人说笑了,下官的那点道行,怎么能写的出这么好的字,这是前朝太傅钟繇所书。”
中丞叹了口气,感慨道:“聚贤楼修建于魏武帝曹操时期,如今,楼还在,魏国却不在了,物是人非啊!”
说完,也不和潘岳客套,吩咐了收下,“你们在此等候,我和潘大人有要事相商。”然后径直朝楼里面走去,潘岳也转而对少女道:“带诸位大人上楼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吩咐完毕,便赶紧跟着中丞往楼上走。
中丞步子稳健,气息沉稳,没有一刻停留,一口气走到顶楼,潘岳稍稍慢了一些,等他赶到顶楼时,中丞已经在里面站着了。
潘岳见状赶紧进屋,正要说话,却见中丞背对着他,用手止住了他。
只见他看着门后的一幅书法作品出神,那书法字迹端正,字体圆润饱满,右侧赫然写着“出师表”三个字。
二人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中丞才悠悠道:“潘大人将诸葛孔明的出师表带在身旁,难道是很尊崇孔明吗?”
潘岳脸上陪笑,正要回答,中丞却直接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惺惺作态。”
潘岳闻言,收起了刚才的那种谦卑姿态,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淡淡道:“尊崇倒也谈不上,我只是欣赏他的魄力而已。”
中丞点头道:“他对刘备、对汉室的忠心,确实是我等臣子的典范。”
潘岳话锋一转,冷笑道:“忠心不假,只不过也是愚忠罢了,以他经天纬地之才,想要夺取天下,并非难事,即便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也需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却偏偏抱着那扶不起的阿斗不肯放手,最终也没能救得了蜀国,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中丞脸色难看,问道:“那潘大人的意思是,若他日我晋国出现为难,潘大人也要叛国投敌?”
潘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讥讽道:“若下官没记错,中丞大人乃是吴国旧臣!吴国灭亡后才做了晋国的臣子!”
中丞一时语塞,继而愤愤道:“我周处一生光明磊落,虽年少时为祸乡里,可后来改邪归正,一生杀人无数,却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吴国气数已尽,吴主孙皓残暴不仁,百姓苦不堪言,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受苦的终究是芸芸众生,而如今,天下初定,太平盛世来之不易,若有乱臣贼子心怀不轨,周处一定让他们尝尝厉害!”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中丞大人忠心不二,下官倒是佩服,只不过,周大人既然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过失,想必也得罪了不少王公贵族,可曾为自己想过后路?”
周处傲然道:“既然是御史中丞,又怎能不得罪人,只求问心无愧便足矣,老夫如今已五十有四,已过知命之年,死则死矣,至于后路,那是留给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的。”
潘岳眉头一皱,道:“周大人已过知命之年,可您真的知天命了吗?”
周处轻蔑一笑,问道:“天命?什么是天命?只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先把人要做的事情做好,至于天命如何安排,那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话又说回来,潘大人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又能真正的不惑吗?就因为十多年前一篇《籍田赋》,被上司嫉妒使得你十多年不得升迁而对官场灰心,就因为刺史大人带走大小姐你就要让她的女儿跟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安仁,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了!”
潘岳没有争辩什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质问道:“周大人,当今天子昏庸愚昧,比阿斗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贾南风飞扬跋扈,祸乱朝纲,太傅杨骏有心匡扶王室,周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助太傅大人一臂之力?他日论功行赏,周大人必是大功臣!”
周处闻言大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讥笑道:“潘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这些话拿出去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杨骏吧?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现在站在杨骏这边,绝对不是帮他,以你的傲骨,怎会委身于杨骏!”
潘岳面容陡变,自己心中所想似乎早已被周处看破,他静静的看着周处,发现面前这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说到:“我原本一直以为龙神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必是粗人一个,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龙神大人对朝中局势了然于胸啊。”
周处淡淡道:“老夫带兵打仗时要了解敌情,方能出奇制胜,现在是御史中丞,自然也要多多了解‘内情’,以防宵小残害忠良、迷惑陛下。”
潘岳淡淡一笑,假装没有听懂,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造型奇特,与寻常的桌子完全不一样,因为桌面是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卦,八个方向依次雕刻着乾、坤、巽、震、离、兑、坎、艮八个符号,桌子中央则是一个黑白色的太极图案。
周处见状,也慢慢走过去,看着面前的八卦桌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脸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潘岳走到离的位置,将内力集中于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比划了起来,当他收起手指的时候,离的方向上已经刻上了一个“玮”字,玮字凹下去一寸有余。然后漫不经心道:“楚王司马玮性烈如火,杨骏专权,他作为皇亲国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行动若想成功,必须得到他的支持。”
周处点了点头,走到艮的位置,将右手凌空放在上面,桌子并没有任何晃动,当他把手移开的时候,潘岳心中不禁赞叹了一声。只见艮的位置上有一个凸起来的“亮”字。
“汝南王司马亮沉稳如山,且资历老,德高望重,他若是愿意加入,振臂一呼,必然会得到很多大臣的支持!只不过,年岁大了,迂腐不堪,胆小怕事,还需好好说服他才行。”
潘岳继续走到“兑”的位置,写下了一个“伦”字,道:“赵王司马伦阴沉如水,为人工于心计,睚眦必报,需处处提防,切不可让他执掌大权,否则朝廷上下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齐王司马冏危险如泽,一旦被他算计,可能就再也逃不出他的阴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长沙王司马乂性急如雷,与他的兄长司马玮脾性相近,做事果断,但时常意气用事,若要联合他,必须得有贤士在身侧加以规劝才行!”
“河间王司马颙善变如风,朝三暮四,不守诺言,切不可信任他。”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因为剩下的乾、坤,他们都没有在上面写上名字。
周处叹息道:“天地无常,这二人是变数!”
潘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处,眼中神色颇为复杂,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我赌一局如何?”周处淡淡道
潘岳道:“好,那下官就赌,成都王是地,高密王世子司马越为天!”
周处笑呵呵的说到:“真不巧,老夫和你赌的正好相反。”
二人又齐齐看向了中间的太极,两人同时说到,“黑色为皇后,白色为太子!”
说完,潘岳又指了指黑鱼中间的那一点白色,“这是我!”
周处面色陡变,随即又释然,指了指白鱼中间的那点黑色,“这也是你!”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周处冷冷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情!”潘岳依旧不冷不热的说到。
周处看了看潘岳,劝诫道:“你可还记得孙秀这个人?”
潘岳眉头微皱,道:“此人曾在我手下做事,阴险狡诈,搬弄是非,是个无耻之徒,被我教训后赶走了,周大人知道此人?”
周处点了点头道:“他如今在赵王手底下做事,与赵王臭味相投,赵王很看重他,你以后处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要让他抓到把柄。”潘岳谢道:“周大人好意,潘某记住了,没想到这等奸诈小人也能得势,潘某这里也有一个人,周大人应该也知道!”
“请讲。”
“梁王司马肜,大人可还记得?”
周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记得,他曾私占良田,被老夫弹劾过,潘大人的意思是,梁王有意报复老夫?”
潘岳摇了摇头,道:“梁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虽没有什么才能,但和其他皇亲国戚比起来,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最近似乎与赵王交好,周大人不得不防。”
周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潘大人多虑了,满朝文武百官,有几个没被老夫弹劾过,若每一个都要防备,那又如何防的过来?”
潘岳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处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郑重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潘岳没有说话,示意周处往下说。周处道:“我不管你替何人卖命,但是,太子乃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其他人若是觊觎王位,那都是心怀不轨,犯上作乱。看在往日情分上,只要你不与太子为敌,老夫便可网开一面,当做不知道,作为条件,你也要答应老夫,不可做有害太子的事情!”
潘岳甩了甩又宽又大的长袖,对周处作揖道:“不到万不得已,潘某绝不会对太子不利,请龙神大人放心!”
周处欣慰的笑了笑,同样对潘岳作了一揖,感慨道:“暗流涌动,这天下何时能够太平?”
潘岳语气坚定,道:“愿你我二人,能还天下太平!今日一别,下次见面便是敌人了。”
周处淡淡一笑,转身朝楼下走去,良久,才听到他充满无奈与悲戚的声音传上来。
“你我左右不了这个天下,我们都是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潘岳冷笑,喃喃道:“即便是棋子,我一定会成为致胜的那一枚,不会被丢弃!”
周处走后,潘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屋子里,他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腔热血,立志要救国救民;想起以前的自己敢作敢当,从不会贪生怕死;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身傲骨,宁死也不会向权贵低头谄媚。
而如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把他变成这样的,正是这个世道。皇帝昏庸、诸侯相争,权臣当道、后宫乱政,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十年前一篇《籍田赋》对司马炎歌功颂德,本以为可以平步青云,却没想到,自己的才华被上司嫉妒,处处打压,时至今日依然是只个小小的县令。
他越想越气,口中不自觉的吟出了好友左思的诗。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哈哈哈,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笑声透着他的不甘与愤怒,他和左思相交甚好,二人均有治世之大才,奈何二人都是出身卑微,仕途不顺,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使劲一掌挥出,掌风所致,八卦桌顿时碎作数块,木屑纷飞。
第七十六章 文鸢
在楼下的少女听到响声,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见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难受,怯生生的问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岳听到少女的声音,忙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柔声道:“想起了往事,无妨”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找了个凳子让潘岳坐下,自己则低头玩弄着小手。
潘岳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道:“你今晚任务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潘岳的话一说完,少女的小手立马停住。潘岳察觉到少女的异样,淡淡道:“你是不是在怪我,你还这么小,就要让你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少女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委屈的看着潘岳,看的潘岳心里心疼不已。少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带着哭腔道:“我不怪主人,也不怕危险,我只是想知道,主人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吗?是主人收留我,养育我,如果连主人都不在乎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潘岳伸出手将少女眼角的泪水擦拭掉,笑道:“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既然让你去执行这个任务,就一定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吗?那个中丞大人不是会杀了我吗?”
潘岳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他是御史中丞,不会草菅人命,再说了,他贵为护国大将军,守卫的便是晋国的子民,又怎会乱杀无辜呢。”
潘岳说完,叹息了一声,道:“龙神周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若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和他为敌。”潘岳见少女一脸茫然,便从旁边拉过一个凳子让她坐下,慢慢道:“周处贵为护国四大将军之一,常年抵御羌族和氐族,护卫晋国边境,使得外族不敢犯我晋国边境,任御史中丞后刚直不阿,朝中许多大臣都被他弹劾过,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少女听得入迷,又问道:“为什么他叫龙神?”
潘岳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江湖传言,周处早年是个地痞无赖,又因为武功高强,为祸乡里,称霸一方。村民拿他没办法,便告诉他说村里有两只怪物害人,只要他能把这两只怪物除掉,村民就心甘情愿跟着他。周处年轻气盛便答应了下来,先是历经曲折上山射杀了白额猛虎,然后又潜入江中搏杀蛟龙,在江中与蛟龙拼杀数日夜,最后与蛟龙一同沉入江中,村民以为他和蛟龙同归于尽,就争相祝贺,在村里大摆宴席庆贺。”
少女呵呵娇笑道:“那他究竟是有多坏,才能让村民这么恨他?”
潘岳莞尔一笑,道:“只可惜,村民们酒足饭饱之际,周处却回来了,据当时在场的人称,周处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到处都是伤痕与鲜血,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手中提着蛟龙的头,只不过奇怪的是蛟龙的眼睛却不见了,从那以后,周处便改过自新,拜入大文豪陆机、陆云门下,最后建功立业,成了名动天下的大英雄,后来,人们发现周处的双眼有摄魂夺魄的能力,就猜测那消失了的蛟龙双眼是被周处吃掉了,久而久之,他就被尊称为‘龙神’。”
少女听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脸崇拜道:“原来那位龙神大人这么了不起啊!”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去的路上,后面的屋顶上有动静,也是他的人吗?”
潘岳点了点头,夸道:“真聪明!聚贤楼是太傅杨骏招揽人才的地方,周处一直都派人暗中监视。”
“那我要是忍不住回头了,会怎么样?”少女有些后怕,小心的问道。
“不会怎样,”潘岳很自然的笑了笑,“周处御下有方,不会对你一个孩子下手,不过,换做别人的话,就要看那人在不在他的死亡名单上了。”
少女心里有些欢喜,难怪他放心让自己去执行任务,有些不高兴的追问道:“那个黑色的匣子呢?他逼着我打开呢!”
潘岳见她嘟着小嘴撒娇的样子,笑了笑,道:“那里面是一种蛊虫,打开后就会飞到你的鼻子里,然后钻进你的身体,啃食你的内脏,这是他用来逼迫犯人的一种方式。”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道:“他这么心狠手辣?”潘岳没有回答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似有深意道:“霜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乱世,心慈手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用蛊虫逼迫犯人的手段,周处以前不屑为之,但现在他却顾不上那些仁义道德,不伤你性命,便是他的底线,只不过我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把盒子收回去了,看来还是念着往日的情分。”
少女开心的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潘岳并不知道,周处之所以收回了装有蛊虫的匣子,是因为少女提到了的那个人,那个潘岳朝思暮想却又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到的人。
周处放过她,是因为她来自荆州,那是潘岳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灵魂毁灭的地方。
潘岳爱怜地看着少女,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赶路去豫州。”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不舍地看了潘岳一眼,慢慢地回到自己的闺房。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潘岳心中百感交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那个和少女年纪同样大小的女孩儿,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痛,永远无法修复的伤。
他强忍住泪水,呢喃道:“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泰冲啊泰冲,还是你的诗深得我心!”
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洛阳城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叫卖声、交谈声、欢笑声夹杂在一起,吵的凌霜耳根子生疼。
她胡乱地穿好衣裳,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梳妆台边,看着铜镜中睡眼惺忪的自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梳洗打扮之后,她快步走到潘岳的房间,在门外站住,轻轻的敲了敲门,问道:“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去楼下雇一辆马车,我随后便到!”屋内传来潘岳温文如玉的声音。
少女闻言,几步跑到楼下,一出门便看到街上繁华的景象,不由得张大了嘴,心中充满了欢喜。她打记事起便跟着潘岳待在河阳,虽然河阳在潘岳的治理下,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但比起都城洛阳,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起前几日到洛阳的时候已是夜晚,街上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行人和巡逻的士兵,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白天虽然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但潘岳吩咐过,不要抛头露面,所以她一直未能见到街上的繁华。
她突然有些不想离开洛阳了,如果能够和主人在这洛阳城中安稳平静的活着,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潘岳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因为这里是洛阳。在洛阳,如果你想活着,就不可能会安稳,也不可能有平静。
不能和潘岳在洛阳城多待些时日,她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这时候,她看到一个雄伟高大,但却骨瘦如柴的少年牵着一匹黑色骏马,骏马身后则是套在它身躯上的马车。
那少年男子约莫十三四岁,体型较同龄人要高大许多,长着一副不似中原人的嘴脸,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脚上一双破旧的草鞋更添凄惨。
凌霜不禁有些嫌弃地“咦”了一声,和潘岳待的久了,她看谁都觉得相貌平平,更何况是这个接近乞丐的邋遢男子。
但是,那男子虽然穷困邋遢,他牵着的骏马却是神采非凡。那黑色骏马四肢高大,毛发乌黑发亮,双眼炯炯有神。
凌霜根本不懂相马,但从心底里觉得这马不错,便冲着那邋遢男子招了招手,高声叫道:“那位小哥,能把你的马牵过来让我看看吗?”
邋遢少年闻言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凌霜身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凌霜,脏兮兮的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凌霜有些好奇,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拿出一贯铜钱,朝那少年比划了几下。
那少年呆滞的双眼立马发出阵阵精光,便吃力地拉着马车朝凌霜这边走过来。
街上的人看到他靠近,都捏着鼻子远远避开,就在行至路中间的时候,几个衙役模样的男子突然从人群当中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将那少年团团围住。
凌霜个子不高,看不清那几个衙役在做什么,只见到为首的一个衙役腰间挎着佩刀,右手拿着鞭子,不停地喝骂着,凌霜自小便饱读诗书,对那衙役嘴里的污言秽语实在听不下去,便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找一辆马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衙役却猛地抬起手,将手中的鞭子向下挥去,周围立马传来了人群的惊呼声,凌霜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可那少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几个衙役更是对那少年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周围心软的人不忍心看下去,有的远远走开,有的摇头叹息,但却不敢上前一步,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热闹。
凌霜心中难受,小声嘀咕道:“他不会被打死吧?看他的样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就没人能救他吗?”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心中一阵恶心,这些虚伪庸俗、麻木不仁的嘴脸,即便是小小年纪的她,也已经看过不少了。
她壮着胆子朝那几个衙役冲了过去,因为跟在潘岳身边练过拳脚功夫,颇有些力气,一把便将一个体型瘦小的衙役推倒在地,也借着这个缝隙,她看到了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跪倒在地的少年。
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露出了一道道骇人的血痕,脸上一片血污,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是一只手紧紧的牵着缰绳,另一只手苦苦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凌霜有些不忍地看着他,想要伸出手去扶他起来,少年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到半点喜怒。
可还没碰到他的手,就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她推了个猎取额,向地上倒去。就在这一瞬间,那少年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但转瞬即逝。
凌霜一手紧紧抓住缰绳的另一头才停了下来没有倒地,转过头一看,只见那几个衙役恶狠狠地看着她,为首的那个衙役大声吼道:“从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妮子,敢背后偷袭官差,活腻了吧你!”凌霜又气又恨,道:“分明是你们无礼打人在先,这位小哥在街上没犯事,你们凭什么打他?”
凌霜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跟着起哄,纷纷指责这几个衙役。衙役们恼羞成怒,为首那人指着地上的少年,道:“你们可看清楚,这是胡人,是下等贱奴,打了便打了,又能怎样?”
众人闻言,声音便小了下来,不再说话,凌霜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脚上锁着沉沉的铁链,心里对这少年的遭遇更加感到不忍,便大声道:“胡人又怎样?胡人到中原来生活,连陛下都允许,你不让他在这里讨营生,便是违背陛下的旨意,你想公然抗命吗?”
那几个衙役一听,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为首那个衙役慌慌张张道:“小丫头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这胡人在都城中行盗,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这才教训了他一顿。”
凌霜“哼”了一声,道:“你们说他行盗,那证据呢?”
那衙役指了指那马车,道:“这便是证据,这马车价值不菲,这贱奴若不是行盗,又是从何处得来?”
凌霜一时语塞,看了看那少年,期望他能解释,只不过那少年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一言不发,好似此刻发生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凌霜一时心急,道:“小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马车不是你偷的,不然他们会打死你的!”
第七十五章 夜会
(上接第七十三章决战,前面三章原本是想写一个外传,结果修改不了了,非常抱歉,以后绝不再犯这种错误了)
孟瑶神色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如今除了孤云城不怕事敢收留我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庇护我们。”
她面容哀戚,叹息道:“我为政数十年,天下虽大,此刻却没有我孟家的栖身之地。”
云端听出了孟瑶话里的失落,不禁也有些难受,看了看远方的黑暗之处,黯然问道:“那陛下在王宫大殿上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孟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云端想要问的话,便笑了笑,道:“几年前从圣龙窟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你就是第九位龙君,也认定了人族将会因你而崛起,只不过时机未到,一直没有告诉你,今日形势所迫,不得不说出来,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
云端并不在意,半信半疑的看了孟瑶一眼,又想起了当日在圣龙窟内看到的那两个稀奇古怪的文字,问道:“圣龙窟顶层的石壁内刻满的那两个罗刹族的文字到底是什么字?”
孟瑶看了看云端,叹了口气,道:“那两个字事关重大,我绝对不能告诉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云端见孟瑶执意不肯告诉自己,也不再追问,便正色道:“陛下请讲。”
孟瑶看了一眼孤云城的方向,神色担忧道:“孤云城只能护得了我们一时,护不了我们一世,我们不可能在里面躲一辈子,为了不连累孤云城,我们必要时必须离开,云端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不要再跟着我,你留在孤云城内,二爷会保护你,再加上你和甘青羽还有灵族圣女的关系,鬼族和人族都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云端正要开口拒绝,孟瑶却猜到了他会拒绝,便立马止住了他,道:“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孟瑶说着拉起了云端的手,一脸欣慰道:“你对孟家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实在是没有机会报答了,也不愿意你跟着我们送死,你是第九位龙君,虽还没有腾龙,但我相信在圣龙窟内看到的那两个字,那是你的使命,孟家的生死存亡固然重要,但与人族甚至整个天下的命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孟家就白白葬送了让人族崛起的机会。”
云端听了孟瑶的话,心中震动不已,问道:“人族的官员和百姓那么对你,陛下还这般为他们考虑吗?”
孟瑶坦然一笑,道:“傻孩子,人又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不对就改变自己的初衷呢,再说了,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他们,他们怪我也是应该的。”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你的信念是守卫众生,孟家与天下众生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
云端听到“守卫众生”四个字,身子猛地一震,心中原本已经想好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孟瑶深明大义,慷慨赴死,自己如果还跟着孟家赴死,弃天下众生不顾,那就是真正的不明事理了。
一念及此,云端突然觉得近在眼前的孟瑶如此陌生,他害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孟瑶了,心中难受不已。
云端正要和她说话,孟瑶却神色一凛,朝着一边的黑暗处,皱眉道:“有人来了。”
云端忙顺着孟瑶的目光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在黑暗的林子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竖起耳朵聆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几乎是同时,守在外围的几个士兵突然大声叫喊了起来。
云端虽然不知道靠近的是什么人,但那人已经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之外,而自己却没能发现他的气息,可见来人的实力一定在自己之上。
突然,狼刑几步窜了过来,小声对云端道:“主公,是颜狐狸。”
云端见诸葛长鸣脸色明显一变,小声问道:“确定不会错吗?”
狼刑点了点头,正色道:“不会有错的,我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孟瑶听了狼刑的话,又看了看诸葛长鸣,慢慢起身道:“我去会会她。”
诸葛长鸣闻言拉住孟瑶,道:“我去吧,她是为了我来的。”
孟瑶知道颜狐钟情于诸葛长鸣,不会伤害他,便小声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
诸葛长鸣点了点头,在云端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然后从孟瑶手里接过一根拐杖,晃悠悠地朝叫喊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叫喊声并没有停下来,听声音好像是士兵在对颜狐盘问,而颜狐却没有说话。
诸葛长鸣一步一步走到那些士兵身旁,一眼便看到一身绿衣,体态婀娜的颜狐站在那里。
颜狐看到诸葛长鸣的一刹那,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快速暗淡了下去。
诸葛长鸣对着几名士兵道:“她是我的故人,来这里没有恶意,你们不要为难她。”
士兵见状相互看了一眼,便收起刀剑长矛走回到原处。
颜狐略带着戏谑的意味上下打量了诸葛长鸣一阵,冷冷道:“哼,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没有恶意?”
诸葛长鸣淡淡一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说完,自顾自地拄着拐杖往外面走去。
颜狐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中微微有些难过,忙压抑住悲伤慢慢跟在诸葛长鸣的身后。
诸葛长鸣走了片刻,身上的伤口越发地疼痛,便在一处大石旁坐了下来。
他在昏暗的月光下不是很能看清楚颜狐的脸,便自嘲似的笑了笑,强打起精神道:“没想到,你我居然会有这一天。”
颜狐心中百感交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从你爱上孟瑶那女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诸葛长鸣听出了颜狐话中的不悦,没事人一样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上不饶人。”
颜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暖意,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道:“魔尊大人还记得以前的情分,小女子真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啊。”
诸葛长鸣淡淡一笑,想要撑起身子却又站不起来,只好叹了口气,看了看鬼族的方向,一脸悲戚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人,现在就剩我和你,还有长亭了。”
颜狐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几步走到诸葛长鸣身边,伸出手轻轻按住诸葛长鸣的肩头,轻轻道:“不要动,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她说完,手上运起内劲,内劲顺着诸葛长鸣的肩头往琵琶骨方向传去,只见琵琶骨那里的两副铁钩不停地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诸葛长鸣额头汗珠直冒,咬牙忍住疼痛,然后伸出手抓住颜狐的玉手,摇了摇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钩子弄出来我也是废人一个,而且我也没有几天好活了,不值得你浪费真气救我。”
颜狐闻言几滴泪珠慢慢落下,她有些不甘心地收回真气,问道:“当年你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为了孟瑶才开始争夺魔尊之位,好几个从小到大的伙伴死在你的手里,长亭的大哥败在你手里之后郁郁而终,长亭也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有后悔过吗?”
诸葛长鸣看着颜狐,摇了摇头道:“堂兄的那条路是走不通的,挑起两族战争对人族和鬼族都是一条绝路,我是为了孟瑶才争夺魔尊之位,可我在位的这些年,人族和鬼族相安无事,这样的太平盛世难道不好吗?堂兄因我而死,长亭怪我也是应该的,但他和他大哥一样,只会给鬼族带来灾难。”
颜狐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然后深情地看着诸葛长鸣,无比温柔道:“跟我走吧,孟瑶现在自身难保,她护不了你的,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
诸葛长鸣笑看着颜狐,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性子我清楚得很,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诸葛长鸣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怕死过。”
颜狐听了诸葛长鸣的话,突然惨笑了起来,她笑了一阵,将手从诸葛长鸣手里抽了出来,淡淡道:“你的话我记住了。”
她说完,毅然转过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诸葛长鸣满含柔情地叫住了她。
“阿颜!”
颜狐听到诸葛长鸣的声音,迈出的步子一下子便停了下来,她身子猛地一震,慢慢转过身看向诸葛长鸣,泪水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呆呆的看着诸葛长鸣,脑海中还回响着刚刚诸葛长鸣叫出来的“阿颜”两个字,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诸葛长鸣这么叫她的时候是多少年前了。
诸葛长鸣见颜狐不说话,轻声叮嘱道:“别做傻事。”
颜狐慢慢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我为什么要做傻事?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蠢么?放着堂堂的魔尊位子不坐,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
诸葛长鸣一脸严肃,道:“我太了解你了,每一次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总是会做傻事,阿颜,答应我,别做傻事,好吗?”
颜狐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凉,慢慢道:“我做不做傻事与你又有何关系,我的死活你会在乎吗?”
诸葛长鸣闻言叹了口气,道:“除了孟瑶和阿月,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了,我自然不想看着你做傻事。”
颜狐笑着点了点头,苦笑道:“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可我在你心中只能排第三,真是可悲。”
她说着,顿了顿又笑着道:“不过这就够了。”
颜狐说完,慢慢擦干眼泪,道:“我走了,后面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刚走出几步,然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背对着诸葛长鸣说到:“诸葛长亭知道你们会找罗曲求援,已经在去孤云城的路上埋伏好了,易江湖他们几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颜狐再也不敢看诸葛长鸣,快步离开了林子,留下诸葛长鸣在原地叹息不已。
孟瑶和云端在原地等了多时,才见到诸葛长鸣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回来,云端立马快步跑过去将他扶住他往孟瑶走去,又看了看他的身后,小声问道:“颜狐狸人呢?”
诸葛长鸣笑了笑,道:“走了。”
他走到孟瑶身边慢慢坐下来,担忧道:“颜狐说了,诸葛长亭派人在路上堵截,我们要小心。”
孟瑶听了诸葛长鸣的话,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而用手指了指另外一边的火堆,笑道:“你看那是谁?”
诸葛长鸣闻言朝那边看去,只见一袭枣色长袍的罗曲静静地站在火堆前,脸上正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自己。
诸葛长鸣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意外地看着孟瑶,眼里满是惊愕。
孟瑶笑了笑,道:“二爷发现了颜狐,怕她对我们不利,所以一路跟到了这里。”
罗曲站在一边冲着诸葛长鸣笑了笑,道:“颜狐那小妮子,我跟了她两次,她可都没发现我在后面。”
他说完又对孟瑶道:“他们两人在林子里卿卿我我,我可全看见了,陛下可不要诸葛长鸣骗了。”
孟瑶知道罗曲在说假话,倒也不在意,便掩嘴笑个不停。
诸葛长鸣叹息一阵,对罗曲道:“没想到你我二人见面,竟然会有不打起来的一天。”
罗曲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罗某就算对你动手也是胜之不武。”
他说完,又看了看云端和孟瑶,道:“你我虽是老对头了,但看在云兄弟和孟瑶陛下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云端笑了笑,他明白罗曲欠他的人情其实早已经还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诸葛长鸣欠他的情罢了。
孟瑶也明白罗曲的用意,冲着罗曲微微点头致谢,笑道:“有劳二爷亲自护送,孟瑶感激不尽。”
罗曲看了看噗噗而动的火焰,看了看云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孟瑶看出了罗曲脸上奇怪的神色,也一样看了看云端,然后问罗曲道:“二爷有话要和云兄弟谈吗?”
罗曲摇了摇头,道:“来日方长,日后再说不迟,陛下还是及早动身吧。”
第七十六章 兵至
孟瑶听了罗曲的话,便起身吩咐所有人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动身。
罗曲担心易江湖和鬼族的人在前面埋伏,便拍马向前走在所有人前方,人族众人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远方的阴暗处,易江湖和另外几人站在一尊巨石上,看着孟瑶等人在星夜里缓缓前进,其中一个人朝易江湖恭声道:“二长老,要不要动手?”
易江湖面容冷峻,沉默了半晌,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罗曲在里面,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这里已经是孤云城的地界了,动起手来对我们没好处。”
那人一脸不甘心,急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一旦孟瑶和诸葛长鸣进了孤云城,那我们就真的再也报不了仇了。”
易江湖沉吟一阵,吩咐一人道:“你速回族内禀告魔尊,说罗曲已经插手此事了,我们带的人手不够,不敢与孤云城硬碰硬,还请魔尊带兵来孤云城抓人。”
那人领命之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易江湖看着远方的人马,冷冷道:“诸葛长鸣,你跑不掉的,等我鬼族的援军到了,我看罗曲还怎么护得住你们。”
人族众人在罗曲的带领下一路安然无恙的朝孤云城的方向行去,等到了孤云城外时天已大亮。
梁天林早已经带着孤云城的大队人马在城外迎接,他看到罗曲之后,拍马飞奔而来,急道:“二哥,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罗曲笑了笑,道:“一路无事,诸葛长亭不在,易江湖那老小子贪生怕死,不敢和我动手的。”
他说完,笑着对孟瑶等人道:“诸位请到城内歇息片刻,待罗某将城内事务交代之后,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孟瑶抬头看了看城池上的孤云城三个字,不禁想起了人族的那些城池,默默叹了口气,便跟着罗曲进了城。
城内的百姓听说是人皇到了孤云城,纷纷出门朝孟瑶张望过来,不少人都一脸惊奇的望着孟瑶一行人,不停地欢呼着。
孟瑶从他们的眼里没有看到鄙夷和不屑,心里着实感动不已,小声对罗曲道:“一片孤云,四族仙境,传闻果然不假,二爷能让各族人放下恩怨生活在一起,着实令人敬佩。”
罗曲笑了笑,回道:“陛下谬赞了,每个人心中都有善念,只要他们抛下门户之见,即便不是一族,也能够成为一样的人,罗某只不过给了这些人一个容身之所而已。”
众人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城主府,所有人赶了一夜的路,早已人困马乏,罗曲便安排孟瑶、孟璋、诸葛长鸣、云端等人在城主府住下,其余的禁军和护卫则安排在城主府外的驿站和客栈落脚。
云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凌楚,一到城主府便问凌楚的所在,罗曲冲他笑了笑,打趣道:“你累了许久了,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凌夫人就在府内,又不会跑了,剩下的日子长得很,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云端面皮微微发烫,便红着脸点了点头,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向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罗曲领着诸葛长鸣和孟瑶往一处厢房走去,边走边道:“诸葛兄伤势颇重,若是再不医治,只怕会伤及性命,罗某特地寻了一位神医为诸葛兄疗伤。”
孟瑶闻言心中感激不已,忙谢道:“二爷搭救之恩,孟瑶已然难以报答,二爷叨扰二爷,孟瑶心中实在惭愧。”
诸葛长鸣虽与罗曲有过节,但此刻也不禁有些感动,谢道:“二爷的大恩大德,只怕诸葛长鸣来世才能报答了。”
罗曲笑了笑,将他们引进房间,让诸葛长鸣坐下后,笑道:“你虽然脾气不好,但还算得上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罗某人敬佩你敢为了自己爱的人抛弃一切,至于报恩之类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我救你们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报恩的。”
他说完,有些警惕地看了看门外,道:“神医片刻就到,二位稍等。”
孟瑶见罗曲似乎有话要说,便小声道:“二爷有话就直说吧,云兄弟此刻不在身边,二爷不必遮遮掩掩。”
罗曲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
孟瑶笑道:“你昨夜就有话对云兄弟讲,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方才见二爷心神不宁,想必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与云兄弟有关。”
罗曲无奈一笑,点了点头,看向诸葛长鸣道:“云兄弟获救的那一晚,何絮来过孤云城,与云兄弟说了些话。”
诸葛长鸣知道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皱眉道:“二爷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罗曲摇头道:“何絮钟情云兄弟,罗某自然是看得出来,又岂会偷听她与云兄弟的悄悄话。”
孟瑶不太明白罗曲话中的深意,问道:“二爷的意思是?”
罗曲淡淡道:“何絮从鬼族的照魂镜里面看到了云兄弟的未来。”
诸葛长鸣闻言大惊,道:“照魂镜?上一次照出魂灵已经是几百年前了,师妹是如何做到的?”
罗曲摇头道:“这里面的细节她倒是没说,只说在照魂镜里看到了云兄弟的未来。”
诸葛长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问道:“她看到了什么?”
罗曲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息道:“镜中的云兄弟,惨死在冰天雪地里面。”
他说着,又看了看一脸惊骇的诸葛长鸣和孟瑶,又道:“而且何絮那丫头讲,镜中的云兄弟与现今的云兄弟容貌并无不同。”
罗曲话说完,便不再说完,房里死一般的沉寂,孟瑶和诸葛长鸣都明白罗曲的意思,孟瑶心中慌乱,喃喃道:“容貌并无不同,也就是说,镜中的结果,距今日不远了。”
她说完,突然抓起诸葛长鸣的手,一脸焦急的问道:“照魂镜里的景象会是真的吗?”
诸葛长鸣看着惊慌失措的孟瑶,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叹了口气,将头转过去,不让孟瑶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悲声道:“照魂镜是神留给鬼族的圣物,虽然能打开它的人极少,但照魂的结果无不灵验。”
罗曲听完叹息一声,道:“何絮看到了镜中的景象,而那时云端刚从鬼族手中脱险,他本打算把镜中景象告诉给云端,但恐怕云端得知天机后惹祸上身,便将消息告知于我,求我暗中保护云端。”
他顿了顿又道:“事后我辗转各地,偷偷潜回灵族,请了玄机观的掌门为云端卜了一卦。”
孟瑶立马问道:“结果如何?”
罗曲苦笑两声,道:“玄机道长的卦象显示,云端的机缘造化百年难遇,但祸福相依,大喜之后必有大悲,大造化之后必有大劫难,寿数天定,难过而立之年。”
孟瑶心中难过,低声道:“他才二十二岁,只有八年的时间了。”
她说完,又问道:“凌楚知道吗?”
罗曲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让她知道的。”
孟瑶闻言心中稍安,对罗曲道:“此事还请二爷保密。”
罗曲点头答应道:“你放心,此事除了我们三人,只有何絮和玄机道长知晓。”
孟瑶闻言又坚定道:“云端身上肩负着巨大的使命,万万不能出事,即便他寿数天定,我也要与天争上一争。”
她话说完,又想到了如今的困境,不禁自嘲道:“我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又哪来的本事去护他。”
罗曲闻言笑了笑,道:“陛下多虑了,还有罗某人在呢,云端的安危无需担心。”
孟瑶笑了笑,问道:“二爷已经猜到云端的身份了吧?”
罗曲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本只是有几分怀疑,但今日人族王宫大殿里发生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我就深信不疑了。”
孟瑶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
罗曲忙摆手道:“这话说的不对,第九位龙君出现在人族,那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会是坏事呢,只不过,罗某也很好奇,圣龙窟中的两个字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能让陛下如此讳莫如深。”
孟瑶淡淡一笑,道:“二爷请伸出手来。”
罗曲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孟瑶的用意,便将右手伸了出来。
孟瑶轻轻抓住罗曲的右手,然后一笔一画在罗曲手上写下了两个字。
两个字写完之后,只见一向稳如泰山的罗曲脸上布满了惊骇与惶恐,他好半天才重新镇静下来,仍是一脸不敢相信,问孟瑶道:“请恕罗某无礼,这两个字不会有假吧?”
孟瑶无奈道:“此事非同小可,孟瑶怎敢说假话。”
罗曲点了点头,沉声道:“他的路能够走多远,全要看他的造化了。”
不一会儿,几名护卫领着一名大夫到了屋外,罗曲向那大夫交代些话语之后便退了出去。
夜里,罗曲在城内的迎宾馆大摆宴席,为人族众人接风洗尘。
诸葛长鸣琵琶骨上的一双铁钩已经被除去,虽仍然很虚弱,但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众人载歌载舞,将白日里的忧愁与焦虑全部抛到了脑后。
孟瑶看着众人脸上的笑意,心中的忧愁反而更加多了几分,她知道眼前的景象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旦鬼族的大军杀到,孤云城绝对没有实力与之对抗。
诸葛长鸣看出了她眉间的一丝忧色,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孟瑶忙笑了笑,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想阿月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诸葛长鸣强笑道:“他们应该刚到灵族境内,到灵族都城只怕还要十多日,有炎龙圣君照看,她不会有事的。”
孟瑶不想让诸葛长鸣太过担心,便展颜笑了笑,转而看向一边的云端。
云端和凌楚坐在一块儿,很是开心地看着载歌载舞的众人,时不时和凌楚说上几句情话,惹得凌楚满面通红,低声呵斥。
转眼间,十多日便过去了,人族众人在孤云城内已经安定了下来,孤云城也并没有任何异常。
罗曲深知鬼族人睚眦必报,绝不会甘心诸葛长鸣和孟瑶逃脱,是以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每日派城中高手在城外四处巡视,但依旧没有发现鬼族探子的踪迹。
直到第十六日,孟悔火急火燎地从城外赶回来,他七日前便动身去鬼族打探敌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天林在城门处接到了他,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回来这么快,忙问道:“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这个功夫你还没到鬼族吧?”
孟悔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拉着梁天林往城主府赶去,一边急道:“大事不好了,二哥在城内吧?”
梁天林点了点头,也不继续追问,便与他一起赶到城主府。
罗曲本来在院中练剑,见到梁天林和孟悔赶了回来,先是一愣,但看到孟悔脸上的神情之后,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忙差人把孟瑶和云端等人叫到了大厅。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孟悔才叹了口气,对众人道:“七日前我奉二哥的命令去鬼族打探消息,谁知刚行到第五日就碰到了鬼族的军队,我不敢停留,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罗曲眉头微皱,问道:“来了多少人?”
孟悔看了看众人,道:“人数众多,我抓了个小兵盘问过后,说是至少有十万人马,带兵的是易江湖那老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都开始发慌,孤云城守兵不过几千,而鬼族这一次却带了十万人马过来,即便罗曲等人武功高强,也决计抵挡不了这么多人的围攻。
罗曲倒是颇为镇静,显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思索片刻,又问道:“诸葛长亭为何没来?”
孟悔看了看诸葛长鸣,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那小兵说,诸葛长亭被人暗算,身受重伤,不能出征。”
第八十章 觉醒
孟瑶笑了笑,道:“二爷哪里话,孤云城因为我们才惹祸上身,只要能帮孤云城解困,孟瑶全听二爷安排。”
罗曲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会亲自护送陛下出城,陛下出城之后可直奔灵族,能不能躲过人族的追兵,就看陛下的造化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诸葛长鸣,转而对众人道:“一旦你们出了城,灵族的军队就没办法再护着你们了,你们同时面对的是人族和鬼族的军队,凶险万分,你们要做好准备。”
孟瑶闻言谢过罗曲,道:“二爷的大恩大德,孟瑶无以为报,若是这一次能够侥幸活下来,日后一定报答二爷,倘若不能脱身只能来世再报二爷的恩情了。”
罗曲摆了摆手,道:“陛下言重了。”
他说完,又对云端道:“生死有命,云兄弟你就老老实实留下吧。”
云端知道拗不过孟瑶等人,只好答应他们。
罗曲安排妥当之后,众人便一齐回到城主府。
云端回到住所,浑浑噩噩地推开门,看到凌楚正在为缝制衣裳,心中的愁意这才少了几分,便冲她笑了笑,然后搬过凳子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
两人沉默了片刻,凌楚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活,然后看着云端,道:“你有心事。”
云端强笑道:“没有心事,你想多了。”
凌楚仍是看着云端,柔声道:“你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会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吗?”
云端看着凌楚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心里想的什么都已经被她猜到了,只好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愁绪说了出来。
凌楚听完之后,也不说话,两人又安静了片刻,凌楚才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端有些难受,道:“陛下对我有救命之恩,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师父又对我有授业之恩,我不想看着他们去送死,虽然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还是想尽力去保护他们。”
他说完,一把抱住凌楚,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哭道:“可是我还有肩上的责任,还有父母家人,还有你,我害怕自己不在了,你们会难过。”
凌楚一脸平静,慢慢为云端擦干眼泪,安慰道:“自古忠孝难两全,以往我总劝你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可是你总是不听我的,每次明知道危险还要拼了命的去冒险。”
她说完,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澄澈、干净,令云端看的痴了。
凌楚笑着对云端道:“所以我知道我根本就劝不住你,我知道,那些事情你如果不去做的话,你会不开心,作为妻子,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永远开心,只要你想做的,无论对错,我都会支持你,你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我会不会反对,只要是你认定了的事情,我都不会反对。”
云端心中一阵暖意升起,忙整理好思绪,对着凌楚暖暖一笑,然后拿起凌楚放在一旁的衣裳,放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阵,疑惑道:“咦?这衣裳怎么这么小,我完全穿不了啊。”
凌楚抿嘴一笑,道:“才不是给你准备的,娘说要给帆儿缝制几件衣裳,我见她年纪大了,所以我就动手为帆儿缝制了,等哪天见到帆儿的时候给他。”
云端笑了笑,道:“在街上随便给他买几身衣裳得了,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的,再说了,帆儿在少城主那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才不缺衣裳呢,”
凌楚白了云端一眼,嗔骂道:“用钱买的和自己动手做的能一样吗?帆儿在千羽那里什么都不缺,他缺的是父母的爱,你明白吗?”
云端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凌楚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云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到:“娘前几天又在我耳边嘀咕了,她人老了,要是跟你说这些的话,你多担待些。”
凌楚脸立马红了起来,她明白云端说的是什么,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好半天才红着脸说到:“娘倒是没给我说起过。”
云端坦然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传来了云母那慈祥温和的声音。
“端儿,凌楚,时辰不早了,你们早点睡着吧。”
云端闻言应了一声,立马将灯吹灭,小声回道:“知道了,娘,您和父亲也早些休息。”
两人在屋子里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云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之后他们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吐了口气。
云端也不敢再把油灯点燃,只好一边拉着凌楚,一边摸着黑往床边走去。
凌楚突然停了下来,不往前走。
云端微微有些好奇,小声问道:“怎么了?”
凌楚在黑暗中轻轻答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一走,你能陪我出去吗?”
云端笑道:“当然可以啊,不过要当心一些,要是被我娘看见了,又要一顿臭骂。”
他说完,拿出一件衣裳为凌楚披上,关切道:“夜深了,外面冷,别着凉了。”
凌楚抿嘴直笑,道:“我都活了几百年了,还会着凉吗?”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却将衣服裹得更紧了,心中感到无比的甜蜜。
云端一想也是,傻笑了一阵,然后蹑手蹑脚地摸黑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拉开,探出脑袋在四周张望一阵,确认云母没有在外面时,才牵着凌楚走了出来,再小心将门拉上,带着凌楚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城主府的大院之中。
凌楚指了指屋顶,撒娇道:“我想去那上面看星星。”
云端点点头,紧紧搂住凌楚的腰,然后足尖一点便跃上了屋顶。
二人刚刚站稳,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满是吃惊和不解的声音。
“咦?”
云端也吃了一惊,忙搂着凌楚转过身看去。
只见孟悔坐在屋顶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只皮毛如雪的雪狐,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坛酒,一股浓浓的酒味从他身上传来。
云端回过神来,对着孟悔微微躬身道:“上一次多亏五爷搭救,云端才能虎口脱险,云端在此谢过五爷救命之恩。”
凌楚闻言也对着孟悔微微躬身致以谢意。
孟悔嘿嘿一笑,醉醺醺地看着二人,笑道:“小事一桩,云兄弟不必客气。”
他说完,仰头喝了一口酒,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屋顶来做什么?”
云端微觉尴尬,正要开口说话,孟悔却笑了笑,慢慢站起身,看着天上颇为明亮的月亮和稀稀拉拉的星辰,道:“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良辰美景,美人在怀,云兄弟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啊。”
孟悔说完哈哈一笑,非常温柔地把那狐狸抱在怀里,然后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屋顶,留下云端与凌楚呆立在当场。
等孟悔走后,云端才扶着凌楚小心翼翼的坐下。
凌楚依偎在云端肩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伤楚道:“不知道阿月现在怎么样了。”
云端小声安慰道:“有炎龙圣君和圣女护着她,她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没了父母和舅舅舅妈在身边,肯定会不开心的。”
凌楚叹息道:“阿月真是个命苦的孩子,帆儿也是,这么小父母就不在身边了。”
她说完看着云端,道:“我有些后悔我先前说的话了,孩子没出生的时候,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要是孩子出生了,你要答应我,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要有父亲陪在他身边,好吗?”
云端看着凌楚泪光闪动的眼睛,心头微微一痛,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事,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和孩子。”
凌楚闻言紧紧闭上双眼,将头靠在云端的肩上不让云端看见她流泪。
云端不想让凌楚担心,只好紧紧握住她的手,假装不知道凌楚在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凌楚才止住眼泪,她轻轻拉起云端的左臂,将他的衣袖卷了上去,只见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疤痕,也看不到那个罗刹印记。
凌楚伸出手指在印记处轻轻一点,那个泛着紫色光芒的印记又浮现了出来,她慢慢为云端放下衣袖,轻轻道:“人龙和其他三族的圣君不一样,其他三族的圣君被龙灵选中之后,玄术和功力会突飞猛进,在玄术达到一定境界后就可以腾龙,真正地成为圣君,所以腾龙的早晚和玄术的境界是存在关联的,炎照是迄今为止腾龙最早的一位圣君,所以才被尊为灵族的不世奇才,而人龙恰恰相反,只有在玄术达到某一境界之后才能被龙灵选中,之后直接腾龙,成为圣君,孟瑶陛下在被龙灵选中之前,其实在人族内已经是一个高手了,而许多人族人一生在玄术上都没有什么造诣,这也是人族的圣君难以寻觅的原因。”
她说着,又拉起云端的右臂,同样将他的衣袖卷了上去,又道:“你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少年,因为有罗刹之力才能被龙灵选中,但是为什么你至今未能腾龙,我实在说不清,你是第一位第九龙君,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就算我活了几百年,我也看不透你身上的玄机。”
凌楚顿了顿,又道:“或许,你也和其他三族的圣君一样,需要玄术突破哪一个境界之后才能腾龙。”
云端倒是听懂了凌楚的话,追问道:“你也相信我是第九位龙君吗?”
凌楚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相信我的夫君会是第九位龙君,孟瑶陛下没理由说谎,圣龙窟的结果也绝不会是假的。”
云端闻言一阵沮丧,道:“可惜我没办法腾龙,不然的话还能帮上陛下他们。”
凌楚微微一笑,然后笑意突然消失,一脸严肃道:“别说话,闭上眼睛,集中意志,气运周身,将你身上的全部灵力汇聚到左臂上的罗刹印记里面。”
云端见凌楚如此郑重,知道她说的话非常重要,便立刻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很快,他就感觉到右臂上的一个部位有些痛楚起来,那种疼痛感并不是很强烈,就像被钢针轻轻扎了一下。
可是,渐渐地,那种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先前的钢针慢慢深入,一步一步的扎进了他的皮肉和骨髓之中,那痛感从右臂上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人用无数的钢针要将他钉穿一般。
云端青筋暴涨,面色如血,他努力忍住痛苦,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额头上的汗珠如雨滴般落下,贴身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
万分痛苦之际,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忘记了一切,正在迷茫之时,耳边突然听到凌楚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心疼、难受与担忧,而更多的是鼓励。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紧盯着月亮,不要分心。”
云端听到凌楚的声音,极力忍住痛苦,镇定心神,可他闭着眼睛,要怎么才能看得到月亮呢?
他试着用自己的灵力去感受月亮,令他惊奇的是,他脑中就真的浮现出了一轮弯月,而在那弯月当中,仿佛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云端想要看清那影子的模样,可那影子始终是模糊一片,他按照凌楚说的话,集中意志去看着那团影子,终于,那影子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待到云端完全看清那团影子之时,才意识到那团影子居然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就在这一刹那,所有的痛苦突然消失不见,耳边只听到凌楚气喘吁吁道:“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云端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凌楚面色苍白,脸上也全是汗水,却仍旧十分欣慰、骄傲的看着自己。
他十分心疼地为她擦干汗珠,焦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凌楚开心地笑了笑,说到:“你看看你的右手。”
云端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只见右臂上竟然也有了一个罗刹印记,他震惊之余,忙撸起了左手的袖子,将两个印记对照着看了一下。
只见两个印记在同一个部位,只不过一个在左臂,一个在右臂,而且两个印记一模一样,云端对着看了一阵,问道:“这也是罗刹印记吗?”
凌楚点了点头,道:“你左臂的罗刹之力是我给你的,而右臂的罗刹之力是幽冥罗刹天赋予你的。”
她见云端一脸不解,解释道:“每一位罗刹天的魂灵都寄居在不同的居所,幽冥罗刹天的魂灵是藏在月亮里的,你若是看不见她,那就会被罗刹之力反噬,若是看见了她,说明你和她有缘,她才会赋予你罗刹之力。”
她说完,又道:“云端,恭喜你,你体内的罗刹之力已经全部得到觉醒,我不知道这样子能不能助你腾龙,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云端听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一把搂住凌楚,道:“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凌楚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孟瑶陛下赴死,你一定会跟着去,我不想拦你,如果有罗刹之力护着你,你才有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云端听完连连摇头,道:“我不去了,我哪也不去,我就陪着你。”
凌楚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因她太了解云端了。
第八十一章 护送
云端见凌楚十分虚弱,知道她为了自己受了很大的苦,心中心疼不已,便小声道:“你身子弱,我我们回去歇着吧。”
凌楚笑着摇了摇头,依偎在云端的怀里,闭着眼睛并不去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只觉得有云端在身边就是无比的幸福。
过了一会儿,凌楚的呼吸声渐渐沉重了起来,云端低头看向凌楚,只见凌楚已经睡着,白皙秀气的脸上仍然流露着一丝暖暖的笑意。
云端会心一笑,在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的忧愁与烦恼,他轻轻抱起凌楚,然后从屋顶一跃而下,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凌楚仍在熟睡之中,并未被惊醒,也不知道是凌楚睡得太熟,还是云端的功力精进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日,孤云城中众人依旧和往常一样,全然没有把即将到来的危险放在心上。
灵族的军队依旧驻扎在城外,虽然灵族军队行军之时都会携带军粮,但罗曲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仍是暗中派兵给灵族的士兵送去了许多粮草辎重,以表谢意。
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过去了,第四日的晌午,孤云城的探子一路飞奔回城面见罗曲,而罗曲正好与孟瑶等人在一起。
“禀城主,人族军队两万人正朝孤云城赶来,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抵达,还请城主定夺。”
罗曲闻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说着笑着对孟瑶道:“陛下,看来你在人族还是深得民心啊,人族几十万军队,商部和政部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居然也只拉拢了两万人来讨伐你。”
孟瑶闻言无奈一笑,道:“二爷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两万人就已经十分棘手了。”
孟璋冷冷道:“他们倒是不傻,知道倾巢而出,鬼族一定会趁虚而入。”
罗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孟瑶道:“陛下可尽早收拾行装,等人族的不速之客到了,罗某亲自送陛下出城。”
孟瑶虽然不知道罗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罗曲如此有把握,便料定他会有办法,而且到了这步境地,自己一行人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罗曲随即吩咐城中守兵严守城池,把城内的防务交到了梁天林手里,然后带着孟瑶等人一起登上了城楼,看着远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朝这边赶来。
很快,人族的军队便赶到了孤云城外,但由于灵族的军队围着孤云城,他们无法靠近孤云城,只好在原地驻扎,然后派人穿过灵族军阵到了孤云城下。
孟璋远远地便认出了那人是军部的一名将领,自己曾对他颇为看重,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敌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悲凉。
那将领策马到城下,仰头看着城上众人,然后在马上对着孟瑶和孟璋微微一躬身,似有些为难道:“陛下,大将军,末将军令在身,不能行礼,得罪了。”
孟瑶闻言朗声道:“我姐弟二人已不是人族的王室,将军阁下不必再讲这些礼数。”
那将领闻言叹了口气,大声对孟璋道:“末将在大将军麾下效命多年,敬佩大将军为人,然人皇陛下**,勾结鬼族,实乃大罪,末将不得不按照人族族规,押孟瑶回人族受审,大将军知遇之恩,末将来世再报。”
孟璋笑了笑,回道:“如今人族是谁主事?”
那将领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族内大小事务,皆由政部和商部首臣合议之后决定。”
孟璋追问道:“那军部呢?”
将领叹了口气,道:“大将军不在,军部名存实亡,许多士兵都逃到了醉梦城和其他几个城池。”
孟璋惨笑一阵,不再说话。
那将领见状,又看了看罗曲,恭声道:“久闻二爷古道热肠,义薄云天,末将也是打心底佩服,只不过孟氏一族是我族罪人,二爷包庇他们,未免有失公道吧?”
罗曲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听你方才言语,倒也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我姑且不跟你计较,既然是商部和政部要抓人,为何却派你一个军部的人当马前卒,你回去转告另外两部的人,要想我放人,就让他们亲自到城下来跟我谈,谈的高兴了我自然放人,要是谈的不高兴,这些人我要定了,我孤云城虽只有几千守兵,但凭你两万人,也未必能攻得下来。”
那将领闻言,有些为难的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调转马头朝人族的军队赶了回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灵族的军阵中又穿出来几个人,孟璋一看见那人便气得牙痒,恨不得立马冲出城区杀了他。
来人正是政部首臣林蒿,只见他在几个将领的簇拥下朝孤云城赶了过来,强颜欢笑着,但笑容里又夹杂着不愿意和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胆怯。
这自然瞒不过罗曲的眼睛,使得他在心中对人族的达官显贵们又多了几分鄙夷,然后想起了“人族无胆”那句戏言,暗暗替孟瑶等人不值。
林蒿在距离城楼很远处便停了下来,不敢再靠前。
罗曲哈哈一笑,故意大声道:“林大人,你不妨再多往前走几步,我若是想杀你,你站的那个位置一样拦不住我。”
此话一出,守城的士兵顿时大笑出声,护卫林蒿的几名将领,甚至连孟瑶等人都觉得脸上十分无光,而林蒿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偏偏站在城楼上的又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前游龙圣君,自己又不敢发作,只好强忍住羞怒,在心中暗骂不已。
林蒿心中虽将罗曲骂了千百遍,但是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他冲着罗曲微微躬身道:“老夫听闻我族叛徒逃往孤云城,还请圣君看在我族与孤云城的情分上,将叛徒交出,人族一定会记得圣君这份人情。”
罗曲丝毫不为所动,笑道:“林大人这话说的不对,罗某早已不是灵族的圣君,而且我孤云城和人族素无往来,也谈不上什么情分,况且,林大人应该知道我孤云城的规矩吧?”
林蒿脸上堆笑,谄笑道:“愿闻其详。”
罗曲脸上笑意慢慢消失,道:“凡是进了我孤云城的人,无论以前种种,只要一心向善,罗曲一定会护他周全,林大人莫不是想坏乐我的规矩?”
林蒿心中恼怒,但语气仍是十分低下,道:“老夫无意冒犯二爷,但孟氏一族为我人族重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老夫知道二爷侠义心肠,但是二爷执意包庇孟氏一族的话,只怕天下人都会认为孤云城是个藏污纳垢之地,为了几个不相关的罪人就坏了二爷和孤云城的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二爷以为如何?”
罗曲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佯装困惑,脸上似乎写满了为难。
林蒿不会武功,隔得又太远,虽然看不清罗曲脸上的神情,但见罗曲没有说话,猜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便添油加醋道:“二爷把孟氏一族交出来,江湖中人都会知道二爷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这对孤云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二爷收留孟氏一族,迟早会为孤云城埋下祸端,为了孤云城的将来,还请二爷考虑清楚。”
罗曲心中暗笑,小声对孟瑶等人说到:“陛下什么都不用管,按罗某说的做就是了。”
他说完,有些为难的对林蒿道:“林大人不愧是人族的股肱大臣,方才一番话句句在理,罗某若是再留着孟氏一族在城内,倒有些不明事理了。”
林蒿听了罗曲的话,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正要开口拍罗曲的马屁之时,突然又听到罗曲说到:“林大人的话虽然在理,只不过孤云城的规矩不能破啊,罗某既然收留了孟氏一族,那就必须得护他们周全,倘若我今日让林大人把孟家的人带走了,一旦传了出去,天底下的人会说我罗曲贪生怕死,见利忘义,那到时候谁还敢到我孤云城内避难,林大人你说对不对?”
林蒿心中的喜悦瞬间被愤怒代替,只好陪笑着点点头,道:“二爷说的是,二爷说的是。”
罗曲见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道:“林大人,你看这样如何?罗某亲自送孟氏族人出城,人族军队不得对孟氏族人动手,等离开了孤云城的地界,罗某就再也不管诸位的恩怨,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啊?”
林蒿闻言,沉默不语,心中一再权衡,其中一名将领小声对林蒿道:“大人,倘若我们不答应的话,孤云城是不会交人的,到时候真的打起来,就算抓住了孟氏族人,我们也死伤惨重啊,而且孤云城内高手如云,他们要是寻衅报复,对大人不利,我们可没办法啊。”
另一名将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声附和道:“是啊,与其拼的两败俱伤,得罪孤云城,倒不如答应罗曲的条件,孟氏族人离开了孤云城,又没有罗曲的庇护,就再也没地方可去,到时候我们大军追上去,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林蒿思考再三,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说完,对着城楼上的罗曲大声喊道:“二爷既然愿意放人,老夫自然也要卖二爷一个面子,但事关重大,老夫只能让二爷护送他们三十里地,三十里地之后,人族的追兵必将全力诛杀孟氏族人。”
罗曲听了林蒿的话,问孟瑶道:“三十里地,够了吗?”
孟瑶笑着点了点头,道:“足够了,有劳二爷费心了。”
罗曲道:“事不宜迟,诸位早些动身吧。”
他说完,又对林蒿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请林大人下令让人族的军队让出一条路来。”
林蒿闻言便带着那几名将官往人族的军阵赶了回去。
罗曲则带着孟瑶等人走下了城楼,之前跟随孟瑶的禁军,以傅嫣为首已经全部在楼下等候,孟瑶见到他们,知道他们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出城,便好意谢绝道:“诸位的忠君之心孟瑶已经知晓,只是孟瑶已非人皇,此行又是九死一生,诸位不必再跟着了,二爷宅心仁厚,一定会厚待你们的。”
几百名禁军闻言纹丝不动,傅嫣坚决道:“禁军的职责便是护卫陛下,陛下虽已不是人皇,但卑职等仍愿誓死相随,我们从都城跟随陛下到此,早已将性命托付给陛下,陛下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傅嫣说完,身后的禁军一齐附和道:“誓死追随陛下,誓死追随陛下。”
孟瑶心中感动,知道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劝服他们了,眼中含泪道:“诸君大义,孟瑶铭记在心。”
云端站在一侧,想要跟着孟瑶一起走,但想起自己答应过他们要好好活着,不得不强忍住冲动,他知道这一别极有可能是生死之别,想要上前道别,可心中悲痛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不停地落下。
孟瑶强忍住悲伤走到他身旁,温柔地伸出手为他擦干眼泪,然后又一脸温柔地笑着,安慰道:“傻孩子,哭什么,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好好活着,保护好阿月,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祭奠。”
孟璋也强颜欢笑道:“就是啊,我们也许还能逃出生天呢,你这苦兮兮的样子,倒像是我们必死无疑了一样。”
诸葛长鸣慢悠悠走到云端身旁,还是和往常一样严肃,板着一张脸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老是这样子哭哭啼啼的,以后还怎么当圣君?老老实实地待在孤云城,要是敢追出来,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孟瑶看到一边的凌楚,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然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将玉佩放到她的手里,有些遗憾道:“未能看到云端和你的孩子出生,实在是太遗憾了,这块玉佩当初是送给云端的,后来又被他还了回来,我这一身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了,就把这玉佩送给你们的孩子吧。”
第八十二章 脱险
凌楚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知道那玉佩的重要性,忙推辞着不肯接受,惶恐道:“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孟瑶强行把玉佩塞到凌楚的手里,道:“云端是人族未来的龙君,我不在了,这玉佩本就该属于他,再说了,我这一去要是回不来,这玉佩就落到政部的手里了,放在你们这里我才是最放心的。”
凌楚一听有道理,只好将玉佩接下,不舍道:“愿陛下此行有惊无险,云端和我还等着再见陛下呢。”
孟瑶点了点头,与其他人一一作别,然后不舍地看了众人一眼,转过身上马跟着罗曲往城门外走去。
云端看着孟瑶等一行人远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凌楚知道他心里难受,柔声道:“你要是想跟着一起去,我不会拦你的。”
云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留下来陪你。”
罗曲等人刚走出城,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刘豹。
刘豹对罗曲道:“圣君担心鬼族人会对孟氏族人不利,派卑职与二爷一起护送梦瑶陛下。”
孟瑶闻言谢过刘豹,又对刘豹道:“刘将军见着圣君,请代孟瑶致以谢意。”
刘豹点了点头,然后见罗曲眉间有一丝疑虑,便又对罗曲道:“鬼族那边卑职自有说辞,二爷不必担心。”
罗曲闻言“嗯”了一声,然后径直朝人族的军阵行去。
人族的军阵已经分成两边,军阵中间空出了宽达三四丈距离的通道供罗曲等人通过,两边的士兵没有任何人说话,整个军阵中静的可怕,只能听到罗曲等人行进的马蹄声。
孟瑶并不去看那些士兵,她害怕自己会因为他们脸上的神情而不开心。
那些士兵脸上的表情有不解,有厌恶,而更多的则是惋惜和无奈,孟璋则细细地打量着那些士兵,见他们的军容倒还算齐整干净,但是绝大多数士兵脸上都缺了一种坚毅和决绝,这让他心中有些难过和惋惜。
孟璋执掌军部多年,领兵征战无数,他知道士兵们出征前,如果没有必死或者必胜的决心,一旦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他们一定会因为畏死而心生畏惧,而不是奋勇杀敌,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了。
林蒿并不认得刘豹和他身后的几十名亲兵,以为他们都是罗曲的部下,是以没有说什么,等到罗曲等人穿过军阵之后,林蒿才下令让军队开拔,紧紧跟在罗曲等人身后。
未时时分,罗曲等人已经策马行了二十里,由于鬼族担心孟瑶等人逃往灵族,便提前在经过灵族的必经之路守着,是以罗曲等人行了二十里地正好便到了鬼族的军阵之外。
只见鬼族原本的十万大军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了几百名士兵驻扎在原地,文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远远地看到了诸葛长鸣,心中一阵怒气陡然而生,但看到罗曲和刘豹在身边,只好强压下怒火,到了近处才翻身下马,对着罗曲躬身道:“二爷和刘大将军驾临,所为何事?”
罗曲并不正眼瞧他,道:“我与人族说好了护送孟氏族人三十里,不知道贵族能否给这个面子?”
文鸢阴险一笑,立马答道:“当然可以,二爷的面子我们当然是要给的,按路程来算,二爷只能再护送他们十里路了。”
罗曲粗略地扫了一眼文鸢身后的人群,然后问道:“易江湖和其他人呢?你一个小辈,说话算不得数吧?”
文鸢笑了笑,道:“族内有要事,魔尊急召,易长老和其他人已经回了鬼族,这边的事情完全由晚辈做主,晚辈的话可以作数。”
罗曲不疑有他,微微颔首,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文鸢又看向刘豹,问道:“不知道刘大将军此行所为何事?”
刘豹冷冷道:“二爷带刘某去取一件东西,小兄弟你要跟过来吗?”
文鸢忙摆了摆手,谄笑道:“那倒不必,既然如此,诸位请吧。”
罗曲等人不疑有他,见鬼族只剩下区区几百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便驾着马快步向前赶去,但孟瑶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隐隐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孟瑶小声对罗曲道:“二爷,鬼族人绝对不会轻易撤兵的,他们会不会在前方堵截?”
罗曲摇了摇头,笑道:“鬼族人要么在前方堵截,要么就是带着兵奔人族去了,若是在前方堵截,陛下不必担心,我们要走的那条路,他们是发现不了的,而人族就来了两万军队,剩下的军队都在守城,鬼族若是偷袭人族,只怕会碰一鼻子灰。”
他说完,突然调转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刘豹忙出声提醒道:“二爷,去灵族不是走这条路。”
罗曲笑道:“直奔灵族去的话铁定会被人族的追兵追上,你们跟着我走就对了。”
他说着,突然挥下马鞭朝东南方向奔去,孟瑶等人也只能紧紧跟在身后,而在身后一里之外的人族军队见罗曲等人突然狂奔,也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半个时辰后,孟瑶等人行着行着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水流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孟瑶疑惑道:“前方有河流?”
罗曲神秘一笑,马不停蹄朝那边赶去,道:“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又跟着罗曲行了一阵,等到罗曲停下马时,众人向前方看去,只见前方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横亘在众人眼前,河水湍急迅猛,一架仅容许两人并行通过,底部铺放着木板的铁索桥连接着大河两岸,看那铁索上的痕迹,似乎是近期才搭建起来的,而在河流这边,还有几十个满身泥污的汉子坐在岸边,围着火堆烘烤衣物。
那几十个汉子见到罗曲等人后,立马奔了过来,一齐朝罗曲跪下,齐呼:“参见城主。”
罗曲微微颔首,谢道:“诸位兄弟辛苦了,没有被鬼族人发现吧?”
其中一名汉子大笑道:“城主放心,我们按照城主的吩咐,先从鬼族把守的关口进了灵族境内,鬼族人以为我们是去灵族的,没有阻拦,等到了灵族境内,再从对岸修过来,鬼族人只守着去灵族的路,并未发现我们。”
罗曲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众人,颇有些得意的说到:“时间太过仓促,只能搭建这么一座索桥了,以诸位的身手,过这索桥不难。”
他说着又听了听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又道:“过了河就是灵族境内了,按照三族的约定,鬼族的军队是不能进入灵族境内的,所以前方不会有伏兵,诸位过了河以后,把这铁索斩断,人族的军队不会玄术,是过不了河的。”
孟璋又是欣喜又是惊奇,问道:“还有别的路可以到对岸吗?”
罗曲知道孟璋是在担心人族的军队会另寻捷径追上他们,便道:“放心,除了这座索桥,到对岸最近的路也需要两个时辰,诸位可借这两个时辰逃往灵族避难,人族的军队虽然可以进入灵族,但是想要追上诸位,怕是有些难。”
孟瑶听了罗曲的话,对罗曲敬佩不已,忍不住开口赞道:“二爷料敌于先机,早已将一切谋划妥当,孟瑶万分感谢。”
罗曲笑道:“人族的追兵快到了,诸位速速过河吧,诸位带着马匹过桥会耽误不少功夫,尽可将马匹丢弃,我已派人从灵族购得马匹三百,已在对岸恭候诸位多时了。”
孟瑶等人一齐朝罗曲抱拳谢道:“二爷搭救之恩,我等终生铭记,日后必定报答。”
罗曲也抱拳回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孟瑶等人与罗曲告别后,当下迅速奔到河岸边一一从索桥通过,等到最后一人通过之时,孟璋拔刀一刀将索桥斩断,偌大的索桥轰然落入河流中,溅起朵朵水花。
身后的人族军队已经到了河边,眼见着索桥被孟璋斩断不能过河,又是心急又是愤怒,纷纷对着孟璋破口大骂。
孟璋看着人族军队气急败坏的模样微微一笑,也不搭理他们,转过身从罗曲早已备好的马匹中牵了一匹出来,然后与众人策马狂奔而去。
林蒿得知孟氏族人逃脱,骂骂咧咧的到了岸边,正好看着孟璋驾马远去,一时间气的暴跳如雷。
他心中有些怨气,快步走到罗曲身边,埋怨道:“二爷的做法有违信义吧?”
罗曲故作惊讶,一脸无辜道:“林大人此话怎讲?罗某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座索桥啊,罗某收留他们却又驱逐他们,已然违背了道义,孟氏族人夺桥而过,罗某总不能拦住他们吧?”
林蒿知道罗曲在耍赖,却又偏偏找不到证据,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罗曲身边的那些汉子,斩钉截铁道:“这些人都是孤云城的人?这索桥一定是他们建的,难道二爷也与此事无关?”
罗曲笑了笑,道:“这些人确实是我孤云城的人,不过,何以证明这索桥就是他们搭建的?难道就凭他们身上的泥污?”
林蒿不依不饶道:“二爷来的时候并未带上这些人,那这些人一定是之前就到这里了,若不是提前到此搭建索桥,又是什么?”
罗曲没有丝毫慌乱,笑道:“灵族的军队要从我这里拿一件东西,恰好这东西就在附近,这些人都是我前几日派来寻找这东西的。”
林蒿闻言,追问道:“哦?既然如此,敢问二爷是否能把东西交给老夫过目?”
罗曲笑了笑,道:“灵族的东西,林大人也敢看吗?”
他说完,指着刘豹对林蒿道:“这位是灵族战龙圣君座下的刘豹大将军,潜渊九将之一,林大人想必听说过他的威名,若是不信罗某的话,尽可问刘将军,我反出灵族,与灵族本就势不两立,绝不会串通刘将军放走人族重犯。”
刘豹闻言点了点头,道:“本将便是刘豹,罗曲所言句句属实,林大人若是连本将也信不过,大可以直接去面见战龙圣君,禀明实情,正巧战龙圣君就在孤云城外。”
他说完,又带着一丝威胁的口气说到:“不过本将提醒刘大人,怀疑本将是小事,若是林大人怀疑灵族有意包庇人族重犯,那事态可就严重了,到时候两族盟约受损,林大人怕死担不起那个罪责。”
林蒿心中有苦难言,他没料到刘豹的身份,知道此人就是刘豹之后,原本就已经有些胆怯,又被刘豹的一番话吓得要死,哪还敢怀疑罗曲,只好谄笑道:“哪里话,哪里话,老夫自然信得过二爷和刘将军。”
他看到孟瑶等人留下的两百多匹骏马,心中的怒气无从发泄,便指着那些骏马大怒道:“来人,把这些马全部给我宰了,剁成肉泥。”
众士兵正要动手,罗曲却又突然说到:“孟氏族人在我孤云城逗留多日,这些马匹都是他们临行前赠与孤云城作为酬劳的,林大人就这么杀了,不太方便吧?”
林蒿面色阴沉,只好怒不可遏地对着手下的士兵大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追,抓不到孟瑶,我把你们全发配到边境去当苦力。”
罗曲笑了笑,对着那些满身泥污的汉子们道:“诸位兄弟,带上马匹,回城!”
林蒿不敢拦罗曲等人,只好下令让人族军队放行,眼睁睁看着罗曲等人驱赶着数百匹骏马从容离开。
人族士兵心中也窝火,大多数人心底都在埋怨林蒿奴颜婢膝,胆小怕事,要是换做孟瑶和孟璋在的时候,就算是面对灵族,他们也不曾做过让步。
众士兵敢怒不敢言,作为军人,他们只能服从军令,谁也不想背上叛族罪人的骂名,也就只能继续听由林蒿发号施令,往来时的路赶了回去,试图从那条路进入灵族,追上孟氏族人。
罗曲一路大笑着回到孤云城,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了。
第八十三章 玉殒
罗曲等大队人马赶回孤云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十分。
云端在城门处焦急的等待着,见到罗曲大笑着回来,便猜到孟瑶等人已经成功脱险,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飞奔过去问道:“二爷,陛下他们安全了吗?”
罗曲笑了笑,道:“安没安全很难说,但至少暂时摆脱掉了追兵,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能逃掉的。”
云端这才放下心来,对着罗曲深深作了一揖,道:“谢二爷搭救之恩。”
罗曲豪爽的笑了笑,道:“救好人于危难,此乃人生一大快事,罗某义不容辞,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走,我们去喝上几杯。”
当天夜里,云端格外高兴,这么久以来紧绷着的心终于可以松了下来,他心情大好,未免就多喝了几杯,最后还是凌楚把他从大厅给拖回房里的。
当晚,他睡得十分香甜,但是到了后半夜,孤云城中一声声紧急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将云端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他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便侧过头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耳边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声号角声,他很清楚这是守城的士兵发出的预警声,意味着有敌袭或者是其他什么突发情况,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便直立起身子,点燃油灯,准备起身出去查看。
就在此时,梁天林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云兄弟,我四弟五弟已经带人去查看了,你先歇着,要是有事的话我们再叫你。”
云端闻言便应了一声,吹灭了油灯,重新躺了回去,但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时间再也睡不着。
凌楚已经醒了过来,她在黑暗中抓着云端的手,有些害怕道:“我有预感是孟瑶陛下他们出事了。”
云端感觉到凌楚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便紧紧搂住凌楚,安慰道:“别瞎想,陛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凌楚小声道:“你把灯点着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睡不着了,我也睡不着。”
云端闻言则摸到床边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凌楚则慢慢起身下床,将衣裳穿好之后对云端道:“你也起来吧,二爷一定会叫你的。”
云端闻言也很快的起身将衣裳鞋袜都穿好,随时等着罗曲的传召,每等一刻,他心中的不安便又强了几分,这种感觉让云端备受煎熬。
小半个时辰过后,云端在屋内焦急的等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孟悔的声音传来。
“云兄弟,我二哥请你去议事厅一趟。”
云端心中的不安到此刻仿佛到了极点,因为他听得出来孟悔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他突然有些害怕要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失魂落魄般坐在凳子上。
凌楚走到他身前,柔声道:“走吧,无论如何总是要知道的。”
她说完,将云端颤悠悠的扶了起来,然后走出房间跟着孟悔往议事厅走去,凌楚只觉得每走一步,云端的身子就下沉了一些,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将云端带到了议事厅。
二人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股浓浓的血气,云端往里面看去,只见罗曲等兄弟几人站在一张椅子前,而在椅子上坐着一个满身鲜血,遍体鳞伤的人。
从那人披散的长发和衣着来看应该是一名女子,她的头偏向一边,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云端一眼便认出那是禁军的装束,他发了疯一般的冲了过去,将那女子的头发拨开,一触碰到她的肌肤,传来的却是一阵冰冷,沾满尘土和鲜血的长发被拨开之后,露出了一张满是血污的熟悉圆脸。
云端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惨声大叫道:“傅嫣姐姐,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他用力的摇晃着傅嫣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云端立马转过头对二爷道:“二爷,快找大夫,快找大夫啊,救救她,救救她!”
最后的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声来的,罗曲眼中也满是不忍,他摇头叹了口气,道:“没用了,她心脉已断,靠着最后一口气才撑到了孤云城。”
云端一下子瘫软在地,他想起来自己初到人族的时候是傅嫣一路上照顾自己,她不像别的禁军暗卫那样凶巴巴的,待人也总是十分和气。
他记得姚飞羽曾经私下提起过傅嫣这个女孩儿,与其他暗卫相比,她总是显得很幼稚,经常会关心一些本不该轮到禁军关心的问题,作为禁军暗卫,她们本就该是冰冷的,个个都应该像姚飞羽和夏统领那样,但像傅嫣这样的另类,倒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云端慢慢站起来,伸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污,不经意间瞥到她手里紧紧握着的暗卫铁面,便用力将她的掰开,铁面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一分为二。
原来那是两个暗卫铁面叠在一起的,云端有些好奇为什么暗卫铁面会有两个,便弯腰将那两个铁面拾了起来,见其中一个铁面上的铭文是“傅嫣”两个字,而看到另外一个铁面上的铭文时,他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留了出来。
另外一个铁面上的铭文正是“云端”两个字,他记得自己身上的静心咒被解除之后,他就把暗卫铁面还给了姚飞羽,但是为何会落到傅嫣手里,他就不得而知了,当看到自己的暗卫铁面那一刻,云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傅嫣会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孤云城,只可惜她到死还是没能见上云端一面。
罗曲叹息道:“傅姑娘已经去了,我们没办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他们一定会逃出生天的。”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云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到:“我看过傅姑娘的伤势,被利刃伤及多处,但都不是致命伤,她全身筋脉尽断,显然是被内功高强的高手所伤,虽然达到太玄境的人就可以做到,但是人族能达到太玄境的高手少之又少,除去云兄弟、孟瑶陛下和大将军之外,还有肖千羽,肖老城主,了尘,姚飞羽,剩下的几个人我不知道名字,但是大都是禁军里面的人。”
梁天林眉头微皱,疑惑道:“二哥你的意思是,动手的不是人族人?”
罗曲摇了摇头,道:“人族的那群人里面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动手的人应该是鬼族的,白天里易江湖那老小子不见了,我就该想到的。”
四爷疑惑道:“事情如此隐秘,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罗曲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孟瑶能够吉人天相吧。”
他说着又对云端道:“云兄弟,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云端慢慢将两个铁面收在一起,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凌楚看着云端,走到他身边,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便冲着他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决定好了吗?”
云端也不掩饰,郑重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坚毅和决绝。
凌楚笑了笑,道:“决定好了就出发吧,我等着你回来。”
云端将有着自己名字的那个铁面交到了凌楚的手里,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说完,又对罗曲道:“二爷,劳烦你为我准备一匹快马。”
罗曲看向云端的眼神里有不解,有赞赏,有担忧,问道:“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云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罗曲见状则吩咐仆人为云端备马,云端则回到自己的屋内将寒露双锏拿了出来,他背着双锏走到城主府外,凌楚已经在那里等他。
两人没有说话,云端翻身上马,行了几步,又停下来看了凌楚一眼,只见凌楚眼里泪光盈盈,嘴里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云端看她的唇形知道她说的“出发吧”,便挥鞭策马,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赶去。
守城门的士兵见是云端,立马为他递上火把,然后打开城门送云端出城。
云端将傅嫣的铁面戴上,一手举着火把,跟着地上的马蹄印一路赶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看到了远处有火光点点。
他知道那是去往灵族的必经之路,而此刻已经被鬼族的人给守了起来,自己要想找到孟瑶,就一定要闯过那里,好在鬼族的军队只剩下了几百人,云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便径直冲了过去。
还没到军阵之外,鬼族的士兵就已经发现了云端,擂起了战鼓叫醒了所有睡着的士兵,然后一股脑守住了关口。
从人群中冲出来一名男子,正是文鸢,他远远地看到云端戴着的铁面,一边朝云端赶来,一边大叫道:“中了我一掌居然没死,你在人族里倒算是个高手了。”
云端听了文鸢的话,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害死傅嫣的凶手,又想起来当年在比武大会上这人的下作手段,不由得怒从心起,丢掉火把,提起寒露便朝文鸢冲了过去。
文鸢隔得近了才看出来这是一个男人,并不是之前被自己打伤的那人,正在纳闷儿之际,又看到云端手里的双锏,只觉得那双锏格外眼熟,便在脑海中回想,陡然间便想起来几年前在比武大会上与自己交手的那个人。
他心中怒火丛生,当年那一战,要不是云端,自己一定会拔得头筹,成为鬼族的大功臣,可惜这一切都被云端给毁了,害的自己身败名裂不说,这几年在鬼族也是受尽了冷艳与嘲讽,他这几年拼了命的练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报这个仇,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
文鸢狂笑着朝云端冲了过去,心道:“我功力精进神速,今日一定要打败你,一雪前耻。”
两人很快就相遇,文鸢一剑斜刺过去,但另一只手确实从腰间掏出了暗器射向云端。
云端早已经将他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不齿道:“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当年那副德行,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话音刚落,一只手用锏挡住暗器,另一只手则直接挥向文鸢的剑,只听“当”的一声,文鸢虎口剧痛,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长剑再也无法握住,飞向了天上。
云端趁势追击,一锏打落文鸢的武器之后,扫落暗器的那只锏已然跟上,朝着文鸢的胸口挥来。
文鸢又惊又怕,吓得肝胆欲裂,他见云端的实力已经如此恐怖,这一锏要是被打到的话,不死也要重伤,他身法迅捷,一想到这里立马从马背上跃起,朝后方跳了出去。
云端则紧随其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锏挥了过去,纵使文鸢后撤的如此之快,也还是没能躲掉云端的那一锏。
只听到一阵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音传来,文鸢惨叫一声,身子飞出去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他只感到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被打碎了一般,苦不堪言。
文鸢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费力的抬起头看向云端,只见云端骑着马朝他飞奔而来,看不见他面具下的面孔和表情。
云端原本想杀了文鸢为傅嫣报仇,但见到把守关口的士兵朝自己赶来,正是突围的绝佳时机,他也担心鬼族的高手会出来,权衡之后,云端恨恨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文鸢,恨声道:“今日留你一条狗命,傅姐姐的仇,我一定会让你偿还的。”他说完,这才朝着关口奔去。
文鸢听着云端的那些话,吓得魂不附体,直到见到云端撇下自己朝着关口的方向奔去之后,这才相信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
原本几百名士兵围在一起,或许还能拖延住云端片刻,但那些士兵知道文鸢要是被杀死了,上面的人怪罪下来,自己这些人一定难辞其咎,是以相继赶来救文鸢。
但他们根本就不是云端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被云端打倒在地,云端冲入关口的时候已经只有几十个士兵守在那里,云端骑着马冲进人群里,就像是虎入羊群一般,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冲破了关口,径直朝灵族境内赶去。
第八十四章 救驾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马蹄印时而明显,时而难以察觉,云端每赶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查看一下马蹄印,才能继续向前行进,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天已大亮时,云端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不敢气馁,仍是向着马蹄印的方向赶去,终于在日出前后看到了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武器和物资,云端大喜过望,便加紧了脚步跟了上去,远远地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喝骂声。
云端策马奔去,只见前方大约有三四百人,看他们的装束可以断定他们都是人族的士兵,他们坐在地上对着另一边喝骂不止,而另一边则是已经被捆缚起来的跟随孟瑶的禁军和暗卫,云端没有迟疑,驱马朝他们赶去。
人族的几百名士兵看到云端之后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派出了十几个人朝云端奔来,云端靠近他们之后,只一眨眼间就将他们打翻在地,虽说云端没有下狠手,但他们仍是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不止。
剩下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云端的一人一马就已经冲到了那群禁军身边,护在了他们身前,人族士兵们又惊又怒,纷纷拿起兵器朝云端围了过来,但又十分忌惮他的实力,不敢靠近云端,其中一名士兵见他带着暗卫铁面,壮起胆子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既然是暗卫,就不该阻拦我们捉拿叛徒。”
云端慢慢将暗卫铁面摘了下来,禁军都认得云端,又是吃惊又是欣喜,立马叫出了云端的名字。
其中一人焦急地问道:“云端,真的是你,傅嫣得救了吗?”
云端听到傅嫣的名字,心头一痛,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众禁军见云端的表情,便已经猜到傅嫣凶多吉少,忍不住黯然神伤,几名与傅嫣感情深厚的暗卫更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人族士兵一听到云端的名字,顿时慌作一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朝云端跪了下来,恭声道:“参见圣君。”
云端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的所有士兵也全都跪了下来,一齐喊道:“参见圣君。”
云端一时间瞠目结舌,惊讶不已。
众禁军也是一脸震惊,但随即也都一齐喊道“参见圣君”。
云端忙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我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圣君,你们向我行这么大的礼,云端受不起的。”
众人仍然坚持长跪不起,最先跪下的那名士兵大声道:“当日王宫大殿里发生的事情,整个人族都已经传遍了,圣君比武大会上击败鬼族高手一举夺魁,寻常人进入圣龙窟必定尸骨无存,圣君不仅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而且还护着已不是人龙的孟瑶从圣龙窟出来,再加上孟瑶在三族人面前亲口承认圣君的龙君身份,绝不可能有假。”
他说完,又道:“不瞒圣君,自圣君的身份传了出来之后,人族的许多老百姓都相信圣君的身份,醉梦城的肖老城主,青石城的孟老城主,还有其他许多城主也都相信圣君的龙君身份,所以当商部和政部,要他们出兵剿贼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听命。”
另一名士兵也插嘴道:“是啊,自圣君和孟瑶姐弟离开人族之日起,朝中大小事务全都由政部和商部做主,军部大臣敢怒不敢言,百姓也是苦不堪言,我们出征的两万人当中,并非全部是为了捉拿孟瑶姐弟而来,大家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要迎接圣君回族内登人皇之位,只可惜圣君没有跟随孟瑶姐弟,我等见不到圣君,只能听命于林蒿捉拿孟氏姐弟,如今圣君既然已经现身,我等自当弃暗投明。”
云端半信半疑,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人族的军队中还有不少是你们的人?他们也不想捉拿陛下和大将军?”
众士兵点了点头,纷纷道:“我们都是军部的士兵,常年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孟瑶陛下在位多年,与鬼族虽有小打小闹,但也并未有过真正的战争,我们这些当兵的才能活得这么久,自然是打心底感激孟瑶陛下,若非军令不可违,我们也不愿意捉拿他们二人。”
云端闻言欣慰不已,问道:“那我如今要去解救陛下和大将军,你们愿意随我一起吗?你们如果不愿意也不打紧,但也希望你们不要阻止我。”
众士兵相互看了一阵,其中一个看起来职位要高一些的将官大声道:“人皇不在,圣君便是我族之主,圣君既然赦孟瑶姐弟无罪,要去解救他们二人,我等自然誓死相随。”
云端闻言便命令众人起身说话,然后一一为众禁军松绑,问众禁军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禁军叹了口气,道:“我们按照二爷的计谋,过河之后一直往灵族境内逃去,逃到前方不远处时,突然出现了一伙蒙面人,他们武功十分高强,为首的首领,陛下和大将军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抵挡不住他们,但奇怪的是,他们只是缠着我们,屡屡将我们击退却又不下杀手,一直拖到人族的追兵到了他们才后撤,我们为了保护陛下就留了下来,但对方人太多,我们还是被冲散了,傅姑娘中了鬼族那个恶人的一掌,往孤云城的方向逃去搬救兵了,没想到却还是没能幸免于难,不过好在圣君赶到了。”
云端思索片刻,想起来罗曲说起的易江湖等人不知所踪,便道:“应该是鬼族的易江湖等人。”
谁知那名禁军立马否定道:“不,不是易江湖,易江湖是和人族的军队一起追过来的,不可能是他。”
云端闻言更加疑惑,道:“鬼族这次来的人里面,武功最高的就是易江湖,蒙面人不是易江湖一伙还有谁呢?人族绝不可能有这等高手,难道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如果他担心的事情万一是真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想到这里,他更加担心起孟瑶等人的安危来,便问到那些士兵,“你们知道陛下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那些士兵一齐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道:“他们刚离开一个多时辰,我们追快点,也许能赶上他们。”
云端再不敢停留,当即便骑着马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往东边赶去。
行了一个多时辰,远方的喊杀声渐渐清晰了起来,云端见前方是一处山坡,但山坡上却看不见有军队驻扎,猜到对面也是一个陡坡,便命令众人丢下马匹,小心地朝山坡上爬去。
待到众人爬至坡顶之时,耳边传来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已经响彻了整个大地,前方就是一个斜坡,他们在坡顶居高临下,一眼望去,将坡下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
只见人族的许多骑兵不停地兜着圈子,已经将孟瑶等人围在了一个四丈见方的圈子里,而圈子外面又是严阵以待的步兵和弓箭手。
云端心道不妙,人族军队已经将孟瑶等人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是决计不可能突围的。
一名禁军担心孟瑶等人的安危,小声问道:“圣君,我们该怎么办?”
云端看了一眼众人,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似乎全都是在等他吩咐,他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不仅关乎着孟瑶等人的生死,也关系着这些人的生死,便强作镇定道:“先不要急,再等等看。”
云端借着骑兵们转圈子的空隙看到了圈子中间的情况,只见圈子里还有三四十人仍站立着,地上已经倒了一大批禁军,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已经阵亡了。
孟瑶浑身是血,长发也已经披散,她一只手提着长剑,另一只手将诸葛长鸣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孟璋也比孟瑶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姐弟二人各面朝一方,不让看不见的后方被偷袭。
云端在圈子里搜寻了尘道长的踪影,但始终没有寻到,心中猜到了尘已经战死或者重伤了。
他还看到易江湖和三长老等鬼族高手也在圈子里面,时不时地出手对孟瑶发动偷袭,但屡屡又被孟瑶凌厉的招式攻了回去。
而外面的士兵始终未曾进攻,但也没有出手阻止鬼族高手对孟瑶等人动手。
云端心中悲愤交加,他无法忍受孟瑶等人在自己的族人前被鬼族人侮辱,他也知道一向看重气节的孟瑶姐弟被鬼族人如此侮辱,一定生不如死,他突然对着旁边的士兵道:“你们去把马牵上来,我们要冲下去了。”
众人听了云端的话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慢慢退到坡脚,将所有马匹都给签了上来。
云端当先翻身上马,立于坡顶,扬声大吼道:“人族的弟兄们,你们就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被鬼族人欺辱吗?”
他这一句话里带上了自己的内力,是以传的极远,坡下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云端的话,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而此时云端已经一马当先,带着几百人骑着马从坡顶冲到了坡脚。
人族士兵陡然见到云端,有的震惊,有的欣喜,有的害怕。云端等人并不理会人族的士兵,径直朝人族的军阵中冲了进去。人族的士兵不知道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是真的惧怕云端等人,竟没有一人敢阻拦云端等人。
云端等人所过之处,所有士兵全都让出了一条路来,原本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圈子就这样被撕出了一条口子,云端策马奔入孟瑶等人的圈子里,护在了孟瑶身前,急道:“云端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孟瑶又是吃惊又是生气,气的直跺脚,骂道:“我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孤云城吗?你来这里干什么?来送死吗?”
云端尚未答话,易江湖已经阴阳怪气的接嘴道:“不错,他正是来送死的,诸葛长鸣杀了我儿子,我要先杀了你徒弟,之后再杀你女儿。”
诸葛长鸣已经没了武功,但仍是一点也不害怕,啐了一口,怒道:“我呸!就凭你?我告诉你,你就算到死,也报不了我杀你儿子的仇。”
云端见四周的士兵脸上有些犹豫,知道先前那些士兵说的不是假话,便大声道:“你们都是人族的子民,就算孟瑶已经不是人皇,难道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人族人被鬼族人欺负吗?”
云端目光所到之处,凡是被他看到了的人族士兵要么低下了头,要么将头转到一边,没人敢与他对视,他见状便又开口道:“你们知道外族人是怎么说我们人族的吗?人族无胆啊!弟兄们!如今我们世代的仇敌当着我们的面杀我们的族人,你们都不敢阻拦,难道你们手中的兵器,全都是拿来对付自己的袍泽弟兄的吗?”
他这一番话振聋发聩,人族士兵羞愧难当,然后纷纷怒目看向鬼族的众人。
易江湖心道不妙,一旦接近两万人的人族军队,全都调转矛头对准自己一行人,那他们是肯定没有胜算的,他心中发慌,对着外面大喊道:“林大人,你和我的约定还算数吗?”
话音刚落,只见军阵中走出一人,那人神情阴骘,一脸阴险地看着孟瑶等人,答道:“当然作数。”
林蒿说完,对着人族士兵道:“鬼族长老此行目的是为了捉拿诸葛长鸣,只因孟瑶拼死护着诸葛长鸣,鬼族长老才会对他们动手,诸位不要被云端这黄口小儿给蛊惑了,他是诸葛长鸣的徒弟,按照人族的族规,他也是人族叛徒,谁要是能够抓住他,朝廷一定会论功行赏。”
林蒿不会武功,而此处又是四面开阔的地带,他的声音只能传到军阵的最前面,中间和后边的士兵根本就听不到林蒿说了什么,而里面的士兵顾忌云端的身份,又不敢对云端动手,是以林蒿的命令下了之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有士兵依旧一动不动。
致歉+致谢+心里话
大家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出来。
首先要向大家道歉,断更时间长达两个月,对此我不想找任何借口,这全部是我自己的过失,希望能得到原谅。
其次,感谢书友20190415124928684一直以来的长期支持,中途断更这么久,恢复更新后还能得到您的支持,让我感动的同时,也让我对自己的断更赶到惭愧不已。还要感谢starsky81,何以安以,还有其他几位朋友的支持,让我在创作过程中感受到了一些温暖。也要感谢那些阅读过作品的朋友。
时至今日,在.asxs.客户端,我能看到的订阅,除了现实朋友的友情订阅,基本上就只有搬运工还在订阅了,如果您能看到这里,证明您是少数还在支持我的人之一,在此由衷感谢。
不得不说,对于新人作家,写作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总结起来就是写了没人看,看了没人理,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肚子没货倒不出来,导致作品没办法吸引人。
但是最近偶然从朋友那里得知,在某一浏览器有14位书友评价了这部作品,很庆幸那是正版的渠道,也让我知道,原来我的作品还是有人看的。
我曾经也在“作家的话”里呼吁那些看过小说的朋友来留个言,至少让我知道有没有人在看,但是“搬运工”不会把“作家的话”搬运到第三方网站,导致我的那些话全是白写了,我也曾把那些话附加在小说正文里面,奈何“搬运工”太过智能,我的那些呼吁依旧没有被那些朋友看到。
我知道,这一片作品感言也不会被搬运,所以我的诉求依然不会被转达。
我其实并不在乎你们在哪里阅读,重点是你们只要能喜欢我的作品就好,我只是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回应,让我知道还有人在支持我。
第八十五章 倒戈
林蒿见状也急了,大声对着周围的人吼道:“你们竟敢违抗军令,难道也想背叛人族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成为了叛徒,你们的家人将世代背负骂名,你们死了之后不能埋回人族,连名字都不会有。”
人族的许多士兵听到林蒿的话之后都有些害怕起来,他们大多数人都极为重视名誉和气节,没有人愿意背上叛族这种罪名。
先前跟随云端的那群士兵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他们知道外面的士兵被林蒿的话给吓住了,便大声道:“你们不要听林蒿的鬼话,他既不是人皇,也不是军部首臣,根本就没有资格定你们的罪,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我们人族的圣君,你们应该听他的命令。”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林蒿见势不妙,便扯着嗓子大声道:“笑话,他都没有腾龙,凭什么被称为圣君,难道就凭孟瑶的一面之词?一个叛族罪人的话,你们也愿意相信吗?”
他的话被士兵们传到了整个军阵,一时间军阵当中有愿意相信云端的,也有相信林蒿的。
林蒿知道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会再生变故,便叫过来一位将领,下令道:“传我命令,全力捉拿孟氏余孽,胆敢有阻拦者,与孟氏余孽同罪,格杀勿论。”
那将领得了林蒿的命令,便开始下令军队对孟瑶等人发起进攻,听到命令的士兵也都准备对孟瑶等人动手,一名骑兵绕到云端身后,趁云端分神之际,举起长矛就朝云端刺去,而他旁边的一名骑兵突然一脚将他从马上踢了下来,跑到云端身边,举起长矛大吼道:“兄弟们,誓死护卫我们人族的圣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军阵中许多士兵慷慨激昂,也都跟着那人吼了起来,然后拼了命的往前挤到了云端所在的圈子外面。
很快,云端跟孟瑶等人就被围在了圈子的最里面,加入云端这一方阵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死死地将云端等人护在里面,将手中的兵器转向了另一方。
局势突变,林蒿又气又怕,气急败坏地骂着那些加入云端阵营的士兵,一边下令进攻,一边却又退向安全的地方,以免被误伤。
尽管有许多士兵加入了云端这边的阵营,但和林蒿那边的士兵人数相比还是少了许多,也许连他们的三成都不到,但云端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易江湖等鬼族人被围在圈子里面,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他们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着几千名盛怒之下的人族士兵,依旧没有任何胜算。易江湖老奸巨猾,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故意讥讽道:“怎么?人多欺负人少么?人族果然都是些无胆的怂包,有本事的就单打独斗啊。”
云端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问孟瑶道:“陛下,你还能战吗?”
孟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道:“易江湖我来对付,你和小璋对付其他人。”
人族士兵闻言,在没有得到林蒿的命令下,不约而同的向后方退了很远,林蒿一方阵营的士兵全都到了灵族那一个方向,防止孟瑶她们突然逃走,而支持云端的便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此时此刻,他们同仇敌忾,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暂时放下了武器,眼睛注视着云端等人,无论是哪一方的士兵,他们都希望云端等人能获胜。
林蒿见状大怒,正要训斥他们,他身边的那名将领忙小声劝道:“林大人,众怒犯不得,当心士兵们哗变,现在云端和孟瑶等人是代替人族出战鬼族,这关乎到人族的尊严,林大人若是阻止的话,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林蒿知道那人说的有道理,只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愤愤地“哼”了一声。
易江湖看了看云端这边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这一方的人,心里暗自思索,云端这一边武功最高的是圣玄境下品的孟瑶,而自己已是圣玄境中品,孟瑶原本武功就不如自己,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受了不少的伤。除去孟瑶之外,目前还有一战之力的也就是云端和孟璋,他们一个太玄境中品,一个太玄境上品,而自己这一边的三长老则是圣玄境中品,云端和孟璋加起来也不是三长老的对手。
想到这里,易江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奸笑道:“鬼族这边,老夫和三长老出战,不知道你们人族,除了孟瑶还有谁敢出战?”
他话音刚落,云端便挺身而出,大声道:“云端愿意领教鬼族长老的高招。”
云端的话说完,人族士兵顿时喝了一声彩,纷纷为云端呐喊助威。
孟璋却小声喝道:“云端,你疯了吗?你武功不如我,老老实实在后面待着,我来会会他们。”
易江湖已经听到了孟璋的话,一脸不屑道:“你们两个倒也不必谦让,一起上吧,姑且让你们占些便宜好了。”
他说着,又大笑着对三长老道:“三长老以一敌二,委屈您了。”
三长老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将云端和孟璋放在眼里,大笑道:“不委屈,两个和一个也没什么区别,哈哈哈。”
人族士兵见鬼族二人如此自大,一时间又羞又怒,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鬼族人剁成肉泥,但众人有言在先,不得干涉他们“切磋”,是以只能压抑住怒气,将希望寄托在云端等人身上,希望他们能够为人族争一口气。
云端看了看三长老,冷冷道:“对付你这种小喽啰,又何用大将军出手,我是将军府的护卫,由我来对付你就够了。”
他不顾孟璋反对,对孟璋道:“大将军你有伤在身,就由我来代你出战吧。”
易江湖大喜,道:“不过老夫可要先把话说清楚,这场比试既分胜负,也决生死,不死不休,诸位没有异议吧?”
孟瑶看了看云端,小声对云端道:“死在鬼族人手上,总比死在自己人手上要好,只是你这孩子为什么非要跟着来送死呢?”
云端笑了笑,答道:“陛下为何笃定我们会输?何不往好处想,万一我们胜了,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孟瑶摇了摇头,道:“易江湖虽然贪生怕死,但绝非等闲之辈,我就算全盛时也敌不过他,而三长老可以和许破大将军交手数百回合不败,实力也绝对在我之上,你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你听我的话,等会儿一旦处于下风,立马逃走,有人族的士兵为你掩护,他们抓不住你。”
云端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惧色,他虽然不知道体内的罗刹之力,全部觉醒后的功力达到了什么程度,但从他夜里一招击败文鸢来看,他料定自己有和三长老一战的实力,是以他才有恃无恐,笑道:“我若是逃了,人族的脸就丢尽了,事已至此,不得不战了。”
他说完,取下自己的双锏,朝着鬼族人抱拳道:“人族云端,请赐教。”
易江湖和三长老对视一眼,然后一齐出手,一人攻向孟瑶,一人攻向云端。
孟瑶功力原本就不如易江湖,又已经被人族的军队耗去了许多体力,再加上身上多处受伤,起初的十几招还能勉强接住,之后便渐渐处于下风。
反观云端这边,两人拆解了二十多招,依然分不出高下,三长老越到后面越是心惊,他敢断定云端绝不止太玄境中品,不然绝不可能接住自己这么多招。
三长老趁着打斗的间隙看了看四周的人族士兵,他们有的为云端助威,有的惊得合不拢嘴。
他越想越气,自己好歹是堂堂的鬼族长老,倘若连一个黄毛小子都拿不下,岂不是白白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三长老出招更加凌厉阴狠,每一招都直逼云端的要害之处,但无论自己怎么进攻,长剑始终无法靠近云端,而在此时,一旁的孟瑶却因为躲闪不及中了易江湖一爪,手臂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人族士兵中也传出了一阵惊呼。
云端心中着急,时刻留意着孟瑶。
三长老久攻不下,心中愈加烦闷,见云端被一旁的打斗分神,冷笑着不停地发出进攻,但依旧被云端的招式化解掉。
他心中惊讶更深,云端的那些招式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他每次都能化解掉自己的攻势,是因为他深厚的内力和绝快的反应速度,如果只是招式的神奇,倒还不足为虑,但如果仅仅只是以内力来对抗自己的话,那云端的实力一定不在自己之下。
易江湖见三长老迟迟拿不下云端,心里面虽然疑惑,但他更想速战速决,便想着尽快杀死或者重伤孟瑶,然后再出手对付云端。
于是,易江湖出手再也不留情,对孟瑶出手也是招招致命,将孟瑶逼得节节败退,他瞥到孟瑶的一个破绽,然后一爪攻去。
易江湖心中得意至极,因为这一爪孟瑶决计是躲不掉的,而孟瑶一旦中了这一爪,一定会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