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狼刑
云端听了那男子的话,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诸葛长鸣给自己安排的一条后路,他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替诸葛长鸣担心,问道:“你知道我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男子闻言,步子突然慢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说道:“魔尊以叛族之罪被关押在死牢里面,不许任何人与其相见。”
云端诧异道:“叛族之罪?堂堂魔尊,一族之长,他怎么会犯这种罪?”
男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云端继续追问道:“魔尊易位,这么大的事情,鬼族百姓难道都不怀疑这里面有阴谋吗?”
男子苦笑数声,无奈道:“云大侠想错了,鬼族与人族不一样,没人会关心普通老百姓的想法与意愿,所有大权都被长老和权臣捏在手里,鬼族的百姓早已习以为常,逆来顺受,魔尊易位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一个人坐在王位上而已,至于这里面的阴谋与真相,他们根本就不关心。”
云端心中有些心酸,愤愤不平道:“我师父为了避免两族百姓受战争之祸荼毒,一直阻拦鬼族大军进犯人族,因此才得罪了贵族大臣,沦为阶下之囚,可如今这些人对他的生死居然毫不关心,真是让人寒心。”
他说完,又想起人族百姓对孟家的态度,只觉得越发气闷,便低头问道:“你也是鬼族人,你相信我师父犯了叛族之罪吗?”
男子轻轻笑了笑,道:“这不重要。”
云端微微皱眉,问道:“不重要?”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不在乎他是否真的犯了叛族之罪,我只知道他教会了我本领,让我不再像个废人一样活着,我见过鬼族那些权贵的丑恶嘴脸,个个面上好看,实则心里狠毒无比,对我来说,就算他与全天下为敌,我也始终会记得他对我的恩情,就像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孟家一样,云大侠救了小人的命,魔尊又叮嘱小人保护云大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小人都会誓死跟随在您身边,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绝不后悔。”
云端心中感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你不是主仆关系,你不必对我如此恭敬,你年纪大我一些,若是不嫌弃的话,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男子身子猛地一震,惶恐道:“魔尊已经吩咐过,让小人跟在云大侠身边,小人便是云大侠的仆人,云大侠若是觉得这称呼不合适,小人便叫你主公如何?”
云端哭笑不得,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又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子嘿嘿一笑,道:“我以前的名字不好听,魔尊教会我本领之后,赐给小人一个名字,名为狼刑。”
云端听这名字倒是颇为顺口,便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前行的方向不是人族,好像还离人族越来越远了,我们不回人族了吗?”
狼刑摇了摇头,道:“人族肯定是要回的,但不是现在,忠义会的人知道主公被我救走,一定会等鬼奴他们到来,我们这时候回人族,极有可能被他们堵住。”
云端见狼刑知道鬼奴的名字,疑惑道:“你也知道鬼奴?”
狼刑点了点头,道:“鬼奴是四长老的人,仗着有四长老的恩宠飞扬跋扈,他修炼的养魂术又极为阴邪,是以在鬼族里颇有凶名,我还知道他用赤血丹逼迫主公,为了给主公报仇,我把他的几名手下全都杀了。”
云端闻言吃了一惊,想起五长老和许破的对话,问道:“那鬼牙军也是你杀的吗?”
狼刑微感错愕,答道:“这个不是小人所为,鬼牙军行踪隐秘,身手矫捷,我的狼追不到他们。”
云端闻言更加疑惑,自言自语道:“那就奇怪了,不是你,也不是许大将军,还有谁有这个动机和本事能够杀掉鬼牙军呢?”
他件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狼刑加快了脚步,道:“去孤云城,鬼族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孤云城闹事,主公中了毒,不能运功,先到孤云城把身子养好了再做打算。”
云端有些不解,问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懂,你能告诉我吗?”
狼刑恭声道:“主公有何不解只管问便是,小人知无不言。”
云端听着他一口一个小人,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恳切道:“你若是非要称我为主公的话,那你就自称属下如何?”
狼刑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属下谨遵主公吩咐。”
云端见状才笑了笑,继续问道:“罗曲虽然是前任游龙圣君,武功盖世,但他毕竟已经反出了灵族,鬼族就算单打独斗敌不过他,但孤云城的实力是远远比不上鬼族的,那鬼族为什么还会这么怕他?”
狼刑笑了笑,道:“罗曲他们几兄弟间都有一个外号,罗曲被称为疯子,做起事情来天不怕地不怕,很少有人管得住他,三爷梁天林被称为呆子,你别看他足智多谋,隐忍稳重,一在女人面前连话都不会讲,四爷齐盛被称为痞子,五爷孟悔被称为浪子。”
云端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他们几兄弟还真是有趣,尤其是三爷,我实在想不出他发呆的样子。”
狼刑又道:“罗二爷被称为疯子,一旦惹怒了他,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当年他反出灵族,他亲大哥拦了他的路,都被他打成了瘸子,灵帝派出几位圣君追杀他,最后都被他逃掉了。”
云端闻言微微变色,道:“能够在几大圣君追杀下全身而退,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狼刑却又笑道:“这事情还没有结束,罗曲逃出灵族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了灵族,在追魂录上写了一个沈字,还把追魂录放在了灵帝的床头。”
云端听完惊得合不拢嘴,道:“罗曲当时已经被夺去龙灵,功力远不如前,被几大圣君追杀负伤之后还能潜回灵族,到了灵帝的床边还不被发觉,他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狼刑摇了摇头,道:“当时传闻灵帝和罗刹王是世间仅有的两位天玄境高手,而罗曲年纪轻轻与灵帝交手数次却从未落下风,他若是不反出灵族,只怕现今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灵帝就再也不敢寻罗曲的麻烦,就连罗曲建立孤云城,灵帝也只是在灵族人面前嘲笑了他一番。”
云端叹息道:“只可惜他太过狂傲,如果当年能隐忍一时,继任灵帝之位的话,灵族的族规或许就可以改一改了。”
狼刑没有说话,突然停了下来,道:“前面有人。”
云端闻言立马朝前方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坐着一个人,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放明,云端依稀能看到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便细细看了起来想要辨认出那人到底是谁。
正在云端细细打量那人的时候,那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朝云端走来。
云端见那人长发及腰,心说果然是个女子。
狼刑见那女子慢慢靠近,不由得紧张起来,忙背着云端后退了几步,嘴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腾出手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笛子,随时准备召唤狼群。
“云端,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突然说话,声音娇软柔美,让人如沐春风。
云端呆了一呆,只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待到那女子走到近处,云端这才看清她的脸,心中不由得狂喜起来,忙从狼刑的背上跳了下来,朝那女子走去。
狼刑忙一把云端拉住,低声道:“主公,不可上前。”
云端冲他笑了笑,道:“不碍事,我认得他。”
狼刑还是不肯放手,道:“我知道,我也认得她,她是鬼族圣女,按辈分是主公的师姑。”
云端笑道:“你知道那就更好办了,她不会伤害我的。”
狼刑闻言急道:“圣女自然不会伤害主公,可她不是圣女,鬼族的三长老善于易容,我常年与狼犬为伍,嗅觉十分敏锐,但凡人皮面具,时间久了都会有一种味道,常人闻不出来,可却瞒不过我的鼻子。”
云端闻言大惊,便提起戒心,细细打量了一阵前方的女子,见那女子相貌虽与何絮一模一样,但明显要高出许多,虽说何絮当年还是少女,几年不见长高了一些也是正常,但长势绝不会如此之快,心中更加怀疑,问道:“师姑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听说鬼奴将你抓住,暗中押回鬼族,料想你们会经过此处,所以在这里等着,希望能够救你出去。”
云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笑问道:“师姑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答道:“一点小伤而已,早就痊愈了。”
云端故意问起何絮脸上的伤,因为当年罗曲割伤何絮的脸这件事情极其隐秘,除了知情的几人,就连何以安都只知道个大概。
他话一问完就盯着那女子的眼睛看着,果然,那女子眼中闪过的惊慌没有逃过云端的眼睛。
云端淡淡一笑,又问道:“当年二爷伤了师姑,我们现在就去城内找二爷理论,师姑觉得如何?”
女子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孤云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然后看着云端,一字一句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是老娘低估你了。”
她说完,伸出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中年妇人脸。
云端原本觉得这女子贵为鬼族三长老,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虽说不至于奇丑无比,但也没想到她会长得如此美貌,震惊之余,竟看的呆了。
三长老见云端发呆,噗嗤一口笑了出来,然后板着脸嗔骂道:“小色鬼,好看吗?”
云端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无比羞赧,红着脸争辩道:“你说谁是小色鬼?”
三长老轻纨长发,笑道:“当然是你,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这么看我么?”
云端羞得无地自容,嘴硬道:“谁说我在看你了,我刚才困了,差点睡着了不行么?”
三长老没想到云端会说出这种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抿嘴直笑,笑了好一阵才取笑道:“早就听说人族的云端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今日一见,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不仅好色,而且还耍赖皮。”
云端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狼刑拉过云端小声对云端道:“主公,三长老武功不低,不要恐怕她身后还有鬼族高手,不要与她斗嘴,我召唤狼群拖住她,你赶快逃到孤云城去,只要进了孤云城,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云端忙说道:“这怎么行,她是为了抓我而来的,与你无关,你快走吧。”
三长老见二人在那里小声嘀咕,不由得纳闷儿起来,问道:“你们两个在那里说什么呢?”
云端一把推开狼刑,对三长老道:“你要抓的人是我,冲我来就好了,放过他,我跟你走。”
狼刑正要说话,三长老却突然笑了笑,问云端道:“你是诸葛长鸣的徒弟?”
云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实答道:“是又怎么样?”
三长老并不生气,依旧一脸笑意,问道:“你效忠孟家,想必与孟瑶很熟,那你知道诸葛长鸣与孟瑶的关系吗?”
云端想也不想便答道:“当然知道了,他们两人是好友。”
三长老闻言微微一怔,突然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满是嘲笑,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说完,又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回答的好,没准儿我一高兴,一下子放过你们也是有可能的。”
云端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想问惊雷剑和鬼族神谕的下落吗?这个鬼奴和五长老都知道,你去问他们就可以了。”
第五十八章 颜狐
三长老不屑道:“惊雷剑和鬼族神谕我可不感兴趣,我只问你,我和孟瑶,谁更美?”
云端闻言不禁呆住,他万万没料到三长老会问起这个,一时间竟然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长老见云端呆着不说话,面露不悦道:“小色鬼,我问你话呢。”
云端回过神来,又打量了三长老一阵,迟疑了片刻,最后才慢慢道:“若单论容貌,你要胜过陛下。”
三长老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傲慢道:“老娘驻颜有术,岂是孟瑶能够比的。”
她说完,突然又一脸怨气地问道:“那你说,我和你师父从小一起长大,为何你师父喜欢孟瑶却不喜欢我?”
云端惊得合不拢嘴,忙争辩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师父和陛下清清白白,你可不要坏了他们的名声。”
三长老听了云端的话,便饶有深意地看着云端,然后突然笑了笑,道:“傻小子啊,诸葛长鸣收你为徒,孟瑶视你为心腹,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等你哪一天见到你师父了,或者回人族了,不妨找他们问问,看看他们有多少事情瞒着你。”
她说完,又道:“你叫我一声师母,我就放过你们。”
云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道:“那怎么行,师父要是知道了会责骂我的。”
三长老哼了一声,道:“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来责骂你。”
云端看见三长老虽然一脸怒色,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那愤怒是故意装出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就问道:“你和我师父一起长大,他如今被关在死牢里面,难道你就不想想办法救他吗?”
三长老也是明显一愣,苦笑数声,道:“救他?他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我拿什么救他?”
云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突然就听到有几人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云端与狼刑警惕地看着脚步声传来的那个方向,片刻功夫过后,只见三个鬼族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三人朝三长老行了个跪拜礼,然后恭声道:“三长老,我们奉二长老的命令前来押送云端。”
三长老淡淡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云端,道:“就在面前,你们把人带走吧。”
那三人谢过三长老,转过身朝云端二人走来。
狼刑一脸凶相,护在云端身前,云端也暗自凝神,提防着那三人。
那三人冷笑着朝云端走来,三长老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三人,在那三人靠近云端的时候,突然间右手朝前一挥,那三人痛呼一声,便接连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云端和狼刑被三长老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四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三人。
那三人哀嚎一阵之后,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相互扶持站了起来,为首的男子又是吃惊又是害怕,问道:“三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三长老冷冷地看着那三人,面容冷峻道:“杀你们,你们看不出来么?”
那三人吓得魂不附体,急道:“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三长老明示,也好让小人等死个明白。”
三长老冷哼一声,嘴角一扬,皮笑肉不笑,道:“我要你们死,还需要理由吗?”
三人相互看了看,慌张道:“我们是二长老的人,你若是杀了我们,魔尊和二长老都不会放过你的。”
三长老脸上的笑意愈加浓了几分,道:“可惜他们不会知道,一炷香过后你们会连骨头都不剩。”
其中一人看了看三长老,又看了看云端,知道难逃一死,忽而大骂道:“我知道了,你个狐狸精一定是看上这小子了,难怪诸葛长鸣孤身一辈子,也不愿意接受你这个狐狸精,像你这样的烂货,注定要孤独终老,没人看得上你。”
三长老怒极反笑,道:“你尽管骂,待会儿我把你一刀一刀剐了喂狗,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伶牙俐齿。”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是一脸笑意,可云端却觉得那笑容之下是极度的嗜杀与暴虐,而且云端还看得出来,男子的话深深刺痛了三长老,是以三长老才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那名男子。
另外两名男子听了三长老的话,顿时心惊肉跳,忙跪下求饶道:“求三长老给小人一个痛快,小人九泉之下必定记得三长老的大恩大德。”
三长老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两个受太多苦的,至于他,我倒想看看,在我的手上,他最后能硬气成什么样子。”
她说完,看了看云端,道:“怎么,还不走吗?”
云端被她瞪视一眼,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传到了后背,他不敢相信三长老真的会放过他,好奇道:“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三长老白了云端一眼,冷冷道:“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老娘做事全凭心情和喜好,没你们那么多的顾虑和心思。”
云端半信半疑,突然对着三长老作了一揖,坦然道:“云端代师父谢过前辈了。”
三长老闻言,周身一震,转过身子不再看云端,淡淡道:“就当是我为诸葛长鸣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云端心中感慨万分,叹息一声然后与狼刑朝着孤云城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三长老叫住了云端。
云端心道不妙,以为三长老反悔了,只好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三长老的翻脸。
三长老叫住云端之后,声音突转温柔,言语中多了几分关切与担忧。
“一个月之后,鬼族会与灵族一起赶赴双龙城,到时候会有一出好戏上演,你师父也会到场,你如果想救你师父。”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和孟瑶的话,要早点做好打算,鬼族的那些人为了这场盛会筹备了多年,如果你失败了,诸葛长鸣难逃一死。”
云端听了三长老的话,暗暗吃惊,正想要追问三长老话里的意思,狼刑却将云端背起来跑了开去,一边跑一边劝道:“主公不要与颜狐狸多纠缠,此人喜怒无常,手段毒辣,鬼族中人大都不愿与之有瓜葛,她虽答应放过主公,说不定立马就反悔了,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云端心中好奇,问道:“她叫颜狐狸?”
狼刑摇了摇头,道:“她本名颜狐,后因太过浪荡,被人称作狐狸精,久而久之,世人便叫她颜狐狸,她自己倒是不在乎,对这名字满意的很。”
云端问道:“她和我师父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如何?”
狼刑闻言一呆,道:“属下不知,不过鬼族内部传闻,魔尊与三长老素来不合,凡是魔尊的命令,三长老全都反对,魔尊想必是念及旧情,一直没有责罚三长老,换做旁人,以魔尊的性子,三长老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云端挠了挠头,道:“不知道为什么,颜狐虽然凶狠毒辣,我却觉得她对我师父一往情深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放过我。”
“他放过你,是因为我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狼刑突然一脸戒备地看着四周。
云端却开心得从狼刑背上跳了下来,转过身子,朝后方大声道:“二爷,是你吗?”
云端话音刚落,只听身后的树叶哗啦啦响了一阵,于后方走出来一个身着枣色长袍的负剑男子,正是二爷。
罗曲一脸笑意,看了看云端,道:“云兄弟,久违了。”
云端想不到真的是罗曲,没想到他跟了自己一路,自己居然没发现,看来罗曲的功力真的如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他朝罗曲抱拳行礼,问道:“二爷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罗曲笑了笑,朗声道:“颜狐从孤云城路过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就跟在她后面,她一直没发觉罢了,她之所以放过你,也许是后来发现了我跟在后面,也有可能是真的良心发现,把你放了。”
云端也懒得去计较颜狐放过自己的真正原因,道:“二爷来的正好,晚辈如今被鬼族追堵,正要去孤云城避难,还望二爷相助。”
罗曲看了一眼狼刑,笑道:“云兄弟不必担心鬼族人了,我得到消息,灵族的大军正在往人族开赴,算上时日,今日应该便能到了,有灵族的军队在,鬼族不敢撒野。”
云端想到许破,恍然大悟道:“难怪许大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人族,他一定是为了一个月之后的三族盛会吧?”
罗曲点了点头,道:“一个月之后三族齐聚孤云城,虽然不清楚鬼族打的什么鬼主意,但他们大费周章将三族聚在一块儿,又偏偏把地方挑在人族的双龙城,想必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到时候灵族的圣君和圣女都会到双龙城,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况且炎照不在的这段时日,鬼奴在人族行凶,说到底还是灵族护卫不力,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炎照难辞其咎,若是灵族大军再不到,人族势必会乱了套,长孙含玉那个老狐狸,必然会在这个时候献献殷勤,出出风头。”
他说完,又道:“往回走也许就能碰到潜渊九将了,我与他们是老对头,见面了难免又要有口舌之争,一言不合怕是又要动手,罗某出城之时,贱内特意叮嘱过不许生事端,所以,罗某就不亲自护送云兄弟了。”
云端谢过罗曲,道:“若不是二爷让五爷营救晚辈,晚辈至今还被关在地牢里,二爷搭救之恩,晚辈铭记在心。”
罗曲豪爽的笑了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云兄弟不必客气。”
他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道:“云兄弟在此处稍等片刻,有一位故人要见你,罗某就先告辞了。”
云端一脸疑惑,问道:“故人?还请二爷告知。”
罗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边朝孤云城走去,一边笑呵呵道:“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云端听完,只好在原地等着,狼刑见天已经亮了,云端也再无危险,一时间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便找了块石头靠在上面微闭着眼,一边休息,一边盯着周遭的一切。
盏茶功夫过后,从罗曲离去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欢快,不像是男子的脚步。
狼刑一下子便跳了起来,盯着前方当看清楚来人之后,他立马跪了下来,一只独臂撑在地上,恭声道:“参见圣女。”
何絮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看了看狼刑,笑道:“不必多礼。”
云端将狼刑扶起来之后,朝何絮躬身,笑道:“见过师姑。”
何絮嘟着嘴连连点头,突然间就板起了一张脸,气愤道:“好你个臭小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云端一脸迷茫,面对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辈分却要高出许多的师姑,他只能选择毕恭毕敬地答道:“师姑,云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啊。”
何絮哼了一声,杏眼圆睁,柳眉竖立,娇嗔道:“你还装傻,你成亲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端终于知道缘由,心中哭笑不得,脸上却装的很是为难,道:“我与凌楚在云家村成亲,与鬼族相隔万里,是以没来及告知师姑,还请师姑不要怪罪。”
何絮声音突然软了下来,道:“你若是告诉了我,就算再远我也会赶过去的,我要亲口祝你们白头偕老。”
云端傻呵呵一笑,道:“师姑有那份心,云端就已经很感激了,再说,云端此刻就在师姑眼前,现在祝福也不晚的。”
何絮闻言,俏脸上透出一丝苦涩,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狼刑见云端如此不开窍,心中替何絮惋惜,便低声对云端道:“主公,属下去寻些果子来充饥。”
他说完,借故快步离开,不再看二人。
狼刑在树林里寻了一圈,找了些野果,他一只手拿不了几个,便脱下衣服装了满满一包果子朝原路返回。
等他到了之前离开的那个地方时,已经不见了云端和何絮的踪影。
第五十九章 拨云
狼刑见云端不见了,一下子便慌了神,丢了果子和衣服就到处去寻找云端。
刚走出几步,突然就看到在不远处的一个树墩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背影与云端相似,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看着孤云城的方向发呆。
狼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试探着喊了一句:“主公?”
石头上的人闻言转过头看了看狼刑,狼刑看清楚那人的脸,确认就是云端后,心中的大石方才落地,他见云端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神色,便问道:“主公,圣女呢?”
云端腾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口便答道:“鬼族她现在回不去,跟我们去人族也不合适,只能让她先去孤云城住一阵子。”
狼刑闻言不解,问道:“虽说她与魔尊亲近了些,但她毕竟是鬼族圣女,而且诸葛长亭要想拉拢何以安的话,必定会厚待圣女,圣女在鬼族内应该无虞才是。”
云端叹了口气,道:“鬼牙军的行踪是师姑告诉给二爷的,鬼牙军半途被人截杀,诸葛长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师姑待在鬼族不安全,索性就在孤云城待着也好,就算鬼族查出来是她泄露了鬼牙军的行踪,他们也不敢去孤云城抓人。”
狼刑点了点头,问道:“那主公,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云端有些不舍地看了孤云城,悠悠道:“回双龙城,离开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他说完,毅然转过身,朝来时的路走回去。
狼刑赶紧几步跑上前把先前的果子捡了起来,云端看着狼刑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一阵感动,便走上前帮着狼刑一起把地上的果子全部拾了起来。
他冲狼刑笑了笑,道:“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狼刑愣了愣,随即问道:“是上一次与主公在一起的那位英雄吗?”
云端眼神中有些悲伤,点了点头。
狼刑追问道:“那位英雄也是属下的救命恩人,不知他如今在什么地方?若是有机会,属下一定要亲自谢谢他。”
云端叹息一声,道:“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狼刑看着云端脸上的神情,便猜到大黑熊已经死了,忙岔开话题道:“主公,这果子甜得很,你快尝尝看。”
云端闻言直接拿起一个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但没有放入口中,而是递到狼刑面前。
狼刑仅有的一只手提着一包果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嘴伸了过去,把果子咬在了嘴里,眼中泪光闪动。
云端伸出手从他手中把那包果子接了过来,然后拿出一个果子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啃了两口,大赞道:“嗯,果然很甜。”
他提着果子大步走在前面,两人在晨间的林子里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了昨夜与忠义会激战的地方。
云端望着眼前空无一人却遍地狼藉的“战场”,鼻尖还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禁想起了昨夜里的惨象,叹了口气,道:“忠义会的仇恨看来是不可能化解了。”
狼刑道:“杀死他们同伙的是属下,主公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应当会记住主公的恩情,要恨也是该恨属下才对。”
云端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他们的人因我而死,但说到底还是和孟家有关,经此一晚,只怕他们对孟家的仇恨更加深了。”
狼刑对孟家并不关心孟家,闻言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
云端见地上虽然还有血迹和丢下的武器,但尸体已经被带走了,道:“他们约好等到钱夫人了才离开,此刻人不见了,应该是早已离开,鬼族的两人想必也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不敢从孤云城经过,想必是绕远路回鬼族了,我们回人族的路上没有什么危险了。”
狼刑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属下昨夜就发现主公的武功用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端毫不在意,笑了笑,道:“忠义会的高手不多,害怕关不住我,就对我下了点毒。”
狼刑一听,立马急道:“下毒?那主公可有感到不适?我这就去追上忠义会的人把解药抢回来。”
云端忙拦住狼刑,解释道:“不碍事,这毒只是让我提不起内劲,倒是没有别的危害,忠义会的人对我倒还算客气,等到了人族请名医看过,应该不会有事。”
狼刑还是一脸担心,道:“主公还是不能大意,那些人心肠歹毒的很,说不准暗中对主公动了什么手脚。”
云端一想也有可能,便和狼刑快步往前赶去。
就这样到了晌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之前许破与五长老等人交手的地方,远远地便看见了无数铁甲皑皑的灵族士兵。
云端大喜,忙带着狼刑向前奔去。
值守的士兵有几人认出是云端,忙一边带着云端往军营赶去,一边差人进帅帐通知许破。
不一会儿,许破便亲自带着一众将官从帅帐里奔了出来,他见到云端,顿时高兴的大叫起来,一把把云端拉了一个趔趄,大笑道:“好小子,果然从那伙人手里逃出来了。”
云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许大将军为救云端,与鬼族和忠义会的高手交手,云端感激不尽。”
许破大大咧咧地笑着,拉着云端往帅帐里面走,一脸不屑道:“鬼族人忒不要脸,以多欺少一伙人把我缠住,也怪我托大,若早点把大军带过来,量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让他们也尝尝以多欺少的滋味儿。”
他说完,又一脸歉意道:“我与他们三人斗了许久,始终分不出高下,他们知道我灵族大军在路上,便使了点小手段逃了,我原本想带兵去追云兄弟的,只不过你也知道,前面是孤云城的地盘,罗曲那厮和许某是对头,我若是带兵追了过去,被他找到了由头,只怕又要起争端,许某料想忠义会的那群臭鱼烂虾也留不住云兄弟是以才让大军驻扎在此,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云兄弟。”
云端见众将官里没有见到刘豹等人,问道:“就许大将军来人族了吗?”
许破点了点头,道:“鬼族约定了下个月三族在双龙城议事,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战龙圣君担心鬼族有阴谋,是以派许某先到人族来守着,防止鬼族人使诈。”
云端叹息道:“只可惜让鬼奴逃走了,都城的那些无辜少女的仇还没有报。”
许破拍了拍云端的肩膀,安慰道:“云兄弟放心,鬼奴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灵帝,下个月三族议事之时,灵族一定为人族讨回公道,让鬼奴血债血偿。”
云端谢过许破,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道:“许大将军,云端有几个疑惑一直想不清楚,还请许大将军解惑。”
众人很快便到了帅帐,分主客坐下之后,许破豪爽道:“云兄弟有话但说无妨,许破知道的一定不瞒着你。”
云端点了点头,道:“这一次三族议事是鬼族人自己提出来的,可地方却挑在双龙城,这是为何?”
许破哈哈一笑,道:“这个云兄弟不必担心,历来三族议事都在人族境内,灵族和鬼族相距甚远,议事多有不便,但凡三族议事,都会选在人族,但是这一次议事的地方选在人族的都城,这倒是第一次。”
云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问道:“既然是鬼族人提议的三族议事,又为何在这个时候让鬼奴在人族行凶,又派鬼牙军暗中潜入人族,难道他们就不怕三族议事的时候,人族和灵族以此问罪吗?”
许破眉头微皱,觉得云端的话很有道理,也是一脸不解道:“这确实不像是鬼族的行事风格,以往三族议事鬼族都不愿意来的,这一次居然主动提出来,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说完,又对云端道:“人族内部的事情,灵族不便过问,云兄弟若是想知道,不妨去问问人皇陛下和孟大将军,他们也许会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云端疑惑道:“陛下和大将军怎么会知道鬼族的阴谋?”
许破喝了一口茶,道:“忠义会在人族蛰伏多年,一直与军部和朝廷相安无事,这一次却公然和鬼族人勾结在一起与军部作对,偏偏在这个时候鬼族又提出了三族议事,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而且忠义会与军部之间互不相犯的局面被打破,一定是有什么人出现或者事情发生。”
云端见许破说的云淡风轻,知道他一定也知道些什么,便问道:“许大将军有什么怀疑吗?”
许破的心思被云端看透,无奈一笑,道:“我听说,事发之前,孟大将军在秘密寻找一个人,而这个人本该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的,不巧的是,这个人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落在了忠义会的手里,云兄弟只要知道孟大将军为何要寻找这个人,就能知道忠义会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人,也就知道了鬼族与忠义会联合的原因。”
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道:“鬼族人向来精明得很,如果这件事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犯不着冒着得罪灵族的危险而去帮助忠义会,而且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魔尊易位,看来,诸葛长鸣也与那个本该消失的人有关。”
云端听了许破的话,心中思索良久,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惊道:“难道与十五年前鬼族行刺的事情有关?”
许破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云端的话,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云端一眼,道:“如果那个孩子无关痛痒,孟大将军绝不会秘密寻他,忠义会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与军部翻脸,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那个孩子,也许就只有孟氏姐弟知道了。”
他话说完,立马吩咐传令官开拔朝双龙城赶去。
云端身子虚弱,许破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他坐在马车里一直回想着许破的话,总觉得当年的事情绝不止政部首臣勾结鬼族刺客入宫行刺这么简单,那个本该消失的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孟家、忠义会和鬼族如此重视。
他越想越觉得头疼,只好将思绪放在别处,不去想这件事情,不一会儿,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昏昏睡去。
灵族大军行到双龙城外的时候已是申时,孟瑶和朝中大臣已经在城外等着了。
许破在军中得知孟瑶亲自迎接,忙令大军原地驻扎,自己带着几名将官驱马赶到孟瑶前方,躬身道:“许破何德何能,怎敢让陛下屈尊迎接。”
孟瑶温柔一笑,道:“许大将军不必多礼,人族遭此变故,幸得许大将军的援军赶到,才使人族百姓免遭鬼族人残害。”
她说完,眼睛不停朝后方扫视,问道:“军部接到许大将军的飞鸽传书,告知云护卫已安然归来,不知云护卫身在何处?”
许破闻言,道:“云兄弟连日劳累,又被忠义会下了毒,身子虚弱,许某在其饭菜中放了些安神的药,此刻想必是睡着了。”
孟瑶听到云端中毒,不由得担心起来,问道:“可有大碍?”
许破笑道:“陛下不必担心,我已让随军的大夫瞧过,云兄弟的身子并无大碍,调养数日便可。”
孟瑶这才放下心来,谢道:“云端是孟家的恩人,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孟家日夜担忧,许大将军救下了云端,便也是我孟家的恩人。”
许破惶恐道:“陛下言重了,许某与云兄弟初次见面便一见如故,比武大会上云兄弟又对灵族有恩,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许某都应该救云兄弟的。”
孟瑶看了看许破身后的大军,道:“许大将军还请带着这些将士到城内歇息吧。”
许破摇了摇头,谢道:“谢陛下好意,只不过灵族的族规规定,若无灵帝在场,灵族的军队是不可以进入他族都城的,况且许破此行的目的是守卫人族,驻扎在城外即可。”
第六十章 见日
孟瑶知道灵族确实有这个规定,便不再强求,转而吩咐孟璋,道:“灵族将士的吃穿用度,皆由军部负责,万万不可怠慢。”
孟璋点头答应,道:“姐姐放心,军部定不会怠慢灵族将士。”
孟瑶随即命令孟璋将云端接回了将军府,自己带着众大臣回到王宫,灵族的将士则在城外安营扎寨。
云端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慢慢挣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云帆。
云帆原本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见到云端醒了,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高兴的大叫了起来。
“爹爹,你终于醒了。”
云端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见房间里再没有别人,问道:“你娘呢?”
云帆眨了眨眼睛,道:“娘亲守了爹爹一晚上,师父让她去休息了。”
他说完,把手从云端手里抽出来,作势就要往外跑,道:“我去叫娘过来。”
云端忙拉住云帆,笑道:“让娘好好睡一会儿,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云帆“哦”了一声,然后指着床边的一个茶几,上面放置着一个瓷碗,道:“将军夫人让你醒了把这个药喝了。”
云端慢慢支起身子,将那瓷碗端到面前一饮而尽,他喝完药看了看窗外一片明亮,猜到距离自己遇见许破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他穿好衣服鞋袜,对云帆柔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刚走出房间,迎面就撞上了阿月。
阿月看见云端,一脸兴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云端正要跟她打招呼,阿月却突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一下,云端顿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阿月是怎么了,慌忙安慰道:“阿月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可以给我说,你别哭啊。”
阿月闻言才擦干眼泪,轻轻抽噎了片刻,突然间又笑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见到你太高兴了,没忍住。”
云端心中也是感慨不已,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阿月见云端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关心道:“你的身子还没康复,怎么能出来乱走呢?快回去歇着吧,不然被我娘看见了,又要唠叨了。”
云端笑了笑,道:“我是习武之人,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娇贵,不知为何,离开将军府没多久,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想要到处走一走。”
阿月似懂非懂地看着云端,随即一脸天真可爱的说道:“那行吧,我带你四处走走。”
说完,慢慢扶着云端往外面走去。
云端并没有拒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阿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乖巧懂事,与云端印象中的那个阿月判若两人。
他们走到正院的时候,碰巧见到了凌霜和凌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云端见到二人,一脸震惊,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将军府?”
凌霜温柔地笑了笑,道:“你失踪这么久,我们要是再不来,只怕凌楚要急的亲自去找你了。”
她说完,又小声道:“凌楚最近身子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云端闻言大惊,心中焦急万分,忙朝着凌楚的方向跑去。
凌霜见阿月和云帆还跟在后面,忙跑了过去把二人拉了回来,嗔怪道:“人家小两口谈情说爱,你们两个小鬼跟着凑什么热闹,一边儿玩去。”
阿月嘟着嘴,冲凌霜做了个鬼脸,便拉起云帆快步跑开了。
凌霜望着阿月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术见状,低声问道:“大小姐,云端被抓进忠义会是孟璋一手策划的,要不要告诉云端?”
凌霜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告诉他吧,他心思单纯,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会伤心得很。”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孟家的水太深了,云端继续掺和下去,我怕他会被连累,原本想趁着这次机会劝他离开这里,看这情形,我们是劝不动他了。”
凌术望了望罗刹族的方向,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凌霜见凌术这个样子,心中猜到了几分,笑着问道:“凌叔叔是在担心家里的事情吗?”
凌术知道瞒不过凌霜,点头答道:“我们出来了这么久,如果还不回去,只怕会惹人生疑,前一阵子有传言,罗刹王快要出关了,这一任罗刹王与前几任罗刹王不同,他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成神的痴念也比以往的罗刹王要强。”
凌霜面有忧色,道:“只希望他能够和之前的罗刹王一样,找不到幽冥的踪迹,云端现在还年轻,他还没有和罗刹王对抗的资本。”
凌术问道:“那大小姐,云端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要回去吗?”
凌霜慢慢点了点头,道:“是该要回去了,等凌楚醒了,我们就走吧。”
云端轻轻推开凌楚的房门,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他几步走到床前,见凌楚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也略有些苍白。
他知道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她一定担惊受怕,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便痴痴地看着凌楚的脸。
突然间,凌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开心的神色,嘴角也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云端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故意板起一张脸,道:“你在装睡。”
凌楚闻言立马睁开了眼睛,一脸笑意看着云端,埋怨道:“我都快睡着了,你一进来又把我给吵醒了。”
云端只觉得这一刻十分美好,忍不住抓住了凌楚的手,心疼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凌楚嫣然一笑,道:“我这点苦算什么,你才是受苦了,谢天谢地你能平安归来,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说完,突然又问道:“你被抓的这些天里,有没有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云端陡然一惊,想起了之前在地牢里面,迷糊之间脑海中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凌楚笑了笑,道:“那是幽冥的声音。”
她见云端一脸不解,便耐心解释道:“一个人被罗刹天选中之后,罗刹天便寄居在其体内,只不过他们只是一种神识,并不会对宿主有什么影响,只有罗刹王才能够令罗刹天降临于世,你体内有我的罗刹之力,所以我可以通过幽冥来寻找你。”
云端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当时我只当是自己中了毒,出现了幻觉,所以没有回答。”
凌楚温柔一笑,道:“幽冥可以找到你,其他罗刹天也可以找到你,如果你听到了除了幽冥之外别的声音,千万不要回答,那是罗刹王在寻找你的踪迹。”
云端问道:“之前的四百多年,罗刹王也在让其他罗刹天找你吗?”
凌楚点点头,道:“我意志坚定,无论他们怎么叫我的名字,我都不会答应。”
云端笑了笑,见凌楚脸色苍白,关心道:“我现在回来了,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安心养病,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出去散心。”
凌楚脸上突然有了些许不安,问道:“云端,人族与罗刹族向来没有通婚的先例,你说,要是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他出生之后会不会是个怪物?”
云端不知道凌楚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忙安慰道:“你不要瞎想,我们都是正常人,生出来的怎么会是怪物呢,而且就算是怪物,我也不会丢弃他。”
翌日一早,凌霜与凌术二人向众人辞行,孟璋虽然一再挽留,但凌霜担心罗刹族那边会出变故,是以不敢在人族逗留太久。
凌楚与云端知道凌霜是不想把罗刹族的目光引到这里来,是以也不强留,叮嘱了一些话之后便告别。
之后的日子里,云端每日服用宫中御医的汤药,身子很快就恢复如常,玄术武功也回到了以前的境界。
肖千羽从灵族回来之后,得知云端已经获救,自然是免不了要臭骂云端一阵。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仿佛云端被抓,鬼奴杀人这些事情并未发生一样。
唯一反常的便是孟璋,在云端出事之前他一直想要把那个余孽抓住,可孤云城和灵族插手这件事之后,忠义会逃出人族,那个余孽的下落也不得而知。
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是一连几天见不着人,云端每每问起,李菁总是说孟璋公务繁忙。
孟璋身为军部大将军,又是双龙城城主,公务繁忙是必然的,但云端总觉得孟璋在筹划着什么,而且他所筹划的,一定与一个月之后的三族议事有关系。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自从灵族的大军驻扎在双龙城之外后,鬼族人就再也没敢踏足人族一步,都城百姓终于不再人心惶惶。
三族议事,盛况空前,人族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在为这一盛会忙碌着。
按照以往的惯例,三族会在这几天因为利益问题争得不可开交,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索要好处。
人族的百姓早已麻木不仁,他们只想看热闹,并不关心这一次议事的结果如何。
这一天,天还未亮,人族的禁军、暗卫就早早地在城内城外待命,防止有人借此机会闹事。
孟瑶亲率大臣在都城门口迎接灵族人和鬼族人。
辰时方至,灵族的使节便已经到了双龙城外,为首的一人便是炎照,身后还跟着甘青羽、沈傲颜、青竹以及其他灵族大人物,驻扎在城外的灵族士兵齐齐向使节团行叩拜礼。
炎照率先下马走到孟瑶跟前,欠身道:“灵帝圣体抱恙,不能亲自到此,特命炎照代其议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孟瑶笑道:“圣君言重了,此次议事,灵族能够到来,便是对人族最大的帮助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又出现了鬼族的使节团。
了尘拿过一本奏章,看了片刻,然后走到孟瑶身前,低声道:“陛下,鬼族使节团的名单里有诸葛长亭的名字。”
孟瑶心中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赶紧吩咐人族众人,道:“魔尊亲自驾临,莫要失了礼数。”
了尘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齐躬身,但却不说一句话。
很快,从鬼族使节团的一顶轿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裘皮长袍的中年男子。
孟瑶见到那男子,脸上的笑容似有深意,道:“魔尊屈尊驾临双龙城,孟瑶受宠若惊。”
魔尊笑容可掬,道:“鬼族与人族虽多有嫌隙,但终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本座即位不久,自然要来拜访拜访的。”
他说完,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又看了看孟瑶,笑道:“本座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人皇陛下能够喜欢。”
孟瑶知道诸葛长亭没安好心,当下也不生气,问道:“哦?那敢问魔尊,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来历?”
诸葛长亭朗声大笑,道:“陛下莫急,待会儿便能知道了。”
云端在后面看到那人的面容之后,不禁大吃了一惊,那人与诸葛长鸣的面容十分相似,若是不认识二人,甚至会认为他们就是同一人。
但转念一想,诸葛长鸣与诸葛长亭是堂兄弟,容貌相像倒也不奇怪。
孟瑶朝两族使臣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各位请到王宫一叙。”
诸葛长亭闻言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往前走。
炎照却一脸不悦,冷冷道:“阁下贵为魔尊,虽是一族之长,但到了人族,就该按人族的礼法行事才是,陛下是主,我等是客,岂能坏了规矩。”
诸葛长亭闻言一愣,随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对孟瑶道:“本座在鬼族洒脱惯了,一时唐突,陛下恕罪。”
孟瑶淡淡笑道:“魔尊言重了,繁文缛节而已,魔尊能够如此洒脱,倒是难得。”
诸葛长亭欠身对孟瑶道:“陛下先请!”
孟瑶淡淡点了点头,也不再和众人客气,转过身对炎照一笑,低声道:“多谢圣君了。”
第六十一章 问罪
炎照一脸谦逊笑了笑,彬彬有礼道:“陛下客气了。”
孟瑶说完,正要转身离开,陡然间却看到了鬼族使节团中混杂着忠义会的人,脸色顿时寒了下来,冷冷问道:“魔尊为何包庇我人族的叛徒?”
诸葛长亭闻言一脸不在意地看了看那些忠义会的人,笑道:“陛下不要急,今日三族议事,本座等会儿便把他们交给陛下处置便是,陛下也不急于这片刻吧?”
孟瑶知道诸葛长亭表面笑容可掬,实则城府极深,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能失了礼数,便冷哼一声,率着人族大臣朝王宫方向行去。
诸葛长亭看了一眼炎照,依旧一脸笑意地对炎照道:“圣君先请。”
炎照不冷不热道:“魔尊贵为一族之长,炎照怎敢先行,还是魔尊先请吧。”
诸葛长亭听了炎照的话,也不和他客气,当下便带着鬼族使节团紧紧跟在人族君臣后边儿。灵族则紧随其后。
街道上乐声大作,锣鼓喧天,满城的百姓都挤到了大街两旁,若不是有军队拦在两侧,只怕他们都要冲到队伍前面了。
他们看到鬼族使节团的时候,便想起了之前鬼奴在都城行凶的事情,顿时只觉得气愤无比,全都怒视着缓缓而过的鬼族人,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前去把鬼族人杀个干净。
诸葛长亭看到人族百姓眼中的恨意,不屑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自言自语道:“过了今日,你们就会明白,谁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三族人便到了王宫入口处,姚飞羽已经带着禁军和暗卫守在了那里。
诸葛长亭看到姚飞羽,又转过头看了看炎照,脸上笑意盈盈,随即故意用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大声道:“可惜,可惜啊。”
炎照听到诸葛长亭的话,英俊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见任何怒气,依旧是一脸平和的笑容。
禁军和暗卫确认进入王宫的使臣里面没有携带兵器之后,便依次放行。
孟瑶步入大殿,端坐在王座之上,灵族和鬼族分坐于殿下的两侧,人族的大臣则坐在最远处,姚飞羽按照孟璋的吩咐,派遣众多禁军守在大殿外面,为了两族使臣的安全,军部更是派大军在王宫内外的各条路上把守着。
所有人落座之后,孟瑶先是一阵寒暄客套,然后吩咐礼官,让宫中的舞姬和乐师在缓缓入场,为两族使臣接风洗尘。
歌舞停歇后,孟瑶轻轻拍了拍手让所有的舞姬和乐师退下,又看了看诸葛长亭,问道:“此次三族议事是贵族提出来的,不知魔尊为何会突然提议在人族议事?”
炎照闻言也有些不解地看着诸葛长亭。
诸葛长亭端起一杯酒灌入口中,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脸悲痛道:“有些陈年往事压在心里太久,一直找不到答案,便想借此次三族议事,让陛下为本座解解惑。”
孟瑶淡淡一笑,道:“解惑的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有一件事情,孟瑶也想向魔尊请教,还请魔尊不吝赐教。”
诸葛长亭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陛下请讲,本座一定悉数告知。”
孟瑶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殿下的鬼族人还有忠义会的人,声音冰冷,问道:“我在鬼族使臣的名单里看到了鬼奴的名字,对此人颇为好奇,不知道哪一位是鬼奴?可否现身相见。”
鬼族众人个个神情如常,没有一人站出来,仿佛没有听到孟瑶的话一般。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之后,诸葛长亭突然间猛地将酒杯往地上砸去,那酒杯是黄金铸成,虽没有粉碎,却深深地镶进了大殿地面里的青石龙纹地板里,顿时石屑纷飞。
他丢完酒杯之后,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陛下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诸葛长亭话音方落,鬼奴立马跌跌撞撞地从位子里扑了出来,跪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颤抖个不停,语无伦次道:“小人,小人鬼奴,见,见过人皇陛下。”
孟瑶脸上阴晴不定,她一眼便看出来诸葛长亭和鬼奴二人一唱一和,明摆着是故意演戏给自己看,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鬼奴低垂着脑袋,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有诸葛长亭的庇护,是以有恃无恐,故意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
鬼奴暗下里得意,心道:“娘们就是娘们,就算你贵为人皇陛下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拿我没辙。”
他正在得意之际,突然就听到了诸葛长亭大喊了一声“闪开。”
鬼奴还没来得及抬头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脆响声,随即一阵彻骨的疼痛感从右臂传遍了全身,顿时忍不住大声惨叫了起来。
整个大殿里的人无不震惊,许多玄术不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看清了方才发生的一幕。
诸葛长亭脸色铁青,好半天才压抑住怒气,冷冷问道:“炎龙圣君为何无端出手伤我族人?”
炎照端坐在殿下,凌空将鬼奴身边的金杯收回手中,淡淡一笑,道:“无端伤人?炎照受灵帝之命镇守人族,人族百姓的安危,炎照自然要负责,上个月炎某回灵族向灵帝述职,鬼奴趁炎某不在,残害九名无辜少女,此等恶行,天理不容于公于私,我都不会饶了他,废他一条手臂,已经是便宜他了,他既然在人族行凶,自当由陛下发落,若不是如此,方才我便要了他的命。”
诸葛长亭连连冷笑,道:“炎龙圣君好生威风啊,我鬼族的人,说伤就伤,说杀就杀?未免也太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吧。”
炎照不屑地笑了笑,并不理会诸葛长亭,也不管鬼族人的脸色如何难看,慢慢站起身子,朝孟瑶微微欠身,歉然道:“人族少女遇难,云端身陷牢狱,炎照确实有渎职之罪,临行前灵帝特意叮嘱炎照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降罪。”
孟瑶见炎照言辞恳切,也知道他为人正直,羞于作伪,便正色道:“圣君言重了,鬼奴趁圣君回族之时在人族行凶,自然怪不得圣君,圣君还请归座。”
炎照心中有愧,听了孟瑶的话之后,仍立在原地,不肯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甘青羽连忙冲沈傲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面劝炎照。
沈傲颜看到甘青羽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会心一笑,婉言劝道:“陛下说得有理,圣君虽有过失,但错不在圣君,如今凶手就在眼前,冤有头债有主,鬼奴自当为自己的恶行承担后果,圣君切不可自责。”
炎照见沈傲颜如此说话,便看了看孟瑶,见孟瑶眼中也是一片诚挚的笑意,不想再让孟瑶为难,便躬身谢道:“炎照谢过陛下。”
他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心中的愧意这才少了几分。
诸葛长亭冷哼一声,笑着问道:“陛下和圣君、圣女口口声声说鬼奴残害人族少女,可有证据?”
孟瑶冷冷道:“那九名少女被赤血蜈蚣吞噬精血而死,为的是炼制赤血丹,魔尊想必也知道,这是罗刹族的禁术养魂术,而鬼奴在罗刹族待过一些时日,又素来以赤血丹操纵他人而凶名在外,难道这不是证据吗?”
诸葛长亭冷笑一阵,对五长老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低头喝着酒,不再说话。
五长老见状,便起身先朝着魔尊作了一揖,然后又对孟瑶微微躬身,道:“天底下会养魂术的人并不止鬼奴一人,若是以此为由便将那九名少女的死算在我族人头上,未免太武断了些。”
孟瑶一脸笑意,没有动怒,道:“有一名少女死里逃生,她见过鬼奴的脸,特使可要让那女子出来作证?”
五长老神情倨傲,道:“如何又能确认这女子说的是真话?”
孟瑶脸上顿时布满寒霜,不怒自威道:“特使的意思是,我有意污蔑鬼奴?”
五长老故作惶恐,道:“陛下身为一族族长,自然不会无辜诬陷我鬼族人,但是,难免有些心怀不轨之人蒙蔽圣听,意图构陷鬼奴,坏我两族情谊。”
孟瑶闻言皱眉道:“特使有话不妨直说。”
五长老看了看坐在孟璋身旁的云端,道:“鬼奴行凶之事是否属实,稍后再议不迟,若是他当真害了人族百姓,鬼族定会给人族一个交代。”
诸葛长亭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郑重道:“不错,本座在此立誓,如若他真的行凶作恶,就算陛下不杀他,我也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王宫。”
孟瑶原以为诸葛长亭是在演戏给自己看,但见他一脸诚意,不像是在撒谎,一时间狐疑不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淡淡点了点头,道:“魔尊深明大义,孟瑶佩服。”
诸葛长亭话说完,又继续低头喝酒,五长老却并不退回到座位,问道:“魔尊铁面无私,不会包庇鬼奴,倘若人族有人在鬼族行凶,陛下又当如何?”
孟瑶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魔尊话已经说在了前面,自己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便正色道:“若是真有此事,人族绝不徇私。”
五长老心中暗喜,道:“陛下既然说了这话,那臣下就放心了。”
他说完,看了看在仍旧在地上趴着的鬼奴,道:“陛下说鬼奴还把云端给抓住了,此话可当真?”
孟瑶点了点头,道:“特使这是明知故问了吧,云护卫亲口所述,岂会有错,我还听云护卫提起过,特使也曾出现在忠义会的地牢里,那云护卫遇险一事,也与阁下脱不了干系吧?”
五长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回答孟瑶的问题,道:“陛下如此相信云端的话?”
孟瑶看了看云端,会心一笑,道:“云护卫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特使若是觉得我人族有意栽赃鬼族,那不妨听听灵族许破大将军的证词,那一晚许大将军为营救云护卫,与特使交过手,这一点,特使不会否认吧?”
孟瑶原以为五长老会耍赖不承认,便想着只要把许破传上来和他对峙,料他无话可说。
谁知五长老听了孟瑶的话,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道:“不错,臣下确实在忠义会的地牢里见过云端,也确实打算将其带回鬼族,后被灵族许破插手此事,才不得已放弃。”
孟瑶没料到五长老会承认,心中暗暗吃惊,她见殿下的鬼族人,除了鬼奴一脸惊诧之外,其余人并无半点吃惊,一时间突然有一种不想的预感笼罩全身。
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问道:“特使为何要关押云护卫?又为何要将云护卫押回鬼族?这件事,鬼族恐怕要给人族一个交代。”
五长老朝孟瑶躬身,道:“臣下也斗胆问陛下一句,鬼奴与云端无冤无仇,为何要冒险跑到人族来抓云端?既然抓住了,又为何要留他性命?”
孟瑶看了看殿下众人,心中盘算再三,不知该如何回答。
五长老得意一笑,看向云端,道:“鬼奴残害人族少女,云护卫可是亲眼所见?”
云端看了看孟瑶和孟璋,然后摇了摇头,老实答道:“虽未亲眼所见,但他已亲口承认,残害少女是为了炼制赤血丹逼迫云某就范。”
五长老故作惊讶,问道:“那适才陛下提起的那名死里逃生的少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端道:“我与鬼奴做了个交易,他放了那少女,我便照他的吩咐做。”
五长老追问道:“哦?究竟是怎样的交易能让鬼奴留下活口?”
云端犹豫不已,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五长老见云端犹疑,便笑道:“这事不仅关乎人族九名少女的冤屈是否得以昭雪,也关乎到我鬼族的清白,云护卫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
云端闻言想到雪阳那一日的惨景,又想到死去的那九名无辜少女,只觉得气愤难平,不顾身旁孟璋的劝告,大声道:“我答应告诉他惊雷剑和鬼族神谕的下落,他便放了那名少女。”
云端的话说完,大殿中顿时嘘声一片,大多是在说云端胡说八道,怎么会知晓惊雷剑和鬼族神谕的下落,只有知情的那几人一脸忧色,担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五长老知道云端已经中计,便笑了笑,然后瞧了瞧鬼奴,皱眉问道:“云护卫说的可是真的?老实回答,否则,当心你的皮。”
鬼奴回忆起昨夜五长老告诉他的话,知道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心中稍安,便点了点头,答道:“云护卫所言,句句属实。”
五长老眉头紧锁,问道:“那人族的九名少女,当真是你杀的?”
鬼奴想起五长老的计划,一点也不害怕,道:“事已至此,小人就不否认了,那九名少女确实是小人所杀,为的便是炼制赤血丹,逼迫云端说出惊雷剑与鬼族神谕的下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鬼奴这回答已经是认罪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鬼奴居然会承认,如果他一味抵赖,人族或许真的没有办法定他的罪。
众人尚在惊疑之中,突然就听到诸葛长亭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残杀无辜,天理难容,丢我鬼族脸面,留你贱命何用!”
话音方落,他猛地一挥长袖,一阵白光闪过,只听鬼奴一声惨叫,鲜血顿时从脖子里喷洒了出来,血溅于大殿之上。
第六十二章 狡辩
整个大殿里顿时炸开了锅,鬼族和忠义会的人面色颇为平静,似乎对鬼奴的死并不感到意外。
灵族人一脸惊愕,实在不敢相信诸葛长亭翻脸如此之快,对自己的人说杀就杀,一点也不留情,心中也对此人多了几分忌惮。
炎照脸上波澜不惊,在场的所有人当中,他并不是唯一一个看清诸葛长亭出手的人,却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止诸葛长亭的人,但他并未出手阻止,只因他觉得,像鬼奴那样的人,死了或许是件好事。
他看清了诸葛长亭出手杀鬼奴的时候用的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刀,人族禁军对每一个进入皇宫的人都仔细排查过,确保他们没有带武器进宫,而诸葛长亭身为魔尊,功力已臻化境,早已可以化器为气,将武器存于周身,是以他的武器没有被扣下。
人族的许多大臣们则慌作一片,看着不远处的诸葛长亭,个个都觉得心惊胆战,只盼着能够赶紧逃离此处。
孟瑶又惊又怒,见人族的大臣如此胆小怕事,在灵族和鬼族面前丢脸,一时间气上心头,大吼道:“都闭嘴,坐下!”
殿下的众人听到孟瑶的大声呵斥,这才慢慢静了下来。
孟瑶看着倒在大殿的鬼奴,又看了看他身前的一滩血迹,不由得心生厌恶,冷冷问道:“魔尊为何要杀他?”
诸葛长亭神色自若,一脸笑意,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还杀了人,道:“他已承认杀害九名人族少女,我身为鬼族族长,自当要清理门户,陛下方才要鬼族给人族一个交代,不知道这交代可还称陛下的心?”
孟瑶不悦道:“鬼奴虽已承认所犯罪行,但受害的九名少女是我人族的百姓,就算要杀,也该交由人族处置便是,魔尊此举,有杀人灭口之嫌疑。”
诸葛长亭叹了口气,道:“那九名少女虽是人族百姓,却也是九条人命,听闻鬼奴认罪,本座义愤填膺,一时见冲动了,还请陛下见谅。”
孟瑶忍住心中愤怒,吩咐道:“禁军听令,鬼奴杀害我人族百姓,罪无可恕,如今已经伏诛,将其尸首挂于城门之上,以告无辜死者在天之灵。”
她说完,又笑着问诸葛长亭,道:“魔尊没什么意见吧?若是不反对的话,就按孟瑶的意思做了。”
诸葛长亭双手一推,毫不在意道:“本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人皇陛下仁慈,还留了他全尸,换做是本座,只怕都不会让他死的舒坦。”
孟瑶冷哼一声,随即点头示意禁军将鬼奴的尸体带走,并吩咐宫女将大殿的血迹擦洗干净。
等宫女退下之后,突然有一名蓄着胡须的中年汉子走到大殿中央,朝孟瑶躬身道:“鬼族长老会易江湖见过人皇陛下。”
孟瑶听说过此人的名字,笑道:“原来是鬼族的二长老,孟瑶久闻易长老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易江湖微微一笑,问道:“人皇陛下,易某斗胆问陛下一句,鬼奴杀害人族少女,魔尊已将他就地正法,如果有人族人杀了我鬼族百姓,陛下是否也能跟魔尊一样,将其治罪?”
孟瑶心知二长老有阴谋,问道:“特使的意思是?”
易江湖没有回答的话,反而继续追问道:“陛下可愿将其治罪?”
诸葛长亭突然呵斥道:“大胆,人皇陛下何等身份,易长老就算地位尊贵,也要知道这里是人族,岂能由你放肆,还不给我退下。”
孟瑶不想落人口实,便对诸葛长亭摆了摆手,对易江湖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当真有我族人害了贵族人,孟瑶自当将其治罪。”
易江湖眼中精光一闪,又问道:“倘若此人是陛下的亲人或者亲信呢?”
孟瑶心中一颤,看了看孟璋,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无论是谁,只要有罪,便要受罚。”
易江湖闻言笑了笑,道:“有陛下这句话,易某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说完,脸色突然一变,愤慨道:“数年前,我鬼族为解开神谕之谜,便打开圣地之门,允许族人探查鬼族圣地,臣下的侄儿机缘巧合之下,有幸进了鬼族之地,只可惜,他数月未归,也没他的消息,臣下担心之下,便亲自前往圣地查探,结果只寻得了一具枯骨。”
孟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想到死者为大,便叹息了一声,安慰道:“素问鬼族圣地凶险异常,那少侠想必是在圣地内出了些变故,既然进了圣地,想必也料到过会遇到这些危险,死者已矣,特使还请节哀。”
易江湖突然仰天大笑数声,眼里含泪道:“臣下自然知道圣地内凶险异常,是以千方百计不准他进入圣地,只是那孩子倔的很,不肯听我的话,瞒着臣下进入圣地,臣下知晓之时,已经晚了。”
他顿了顿,又道:“他若是死于机关禁术之下,臣下也只能怪他命不好,可是臣下查看过他的尸骨,断定他身前死于刀伤。”
此话一出,沈傲颜、甘青羽等人心中俱是一沉,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当初他们一行人闯过惊雷剑阵之后遇到了孟悔。
孟悔当时说了一句,在他们来之前有一伙人已经先到了,但由于那伙人与云端为敌,孟悔担心他们会阻挡云端寻找圣药,所以将那伙人全部给杀了。
想到这里,他们一齐看向云端,只见云端依旧端坐于孟璋身旁,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如常。
甘青羽见沈傲颜眼神里满是担忧,便轻轻对沈傲颜道:“傲颜,别担心,兴许是个巧合,那一次死在贵族圣地的人如此之多,怎么会刚好是他侄子。”
沈傲颜也点了点头,低声道:“但愿如此,否则以贵族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也许我们进入圣地的事情也会被发现。”
云端脸上虽然平静,可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甘青羽他们不知道当年那华服公子与自己的过节,自己却清楚得很。
虽说他们死有余辜,但如果那华服公子真的是二长老的侄子的话,只怕易江湖为了给他侄儿,会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想到当年的事情如此隐秘,易江湖仅凭刀伤是不可能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想到这里,云端的心才稍稍稳了下来。
孟瑶听了易江湖的话,眉头微皱,问道:“易长老的意思是,令侄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易江湖点了点头,道:“我查过侄儿死去的地方,周遭并无机关禁术,必是死于高手手中。”
孟瑶闻言,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诸葛长亭见状邪魅一笑,故意问道:“易长老可有怀疑的人?”
易长老一拂长袖,一脸悲愤,道:“不错,害死我侄儿的人,此刻就坐在这大殿之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再次小声议论了起来。
林蒿淡淡一笑,小声对林雪年道:“看着吧,有好戏要上演了。”
林雪年也是阴险地笑了笑,回道:“鬼族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啊,而且十有**是冲孟家来的。”
孟璋瞥见云端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淡淡笑道:“不要慌,天塌下来,我姐弟也给你顶着。”
云端一惊,小声问道:“大将军都知道了?”
孟璋笑道:“你去过鬼族圣地,就算他侄子的死与你无关,他也会赖在你身上的,你放心吧,他们的目标是孟家,找你的麻烦,无非就是想通过你把罪责推到孟家身上罢了。”
他说完,又道:“今天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你一定要保护好陛下和阿月,凌姑娘和你的家人,我方才已经差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你不必担心。”
云端见孟璋虽然说的十分平淡,可话里的意思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不由得担心起来,低声问道:“大将军,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孟璋笑了笑,脸上波澜不惊,道:“阿月被人盯着,我如果把她你的家人一齐送出城,只怕会被人发现,只能把她带在身边了,今天若是陛下和我走不掉,你便带着阿月跟炎龙圣君离开,鬼族不敢拦你们。”
云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孟瑶都没办法抽身事外。
他正要追问的时候,易江湖却突然朝自己看了过来,然后手指着自己,厉声道:“杀人凶手便是将军府的护卫,云端。”
众人听了易江湖的话,全都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
云端于孟璋交谈过后,知道易江湖一定会把他侄子的死推到自己的头上,是以并不惊讶。
他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孟璋却伸出手止住了他,然后冷冷问道:“易长老贵为鬼族二长老,说话可得当心,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说云端是凶手?”
易江湖冷哼一声,道:“方才他与鬼奴的证词,想必大家也听见了,鬼奴放过那名少女,云端便将惊雷建和鬼族神谕的下落告诉给鬼奴,云护卫身为人族子民,如何知道我鬼族圣物的下落?”
孟璋面色不改,随口答道:“云护卫说他知道惊雷剑和神谕的下落,鬼奴信,你们也信么?倘若孟某说我也知晓惊雷剑和神谕的下落,诸位信还是不信?”
易江湖闻言语塞,见孟璋如此耍赖,一张老脸气的通红,道:“大将军这是有意护短了?”
孟璋自顾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捉贼拿赃,易长老没有证据就说令侄之死是云端所为,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总不能易长老说云护卫是凶手,我们便把云端给治罪了吧?”
易江湖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甘青羽看的解气,一时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引得鬼族人怒目而视。
炎照心中同样十分开心,嘴上却假意呵斥道:“青羽,不得无礼。”
甘青羽连忙正襟危坐,但是刚忍了片刻,又笑出声来。
炎照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也不再管他。
五长老见易江湖被孟璋说的哑口无言,便走上前将易江湖迎了回去,自己却留了下来,冲孟璋笑道:“久闻大将军骁勇善战,勇猛无匹,今日一见,没想到口齿也如此伶俐。”
孟璋听出了五长老话中的讥讽之意,丝毫不生气,继续道:“五长老谬赞了,孟某只是说几句公道话而已,像那些颠倒黑白的鬼话,孟某是一句也不会。”
五长老哼了一声,朝孟瑶道:“二长老的侄儿遇害之后,鬼族花了大功夫彻查此事,从圣地守卫处了解到,那些日子进入圣地的人虽多,但许多人过了奇门三术之后便退了出来,而二长老的侄儿便是跟着钓上乌龟的两人进了圣地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那鱼池的守卫也是后来才知晓,钓上乌龟的那两人,其中一人便是云端。”
他说完,逼视着云端,想看云端如何抵赖。
云端看了一眼孟璋那似有深意的笑,心下明了,呵呵笑道:“没有这回事,我连鱼都不会钓,又怎么会钓王八呢?”
孟璋闻言对云端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赞赏。
五长老怒不可遏,大声道:“云端,那一日有许多人见过你的脸,你也想抵赖吗?”
云端知道自己那一日带着面巾,鬼族人不可能认出自己,因此一点也不害怕,道:“五长老这话说错了,你说鬼族守卫见过我,可那段时日我并不在鬼族啊。”
五长老逼问道:“那你且说说,你那段时日在何处,若是说在将军府或者王宫的话,便是搪塞之词。”
云端心念急转,想要说出一个人族之外的地方,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合适。
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了炎照那温文如玉般的声音。
“云端那些时日在炎龙殿。”
第六十三章 献礼
云端听到炎照的话,知道他在帮自己,便朝他感激一笑。
五长老面色阴沉,问道:“素问炎龙圣君喜好僻静,极少有人能到炎龙殿,为何云端能够进入炎龙殿?不知道炎龙圣君为何对他格外关照?”
炎照神色平静,笑道:“云护卫对我灵族有恩,炎照多关照他几分也是应该的,阁下觉得不对吗?”
五长老冷哼一声,道:“圣君言重了,在下哪敢质疑炎龙圣君。”
他说完,看了看云端,质问道:“阁下是不承认杀害了我鬼族人了?”
孟璋笑道:“方才炎龙圣君已经说了,云端那些日子待在炎龙殿,并未去过鬼族圣地,怎么会杀了易公子呢,五长老就算信不过云端,难道还信不过炎龙圣君?”
五长老淡淡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了看孟璋身边的阿月,笑道:“阿月郡主今年十三岁了吧?”
孟璋眉头一皱,脸上现出一阵肃杀之气,冷冷问道:“特使想说什么?”
五长老问完那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转身朝诸葛长亭看了看,又对孟瑶道:“云护卫既然不愿意承认他去过鬼族圣地,臣下自然也不能强行让他认罪。”
他说完,突然对云端问道:“云护卫可与我族前任魔尊诸葛长鸣相识?”
云端心中咯噔一下,看了看孟瑶和孟璋,摇了摇头,道:“云端只是人族将军府的一个寻常护卫,怎么可能认得魔尊大人。”
五长老闻言一笑,道:“云护卫说的有理,诸葛长鸣勾结外人,犯下叛族之罪,已被夺去龙灵,废去魔尊之位,只不过,本应该在他手上的惊雷剑鞘却不翼而飞,原本以为云护卫知道惊雷剑的下落,只要云护卫交出惊雷剑,易公子的死便可以既往不咎,可云护卫与此事无关,那惊雷剑的下落想必是再也寻不到了,实在是可惜。”
云端镇定道:“敢问鬼族打算将诸葛长鸣如何处置?”
五长老笑了笑,看向诸葛长亭,道:“诸葛长鸣的生死,在下说了可不算。”
众人闻言将目光转移到了诸葛长亭身上。
诸葛长亭依旧埋头喝着酒,也不管殿内诸人的目光。
孟瑶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打定主意,问道:“诸葛长亭是鬼族人,犯了叛族之罪自当由鬼族处置,按理说我不该过问,但他在位多年,与我人族一向交好,孟瑶斗胆问一句,魔尊打算如此处置这个长鸣?”
诸葛长亭这才慢慢放下酒杯,抬起头来醉醺醺地看着孟瑶,笑道:“诸葛长鸣犯下叛族之罪,按照族规,当处极刑,千刀万剐方能泄鬼族百姓之恨。”
孟瑶强压住心头震动,道:“据我所知,诸葛长鸣是魔尊的堂兄,与魔尊情同手足,难道魔尊大人忍心对他动手吗?”
诸葛长亭自嘲似的冷哼一声,苦笑道:“叛族之罪,非同小可,本座岂敢徇私,况且他当年与家争魔尊之位,家兄败在他手上之后,不治而亡,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仇人呢。”
他说完,见云端脸上抽动了一下,又阴恻恻道:“不过,念在他继位魔尊多年,对鬼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他交出惊雷剑,本座便能留他一命,只可惜他嘴硬得很,到现在仍不愿意说出惊雷剑的所在。”
云端闻言心头大痛,知道只要自己交出惊雷剑,诸葛长鸣就能活命,便下定决心把真相说出来,忍不住就要起身说话。
孟璋却在桌案下拉住了他,低声道:“别冲动,惊雷剑只不过是幌子而已,即便你交出惊雷剑,他们也不会放过诸葛长鸣,他们要的就是你承认你知道惊雷剑的下落,这样就能证明你与鬼族人的死有关,坐实诸葛长鸣的叛族之罪。”
云端听了孟璋的话,顿时明白了鬼族人的用意,便镇定了下来,暗骂鬼族人阴险。
诸葛长亭见云端居然没有上当,心中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一阵恶念升起,转而对孟瑶道:“本座此番前来人族,给人皇陛下带来了一份大礼,希望人皇陛下能够喜欢。”
孟瑶心中犹疑,她知道诸葛长亭不怀好意,但也打算瞧瞧诸葛长亭到底有什么把戏,而且她也明白,即便自己拒绝,诸葛长亭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还会有更多的法子来逼自己,与其最后让他强塞给自己,倒不如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大度。
一念及此,孟瑶欣然道:“魔尊盛情,孟瑶若是拒绝,倒有些不近人情了,敢问魔尊带来的是何物?”
诸葛长亭阴险一笑,然后朗声道:“人皇陛下有旨,把东西带进来吧。”
他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声音却回响于整个大殿并远远地传出到了大殿之外。
炎照心中微微一凛,诸葛长亭的功力要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看来他获得了龙灵之后,功力突飞猛进,已然是圣玄境上品了。
诸葛长亭展露了一手实力之后,殿内一片寂静,都对接下来要出场的东西充满了兴趣,许多人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伸着脑袋朝外面张望个不停。
孟璋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些人,心中一阵厌恶,转而看了看阿月,眼中满是爱怜之意。
阿月见孟璋盯着自己,故作不悦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孟璋笑了笑,道:“如果哪一天,爹爹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阿月闻言呆住,不知道孟璋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心中总觉得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她正要追问孟璋话里的意思,却突然听到大殿之外传来了禁军们的叫喊声和姚飞羽的大声呵斥声。
孟瑶眉头一皱,不悦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一个侍卫立马朝外面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跑回大殿,恭声道:“启禀陛下,殿外有鬼族的使臣说是奉魔尊大人的命令为陛下送贺礼,姚统领要打开检查,使臣不愿意,故而争吵起来。”
诸葛长亭见状哈哈一笑,对孟瑶道:“既然是给陛下的贺礼,当然还是要在陛下面前打开,陛下觉得如何?”
孟瑶无计可施,只能点了点头,对那侍卫道:“转告姚统领,鬼族使臣是我族贵客,况且魔尊又在此处,不会有事,让她放行吧。”
那侍卫闻言又朝殿外跑去,不一会儿,外面的争吵声才慢慢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只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鬼族使臣,奉魔尊之命献礼,愿人皇陛下恩泽四方,功盖千秋。”
大殿里的人连忙朝殿门处望去,只见几个打着赤膊的鬼族大汉跪在殿门前,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比人还要高出一头的四四方方的箱子。
那箱子的四周雕刻着许多祥瑞灵兽,还刻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
炎照看到那箱子上面的文字,脸色陡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沈傲颜看到炎照的异样,猜到了是因为那箱子的缘故,便小声问道:“圣君,那箱子有什么古怪吗?”
炎照点了点头,道:“那上面的雕刻的文字和图案,是鬼族的一种秘术,可以阻绝人的神识,让其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宛如一个死人一般。”
沈傲颜闻言一惊,小声问道:“若是如圣君所说的话,那箱子里装的是人?诸葛长亭为何要送给人皇陛下一个人作为礼物?”
炎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心中心中有些忐忑,道:“诸葛长亭以三族议事为名,实则有别的阴谋,人族这一次若是不小心应对,恐怕是要有麻烦了。”
沈傲颜面有忧色,问道:“如果鬼族真的对人族发难,我们该怎么办?”
炎照也是一脸忧色,道:“鬼族没那么大的胆子在人族的王宫闹事,况且城外还有许大将军的大军驻扎着,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人族动手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人族和我族是盟友,如果鬼族和人族真的起了争端的话,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的。”
沈傲颜听了炎照的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再次将目光注视到那几个壮汉和身后的箱子。
孟瑶笑道:“特使不远千里将此物带到人族,孟瑶心中感激,还请殿内入座。”
那几名壮汉闻言起身将那大箱子一齐抬到大殿中央之后才回到鬼族众人间坐下。
孟瑶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大箱子,眉头紧锁,问道:“敢问魔尊,箱内何物?”
诸葛长亭淡淡一笑,道:“这件物事是本座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非是本座吹嘘,陛下见到此物,必会龙颜大悦,好生谢本座一番。”
孟瑶闻言更加不解,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对诸葛长亭道:“还请魔尊明示。”
诸葛长亭闻言起身,道:“若是陛下不嫌弃,本座愿亲自为陛下打开宝箱,也让在场的诸位开开眼界,如何?”
此话一出,灵族人和人族人大都吃惊不已,堂堂魔尊居然愿意为人皇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魔尊只怕会遭天下人嘲笑。
鬼族人和忠义会却出了奇的平静,好像早就知道诸葛长亭会“请愿”一般,个个神情镇定,似笑非笑地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孟瑶心生疑惑,诸葛长亭作为一族之主,本可不必亲自动手,他如此做一定有什么目的,便笑了笑,道:“这怎么使得,魔尊身份尊贵,若是传了出去,说我人族不识礼数,那可如何是好?还请魔尊收回成命。”
诸葛长亭故作惋惜,叹息道:“陛下说的有理,是本座唐突了,既然如此,本座便提议让另一人打开此物,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孟瑶问道:“魔尊可有人选?”
诸葛长亭漫不经心道:“既然是送给人族的宝物,当然要由人族人亲自打开。”
他说完,转过身看向云端,问道:“不知道云护卫可否卖本座一个面子,亲自打开此物?”
云端先是一愣,见对方是魔尊,既然他都开口了,自己自然不能拒绝,便坦然道:“魔尊差遣,云端自然照办。”
他刚要起身,孟璋却拉住了他,小声道:“当心有诈。”
云端笑了笑,道:“大将军放心,这么多人在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他说完,非常利落地起身朝那大木箱子走去,到了箱子前边时,冲孟瑶躬身道:“陛下,云端要打开宝箱了。”
孟瑶嫣然一笑,道:“有劳云护卫了。”
云端看了看那木箱子上面的图案和文字,然后绕着那箱子转了一圈,发现那箱子的四周并未镶嵌在一处,而是用几根铁链捆缚在一起的。
他稍稍迟疑,然后拿出寒露,奋力将那铁链砸断,那大木箱子顿时散为几块木板倒在了地上。
众人忙睁大眼睛看向那箱子内的东西,待看清那箱内的物事之后,顿时又是嘘声一片,失望连连。
那几块木板倒下之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却被一张黑布罩了起来,看不清那黑布之内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端正有些好奇,却听到诸葛长亭大声朝自己喊道:“云护卫,你先看一眼吧,就当是为陛下看的。”
云端闻言看了看孟瑶,孟瑶笑道:“不打紧,云护卫先看看吧,也好让我知道,这里面的宝物到底值不值得现世。”
云端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那黑布下的东西靠近了几步,正要伸出手将那黑布揭开,却突然听到了从黑布下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他心中猛地一惊,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久久没有收回。
云端实在想不到这里面是个活物,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又将手伸了过去,他一把抓住那黑布,就听到了黑布下又传来了阵阵铁链相互碰撞的响声。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正要将那黑布扯下,突然从黑布下传来了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
“住手!不要打开!”
云端听到那声音,顿时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整个脑子都成了一片空白,身子僵在原处动弹不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那声音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熟悉,那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声音。
第六十四章 对簿
云端听到黑布下传来的声音之后,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极力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内心的悲痛与震惊表现在脸上。
他的手紧紧抓住黑布,慢慢将头凑近那黑布,对着黑布里面的人小声道:“师父,我是云端,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诸葛长鸣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焦急道:“云端,不要救我,如果可以,一定要找机会杀了我,明白了吗?”
云端心里更加吃惊,问道:“为什么?”
诸葛长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诸葛长亭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云护卫,看的如何?还请快些打开,让诸位开开眼界吧。”
云端眼中满是杀气,一脸怨愤地看着诸葛长亭,然后突然朝孟瑶跪下,大声道:“陛下,此不能打开!”
雨中的古城,历经风雨战乱的洗礼,在灰白的月光下显得如此古朴朦胧,在之前的许多年里,它是许多大人物的必争之地,因为它代表着权力与荣耀,而权力和荣耀在乱世之中又显得尤为重要。
每逢政权更替,它的姓氏就会发生变化。如今,它姓“晋”。
它是晋国的都城洛阳。
已经是入夜时分,城中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已进入梦乡,偌大的洛阳城显得如此寂静冷清。
然而,城北的一处高楼却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高楼的周围都是普通的民宅,使它显得更加格格不入,让人不得不好奇它的主人为何会选择将它修建在此。
高楼共高七层,每一层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每当微风拂过,灯笼就会来回摇晃。在高楼的二层,面向西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聚贤楼”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粗看潦草之极,但细细一看,却又有一种豪放洒脱、气势磅礴的感觉。
在顶楼的窗前,一个身材高大,身着蓝色长衫,束着长发的中年美貌男子静静地站在窗前,双眼凝视着远方,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白净细腻的双手负于身后,整个人就像一尊石人一样一动不动。
雨水滴落在窗前,飞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久而久之将他胸前的衣裳打湿了一小块,更有偶尔吹过的微风,夹着细雨吹向他的脸庞,他也依旧一动不动。
“你站在那里,不冷吗?”
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声音中透露着关切与担忧。
只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扎着一个小辫儿的女孩儿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女孩儿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前的男子。
男子没有说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静静地站在窗前。
小女孩儿兴许是不高兴了,嘟着嘴重重的“哼”了一声,见男子仍然没有说话,索性就趴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无聊的敲着桌子,就这样敲了盏茶功夫过后,男子突然说话了。
“他们来了!”
女孩儿闻言,立马停住,脸上的表情由刚才的百无聊赖变成了慌张失措。
男子转过身,慢慢走到她的跟前,弯下身子,用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柔声道:“霜儿,不要怕,照我之前教给你的做,不会有事的。”
女孩儿听完,用自己稚嫩的双手紧紧握住男子的大手,眼中充满委屈,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但一闪而过,随即慢慢将手抽出,淡淡道:“出发吧!不要错过了时辰。”
然后转过身,几步走到窗前,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女孩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男子高大的身影,然后走到门口,随手拿了一把油纸伞,往门外走去。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传来,“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回头,更不要看他的眼睛!”
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女孩儿娇小的身子迟疑了片刻,她心中有些快乐,又有些悲伤。她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猛的转过头快步向楼下跑去。
少女下楼的声音越来越微小,最后几不可闻,这时,男子才缓缓回过头,望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还有她离开时的路,心里一阵悲痛,眼角一滴泪水无声落下,他慌忙用手擦拭干净,强行镇定心神,喃喃道:“对不起!”
然后又望向窗外,视野中,一把油纸伞在雨夜中,在幽深曲折的巷子里慢慢朝远方走去。
少女的衣裳较为单薄,尤其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感觉到身体有些寒冷,后悔没有在出门前添些衣裳,可是一想到那个在此刻正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男子,她的心里就暖暖的。
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从身后的屋顶上方传来,而且离巷子的尽头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
她很想回头看一看,但马上想到了男子的叮嘱,于是只好当做没听见,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今晚月光明亮,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道路,不然,还真的很难走出去。
就这样走了两炷香的功夫,她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石桥,下面是一条约两丈宽的小河,她惊奇的发现,在石桥的另一头,有一个黄色发光的东西在缓缓靠近。
少女有些害怕,身子不自主的向后退了退,那发光的东西仍在靠近,少女就这样呆立在原地,不敢回头,也不敢向前走。
等到那东西距离少女很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害怕的东西,原来就是一个灯笼,而灯笼的主人,是一个体型巨大的中年男子。
男子长得颇为吓人,巨大的眼睛有如铜铃,额头上的青筋向外鼓出,一道骇人的疤痕从左眼斜穿过鼻梁到右边的脸颊,嘴边的胡须短而浓密,由于没有撑伞,雨水将他的一头黑发打湿,不停地向下滴落。他身穿着灰白色素衣,下身则是黑色长裤,腰间挎着一把刽子手行刑时用的斩首刀,只不过比平时见到的那些斩首刀要大了许多。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个时候,少女发现,男子的身后其实还有四个人,只不过都撑着伞,而且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面容,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四人抬着一顶轿子,轿子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寻常轿子没什么两样,但轿帘上的一个图案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借着月光和男子手里的灯笼,她很清楚的看到了轿帘上的那个图案,那其实是用金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字周
少女看到那个“周”字,心中已然明了,这就是自己今晚要迎接的人。
于是少女就壮着胆子朝对面走去,对面提灯笼的男子见状示意后面的人停了下来,然后也朝少女走去。
少女待到二人相距四五步的时候停下,高大男子也同时停下,仔细打量少女,没有说话。少女见雨已经停了,便将油纸伞收起,想起之前男子的吩咐,淡淡道:“我家主人请大人前往聚贤楼一聚。”
高大男子将握住刀柄的手放了下来,疑惑道:“聚贤楼?那不是杨大人的地方吗?你家主人是?”
少女微微一笑,道“浊酒笑君侯,勾栏度春秋!”
高大男子面色陡变,然后转过身朝轿子方向走去,在轿子外对里面的人小声说了几句,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
“既然是潘大人邀请,老夫岂有不从之礼,劳烦姑娘前面带路。”
少女闻言,正要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却听见轿中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年纪尚小,深夜冒着风雨来迎接老夫,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正好前几日得了一件小东西,老夫想要送给姑娘,姑娘意下如何?”
少女闻言,一种恐惧感蓦地升起,因为她知道,接下了这个礼物意味着什么。于是,便谢绝道:“多谢大人抬爱,只不过我家主人来时吩咐过,不能私受大人赏赐,不然回去后会受罚的。”
轿中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潘大人那里老夫自会解释,姑娘莫不是嫌弃老夫这礼物太差,入不得姑娘法眼?”
少女一听,忙辩解道:“大人错怪奴婢了,奴婢未有此意。”
“既然如此,那这礼物,姑娘还是收下吧!”
说完,从轿子的窗中递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匣子,高大男子双手捧住,然后一步一步向少女走去。
少女冷汗直下,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危险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看高大男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急如焚,仿佛高大男子每近一步,她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她想转身逃跑,可是她知道,高大男子的斩首刀可以在她刚转身就将她斩成两段。她想呼救,可是没人能救得了她,哪怕是她心中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也不能,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这一刻,她也只好认命了。
高大男子走到少女身边,面无表情的将那个匣子递给少女,少女踮起脚,一只手接住了匣子,紧紧握在手中。
轿中人悠悠道:“打开看一看吧,”声音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少女突然想起了男子在很久以前教给她的一个在危险之时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只有在那位“刺史”大人那里管用。
少女心中慌乱,索性赌一把,一边假装慢慢打开匣子,一边自顾自的说到:“奴婢自小跟在主人身边,除了主人,就只有大人赏赐过奴婢,主人还说,我的母亲杨氏与他是好友,所以才将我从荆州带到身边,奴婢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且慢!”
少女话音刚落,轿中人便大声喊出了声,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愤怒。高大男子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轿子出神。
就在此时,少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手中的匣子往轿子的方向带去,她连忙松开手,那个黑色匣子很快就飞入了轿中。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潘大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啊,居然让这么小的女娃出来做事,这要是让刺史大人知道了,恐怕他就得马上逃离洛阳了。”
少女似乎没明白轿中人在说什么,道:“大人言重了,是主人收留我,养育我,再造之恩,奴婢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轿中人重重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还是个孩子,又何苦要跟在潘大人身边受累呢?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你这个年纪,本就该在母亲膝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少女惨然一笑,道:“奴婢出身卑贱,命如草芥,能活下来已然万幸,哪还敢奢求什么父母疼爱。”
“混账话!”轿中人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与责备,“世道虽如此,自己又怎能妄自菲薄?”
少女会心一笑,对轿中人颇有好感,便笑道:“主人已在聚贤楼恭候多时,还请大人移驾,随奴婢前往。”
轿中人没有说话,高大男子便对少女抱拳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小姑娘带路了。”
少女回了个礼,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这一路,她发现来之前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聚贤楼前,少女朝轿子行了个万福,恭敬道:“大人,聚贤楼已到!”
轿中人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一个人从轿中走了出来。
少女想起男子的吩咐,忙低头不敢看他。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轿子那边慢慢朝自己过来,少女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布鞋和紫色的长裤。
这时,她听到身前有一个声音响起,“小姑娘,你为何低着头?怕老夫吓到你么?”正是之前轿中人的声音。
少女正不知如何回答,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霜儿,大人英姿神伟,许多人想要一睹尊容还没机会呢,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能够见到龙神大人,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少女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所有的害怕与恐惧全都烟消云散,便坦然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人。
只见一个身材适中,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男子头发用发簪束起,穿一身紫色宽松大衣,双目炯炯有神,下巴的山羊胡已经有些花白。
少女呵呵一笑,道:“主人说的没错呢,龙神大人果然是气宇轩昂英姿神伟呢!”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打趣道:“你这小丫头信满嘴谎话,老夫这把老骨头,和你家主人比,那可真是无地自容啊,试问谁人不知道檀郎的样貌英俊无匹,不知道把多少良家妇女的心都给勾走了呢!”
身后的男子闻言快步走到跟前,对着男子伸伸一揖,道:“下官河阳县县令潘岳,拜见中丞大人!”
第六十五章 真相
潘岳没敢起身,忙回答道:“中丞大人误会了,下官此次来洛阳,乃是奉太傅大人之命,河阳政事,已托于主簿处理,请中丞大人放心。”
中丞突然笑了笑,道:“如此甚好,老夫身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刚才的话也是职责所在,潘大人多多包涵!免礼。”
潘岳这才直起身子,然后转过身侧立在一旁,道:“中丞大人里面请!”
中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上面“聚贤楼”三个大字,赞叹道:“好字!”,然后又问到,“可是潘大人所书?”
潘岳连忙摆了摆手,道:“中丞大人说笑了,下官的那点道行,怎么能写的出这么好的字,这是前朝太傅钟繇所书。”
中丞叹了口气,感慨道:“聚贤楼修建于魏武帝曹操时期,如今,楼还在,魏国却不在了,物是人非啊!”
说完,也不和潘岳客套,吩咐了收下,“你们在此等候,我和潘大人有要事相商。”然后径直朝楼里面走去,潘岳也转而对少女道:“带诸位大人上楼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吩咐完毕,便赶紧跟着中丞往楼上走。
中丞步子稳健,气息沉稳,没有一刻停留,一口气走到顶楼,潘岳稍稍慢了一些,等他赶到顶楼时,中丞已经在里面站着了。
潘岳见状赶紧进屋,正要说话,却见中丞背对着他,用手止住了他。
只见他看着门后的一幅书法作品出神,那书法字迹端正,字体圆润饱满,右侧赫然写着“出师表”三个字。
二人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中丞才悠悠道:“潘大人将诸葛孔明的出师表带在身旁,难道是很尊崇孔明吗?”
潘岳脸上陪笑,正要回答,中丞却直接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惺惺作态。”
潘岳闻言,收起了刚才的那种谦卑姿态,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淡淡道:“尊崇倒也谈不上,我只是欣赏他的魄力而已。”
中丞点头道:“他对刘备、对汉室的忠心,确实是我等臣子的典范。”
潘岳话锋一转,冷笑道:“忠心不假,只不过也是愚忠罢了,以他经天纬地之才,想要夺取天下,并非难事,即便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也需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却偏偏抱着那扶不起的阿斗不肯放手,最终也没能救得了蜀国,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中丞脸色难看,问道:“那潘大人的意思是,若他日我晋国出现为难,潘大人也要叛国投敌?”
潘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讥讽道:“若下官没记错,中丞大人乃是吴国旧臣!吴国灭亡后才做了晋国的臣子!”
中丞一时语塞,继而愤愤道:“我周处一生光明磊落,虽年少时为祸乡里,可后来改邪归正,一生杀人无数,却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吴国气数已尽,吴主孙皓残暴不仁,百姓苦不堪言,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受苦的终究是芸芸众生,而如今,天下初定,太平盛世来之不易,若有乱臣贼子心怀不轨,周处一定让他们尝尝厉害!”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中丞大人忠心不二,下官倒是佩服,只不过,周大人既然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过失,想必也得罪了不少王公贵族,可曾为自己想过后路?”
周处傲然道:“既然是御史中丞,又怎能不得罪人,只求问心无愧便足矣,老夫如今已五十有四,已过知命之年,死则死矣,至于后路,那是留给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的。”
潘岳眉头一皱,道:“周大人已过知命之年,可您真的知天命了吗?”
周处轻蔑一笑,问道:“天命?什么是天命?只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先把人要做的事情做好,至于天命如何安排,那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话又说回来,潘大人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又能真正的不惑吗?就因为十多年前一篇《籍田赋》,被上司嫉妒使得你十多年不得升迁而对官场灰心,就因为刺史大人带走大小姐你就要让她的女儿跟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安仁,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了!”
潘岳没有争辩什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质问道:“周大人,当今天子昏庸愚昧,比阿斗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贾南风飞扬跋扈,祸乱朝纲,太傅杨骏有心匡扶王室,周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助太傅大人一臂之力?他日论功行赏,周大人必是大功臣!”
周处闻言大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讥笑道:“潘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这些话拿出去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杨骏吧?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现在站在杨骏这边,绝对不是帮他,以你的傲骨,怎会委身于杨骏!”
潘岳面容陡变,自己心中所想似乎早已被周处看破,他静静的看着周处,发现面前这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说到:“我原本一直以为龙神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必是粗人一个,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龙神大人对朝中局势了然于胸啊。”
周处淡淡道:“老夫带兵打仗时要了解敌情,方能出奇制胜,现在是御史中丞,自然也要多多了解‘内情’,以防宵小残害忠良、迷惑陛下。”
潘岳淡淡一笑,假装没有听懂,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造型奇特,与寻常的桌子完全不一样,因为桌面是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卦,八个方向依次雕刻着乾、坤、巽、震、离、兑、坎、艮八个符号,桌子中央则是一个黑白色的太极图案。
周处见状,也慢慢走过去,看着面前的八卦桌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脸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潘岳走到离的位置,将内力集中于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比划了起来,当他收起手指的时候,离的方向上已经刻上了一个“玮”字,玮字凹下去一寸有余。然后漫不经心道:“楚王司马玮性烈如火,杨骏专权,他作为皇亲国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行动若想成功,必须得到他的支持。”
周处点了点头,走到艮的位置,将右手凌空放在上面,桌子并没有任何晃动,当他把手移开的时候,潘岳心中不禁赞叹了一声。只见艮的位置上有一个凸起来的“亮”字。
“汝南王司马亮沉稳如山,且资历老,德高望重,他若是愿意加入,振臂一呼,必然会得到很多大臣的支持!只不过,年岁大了,迂腐不堪,胆小怕事,还需好好说服他才行。”
潘岳继续走到“兑”的位置,写下了一个“伦”字,道:“赵王司马伦阴沉如水,为人工于心计,睚眦必报,需处处提防,切不可让他执掌大权,否则朝廷上下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齐王司马危险如泽,一旦被他算计,可能就再也逃不出他的阴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长沙王司马性急如雷,与他的兄长司马玮脾性相近,做事果断,但时常意气用事,若要联合他,必须得有贤士在身侧加以规劝才行!”
“河间王司马善变如风,朝三暮四,不守诺言,切不可信任他。”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因为剩下的乾、坤,他们都没有在上面写上名字。
周处叹息道:“天地无常,这二人是变数!”
潘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处,眼中神色颇为复杂,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我赌一局如何?”周处淡淡道
潘岳道:“好,那下官就赌,成都王是地,高密王世子司马越为天!”
周处笑呵呵的说到:“真不巧,老夫和你赌的正好相反。”
二人又齐齐看向了中间的太极,两人同时说到,“黑色为皇后,白色为太子!”
说完,潘岳又指了指黑鱼中间的那一点白色,“这是我!”
周处面色陡变,随即又释然,指了指白鱼中间的那点黑色,“这也是你!”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周处冷冷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情!”潘岳依旧不冷不热的说到。
周处看了看潘岳,劝诫道:“你可还记得孙秀这个人?”
潘岳眉头微皱,道:“此人曾在我手下做事,阴险狡诈,搬弄是非,是个无耻之徒,被我教训后赶走了,周大人知道此人?”
周处点了点头道:“他如今在赵王手底下做事,与赵王臭味相投,赵王很看重他,你以后处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要让他抓到把柄。”潘岳谢道:“周大人好意,潘某记住了,没想到这等奸诈小人也能得势,潘某这里也有一个人,周大人应该也知道!”
“请讲。”
“梁王司马肜,大人可还记得?”
周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记得,他曾私占良田,被老夫弹劾过,潘大人的意思是,梁王有意报复老夫?”
潘岳摇了摇头,道:“梁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虽没有什么才能,但和其他皇亲国戚比起来,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最近似乎与赵王交好,周大人不得不防。”
周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潘大人多虑了,满朝文武百官,有几个没被老夫弹劾过,若每一个都要防备,那又如何防的过来?”
潘岳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处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郑重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潘岳没有说话,示意周处往下说。周处道:“我不管你替何人卖命,但是,太子乃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其他人若是觊觎王位,那都是心怀不轨,犯上作乱。看在往日情分上,只要你不与太子为敌,老夫便可网开一面,当做不知道,作为条件,你也要答应老夫,不可做有害太子的事情!”
潘岳甩了甩又宽又大的长袖,对周处作揖道:“不到万不得已,潘某绝不会对太子不利,请龙神大人放心!”
周处欣慰的笑了笑,同样对潘岳作了一揖,感慨道:“暗流涌动,这天下何时能够太平?”
潘岳语气坚定,道:“愿你我二人,能还天下太平!今日一别,下次见面便是敌人了。”
周处淡淡一笑,转身朝楼下走去,良久,才听到他充满无奈与悲戚的声音传上来。
“你我左右不了这个天下,我们都是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潘岳冷笑,喃喃道:“即便是棋子,我一定会成为致胜的那一枚,不会被丢弃!”
周处走后,潘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屋子里,他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腔热血,立志要救国救民;想起以前的自己敢作敢当,从不会贪生怕死;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身傲骨,宁死也不会向权贵低头谄媚。
而如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把他变成这样的,正是这个世道。皇帝昏庸、诸侯相争,权臣当道、后宫乱政,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十年前一篇《籍田赋》对司马炎歌功颂德,本以为可以平步青云,却没想到,自己的才华被上司嫉妒,处处打压,时至今日依然是只个小小的县令。
他越想越气,口中不自觉的吟出了好友左思的诗。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哈哈哈,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笑声透着他的不甘与愤怒,他和左思相交甚好,二人均有治世之大才,奈何二人都是出身卑微,仕途不顺,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使劲一掌挥出,掌风所致,八卦桌顿时碎作数块,木屑纷飞。
第六十六章 解脱
在楼下的少女听到响声,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见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难受,怯生生的问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岳听到少女的声音,忙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柔声道:“想起了往事,无妨”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找了个凳子让潘岳坐下,自己则低头玩弄着小手。
潘岳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道:“你今晚任务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潘岳的话一说完,少女的小手立马停住。潘岳察觉到少女的异样,淡淡道:“你是不是在怪我,你还这么小,就要让你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少女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委屈的看着潘岳,看的潘岳心里心疼不已。少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带着哭腔道:“我不怪主人,也不怕危险,我只是想知道,主人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吗?是主人收留我,养育我,如果连主人都不在乎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潘岳伸出手将少女眼角的泪水擦拭掉,笑道:“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既然让你去执行这个任务,就一定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吗?那个中丞大人不是会杀了我吗?”
潘岳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他是御史中丞,不会草菅人命,再说了,他贵为护国大将军,守卫的便是晋国的子民,又怎会乱杀无辜呢。”
潘岳说完,叹息了一声,道:“龙神周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若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和他为敌。”潘岳见少女一脸茫然,便从旁边拉过一个凳子让她坐下,慢慢道:“周处贵为护国四大将军之一,常年抵御羌族和氐族,护卫晋国边境,使得外族不敢犯我晋国边境,任御史中丞后刚直不阿,朝中许多大臣都被他弹劾过,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少女听得入迷,又问道:“为什么他叫龙神?”
潘岳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江湖传言,周处早年是个地痞无赖,又因为武功高强,为祸乡里,称霸一方。村民拿他没办法,便告诉他说村里有两只怪物害人,只要他能把这两只怪物除掉,村民就心甘情愿跟着他。周处年轻气盛便答应了下来,先是历经曲折上山射杀了白额猛虎,然后又潜入江中搏杀蛟龙,在江中与蛟龙拼杀数日夜,最后与蛟龙一同沉入江中,村民以为他和蛟龙同归于尽,就争相祝贺,在村里大摆宴席庆贺。”
少女呵呵娇笑道:“那他究竟是有多坏,才能让村民这么恨他?”
潘岳莞尔一笑,道:“只可惜,村民们酒足饭饱之际,周处却回来了,据当时在场的人称,周处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到处都是伤痕与鲜血,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手中提着蛟龙的头,只不过奇怪的是蛟龙的眼睛却不见了,从那以后,周处便改过自新,拜入大文豪陆机、陆云门下,最后建功立业,成了名动天下的大英雄,后来,人们发现周处的双眼有摄魂夺魄的能力,就猜测那消失了的蛟龙双眼是被周处吃掉了,久而久之,他就被尊称为‘龙神’。”
少女听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脸崇拜道:“原来那位龙神大人这么了不起啊!”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去的路上,后面的屋顶上有动静,也是他的人吗?”
潘岳点了点头,夸道:“真聪明!聚贤楼是太傅杨骏招揽人才的地方,周处一直都派人暗中监视。”
“那我要是忍不住回头了,会怎么样?”少女有些后怕,小心的问道。
“不会怎样,”潘岳很自然的笑了笑,“周处御下有方,不会对你一个孩子下手,不过,换做别人的话,就要看那人在不在他的死亡名单上了。”
少女心里有些欢喜,难怪他放心让自己去执行任务,有些不高兴的追问道:“那个黑色的匣子呢?他逼着我打开呢!”
潘岳见她嘟着小嘴撒娇的样子,笑了笑,道:“那里面是一种蛊虫,打开后就会飞到你的鼻子里,然后钻进你的身体,啃食你的内脏,这是他用来逼迫犯人的一种方式。”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道:“他这么心狠手辣?”潘岳没有回答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似有深意道:“霜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乱世,心慈手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用蛊虫逼迫犯人的手段,周处以前不屑为之,但现在他却顾不上那些仁义道德,不伤你性命,便是他的底线,只不过我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把盒子收回去了,看来还是念着往日的情分。”
少女开心的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潘岳并不知道,周处之所以收回了装有蛊虫的匣子,是因为少女提到了的那个人,那个潘岳朝思暮想却又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到的人。
周处放过她,是因为她来自荆州,那是潘岳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灵魂毁灭的地方。
潘岳爱怜地看着少女,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赶路去豫州。”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不舍地看了潘岳一眼,慢慢地回到自己的闺房。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潘岳心中百感交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那个和少女年纪同样大小的女孩儿,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痛,永远无法修复的伤。
他强忍住泪水,呢喃道:“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泰冲啊泰冲,还是你的诗深得我心!”
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洛阳城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叫卖声、交谈声、欢笑声夹杂在一起,吵的凌霜耳根子生疼。
她胡乱地穿好衣裳,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梳妆台边,看着铜镜中睡眼惺忪的自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梳洗打扮之后,她快步走到潘岳的房间,在门外站住,轻轻的敲了敲门,问道:“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去楼下雇一辆马车,我随后便到!”屋内传来潘岳温文如玉的声音。
少女闻言,几步跑到楼下,一出门便看到街上繁华的景象,不由得张大了嘴,心中充满了欢喜。她打记事起便跟着潘岳待在河阳,虽然河阳在潘岳的治理下,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但比起都城洛阳,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起前几日到洛阳的时候已是夜晚,街上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行人和巡逻的士兵,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白天虽然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但潘岳吩咐过,不要抛头露面,所以她一直未能见到街上的繁华。
她突然有些不想离开洛阳了,如果能够和主人在这洛阳城中安稳平静的活着,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潘岳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因为这里是洛阳。在洛阳,如果你想活着,就不可能会安稳,也不可能有平静。
不能和潘岳在洛阳城多待些时日,她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这时候,她看到一个雄伟高大,但却骨瘦如柴的少年牵着一匹黑色骏马,骏马身后则是套在它身躯上的马车。
那少年男子约莫十三四岁,体型较同龄人要高大许多,长着一副不似中原人的嘴脸,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脚上一双破旧的草鞋更添凄惨。
凌霜不禁有些嫌弃地“咦”了一声,和潘岳待的久了,她看谁都觉得相貌平平,更何况是这个接近乞丐的邋遢男子。
但是,那男子虽然穷困邋遢,他牵着的骏马却是神采非凡。那黑色骏马四肢高大,毛发乌黑发亮,双眼炯炯有神。凌霜根本不懂相马,但从心底里觉得这马不错,便冲着那邋遢男子招了招手,高声叫道:“那位小哥,能把你的马牵过来让我看看吗?”
邋遢少年闻言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凌霜身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凌霜,脏兮兮的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凌霜有些好奇,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拿出一贯铜钱,朝那少年比划了几下。那少年呆滞的双眼立马发出阵阵精光,便吃力地拉着马车朝凌霜这边走过来。
街上的人看到他靠近,都捏着鼻子远远避开,就在行至路中间的时候,几个衙役模样的男子突然从人群当中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将那少年团团围住。
凌霜个子不高,看不清那几个衙役在做什么,只见到为首的一个衙役腰间挎着佩刀,右手拿着鞭子,不停地喝骂着,凌霜自小便饱读诗书,对那衙役嘴里的污言秽语实在听不下去,便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找一辆马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衙役却猛地抬起手,将手中的鞭子向下挥去,周围立马传来了人群的惊呼声,凌霜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可那少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几个衙役更是对那少年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周围心软的人不忍心看下去,有的远远走开,有的摇头叹息,但却不敢上前一步,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热闹。
凌霜心中难受,小声嘀咕道:“他不会被打死吧?看他的样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就没人能救他吗?”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心中一阵恶心,这些虚伪庸俗、麻木不仁的嘴脸,即便是小小年纪的她,也已经看过不少了。
她壮着胆子朝那几个衙役冲了过去,因为跟在潘岳身边练过拳脚功夫,颇有些力气,一把便将一个体型瘦小的衙役推倒在地,也借着这个缝隙,她看到了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跪倒在地的少年。
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露出了一道道骇人的血痕,脸上一片血污,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是一只手紧紧的牵着缰绳,另一只手苦苦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凌霜有些不忍地看着他,想要伸出手去扶他起来,少年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到半点喜怒。
可还没碰到他的手,就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她推了个猎取额,向地上倒去。就在这一瞬间,那少年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但转瞬即逝。
凌霜一手紧紧抓住缰绳的另一头才停了下来没有倒地,转过头一看,只见那几个衙役恶狠狠地看着她,为首的那个衙役大声吼道:“从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妮子,敢背后偷袭官差,活腻了吧你!”凌霜又气又恨,道:“分明是你们无礼打人在先,这位小哥在街上没犯事,你们凭什么打他?”
凌霜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跟着起哄,纷纷指责这几个衙役。衙役们恼羞成怒,为首那人指着地上的少年,道:“你们可看清楚,这是胡人,是下等贱奴,打了便打了,又能怎样?”
众人闻言,声音便小了下来,不再说话,凌霜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脚上锁着沉沉的铁链,心里对这少年的遭遇更加感到不忍,便大声道:“胡人又怎样?胡人到中原来生活,连陛下都允许,你不让他在这里讨营生,便是违背陛下的旨意,你想公然抗命吗?”
那几个衙役一听,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为首那个衙役慌慌张张道:“小丫头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这胡人在都城中行盗,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这才教训了他一顿。”
凌霜“哼”了一声,道:“你们说他行盗,那证据呢?”
那衙役指了指那马车,道:“这便是证据,这马车价值不菲,这贱奴若不是行盗,又是从何处得来?”
凌霜一时语塞,看了看那少年,期望他能解释,只不过那少年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一言不发,好似此刻发生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凌霜一时心急,道:“小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马车不是你偷的,不然他们会打死你的!”
第六十七章 落幕
诸葛长亭闻言故意对着云端阴险一笑,道:“哦?既然如此,还请钱夫人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吧。”
钱夫人怨毒地看了孟璋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孟璋的声音响起。
“忠义会在钱夫人的手里经营多年,一直未与军部有过冲突,这一次突然叛出人族,一定有什么原因,是以我让人把钱夫人的底细查了个清楚,原来钱夫人的夫君是金家的护卫,在十三年前的金家灭门中遇难。”
孟璋一脸轻蔑,似乎是在故意激怒钱夫人。
钱夫人怒火中烧,恨恨道:“大将军的恩德,妾身十多年来没有一刻敢忘记。”
孟璋淡淡一笑,道:“钱夫人误会了,孟璋并非嘲讽,而是想赎罪。”
他说完,看了看忠义会那边的人,道:“忠义会的许多人都与孟某有仇,孟某也知道这些年做事情手段毒辣了些,既然如此,孟某就在此认罪,愿意听忠义会发落,只不过这些事情陛下从不插手,诸位有什么仇恨,尽管找我孟璋,不必牵连孟家。”
孟璋的话说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孟瑶更是震惊,大声道:“小璋,你胡说八道什么?孟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跟忠义会做交易了?”
云端也低声劝道:“大将军,想要颠覆孟家的不止是忠义会,鬼族人也一心想看着孟家覆灭,就算你把自己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孟家的。”
阿月眼里含泪,小声问道:“爹爹,孟家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孟璋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道:“阿月别担心,爹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月小声质问道:“什么叫不会让我在有事?那爹爹和娘亲呢?还有姑姑呢?云叔叔呢?”
孟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钱夫人淡淡笑道:“陛下和大将军先不要着急,忠义会忠于这世间的道义,如果孟家当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必害怕。”
她说完,望着大厅里的众人,道:“金姑娘不知何故,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但是她早已经将当年的真相告知与妾身,妾身之后所有倘若有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
诸葛长亭点点头,问炎照和沈傲颜,道:“圣君和圣女没有意见吧?”
炎照冷冷看着钱夫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沈傲颜毕竟是晚辈,闻言微微一笑,道:“就按魔尊大人说的办。”
诸葛长亭见状便对钱夫人道:“钱夫人,圣君与圣女既然已经同意了,你就大胆的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不必害怕有人暗算。”
钱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阿月一眼,道:“当年从王宫逃出来的那几名刺客在王宫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是以大将军将他们追到了鬼族边境也不愿放过他们。”
炎照眉头紧锁,疑惑道:“他们看见了什么?”
钱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炎照的话,而是问孟璋道:“敢问大将军,将军夫人李菁可会武功?”
孟璋面无表情道:“贱内手无缚鸡之力,哪会什么武功?”
钱夫人故作惊讶,道:“那可就怪了,据那些刺客所言,他们进入王宫的时候,阿月郡主已经出生,而那些侍卫、侍女、太医和产婆,全都是另外一人杀掉的。”
诸葛长亭闻言装作大惊,问道:“你的意思是,将军夫人房间里的人,不是我族刺客杀掉的?”
钱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些人全都是将军夫人所杀的。”
肖老城主闻言大怒,喝道:“一派胡言,将军夫人温婉贤淑,根本就不会武功,即便她会武功,又为何要杀本族人。”
钱夫人笑了笑,道:“肖老城主有所不知,据那些刺客所言,将军夫人不仅会武功,而且玄术修为还不低呢,能够一面对付鬼族刺客,还能抽出手来杀王宫里的人,这份实力,放在整个人族也排的上号呢。”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她为什么要杀宫里的人,一定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林蒿思索片刻,大声道:“不对,就算将军夫人会武功,她刚产下阿月郡主,绝不可能斗得过那些刺客,又怎么可能腾出手来杀人呢,而且大家都知道,当日将军夫人遇险,是陛下出手将那些刺客击退的。”
钱夫人笑道:“谁说是将军夫人产下的阿月郡主?”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炸开了锅,孟瑶和孟璋却一脸平静。
阿月也被钱夫人的话气的发抖,但见到孟璋如此冷静,便强压住怒火,想看看钱夫人到底还有什么把戏。
炎照皱眉道:“钱夫人的意思是,阿月郡主并非将军夫人亲生?”
钱夫人冲炎照点点头,道:“圣君明鉴,阿月郡主的生母另有其人。”
炎照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只好追问道:“阿月郡主的生母并非将军夫人,那她的生母是?”
钱夫人转过身子看向孟瑶,阴险笑道:“各位就不好奇吗?陛下身为人龙,玄术修为远超常人,虽不能与灵族圣君和鬼族魔尊相比,但对付几个刺客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便是练功走火入魔,也不至于连几个刺客都对付不了。”
林蒿听得愈发好奇,不耐道:“钱夫人有话直说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呢。”
钱夫人见状便不再卖关子,缓缓道:“那诸位听好了,陛下之所以不能出手制敌,是因为她刚产下阿月小姐,将军夫人将产婆、太医等人杀掉也是为了灭口,防止陛下产女的事情被泄露出去。”
她的话刚说完,大殿内立马响起了阵阵骂声和怒吼声,许许多多的人族官员纷纷对钱夫人破口大骂,毕竟人皇在人族的名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炎照眉眼中也有些不悦,责怪道:“钱夫人这话未免太荒唐了些,污蔑人皇陛下**,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钱夫人笑道:“妾身家中只有妾身一人还活着,就算要灭九族,妾身也不怕了,更何况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诸葛长亭见状突然用力地拿起酒杯在桌案上敲了几下,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他盯着孟瑶问道:“陛下,钱夫人所言是否属实?”
孟瑶脸上一派平静,道:“如果我说是假的,魔尊还会有别的证据在等着吧。”
诸葛长亭笑了笑,道:“陛下在刺客行刺前的半年就已不再临朝,直到行刺之后的两个月才临朝问政,让人不得不起疑啊。”
他说着,又看了看孟璋,道:“本座还找到过当年为将军夫人瞧过病的大夫,那大夫说将军夫人练功伤了身子,一生无法生产,此话是否属实?”
所有的目光都移到了孟璋身上,阿月早已惊得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孟璋,希望孟璋能说一个“不”字。
孟璋呵呵笑了两声,道:“魔尊为了颠覆孟家还真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啊,连当年的老太医都找了出来。”
诸葛长亭谦虚一笑,道:“大将军谬赞了,若不是大将军一时心软将那大夫留到了今天,本座又怎会找到他呢,此人此时就在殿外,大将军可要本座将他传上来?”
孟璋摇了摇头,道:“魔尊既然有备而来,孟某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话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所有人都明白孟璋的话代表他已经承认了这件事。
阿月脑中空白一片,她没想到自己养育自己十多年的父母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最敬重的姑姑居然会是自己的母亲,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朝中众人也是一片震惊,嘘声迭起,商部和政部的人既震惊又高兴,而军部的人则个个脸色难看。
林蒿满脸怒气,对着孟瑶喝问道:“阿月郡主既然是陛下的女儿,那大将军必然不是阿月郡主的生父了,敢问陛下,阿月郡主的生父是何人?”
他知道孟瑶已经**,按照人族的族规,她已经做不成人皇,是以对她的话语不再客气。
孟瑶苦笑两声,指着大殿中央那个铁笼子,平静道:“那不就是么?”
众人闻言立马朝那个铁笼子望去,易江湖飞身赶至铁笼子跟前,抓住那黑布,用力一把扯下,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只见诸葛长鸣被几根粗壮的铁链紧紧捆缚在铁笼之内,其中两个巨大的铁钩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将他挂在了铁笼之上。
他头发披散,衣衫破烂,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
炎照见到他,忍不住惊叫出声,“诸葛长鸣!”
诸葛长鸣勉力抬起头,看向大殿上的孟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淡说了句:“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会是在这种境况下。”
他声音微弱,孟瑶在大殿上听不到他的声音,见他遍体鳞伤,只觉得心如刀割,极力忍住悲伤,慢慢起身离开王位,带着笑意朝诸葛长鸣走了下来。
诸葛长鸣看着孟瑶的笑容,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她也是这般笑着,也就是这一个笑,勾走了他的魂魄,让原本无心权力之争的他拼尽一切夺到了魔尊之位,只因为身为魔尊才能护她周全。
孟瑶慢慢朝诸葛长鸣走去,人族官员多对她嗤之以鼻,破口大骂,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拦她。
她慢慢走到了诸葛长鸣身前,隔着铁笼子与诸葛长鸣含情脉脉对视了一阵,笑着问道:“后悔吗?”
诸葛长鸣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想过,我们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见面。”
孟瑶温柔一笑,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那种威严,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含羞般的笑容,她伸出手擦了擦诸葛长鸣脸上的血迹,道:“你受苦了。”
诸葛长鸣忍不住流出了眼泪,道:“是我没用,没有护好你,如果我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被诸葛长亭暗算,更不会让他们威胁到你。”
孟瑶会心一笑,坦然道:“事已至此,不说这些了,鬼族传来魔尊易位的消息之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都是你在护我,今日也该我护着你了。”
诸葛长亭见二人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交心,不由得怒从中起,冷冷道:“诸葛长鸣与孟瑶暗通款曲,为了孟瑶,以奸计夺得魔尊之位,十多年来不顾族内人心所向,屡次偏袒庇护人族,我如今身为魔尊,欲以叛族之罪诛杀二人,诸位可有异议?”
炎照率先发声,道:“魔尊此举不太妥当吧,诸葛长鸣虽与人皇陛下相恋,但二人情投意合,光明磊落,况且他二人在位二十多年来,两族太平,相安无事,也算是为两族百姓造福了,何来叛族之说?”
诸葛长亭冷冷道:“圣君的话不太对,孟瑶已经**,按照人族族规,早就已经不是人皇了,圣君仍口口声声称她为人皇陛下,莫非是想继续扶持孟瑶上位?”
甘青羽闻言大怒,立马骂道:“你放。。。”
他原本想骂诸葛长亭,但见到炎照略带责备的眼神之后,忙把“屁”字收了回去,改口道:“你放心好了,炎龙圣君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干涉人族内政。”
炎照见诸葛长亭话中带刺,也不动怒,淡淡道:“魔尊若是要处置诸葛长鸣,炎照自然不会阻拦,但孟瑶是人族人,即便不是人皇,那也该由人族发落,岂能由魔尊定她的生死?”
人族官员听了炎照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蔡首臣朝魔尊微微躬身道:“炎龙圣君说的有理,孟瑶身为人皇,不顾人族族规与鬼族人私通,按照人族族规当夺去她的王位,再交由律法司审判,还请魔尊不要插手此事。”
诸葛长亭心中愤怒,脸上不动声色,道:“蔡大人说的是,本座方才气愤,一时间说错了话,还请见谅。”
第六十八章 换命
孟璋看着诸葛长鸣和孟瑶,心中百感交集,他叹了口气,又侧过头看了看阿月。
只见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中央的诸葛长鸣和孟瑶,他有些心疼,轻轻拉起阿月的小手,歉然道:“对不起,骗了你这么多年。”
阿月并没有将手抽回去,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孟璋,眼里泪光闪动,轻轻抽噎道:“他是我父亲?姑姑是我母亲?”
孟璋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姐姐和姐夫都有苦衷,我们瞒着你,也是为了保护你,阿月你放心,不管我是爹爹还是舅舅,我都会和以前一样的疼爱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炎照看着诸葛长鸣和孟瑶,心中多了几分敬意与羡慕,转而对人族众大臣道:“孟瑶虽然违背了人族的族规,但念在她多年来为人族尽心尽力的份上,炎照斗胆,请诸位从轻发落。”
人族众官员私下里小声议论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孟瑶。
蔡首臣想必是因为蔡商君和肖千羽的关系,对军部的仇恨并不像以前那么深了,他听了炎照的话后,率先道:“圣君所言有理,孟瑶在位多年,虽有失德之处,但并非不可饶恕。”
林蒿立马反对,大声道:“族规神圣,不可动摇,人皇陛下何等圣洁,孟瑶置族规与族人不顾,与敌族族长私通,欺瞒族人,残杀无辜,令我族蒙羞,被天下人耻笑,倘若从轻发落,如何让人族百姓信服。”
蔡首臣心中知道林蒿打得如意算盘,只要把孟家给扳倒,军部群龙无首,到时候人族的大权必将落到政部和商部手里,而商部的势力又敌不过政部,到时候政部一家独大,他就可以独揽朝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心中思虑咱三,坚决道:“孟瑶既已**,那必定不是人龙之身,如今人龙未现,人族内忧外患,此时处置孟瑶,大为不妥,倒不如先封锁消息,让孟瑶继续当政,暗中命人寻找人龙,待人龙现身之后,再治孟瑶之罪不迟。”
蔡首臣的话说出来,许多人族的官员表示赞同,林蒿与林雪舟父子二人脸色铁青,林雪舟更是低声骂道:“这个老狐狸,当初信誓旦旦要覆灭孟家,如今天赐良机,他却从中作梗。”
林蒿叹了口气,无奈道:“官场里面尔虞我诈,蔡老鬼无非就是怕孟家倒了之后军权归到政部,他胆子小,为求自保,所以不肯对孟家下杀手,倒也不奇怪,只可惜这么久的谋划,眼见孟家就要覆灭,却发生这等事。”
诸葛长亭冷哼一声,突然朝人族众人问道:“敢问在孟瑶被龙灵选中之前,上一位人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人族众人闻言立马大惊,又开始忧虑了起来。
诸葛长亭冷笑道:“人龙出现极难被发觉,倘若孟瑶一辈子找不到人龙,又或者孟瑶从中作梗,找到人龙之后将其杀害,难道你们打算让孟瑶做一辈子人皇吗?”
他说完,又冷冷道:“人族的事情我不关心,可诸葛长鸣是我族前任族长,他与敌族族长私通,罪同叛族,本座定不会饶他,至于人族要打算如何处置孟瑶,那就要看各位的决定了,不过我奉劝各位千万要慎重,到时候人皇**却仍高居王位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知道天下人对人族会是什么看法。”
人族众人面面相觑,林雪舟见事情有了转机,忙大声道:“孟瑶叛族,罪不可恕,孟璋知情不报,助纣为虐,残杀无辜,当与孟瑶同罪。”
此话一出,政部许多官员都纷纷附和,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全是讨伐孟家的声音。
诸葛长亭听着人族官员对孟家的谩骂,心中得意无比,突然拍了拍手,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本座一言。”
人族官员闻言慢慢安静了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诸葛长亭,想看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肖老城主一脸愤怒,愤愤道:“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人族什么时候沦落到鬼族人来出谋划策了,天不佑我人族,天不佑我人族啊。”
诸葛长亭听到了肖老城主的话,轻蔑的笑了笑,道:“诸葛长鸣与孟瑶犯下的罪行虽然不可饶恕,但他二人毕竟曾是一族之长,本座觉得,对他二人的处置,可以做些变通。”
林雪舟不悦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二人虽曾是一族之长,难道就可以罔顾人伦,目无法纪,背叛族人吗?”
诸葛长亭并不生气,道:“诸位且听本座细细道来,二人原本犯下的乃是死罪,但念在二人曾为一族之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他二人当中有一人愿意亲手杀死对方,那活下来的人便可以从轻发落,诸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人人脸色大变,大多都在小声议论诸葛长亭心肠歹毒,但也都觉得是个好主意。
云端心头颤动不已,他知道诸葛长亭真正想要的不是让他们死,而是让他们活着受折磨,死去的人一了百了,而活着的人即便不受责罚,一辈子也难以心安,这一生都要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
孟瑶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愁色,她看了看被关在里面的诸葛长鸣,问道:“你我注定不能长相厮守了吗?”
诸葛长鸣并不害怕,温柔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杀了我吧,这样你才能活命,阿月还小,需要你陪着才行。”
孟瑶泪水不停地落下,道:“是我害了你。”
诸葛长鸣笑得很开心,道:“当年是我苦苦追着你,要说谁害谁的话,也是我害了你,只可惜这么多年没能和你相处过几日,真是遗憾,我死后,把我埋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他说着,突然改口道:“我犯傻了,诸葛长亭不会把我的尸体交给你的,我死了以后,带着阿月离开,好好地活着,不要为我报仇,不要再插手人族的事务,以为他们做了太多,早就已经不欠他们的了。”
孟瑶把泪水擦干,脸色恢复如常,下令道:“取我剑来。”
站立在大殿王位两旁的侍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该不该听孟瑶的,几人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将孟瑶王座边的佩剑托了过去。
孟瑶并不取剑,对着那几名侍女张开了双臂,大声对人族众人道:“这身龙袍,孟瑶穿了二十多年了,今日也该脱下了。”
几名侍女闻言,想起来平日里孟瑶待她们不薄,一时间眼眶泛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孟瑶微微一笑,柔声道:“哭什么,从今以后我和你们都是同样的人了,你们再也不必怕我了,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服侍我了。”
几名侍女闻言擦干眼泪,为孟瑶脱下龙袍。
孟瑶脱下龙袍之后,身穿一身黄色素衣,她从几名侍女手中接过佩剑,然后只听“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又猛地插入地面一尺来深,青玉石板顿时四分五裂。
她护在诸葛长鸣身前,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把,冷冷看着在场众人,大声道:“诸葛长鸣今日不会死,有谁想要我孟瑶的命的,尽管来取好了。”
诸葛长亭面色阴冷,冷冷道:“孟瑶,诸葛长鸣是我鬼族的人,你若是一心护他,可别怪本座出手了。”
话音刚落,炎照却慢慢站起了身,对孟瑶道:“陛下尽管带着人出宫,有炎照在,没有人可以靠近陛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孟瑶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火焰便旺几分,待他走到孟瑶跟前时,他全身上下已全部被火焰包围。
孟瑶心生感激,柔声道:“孟瑶已非人龙之身,担不起圣君的陛下二字。”
炎照浑身上下被火焰笼罩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淡淡道:“陛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炎照十分佩服,像陛下这般真性情的,天底下已经没几人了。”
诸葛长鸣对炎照心有忌惮,他知道炎照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几位绝顶高手,自己虽然得到龙灵,功力大进,但毕竟时间太短,对玄术武功的运用还不够自如,若当真动起手来,自己一定会落于下风。
他天性谨慎,没有绝对的把握绝不会做决定,只好将内劲散去,不悦道:“炎龙圣君武功盖世,有您护着孟家,自然是无人敢上前对孟瑶动手,但是圣君似乎忘了,灵族与人族盟约的前提是人皇在位,如今孟瑶已不是人皇,圣君还要强行出头,难道想挑起灵族和我族的争端?即便圣君要救下孟瑶,可诸葛长鸣是我族叛族,圣君却要护着他离开,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吧,莫不是,圣君与诸葛长鸣或者孟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炎照语气镇定,淡淡哼了一身,道:“魔尊不必逞口舌之利,炎照所作所为与灵族并无关系,魔尊若是不服气,不妨到灵帝面前参我一本。”
甘青羽见平日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炎照居然也会用话来噎人,震惊之余,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口笑出声来。
沈傲颜见鬼族众人脸色难看,忙瞪了甘青羽一眼,甘青羽这才悻悻的垂下脑袋,但依旧偷笑不停。
诸葛长亭正在愤怒之际,突然听到云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魔尊大人,诸葛长鸣已是一介废人,你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送给陛下,人族上下一定记得你这个人情。”
林雪舟拍案而起,怒道:“胡说八道,孟瑶已不是人皇,有什么资格代表人族,况且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着去保护她的姘头,真是可笑。”
云端眼中杀机立现,直勾勾地盯着林雪舟,道:“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你应该明白,在这座大殿里,除去灵族和鬼族的高手不谈,能够阻止我却又愿意阻止我的人,一个都没有。”
林雪舟闻言看了看大殿里人族众人,一时间才猛然发觉,原来所有的高手都在军部,虽说他们现在不一定还会效忠孟家,但是放眼望去,能够阻止云端的只有孟氏姐弟二人,而姚飞羽此刻在大殿外面,如果云端真的要动手,人族确实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想到这里,他冷汗直下,脸上嚣张的神色慢慢变为惊慌与害怕,林蒿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忙把林雪舟拉了下来,低声道:“孟家的丑事虽然败露,但终于孟家的人还是不少,若是没有人族百姓的支持,先不要与他们起争执。”
云端见林家父子不再说话,又对诸葛长亭道:“魔尊大人,我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诸葛长亭笑了笑,看了诸葛长鸣一眼,道:“交易?你想要换诸葛长鸣?”
云端点了点头,道:“诸葛长鸣已经是一个废人,你留着他的命无非就是为了要颠覆孟家而已,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可能再威胁你的统治,与其杀了他,倒不如拿他换些有价值的东西。”
诸葛长鸣讥笑道:“可本座实在想不出,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诸葛长鸣,若是用人族的边塞五城来换诸葛长鸣的命,本座倒是勉为其难可以答应,只可惜你做不了那个主啊。”
云端不慌不忙道:“边塞五城是人族边境的驻军之地,就算我做得了这个主,也不会拿它交换的。”
他见诸葛长亭脸色难看,又道:“不过惊雷剑,我倒是可以交给你。”
五长老闻言,大骂道:“臭小子,我就知道惊雷剑不在罗曲手里。”
云端淡淡一笑,道:“惊雷剑就在我手里,你把诸葛长鸣交给我,我便把剑交给你。”
诸葛长亭笑了笑,道:“惊雷剑本来就是我鬼族的圣剑,就算诸葛长鸣把他送给你了,就凭惊雷剑也不可能换回诸葛长鸣的命。”
云端没想到诸葛长亭竟然如此贪婪,正要开口斥责,却听到甘青羽的声音传来。
“惊雷剑不够,那加上鬼族神谕呢?”
第六十九章 落定
云端急道:“黑豆,你疯了吗?”
甘青羽坦然一笑,道:“我可清醒着呢,以你的脾气,魔尊大人要是不放人,你一定会和他闹下去,到时候肯定是你吃亏,神谕和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哪一天黄纱回来了,知道我为了神谕弃你于不顾,只怕会恨死我呢。”
云端听了甘青羽的话,心理越发着急,道:“可是黄纱怎么办?”
甘青羽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
诸葛长亭心中狂喜,他虽然不知道云端和甘青羽口中的黄纱是谁,但神谕失而复得对于鬼族来说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他生怕甘青羽反悔,故作不信,问道:“听甘公子所言,鬼族神谕在你手中?”
甘青羽并不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方才云兄弟提出来的交易,魔尊大人觉得如何?”
诸葛长亭笑道:“若云护卫和甘公子的话是真的,本座倒没什么意见,只是甘公子如何证明鬼族神谕在你手上?”
甘青羽从腰间的一个香囊里把沙漠之心取了出来,拿在面前看上几眼,又对诸葛长亭道:“世上目光短浅之人不识鬼族神谕,魔尊身为鬼族族长,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奥秘吧?”
诸葛长亭一看到甘青羽手中的沙漠之心,眼睛都快发出光来,作为魔尊,他自然知道有关沙漠之心和鬼族神谕的秘密,他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问道:“敢问甘公子,我族神谕,为何会在你手中?”
鬼族众人见状,便已确定甘青羽手里的就是神谕,一时间又惊又喜,纷纷劝诸葛长亭把神谕取回来。
甘青羽闻言把沙漠之心装了回去,道:“我与鬼族神谕有缘,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神谕,是以也绝不会交还给魔尊大人,魔尊若是想强抢的话,尽管动手好了。”
诸葛长亭看了看炎照,心中有些忌惮,又看了看族人和诸葛长鸣,心中权衡再三,沉声道:“好,这个交易,本座答应了。”
甘青羽笑了笑,道:“魔尊为了诸葛长鸣叛族一事而来,如今既然已经答应放过诸葛长鸣,那是不是该离开人族了?”
诸葛长亭一心想要得到鬼族神谕,也知道有炎照在这里,鬼族不可能从人族讨到便宜,想到这里,他爽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既然甘公子一心想救诸葛长鸣,本座便卖甘公子这个面子。”
甘青羽闻言慢慢走向云端,道:“云端,把惊雷剑交出来吧。”
云端闻言叹息一声,从桌案下取出一个三尺来长的木匣子,递到甘青羽的手里,小声问道:“你把神谕交了出去,黄纱怎么办?”
甘青羽接过木匣子,对云端低声笑道:“放心吧,我能把它交出去,就能再把它拿回来,黄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诸葛长鸣的性命却危在旦夕,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族的困境解决了再说。”
他说完,带着那木匣子慢慢朝诸葛长亭走去,到了他跟前的时候,将那木匣子递给诸葛长亭,道:“还请魔尊过目。”
诸葛长亭先是将那木匣子接过,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然后将那木匣子随手丢在地上,他运起内劲,慢慢将惊雷剑拔出剑鞘,只见惊雷剑每离开剑鞘一分,他周身的雷息便强烈几分。
他心中狂喜,随即很快又将惊雷剑放回剑鞘。
云端心中一直很好奇,惊雷剑虽说是鬼族圣剑,但他把惊雷剑带在身边如此之久,除了能够用内劲带动雷电之息外,他并没有发现惊雷剑有何神奇之处,为什么鬼奴、五长老还有诸葛长亭会对它如此重视,难道它里面还隐藏了什么秘密吗?
甘青羽见诸葛长亭得到惊雷剑后很是高兴,又一脸贪婪地看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不舍地看了沙漠之心一眼,然后十分爽快地递到了诸葛长亭手中。
云端知道甘青羽表面上十分平静,内心却非常煎熬与痛苦,想到黄纱,他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一阵愧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沙漠之心给夺回来。
诸葛长亭的将沙漠之心从香囊里拿了出来,一触碰到沙漠之心,立马就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传遍了全身,那种寒意并非是因为寒冷,可诸葛长亭又说不上来为何会如此,只好运功护住身体。
可不管他怎么运功,那股寒意都无法退散,片刻之后,诸葛长亭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白霜,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众人正在惊疑之际,他突然大叫一声,叫声凄厉无比,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甘青羽情急之下正要上前查看,炎照却已经飞一般挡在他身前,道:“别碰他。”
鬼族众人又惊又怒,易江湖暴跳如雷,抄起一柄铁斧对着甘青羽道:“好小子,你敢暗算魔尊,魔尊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是隐龙圣君的儿子,鬼族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甘青羽也不示弱,骂道:“放你的臭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暗算诸葛长亭了?”
易江湖急道:“定是你在鬼族神谕中动了手脚,否则魔尊又怎会如此?”
甘青羽不怒反笑,讥讽道:“笑话,我带着沙漠之心就没事,偏偏你们魔尊刚拿在手上就出事了,若是他这般无用,还好意思当什么魔尊啊,趁早退位让贤吧。”
易江湖气的脸色发白,还要争吵,炎照却轻声呵斥道:“青羽,少说两句,救人要紧。”
他这话明里是在斥责甘青羽,暗里却是在指责易江湖只顾与甘青羽斗嘴,不顾魔尊生死。
易江湖毕竟在江湖混迹多年,立马就听出了炎照话中的意思,他对炎照很是忌惮,只好闭口不言。
炎照见鬼族众人都不再说话,这才慢慢靠近诸葛长亭,伸出手将他身子扶正,慢慢将真气渡入他的体内。
盏茶功夫过后,诸葛长亭的呼吸渐渐沉稳了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血色,鬼族众人正在大声赞叹炎照之时。
炎照突然间收了真气,周身火焰瞬间消失,猛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甘青羽赶紧跑过去扶住炎照,急道:“圣君,你没事吧?”
炎照慢慢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大碍。”
诸葛长亭蓦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沙漠之心,眼中多了几分得意,他将沙漠之心放回到香囊,装入怀里,然后起身朝炎照躬身道:“素问炎龙圣君古道热肠,今日得见才知传闻不假,方才若不是炎龙圣君出手相助,只怕本座非死即伤啊。”
炎照淡淡一笑,道:“魔尊好手段,炎照佩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诸葛长亭眉开眼笑,道:“圣君但说无妨。”
炎照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此物戾气太重,魔尊将其带在身边,还需修身养性,否则必将遭其反噬。”
诸葛长亭得意笑道:“说实话,甘公子将它送给本座时,本座还担心这东西是假的,可经过方才的变故,本座确信它便是我族神谕。”
炎照坦然一笑,不再说话,在甘青羽的搀扶下慢慢朝自己的位子走了回去。
甘青羽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圣君刚才为何要救他,让他死了岂不是更好?”
炎照叹息道:“他毕竟是鬼族族长,若当真因为鬼族神谕身死人族,两族之间的战争必定无法避免,况且他是因你手中的神谕出的事,到时候我灵族也脱不了干系。”
甘青羽疑惑道:“可是沙漠之心不会害人的,云兄弟和我都碰过它,都不曾有事,为什么诸葛长亭会是这般模样?”
炎照慢慢坐回到位子上,悠悠道:“沙漠之心是天外陨石吸收天地之灵气与日月之精华所化成,又有活人的精血滋养,本就邪门,你和云端一心向善,是以没有遭其反噬,而诸葛长亭心术不正,武功越高,遭到的反噬也就越重。”
甘青羽心中大惊,低声问道:“圣君已经知道沙漠之心的事情了?”
炎照微微一笑,道:“沙漠之心的传闻由来已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甘青羽见炎照颇为匹配,问道:“圣君是被沙漠之心所伤?”
炎照摇了摇头,道:“诸葛长亭被沙漠之心的阴气所伤,我为他运功疗伤时,他将阴气渡入到我的体内,只怪我太大意,没有提防他,才着了他的道。”
甘青羽闻言又惊又怒,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诸葛长亭真不是东西。”
炎照叹了口气,道:“他虽被阴气所伤,但以他的本事,绝不会如此不济。”
甘青羽疑惑道:“圣君的意思是,诸葛长亭刚才受伤是装出来的?”
炎照目光深邃,道:“半真半假吧,他虽受伤,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危,他装出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让我出手,你想想,堂堂魔尊都被伤成这样,其他人必定不敢出手,在场的人有这个实力救他的,也就只有我了。”
甘青羽问道:“他如此笃定圣君会出手救他吗?”
炎照笑道:“他料定我不敢让他死,猜到了我一定会出手救他,所以趁我给他疗伤时将阴气逼到了我的体内,此人心机颇深,他日必将成为我族大敌。”
甘青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声道:“也就圣君你有这么好心,换做是我,我才不会救他,管他是死是活,他知道我不会救他,自然也就不会自讨没趣装下去了。”
炎照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净说胡话,你今后可是要成为隐龙圣君的人,行事需以灵族大义为重,怎能由着性子胡来?”
甘青羽有些不服气,道:“圣君也大不了我几岁,说起话来的语气却跟我爹一样,又是灵族大义,又是家族荣誉,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说完,又焦急地问道:“圣君,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炎照摇了摇头,道:“我修炼的是火系玄术,沙漠之心的阴气奈何不了我,调养一阵子便好了,你无需担心。”
他说完,扬声道:“魔尊大人,惊雷剑和鬼族神谕都已得到,是不是该放人了?”
诸葛长亭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他说完,起身朝着孟瑶欠身道:“陛下盛情款待,本座感激在心,族内琐事太多,本座就先告退了。”
他话说完,易江湖突然问道:“魔尊,就这么放过诸葛长鸣吗?那我儿子岂不是白死了?”
诸葛长亭笑着劝道:“易长老,冤家宜解不宜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不忘了呢?”
易江湖眼里含泪,悲愤道:“杀子之仇,岂能忘记?还请魔尊为属下报仇雪恨。”
诸葛长亭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冷冷地看着易江湖一字一句道:“我说了,让易长老忘了,易长老明白本座的意思吗?”
易江湖原本还要争辩,但看到诸葛长亭满脸的杀气之后,只好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憋着泪,悲声道:“属下听令。”
诸葛长亭见状,看了看身后忠义会的众人,便对人族的官员笑道:“忠义会所作所为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当年的真相,不至于被孟家蒙在鼓里,与我族联盟,也是为了躲避军部的追杀,本座若是走了,诸位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吧?”
林蒿赔笑道:“魔尊哪里话,忠义会揭发孟家的丑事,是我人族的大功臣,我们怎么会找他们的麻烦呢?请魔尊放心,人族一定会对忠义会的人论功行赏,对孟家也绝不轻饶。”
诸葛长亭点了点头,又问沈傲颜,道:“许破大将军的军队还驻扎在都城外面,如今人族人皇不在,盟约也就不复存在,敢问圣女,按照灵族族规,这军队是不是该撤了?”
沈傲颜看了看云端,又看了看炎照,一时拿不定主意。
炎照对她微微一笑,道:“灵帝不在,圣女做决定便可。”
沈傲颜点了点头,扬声道:“灵族与人族盟约虽已不在,但不忍看人族百姓受难,魔尊若是答应不出兵进犯人族,灵族大军自然会离开人族境内。”
第七十章 绝路
那几个衙役见状愈加猖狂,道:“你这丫头如此袒护他,必然是他的同谋,老实跟我们回衙门,免得吃苦头。”
凌霜委屈的跺了跺脚,冲那少年吼道:“你是傻子吗?你快说这马车不是你偷的啊!”
那少年依旧如一尊石人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那几个衙役大笑出声,道:“小丫头,你说这马车不是他偷的,但决计不是他自己的,你且说说,这马车是谁的,要是说不清楚,可就要跟我去衙门里还好说说了。”
“这马车是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几个衙役正在给凌霜下套,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人横插一脚,心头一阵火起,便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见。于是一边转过身子,一边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话还未说完,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几人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参见王爷!”
那几个衙役慌忙跪下后,周围的百姓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凌霜赶紧转过身看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皂色宽大长袍,头戴长冠的少年男子,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英俊却又不失威武,他身旁还有两名骑着马的华服中年男子,见状大喝道:“大胆,见到楚王殿下,竟敢不跪,该当何罪。”
凌霜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跪了下来,忐忑道:“民女不知楚王千岁驾到,望王爷恕罪。”
楚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凌霜,又看了看那名被打的浑身是血的胡人,面色缓和了下来,淡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恩后,楚王又接着问那几名衙役,“你们为何要为难这位姑娘?”
那几个衙役心中害怕的要死,因为面前的这个楚王是出了名的性格暴戾,而且好半打抱不平,又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他们思索片刻,其中一个领头的衙役答道:“禀告王爷,这胡人偷了您的神驹,这丫头想必是他的帮凶,这才要抓她会衙门受审的,并非欺压百姓,还请王爷明察。”
楚王怒哼一声,道:“即便是怀疑此人行窃,也当交由衙门审理,无凭无据就敢当街行凶,实在是目无王法。”
那几名衙役吓得立马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道:“卑职知罪,还请殿下看在我们恪尽职守的份上,放过小人。”
楚王厌恶地摆摆手,道:“回衙门领一顿板子,此事就此作罢,以后若再敢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便按大晋国法论处。”
几人忙磕头谢恩,逃离当场,跑的比兔子还快。
楚王又看了那胡人一眼,然后冲左边的一名带刀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名护卫心领神会,翻身下马,拔出佩刀朝那胡人走去。
众人惊呼连连,赶紧避开。
凌霜见那护卫面容冷峻,杀气腾腾,不禁为那胡人担心,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护卫不理会凌霜,身形微微一晃,便避开凌霜,到了那胡人身前,然后猛地抬起刀,一刀砍了下去。
凌霜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而那个胡人便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就连刀劈了过来,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只在凌霜惊呼的那一刻,嘴角才微微抽动了一下。
只听“当”的一声,那护卫的刀将那胡人脚上的铁链斩为两截,然后还刀入鞘,快速走开,朝楚王复命后,又回到了马上。
凌霜的心跳个不停,心中对楚王多了些好感,看着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些笑意。
楚王破天荒地冲凌霜笑了笑,道:“姑娘心地善良,只是出头之时,还需要考虑自身的安全。”
凌霜躬身道:“殿下的话,民女记住了。”
楚王又看了看那胡人,道:“陛下仁德,准许胡人在中原生存,你们只要奉公守法,便是大晋的子民,大晋的法律,也一定会保护你们。”
右侧的一名护卫小声提醒道:“殿下,我们该出发了,太子爷还在等着呢。”
楚王点点头,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此地。
凌霜望着楚王离去的背影,心中暖暖的,然后看了看那个胡人,也顾不上他身上的血污,轻轻把他扶了起来,然后说到:“我们要去豫州,雇你做我们的车夫,你看怎么样?”
胡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凌霜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凌霜开心的帮他把马车拴好,然后带着他走进聚贤楼,吩咐一个老仆人,道:“你带着这位大哥去沐浴,好好洗干净,然后找一身换洗的衣裳给他。”
那仆人一看那胡人,立马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向后退了几步,嫌弃道:“凌姑娘,这可是胡人。”
凌霜不解道:“我知道啊,胡人怎么了?”
那仆人愤愤道:“老奴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服侍的可都是些达官贵人,要老奴服侍这肮脏下贱的胡人,恕难从命。”
凌霜杏眼圆睁,小脸气得通红,可又偏偏拿他没办法,毕竟他在聚贤楼已经待了大半辈子了,自己说到底也只是这里的客人。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慢慢从楼梯上传来,只见潘岳气定神闲地慢慢走了下来。
潘岳见凌霜一脸不高兴,问道:“霜儿,怎么了?”
凌霜尚未说话,那老仆人就抢道:“潘大人,你给评评理,凌姑娘让我服侍这胡人沐浴更衣,这不是糟践老奴吗?”
潘岳看了那胡人一眼,并没有说话,然后小声呵斥凌霜,“你这丫头,当真不懂事,怎能让老人家服侍胡人呢?”
凌霜不服气,正要争辩,潘岳又道:“这样吧,这人是你带回来的,你亲自服侍他。”
凌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里都快要憋出泪水,最后用力一跺脚,气道:“我来就我来。”
那胡人心中刺痛一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已经没有过任何感觉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试图溜走。
凌霜眼里噙着泪水,跑过去一把将那胡人拉了回来,似乎真的要带着他去沐浴更衣。
那老仆人一下子便慌了,因为他知道潘岳对这个小姑娘有多宠爱,他活了几十年,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察言观色的本领也非比寻常,知道潘岳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他也明白潘岳是太傅大人的贵客,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一念及此,老仆人慌忙从凌霜手中拉过那胡人,谄笑道:“凌姑娘身份尊贵,怎么能让凌姑娘受累呢,这种事情,交给老奴来办就行了。”
老仆人带着胡人离开,凌霜则板着脸,嘟着小嘴和潘岳置气。
潘岳笑了笑,摇头道:“你这丫头,就爱多事。”
凌霜任性道:“什么叫我多事?那个胡人那么可怜,就因为他是胡人你们都这么瞧不起他,不把他当人看吗?”
潘岳小声道:“他是胡人还是汉人我并不关心,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我在楼上都看见了,楚王司马玮,连杨骏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这胡人见了他,一点都不害怕,就连刀子从面前划过,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他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胡人。”
凌霜知道自己误会了潘岳,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他那么可怜,要是把他赶走,又会有人欺负他的。”
潘岳无法,无奈道:“那便依你,把他带在身边,但事先说好,到了豫州,我就会赶他走,现在是非常时期,行事需万分小心,以后再不要带陌生人回来了,知道吗?”
凌霜点点头,赶紧答应,又问道:“主人,刚才那个楚王,好生厉害,我看那些衙役都怕他的很。”
潘岳笑了笑,道:“楚王司马玮,先帝的第五个儿子,当今天子的异母弟,手握生杀大权,又执掌军队,为人乐善好施,深得民心,这一次从豫州回来之后,我们一定要得到他的支持。”
凌霜委屈道:“不过他身边那两个人好凶,一看就不是好人。”
潘岳笑出声来,道:“这你倒是说的没错,那两人叫公孙弘和岐盛,刚才那个拿刀的便是公孙弘,他们二人品行不端,楚王重用他们,必回招来大祸。”
不一会儿,老仆人便带着那胡人出来了。
凌霜看了看他,见他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后,明显精神了很多,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问道:“对了,我叫凌霜,你叫什么名字?”
胡人依旧是神情呆滞,好半天才说出了一串话,只不过凌霜一句也听不懂。
凌霜望了潘岳一眼,潘岳摇了摇头,道:“他这是胡语,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潘岳又看了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凌霜赶紧把之前的那贯铜钱递到胡人手里,问道:“我们要去豫州,豫州,你知道怎么去吗?”
胡人接过钱袋,一把放入怀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潘岳则让老仆人把行礼收拾好之后,和凌霜坐上了马车,胡人则在前面驱马前行。
几个时辰之后,潘岳等人就已经离开了洛阳城,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快速行进着。
行至一片树林的时候,潘岳原本在闭目养神,双眼突然睁开,并伸手将随身携带的长剑拿了出来。
凌霜一惊,小声问道:“主人,怎么了?”
潘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道:“听!”
凌霜赶紧将耳朵贴在马车的小窗旁,耳畔传来的是马蹄声、车轮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偶尔还会有鸟鸣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潘岳小声道:“车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而且轻功不差。”
他话刚说完,又听到旁边的树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树顶掠过。
这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一个略显清脆的女声传来。
“潘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潘岳会心一笑,把长剑收了起来,扬声道:“潘某奉太傅大人之命,前往豫州恭迎汝南王到洛阳城议事,肖帮主这是要去哪里?”
“那可真是巧了,肖某奉家师之命,也是前往豫州接汝南王到洛阳议事,不过潘大人身后带着一群尾巴,要是到了豫州,王爷见到了,怕是会不高兴的,潘大人若是不介意,肖某便帮潘大人把他们打发掉,如何?”
潘岳谢道:“如此就有劳肖帮主了。”
他说完,小声对前面驱车的胡人道:“再快一点。”
几人行至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便望见前方有一处房屋,离得近了,才看见那屋子高两层,前方的屋檐下挂着几个白色的灯笼。
潘岳笑了笑,道:“万幸在这荒远之地遇上了一间酒肆,要不然就只能在外面歇脚了。”
胡人闻言便赶紧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到了那酒肆外面,潘岳将凌霜接了下来,正要往里面走,却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听声音好像就是白日里的那个肖帮主。
“潘大人。”
潘岳等人回过头,只见身后两人骑着骏马快步赶了过来。
当先一人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青色大氅,头戴方巾,模样俊秀。
另外一人同样穿着青色宽松大氅,头戴长冠,年纪稍长一些,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那年轻俊俏的男子到了潘大人跟前,道:“潘大人,我帮你打发了那些尾巴,你也不等等肖某。”
潘岳忙抱歉道:“潘某急着赶路,忘记了肖帮主了,实在是对不住。”
肖帮主倒也不和他客气,指着潘岳对身旁那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潘岳潘大人,不仅是大晋三大文豪之一,还是大晋第一美男子呢。”
那男子见状忙躬身道:“草民拜见潘大人。”
潘岳连忙将他扶起来,道:“肖帮主见笑了,不知这位兄台是?”
那男子彬彬有礼道:“在下皇甫名。”
潘岳听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想了片刻,问道:“神医皇甫谧皇甫前辈和兄台的关系是?”
皇甫名笑道:“正是家师,草民从小被师父收养,赐姓皇甫。”
第七十一章 出逃
孟瑶身居王位多年,早已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但这几年间,每每想到那一日在圣龙窟第六层见到的那两个字,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清楚的记得,第六层的石壁上全是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那两个字,如刀刻斧凿一般刻在了孟瑶的脑子里,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孟瑶呼吸变得微微急促起来,很多次准备将那两个字说出来,但只要一看到殿内的众人,就忍不住将话憋了回去。
她深知那两个字一旦说出来,立马就会使整个天下震动,人族从此再也不会被其他三族轻视,这是百年甚至千年难得的机遇。
但同样,伴随着机遇,接踵而来的也有可能是祸端,一旦出了任何纰漏,人族也许会落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孟瑶最终决定不将那两个字说出口,沉默在当场一言不发。
炎照玄术极高,很快便察觉到了孟瑶的异样,问道:“陛下,可有难言之隐?”
孟瑶朝炎照微微一躬身,道:“圣君恕罪,并非孟瑶有意欺瞒,只是这两个字干系太大,一旦说了出来,必将天下大乱,孟瑶不敢拿人族和天下人的命运做赌注,还请圣君见谅。”
诸葛长亭知道孟瑶不是那种危言耸听的人,因此更加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字可以令天下大乱,但她也知道以孟瑶的性子,她既然说了不会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就一定不会告诉给别人,即便自己逼她,她也许会说谎搪塞自己。
一念及此,诸葛长亭故作不悦道:“人皇陛下可真会故弄玄虚,当日云护卫也陪同陛下进了圣龙窟,到了第六层,陛下不敢讲,云护卫不会也不敢讲吧?”
众人对那两个字也是十分好奇,听了孟瑶的话后原本一脸失望,闻言又全部看向云端,希望云端能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云端倒是爽快,没有任何犹豫,面无表情道:“据陛下所言,那两个字是罗刹族的文字,云端见识浅薄,并不认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又是一片惊呼,虽然没能知道那两个字的真相,但人族的圣龙窟居然留下了罗刹族的文字,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林蒿思索良久,皱眉道:“据人族典籍记载,历代罗刹王都没有到过人族,这罗刹族的文字是谁留下的?”
众人听出了林蒿话里的意思,他言外之意便是孟瑶和云端在故意说谎欺瞒大家。
炎照微微一笑,扬声道:“林大人记错了,人族历史上有一位罗刹王是到过人族的,不然青石城的神谕又是如何得来的?”
他说完,又问孟瑶道:“敢问陛下,六层二字,是否与‘神’有关?”
孟瑶听了炎照的话,点头笑道:“圣君果然才智过人。”
炎照笑道:“能让天下大乱的,只有罗刹族有这个本事了,而罗刹族的强弱又和罗刹王息息相关,只有罗刹王成神,罗刹族才有让天下大乱的本事。”
他说完,看了看诸葛长亭,道:“魔尊大人,圣龙窟内藏着了不得的秘密,魔尊可愿与炎某进去一探究竟?”
云端闻言,略有些疑惑,小声问孟璋道:“圣龙窟是我族圣地,炎龙圣君怎么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这不像是炎龙圣君的作风啊。”
孟璋轻声赞叹道:“炎龙圣君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诸葛长亭不会答应与他一起进入圣龙窟。”
云端更加疑惑,道:“我看的出来,诸葛长亭十分想知道圣龙窟的秘密,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同意的。”
孟璋解释道:“诸葛长亭对圣龙窟的秘密痴迷不假,但他向来狡猾谨慎得很,绝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你想想,圣龙窟的秘密事关罗刹族的神,他若是不知道还好,倘若知道了,有朝一日罗刹王追寻真相,他绝对躲不过去,况且他之前用计伤了炎龙圣君,此番炎龙圣君邀请他进圣龙窟,若是伺机报复,只怕他难以招架。”
云端大惊,道:“炎龙圣君受伤了?”
孟璋淡淡道:“炎龙圣君为其疗伤时被他暗算的,没几个人瞧出来而已,那点小伤对炎照来说算不了什么,诸葛长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害怕炎照寻仇,所以绝不会答应炎照的邀请,炎照猜到这些关系,料定他不会答应,所以才邀请诸葛长亭进入圣龙窟。”
云端又问道:“炎龙圣君为何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孟璋笑道:“炎照的话,会让诸葛长亭误以为他会存心报复,所以不敢在人族多留,如果我猜得没错,诸葛长亭一定不会同意,而且会立马离开人族。”
云端啧啧称奇,没想到孟璋如此冲动易怒的一个人,也会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便看着诸葛长亭。
只见诸葛长亭爽朗一笑,道:“圣君盛情邀请,本座岂能推辞,不过圣龙窟毕竟是人族圣地,我们说到底是外族人,进入他族圣地,终究不合规矩。”
炎照一听,略有些惋惜,叹道:“魔尊说的是,是炎某欠考虑了。”
诸葛长亭见状对人族众官员道:“此间事了,本座便不再叨扰了,孟家和云护卫到底该如何处置,那就是诸位的事情了,只不过,孟家根深蒂固,诸位若是不想他日被报复,还是早做打算吧。”
他说完,又起身朝炎照道:“炎龙圣君,有缘再见。”
炎照淡淡一笑,回礼道:“会再见的。”
诸葛长亭倒也爽快,说完就带着鬼族众人离开了大殿,而人族众官员群龙无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人恭送魔尊。
待鬼族人离开大殿之后,炎照也朝着人族众官员道:“云护卫于灵族有恩,灵族必当报答,今日炎某护送陛下和云护卫离开都城,诸位如果不肯放人的话,炎某只能得罪了,待炎某将人送出城之后,便不再插手贵族事务,诸位若是对炎某有怨言,他日可向灵帝奏明,所有过失,炎照一人承担。”
他说完,对着孟瑶和云端道:“陛下,云护卫,请。”
云端和孟璋、阿月等人闻言快步跑向孟瑶。
孟瑶朝炎照道了声谢,便拔出长剑将诸葛长鸣的囚笼劈开,斩断他身上铁链,但他的琵琶骨被铁钩贯穿,孟瑶不敢将它拔出,只好含泪心疼道:“你先忍着,等出城了我再差人为你医治。”
诸葛长鸣忍住疼痛,笑道:“不疼,有你在,这点伤算什么,就算是现在死了,我也不害怕。”
孟瑶见他说出一个“死”字,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有我在,你死不了。”
她将诸葛长鸣小心搀扶着,然后让云端把诸葛长鸣扶住,看了看大殿中的人族众官员,道:“孟瑶位居人皇二十多年,虽与诸葛长鸣相恋,**产下阿月,但从未做过危害人族的事情,二十多年来,鬼族与人族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虽无开疆拓土之功,但也无弃城割地之过,今日一别,与诸位君臣情分已尽,他日再见,只怕是刀兵相向,若是孟瑶身死,孟家覆灭,还请诸位念在多年情谊的份上,放过小女寒月及云护卫,孟瑶自即位以来,二十多年来除了孟家先祖,还未向人跪下过,今日权且当时孟瑶求诸位了。”
孟瑶说完,不顾孟璋和云端的劝阻,朝着人族官员的方向重重跪下,沉声道:“孟瑶在此谢过诸位了。”
肖老城主叹息一声,起身躬身道:“陛下,老臣一心效忠孟家,奈何陛下所行之事犯了人族大忌,请恕老臣不能再追随左右,请陛下放心,孟家若真是遭了难,就算是豁出去老臣这条命,老臣也要保住阿月小姐。”
林雪舟和其他对孟家有怨气的人听了肖老城主的话之后,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连一向对孟家忠心耿耿的肖老城主都不再效忠孟家,那其他军部的人到时候也一定有很多不再追随孟家,忧的是如果肖老城主一心护着阿月的话,到时候还真的不敢把阿月怎么样。
许多军部的大臣都起身朝孟瑶欠身道别,并都保证不会伤害阿月。
林蒿与林雪舟脸色铁青,他们恨不得把孟家人杀个干净,而且他们知道,对于孟瑶和孟璋而言,他们并不怕死,他们唯一的软肋就是阿月,而如今阿月的安全得到了保证,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定会殊死抵抗。
孟瑶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坐了二十多年的王位,又看了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王宫大殿,心中感慨万千,毅然转过身,扶起阿月往殿外走去。
阿月面无表情地跟在孟瑶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不出心里是开心还是生气。
军部里面也有不少人追随着孟家离开,有的是仍旧对孟家忠心不二的大臣,有的是孟家的亲戚,比如孟老城主。
数十人刚走出大殿,就看到了禁军、暗卫守在大殿之外,姚飞羽站在最前面,面具下的她看不出喜怒。
炎照见到姚飞羽,心中隐隐有些发慌,他知道以姚飞羽的性子一定不会支持孟瑶,如果姚飞羽这个时候不让孟瑶离开,自己与她势必免不了一场打斗。
姚飞羽看到孟瑶之后,微微欠身,语气不冷不热道:“孟瑶,殿内之事,卑职已经知道了。”
孟瑶淡淡一笑,道:“姚统领是打算抓我还是帮我?”
姚飞羽慢慢摇了摇头,道:“禁军只忠于人皇陛下,不听命于其他任何人,你如今既然不是人皇,飞羽自然不再听命于你,禁军不插手政事,至于你是否离开,飞羽也不会过问。”
她说完,吩咐身后禁军为孟瑶让出了一条路,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孟瑶他们离开。
禁军常年待在王宫内,与孟瑶相处的时间颇多,得知真相后虽然很难相信,但是他们也不愿意与孟瑶为敌,听到姚飞羽的话后,便赶紧让开,一齐向孟瑶欠身行礼。
人族的官员不敢在炎照手中抢人,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孟家,便一路跟在后面,看到禁军为炎照放行,不禁有些动怒。
林蒿看了一眼姚飞羽,怒道:“姚统领,你就这么看着人族的叛徒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姚飞羽转过头看着林蒿,冷冷道:“禁军只听人皇陛下的命令,孟瑶刚退位不久,林大人就想着要行行人皇大权了吗?”
林蒿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愤愤道:“无论如何,绝不能放孟瑶离开都城。”
姚飞羽闻言向后退了两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对林蒿道:“林大人,禁军是不会留下孟瑶的,林大人若真要留住孟瑶,不妨亲自动手。”
林蒿见状,顿时不敢说话,只好愤愤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孟璋一脸冷笑地看着林蒿,威胁道:“以前我不杀你,是害怕闹翻了之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现在不一样了,你如果还有那个胆子来招惹我,尽管可以试一试,看看你的脑袋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林蒿再也不敢说什么,林雪舟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劝道:“爹,先忍一忍,不要和孟璋纠缠,孟瑶在位二十多年,宫里的人多少和她有些情分在,等出了宫,百姓对孟家喊打喊杀,到时候他们总不能把百姓全都杀了吧。”
他说完,又小声道:“我已经让人把话放出去了,到时候只要孟家离开了王宫,人族百姓一定会对付他们的,到时候我们再集结军队讨伐孟家,百姓绝对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蒿叹了口气,愤愤道:“也罢,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让他们再嚣张几天,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孟璋,以泄我心头之恨。”
孟瑶叹了口气,道:“当年将他扶为政部首臣,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祸端。”
孟璋小声对孟瑶道:“姐姐不必担心,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