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入目是茫茫一片白,隐约可见被覆盖了的黄沙。
漫天的雪伴着凄厉的风卷了进来。景舞放下帘子看向对面妆容精致的人,十多天了,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慕情,我们进沙漠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一日我就带不走你了。”景舞看着慕情,她脸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不要,纵你带我走又如何?”慕情久未开口,此刻声音沙哑,像埋藏千年的古墓被挖开,沉淀在时光里的感情被风干,都是寂寥。
“你自己想好,我并没有多想冒着杀头的危险带走一位和亲公主。即便我二哥不喜欢你,你也不必嫁给莫邪这样一个异族王子。一旦嫁给他,你就再无机会回京,终生都在古罗族。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走不走?”
景舞实在很不欣赏慕情得不到二哥的回应,就自暴自弃,自请和亲的愚蠢做法。
她一向温柔宁和,此次却激进的很。
“我算哪门子的公主,不过是你父皇的一枚棋子罢了。”慕情言语间满满都是自嘲。
“怪只怪你自己上赶着被他利用。”
“是啊,我抢着被他利用。我如今已在和亲的路上,还能抗旨让父母兄弟为我陪葬吗?”慕情竟笑了起来。
“我既能带你走,就自有万全之策。”景舞踢了踢脚下的暖炉,倾城容颜上满是不耐,不耐烦她这样不相信自己。
“你想的太简单了。”慕情说完竟合起眼睛不再开口,马车里又恢复了沉闷。
很久很久以后,景舞才知慕情为什么如此说。
到了傍晚,风雪更加肆虐。外面的人传话进来,说是到了往生林,只能在林外暂驻,等明天古罗族的迎亲使来接。
往生林,寸草不生的沙漠里的一片森林,诡异的存在。是古罗族的天然屏障。传说由古罗族的亡灵幻化而成,保护他们的子孙不受外族入侵。千百年来,多少想统一古罗族的帝王派出的将士们 ,只要踏入往生林,无一生还。
“公主,帐篷搭好了。”是承画的声音,承画承墨两兄妹是叶庭深派给景舞的暗卫,景舞总觉得来监视她的,便一直都不冷不热。
景舞和慕情先后下了马车。
“静安公主,平宁公主。”丫鬟们和送亲将士们的声音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景舞走在前面,回头去看慕情,眼前的场景让她心惊。
火红的嫁衣被风撕扯着,猎猎翻飞。平日宁静如水的人,此刻的脸美的绝望。
这不是出嫁,这是一场献祭。景舞心里没来由的不安,很不安。
回到帐篷里,衣服已经被风雪打湿,景舞穿着平日的白衣倒没什么,只是慕情的裙摆太长,早已泥泞不堪。
承画唤守在外面的小丫鬟拿两套衣服进来,慕情却突然开口“让她把这次和亲准备的礼服都拿进来吧。”
片刻后,丫鬟便送来了衣服。
“去沐浴吧,你衣服已湿成这样。”景舞拿了干净的衣服递到慕情手里,对方却没有接。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也罢。”
景舞沐浴完换好了衣服出来,慕情却还守着那一堆礼服发呆。
“让你走你不走,偏要做出这一副样子来让人担心。”擦擦头发走过去,景舞倾国倾城的脸此刻眉头微皱,难掩担心。
拿起最上面的那套礼服,慕情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那样的小心翼翼。
“自遇到他,我便开始绣这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欢喜。起初,他不冷不热的,我觉得没关系。我是尚书的女儿,京城的才女,和他也算门当户对。只要我努力,终归会有好结果。可我太傻,不明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慕情将头埋进礼服,虽没有出声,但景舞知道,她在哭。景舞上前抱住她,并在心里骂了二哥景恪几句。
慕情从小便是如此,有什么事都忍着。她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虽都是擅隐忍的性子,但她们的忍是不同的。
景舞因为有三个哥哥宠着,骨子里藏不住的无法无天,她的忍是因为她愿意忍。慕情则是为世俗的人情冷暖所迫,连哭泣都是无声。
两个人相识在宫里的御花园,那时景舞八岁,慕情十一,和景恪一般的年纪。
慕情被云妃的女儿景音推倒在地,说是慕情偷了宫里的东西。景舞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景音又在仗势欺人了。
心想着坐在地上的姑娘可真蠢,比景音还高了一个个头儿呢,都不知道反抗,一声不吭的。
景舞上前一脸嫌弃地把她拉起来。
“你是谁家的女儿?”
“慕尚书家的。”
“你一个尚书家的女儿,怎的这样软弱?”
“她是公主,我怕给爹爹添麻烦。”
慕情从小,就只会为他人考虑,她活得太优柔寡断。
景舞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隐约记得自己抱着慕情,然后,然后就睡着了?
景舞摇了摇头,不对!自己是晕倒的!
摸了摸腰间,展兮给她的迷~药果然不见了,应是慕情在自己抱着她的时候拿的,又趁机对自己用了药。
糟了!太大意了!
匆忙唤人点灯,不出所料,帐内果然没有慕情!
传了所有的丫鬟将士,都说没有见过慕情,只能先压下消息继续找。景舞心慌的厉害,有很不好的预感。
往生林!景舞直觉她一定进去了。
正打算进林去找,却被承画拦住了。
“公主,危险!”
“怕死就滚回叶庭深身边去!”景舞冷喝。
“公主,您出事了属下无法和将军交待。”承画拉着景舞,不为所动。
“那你是打算跟我动手了?”
承画进退两难。
“让承墨告诉我二哥,慕情出事了。另外通知展兮,明天天亮他不能到这儿,我们的交情就算尽了。”景舞说完便向林子里走去,也没带将士,知道他们不想进来,自己也不想再搭几条人命。
承画无奈放开手,让哥哥承墨给将军去了急信,自己跟着进林子。
这公主也实在任性,明天早晨,展公子怎么可能到?
风雪已停,月光格外皎洁,映着地上的雪,竟也不是那么黑。慕情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她一心求死,这一路走来却一点危险都没遇到。还真是可笑,如今连求死都不顺。
约莫是走累了,就那样坐在雪地上,极寒的夜她几乎感觉不到冷。
慕情看了一眼这皑皑白雪,觉得这样一死倒也干净。
手腕处,血涌出来,生命在流失,慕情却从来都没有如此心安过。
她这短短一生,都在惶恐,在不安,在挣扎。如今,终于可以自己选择。
景恪,愿来生,两相顾。
景舞这一刻如此感激老天给她的这双夜间能视物的眼睛,循着慕情的脚印找过去。她的轻功是展兮教的,在这天下都没几个人追的上,很快承画就看不到她的影子。
同样的路,景舞走的就不如慕情顺畅了,到处都是机关,接连被困住,很快就伤痕累累,血染白衣。
心突然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慕情!慕情你出来!慕情!你到底在哪!慕情!”景舞用剑斩开脚上再次缠上来的藤条,声嘶力竭的怒喊。慕情没有武功,照自己的处境看来,她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脚上的枯藤很是难缠,景舞放弃做无用功,冷笑道“说什么魑魅魍魉,结果却是机关尽布,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暗处的人听到景舞的话,做了个手势:放她走。
本以为还会遇到重重险阻,没想到接下来居然出奇的顺利。
即使景舞轻功再好,在树林里也慢下许多,当她找到慕情的时候,慕情已到极限。
入眼是刺目的红,慕情身上的嫁衣,景舞傍晚才见过。她说,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自己绣的。
她的血在雪地上晕开妖冶的花,却一滴都没流到嫁衣上。
景舞跑过去时候连摔了好几跤,几乎连滚带爬到了慕情身边。
“慕情!慕情你听着,你不醒来,我就屠了你全家!”景舞抱着慕情不能相信,这不可能,若是二哥的事,慕情绝不会自杀的!除非有其他让她不得不死的理由,慕家人,一定是慕家人!
他们总是逼她,一定是他们逼她的!
“对了,我有药,我有很好的药的!”景舞将展兮给自己的药统统拿了出来,手抖的厉害。
“展兮的药活死人肉白骨,你一定没事的!”将能用的药全给慕情塞了下去,又拿愈伤散倒在她手腕处。
慕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展兮的药果然有奇效。
“伤口没了,没了,慕情!”景舞很少流泪,此刻却痛哭失声,原来这就是死亡。
“没用的......”
景舞耳边传来慕情虚弱的声音。
“你醒了!你别说话,我背你出去,你坚持一下,只要天亮了,只要天亮,展兮就到了,你一定没事的!”景舞说的语无伦次,心里很清楚结果,却拒绝接受。
“你从不做无谓的挣扎,这次怎么这样固执?”慕情伸出手擦干景舞的眼泪。
“我带你出去。”景舞试图背起慕情,却被慕情拉住了。
“你听我说,我这短短一生,为爱求而不得,受尽苦楚。叶将军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要任性,你们不要步我和你二哥的后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慕情虚弱的几乎没有声音,景舞将耳朵贴近她嘴边才勉强听清。
“你放心,我不会再违逆父皇的意思,这次回去我就和他成婚,到时候你帮我做嫁衣好不好......”
“帮我......告诉你父皇,希望他......遵守承诺。”这是慕情的最后一句话。
白天还在眼前的人,就这样再无声息,景舞一直活的顺遂,才知道无能为力四个字,字字锥心。
抱着慕情的尸体呆滞地坐在雪地里,等天亮。
天亮了,只要展兮来,慕情就会醒来。只要二哥来,慕情就一定会活过来。
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可是景舞没有等来展兮,没有等来景恪。
只等来了叶庭深,以及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第一章 雪引旧事
血,到处都是血。景舞从梦中惊醒。
“夫人醒了?”外面传来承画的声音。
夫人?是了,算起来,自己嫁给叶庭深也有快一年了,竟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恩,让絮儿端水进来吧。”
“公主,水来了。”絮儿自小跟着景舞,算是比较了解景舞的心思,即便景舞嫁做人妇,称呼也一直随着以前,并未改变。
景舞正打算洗漱,看见絮儿的头发上亮晶晶的。手微顿了下,“下雪了?”
“是啊,是今年的初雪呢,昨儿晚上就下了,竟还不小,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景舞呆呆向窗外看去,慕情,你可有伴着这风雪来看看我?
“差人到花园剪几枝腊梅放在我屋里罢。”
“是,公主。”
收拾妥当,景舞打算出府。
“夫人,将军在等您一起用早膳。”承画连忙开口,看夫人的意思,是又不打算用膳?
“告诉他不必等我。”脚下没有停留的离开。
快出大门的时候,管家张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夫人想去哪里,奴才派人去给您准备马车。”
说来这夫人自嫁过来就从未出过府门,当时连三天回门的时候都没回宫。今天这大雪纷飞的,真是奇怪。
“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
景舞朝宫里走去,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这冰天雪地里。
“将军,夫人出去了,让您不必等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叶庭深,承画心里苦啊,之前在往生林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又天天看这两人的脸色。自己是这天底下最苦逼的暗卫,不对,明卫好不好?
“知道了。”叶庭深雕刻般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清冽低沉的声音也是不喜不怒,承画看不出什么端倪。
叶庭深起身去了书房,一桌子菜动都没动,承画又让人撤了下去。
“唉,都一年了,将军日日等她,可她什么时候来过。听说啊......大婚的时候,她是穿着白衣嫁过来的......”
“什么?那多丧气!将军竟会娶这样的女子?要我说,那公主也忒不识好歹了,虽说她是公主,可咱们将军少年封将,长的也是万里挑一,天下再没有比他更俊的了。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嫁进来,她神气什么!”
“你新来的吧,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见过那公主。”
“见过她又怎样?”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的就是她了。那张脸啊,就跟天仙儿似的,你说她神气什么?”
“那又怎样,还不是空有一副皮囊,我看将军早晚得厌了她!”
收拾碗筷的两个小丫鬟叽叽咕咕的,已经走出去的承画又折了回来。
“你们两个,收拾好了就去福伯那里领罚走人。”
“承画姐姐,不知我们两个做错了什么?”两个小丫鬟不明所以。
“将军府不留口舌太快,背后议论主子的人。”
“是......”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不甘心地应声。
刚搭好的茅屋,白玉的桌凳,一杯清茶,自博自弈。
破茅屋配价值连城的白玉,因着里面那风华绝代的人,竟一点也不突兀。
“你倒是好兴致,一点也不像一个质子。”景舞拍掉肩上的雪,坐到莫邪的对面。
莫邪抬头,邪魅娟狂的脸,美的张扬,美的妖孽。
看着景舞,时隔一年,她沉静了不少。
“从未想过,你会来我这里。”莫邪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笑的邪气。
“今日是她的忌日,想着这世上或许只有你还想着她,就来看看。”
“何出此言?”
“她怎么着也算你未过门的妻子,多多少少你也该痛上一痛。”
“自欺欺人,你若如此怕没人记得她,就当我在想着她好了。”莫邪放下茶杯,起身到屋檐下,看了看院中。
“呵,就知道你不会走正门。”看着从墙角过来的脚印,莫邪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以为看你这个质子是逛御花园吗?还要层层审批,麻烦得紧。只是没想到王子好雅兴,深宫之中,自得悠闲。”
景舞把玩着棋子,看了一眼莫邪。
“说起来,这茅屋还是你三哥帮我搭的,这白玉也是他送的。我与你们兄妹,有缘的很。”莫邪说的戏谑。
三哥怎么会和他走的这样近?看来自己一年没出府门,错过了不少故事。
“怎么,他打算养你当男宠?”
“怎么会?他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莫邪一步步走近景舞,仔细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惜,丝毫没有波澜。
景舞懒得再与他玩笑,“为什么送过来的质子会是你?”
“哦?此话何意?”
“不要跟我装傻,你是最受你父汗重视的王子。英雄出少年,听说你在古罗族各个部落间都很有威望,此次被我景国收服,按理说,你父汗宁可自己来做质子,都不会让你来。因为只要你在,你们就有复起的希望。可为何你在这里一年,你父汗既不派人来看你,也没有想任何办法接你回去?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太聪明了。
“你看,你都知道我如此重要,你父皇怎么会不知道呢?”
“问题在于,你父汗没有做任何争取,甚至是很积极地送了你来。”
“又或许,我的父汗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重视我呢?”莫邪避重就轻。
果然与景舞预计的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看来你是要长长久久待在我们皇宫里了,以后见面的时候不会少,改日再来看你。”也不待他回话,景舞便跃身出去了。
“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呢......”呵!改日再见。
景舞觉得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她总觉得那天晚上往生林里莫邪也在,可若是如此,他没有理由看着慕情死在往生林,任由景国以此为借口发兵,落到今天的地步。
本以为或许今天能找到点线索,查出慕情究竟为何自杀,谁知......
回到将军府,向自己的景深院走去。谁曾想半路上,
“阿绎”
听到二哥的声音,扭头望去,叶庭深也在旁边,景舞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她披风也没穿,那样单薄地立在大雪中,叶庭深的脸越来越黑。
“进屋去说。”叶庭深开口。
“絮儿,倒茶。”景舞拿了一枝腊梅在手间把玩。絮儿知她不喜欢红色,特特挑了白色的腊梅。
“阿绎,她在哪?”景恪还是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景恪,可景舞自往生林回来就觉得她这个二哥碍眼的很。
景舞在往生林火化了慕情,骨灰在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当初她死的时候你没来,现在都成灰了,你怎么反倒问她在哪?”景舞觉得好笑。
她的表情让叶庭深心疼,她始终解不开心结,认为是他们和父皇害死了慕情。可是,依她的性子应该大闹才对,没想到她从往生林回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叶庭深不明白的是,以为她会更抗拒出嫁,要逃离自己了,没想到她竟妥协。
叶庭深知道,这一定和慕情有关,可是除了景舞自己,没人知道慕情最后说了什么。
小舞,你可知,你并不了解慕情?
第二章 心病难医
“怎么,她还是不肯告诉你?”展兮在满屋子的药材中上窜下跳的,白色的衣服早就没了原来的颜色。
“恩,还是老样子。”景恪叹了一口气。
展兮看看火候,抹了一把汗,“知足吧你,吃我的药,她连我的面都不见。小爷我说什么了吗?”
……
景恪沉默良久,“我是她亲哥哥。”
“拉倒吧你,就这事儿来说,你是她亲儿子也没用。”某人没眼色地继续捅刀子。
景恪“……”
“对了,你都没得她的好脸色,叶庭深那厮更是水深火热吧!”某人继续上窜下跳中,配置药材的同时不忘关心关心昔日情敌的家庭生活。
景恪扶额,“管好你的药吧。”
“忘了告诉你,这次的药制好,她的腿就能彻底痊愈了。”展兮看了看火候,又添了几块儿炭。
“有你的医术在,我从不担心她的腿,只怕她知道真相受不住。”
“算了,你也别瞎操心,慕情的事儿吧,她查得厉害,知道真相是早晚的事,你以为你们能瞒多久?”
景舞手里的梅花已经七零八落,“将军今日很闲吗?”二哥走后叶庭深还守在她这里。
叶庭深上前拿过景舞手里的花,“不是她死就是别人死,当时和亲是收服古罗族最好的时机。小舞,这是她的选择。”
景舞不语,那天的事涌进脑海,像要撕裂她。
她抱着慕情在雪地里坐了一夜,动都不敢动,她觉得慕情只是睡着了,只要等来展兮,一切就会像没发生过一样。
坐废了双腿,几乎冻死。
结果她等来的不是希望,是叶庭深的十万铁骑。
看到那些兵马,景舞什么都明白了。
慕情死,或者说和亲公主死在往生林,是为了给景国一个出兵的借口。
说什么邪魔,什么幻灵,什么守护,都是骗人的。
往生林里有的,只是数不清的机关。景舞第一次进来,就明白了他们只是装神弄鬼,带兵打仗的将军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们的机关错综复杂,实在难破,难怪景国改朝换代这么多年,前来征战的将士无一生还。
到了父皇这里,应该是有了破解机关的办法,只是缺乏一个出兵的理由。古罗族危在旦夕犹不自知,竟得寸进尺求娶公主,简直自取灭亡!
作为景国的嫡公主,为了这家国天下,就是让景舞自己和亲,她也无话可说。
可她始终无法解开心结的有三件事,不能理解的有一件事,总共四件,梗在心里,夜夜难眠。
其一,为什么和亲的是慕情?景舞原以为慕情情伤过重,自暴自弃。可无论如何,她不会自杀,这个理由说不通。
其二,为什么要瞒着她?叶庭深,展兮,她的三个哥哥,没有人不知道她与慕情的情谊。即便不帮她劝慕情,也不会不告诉她,让她看着慕情死。
其三,二哥和展兮为什么没来?
其四,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莫邪当晚在树林里的话,为什么看着慕情死而不出手相救,他不可能不知道后果。
慕情死前说,让自己告诉父皇,希望他遵守承诺。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交易,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的交易。
慕情,你走的潇洒,留下这许多谜团让我日夜不安。我多想你,我多恨你。
当初景舞从往生林回来一个月的时候。腿伤还没有大好,就曾杀去尚书府,也就是慕府,差点没把老皇帝气死。可惜慕府早已人去楼空。她才知道,慕尚书卸甲归田了。
短短一个月,京城换了天地。这一切,以慕情的死为代价。
景舞觉得头疼,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这件事却始终过不去。没人肯告诉她实情,她自己又找不到线索。
“我不想与你说她,你走吧。”景舞揉揉眉心,不耐地逐客。
“夫人在这里,不知要为夫走去哪?”叶庭深一贯清冷低沉的声音,不变的冰块脸,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景舞的身影晃了晃,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叶庭深打定主意,不能让她再这么别扭下去了。
“承画,去传膳。”叶庭深吩咐道。
“你晨起又未用膳,是存心让我担心吗?”叶庭深语不惊人死不休。
……
他性子冷,她由原来的随性到现在的寡言。说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不说,他不问。
叶庭深突然的转变,让景舞石化中。
站在旁边的絮儿高兴的要晕过去,谁说她们公主不受宠了?将军平日全身都冒着寒气,何时这么温柔了?
某小丫鬟一步一步挪到门口,飞快溜走。
叶庭深:恩,是个可造之材。
景舞:……
今天大家都疯了吗?
无视景舞的冷脸,叶庭深为她布菜。看着自己眼前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景舞恨恨地想咬上一口。
假惺惺!连皮囊都这么假惺惺!这张脸,还有这双手,谁能想到他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心之所向之处,行动必到。这才是景舞。
咦?怎么没声音?咬的太轻了?景舞更加用力。
“小舞,桌子上的肉不够你吃吗?”叶庭深眉间眼角都是笑意,仿佛咬的不是他。
将军在笑,将军在笑啊!啊啊啊!站在一旁的承画心里在咆哮,也默默退了下去。
“哼!”景舞放开他的手,觉得很是解气。
叶庭深揉了揉手,这丫头还真狠心。
但是......某冰山莫名的好心情!
“承画承画!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絮儿激动地想耍宝。
“不用猜,我也看到了。”承画拒绝给絮儿耍宝的机会。
“真是无趣,你就不能配合我嘛!”絮儿气鼓鼓的。
“要配合啊……去找我哥啊~”承画坏心眼的想逗逗她。
“你……我不与你说了。”絮儿羞红了脸转身就跑。
“不许欺负她。”虚空里多出一个人,是承墨。现在叶庭深在景舞那里,也不需要他守着,他就开溜了。
“痛啊!”承画惨叫,头上挨了一记爆栗。
这是亲哥吗?这真的是亲哥吗?!承画简直可以预见未来的悲惨生活。
到了晚上。
“你还不走吗?”他不会真的要留下来吧……
“为夫不在夫人的房里,要走去哪里?”某冰山死皮赖脸,若无其事。
走去哪里?!平日睡哪你就哪去!
“我这里不留你。”景舞和衣滚进被子里,“你快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
他应该走了吧……景舞昏昏沉沉快要睡着。
突然,隔着被子腰间多了一双手。
熟悉的清雅墨香,是叶庭深。
这样的动作,让景舞想到了两年前,那时她才十七。叶庭深呢?对了,他大她三岁,应是二十。那时一心想要逃离与叶庭深的婚约,还大闹过将军府。曾以为一定不会嫁给他,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未明大师的预言。
感受到腰间的手渐渐收紧,景舞心里叹了口气。
两年了,人人都说他们应该在一起,可他们为何还一直在原地打转?
第三章 往事随风
那时景舞十七,不知愁,不知情。常在阁楼上舞剑。
九岁时,景舞央三哥景风向父皇求情,希望父皇准允她出宫住到景风的王府。
“三哥~你就帮帮我呗!”景舞作可怜的小白兔状。
景舞从小就模样好,这水灵灵的可怜兮兮的哀求,在大哥景御那里可是百试百灵。
“帮你是可以,那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呢?”某公子哥不买账,眯起好看的桃花眼,懒懒的扇着扇子,一副欠揍的样子!
当时景舞还没学武练剑,并不能用打架这简单有效的方式来解决。
灵机一动,伸手夺走某人手里这两日新换的扇子。
“啧啧啧,三哥你这都什么审美观......这上面的画这么丑你也拿着当个宝贝~”
“快还给我。”某公子哥伸手想夺回来,作战失败。
“让我猜猜,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送你的?张大学士家的?李侍郎家的?不对不对,三哥你是不是又偷偷去青楼了!”景风也不过比景舞大了一岁,可见这花丛老手是从小培养的。
“小小年纪,你到哪学的青楼,小心大哥揍你!”景风还想抢。
“大哥才不会揍我,他忙着处理去守陵的事宜呢,要不我还用得着你帮我求情吗!”景舞作势要撕。
“好好好!我帮你求情还不成吗!”
“干嘛这么不情不愿的,依我时常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斑斑劣迹,父皇说不定早想把我送出宫了。”景舞将扇子还给景风。
......
“你还知道啊!”
于是景舞就顺利出了宫,只不过不是去景风的府邸,而是去景恪的府邸。
这是老皇帝放景舞出宫的唯一要求,景风气的直跳脚,什么叫跟着他保准要学坏?!
景恪长景舞三岁,和叶庭深一般的年纪。因十分喜静,景舞偶尔太闹,便将景舞发配到了府里最偏的一座阁楼络阁。
“络阁?”景舞微念出声。
“倒是和我的小名很相配,这阁楼和我有缘,我喜欢!”
景舞的小名叫阿绎,是她三岁时大哥景御帮她娶的名字,望她欢喜络绎不绝。络绎,络绎,真是缘分!
“不是有缘,是大哥前几日特地让我提前为你准备着的。”
景恪温润的声音让景舞很是羞愧。她这几日因为大哥要去守陵却没有提前告诉她,正生闷气呢。
“大哥他猜到我要出宫了呀?”
“你可见过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大哥?”
看着小丫头耷拉着脑袋,景恪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无妨,他不会怪你的。”
“那大哥什么时候启程?我去送送他。”景舞闷闷地开口。
“今晨出发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什么?!”景舞朝城门跑去。
偷偷被景风从宫里带出来过几次,京城的大路她还是基本熟悉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心情变得这样快。景恪不放心地跟了上去。(作者大大想说,您此时才十二岁,也是个孩子好吗?!)
到底还是慢了,景御已出城门。就是这个时候,景舞发誓要学好轻功。
景舞气喘吁吁想上城楼,
“大胆!这里岂是你能上去的!”守城门的将士冷喝。
“放她上去。”景恪及时赶到。
“是,三皇子!”守城的将士此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这是得罪了谁啊!
本以为好日子到头了,没想到景恪却并未追究。
“大哥!对不起!阿绎在京城等着你回来!”景舞对着景御远去的背影大喊,尽管知道景御根本就听不到。
行人纷纷侧目,哪家的小姑娘,长得如此标致大方,只可惜疯疯癫癫的......
堂堂嫡公主啊......景恪皱眉,这个妹妹他不认识的。
景恪和景舞走远后。
“你说你蠢不蠢,连公主也敢拦。幸亏这三皇子是个明理的。换了旁人,你的小命啊,早就没了!”
守城的将士正在被带头的戳着脑门数落,此刻心里对景恪很是感激。
景舞总算是安生待在了景恪府里,这一待就是八年。
八年里统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景舞学会了耍剑,而且水平不一般。二是景风流连花丛,好色的名声名震京城,家喻户晓。
八年里,头四年景恪最为头疼的事就是景舞的琴棋书画,请遍了京城里各行有名的师傅,各个都被她气走。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只好应了她的要求,请了个师傅教她耍剑,不过条件是她必须认真学习琴棋书画。
教景舞耍剑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展兮。
那时展兮十六,还是翩翩少年如玉,还未走上痞里痞气这条不归路。
看着眼前清清秀秀,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少年,景舞觉得二哥在耍她。
“喂,你露两手我看看。”
景舞站在花树下,一身白纱,倾城容貌已初见,一身气度绝对担得起嫡公主三个字。
可是她一开口,展兮就知道为什么景恪交待说,不要用看一般公主的眼光来看景舞。
展兮起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收剑。
“喂,你要教我的就是这些花架子吗?我要学的是真功夫。”
展兮:......
景恪明明说随便教教的,看来是行不通了。
景舞学了四年,景恪瞧着也算有模有样,是块练剑的好料子。
皇后华寻怀景舞时,想着若是个女孩就希望她能有惊鸿之舞。可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景舞死活跳不好舞却把剑耍的贼顺溜。
展兮说景舞是柔软不足,刚劲有余。景恪叹息,他这个妹妹,刚硬的从不是手中的剑,而是人。
那日景舞向往常一样练完剑后倚在阁楼上远望,街市上突然骚动起来,她探身下望,只见少年戎装在身,似是雕刻出来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无形中给人清冷之意。但这并不能消退那些姑娘们恶狼扑食的劲头,一个个打扮的花骨朵似的往前凑。
展兮啊展兮,你平日总和我三哥争谁是这京城最英俊不凡,受姑娘欢迎的,今儿个不用争了,有个碾压你俩的出现了。景舞心想。
少年抬头,四目相对,他眼底的疏离直击景舞心头。
额……就是冰了点儿。
她记得二哥晨起用膳时说过,叶相第二子,风姿卓越,十八封将,护我边疆安宁,今日回朝述职。
能让二哥夸的人从来都不多,景舞就暗暗留了心,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值得二哥这样夸!
看来他就是叶相二子叶庭深了。
却说刚刚,叶庭深收回眼神,嘴角微微扬起。
景舞,原来这就是你。
第五章 君心难测
没过多久,皇帝召他的儿子儿孙入宫,宴功臣。
“父皇他宴功臣,叫我这公主去做什么?”景舞嫌弃地看着眼前复杂的宫装。
“公主不是很想皇上吗?正好借这次机会可以看看他。”絮儿在一旁劝道。
“谁说我想见他了?”景舞嘴硬,敲了一下絮儿的头。
“公主~”絮儿很是委屈。
“好了好了,去告诉我三哥,不必等我,我自己后面来。”
看着那一身素衣,景恪额头掉下黑线,就知道她后面来不会乖乖穿宫装。
“二哥,你说你也不劝劝她。她这么穿父皇铁定生气。”景风往嘴里扔进一颗花生米,看热闹不嫌事大。
果然,皇帝大怒,为了这个如此不知礼仪的女儿。
“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
“你看,老头子生气了不是~”景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
“她想引起父皇注意罢了,随她吧,左右你我在这里,怕什么。”景恪不在意地开口。
“皇上~您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尖细娇糯的声音,恨不得粘到皇帝身上,是二公主景音的母妃云妃。
“都这样大了,还是如此不知礼仪!”
“舞儿啊,看看你把你父皇气的,听说你这些年琴棋书画很是长进。不如表演一番,让你父皇看看。”云妃假意解围,明知景舞没好好学。
景舞心里冷笑,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
“景舞不才,只有武艺还稍稍精通,不知父皇想看吗?”
“你!”
“皇上皇上~你看你又气了不是~”云妃轻抚着老皇帝的胸口。
“景舞既说她舞跳的好,您何不好好欣赏一下呢?也顺便看看她这些年的成长。”云妃故意曲解景舞所说的武艺为舞艺。
“好了,你就跳一场吧!”老皇帝发话了。
景舞看了云妃一眼,真当我还是那个无法与你抗衡的小女孩呢?!
景舞决定来一场破釜沉舟的剑舞。
景风曾言,景舞穿上红衣,全京城的姑娘都失了颜色,景舞想姑且相信这不靠谱的三哥一次吧!
换上嫁衣般鲜红的舞服,执剑。这个时候的景舞,还不算很讨厌红色。
剑起,长袖舞,回眸笑。
四周议论渐起,有说堂堂公主成何体统,也有说嫡公主好气量,豪情一点不输男儿。
叶庭深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眸底深沉。景舞,我们来日方长。
剑回,父皇怒,景舞毫不在意地谢了罪去换衣服。
再出来时,景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耳旁只剩下六个大字:“求娶静安公主!”
那是叶庭深的声音,铿锵有力,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景舞,似是有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窒息。
皇后华寻怀景舞时,由于腹中胎儿活泼异常,时常寝食难安,因此尚未出生,便被父皇赐号静安。
不!不可能!为什么要求娶自己?!自己只是个养于闹市的公主。公主养在山野,于公,无宠无名,于私,他们毫无感情可言。自己当初执意出宫,就是不愿意此生困在这高墙深院中,现在这算什么?!
一旦父皇应允,自己就要走上联姻之路,以静安公主的身份嫁给丞相之子,从此一举一动都步步为营。
不!不可以!景舞面色虽未变,袖子下握紧的手却在发抖。
“皇上,舞儿是嫡公主,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您再考虑考虑吧。”云妃小声附在皇帝耳边试图阻拦。
“不用考虑。”知道云妃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叶庭深,老皇帝连念想都不给这母女俩留。
坐在龙位上的人笑的爽朗:“朕允了!”
“恭喜恭喜……”
“天作之合……”大家纷纷起身。
难怪,难怪这种场合一向无需公主出席,今日却独独召了自己。可笑自己,竟以为父皇始终还是在意自己的。自己害死了母后,他怎么会在意?!景舞啊景舞,痴心妄想!
舞非长公主却是嫡公主,乃前皇后唯一的女儿。
世人皆知前皇后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景御,二子景恪,三子景风,皆乃人中龙凤,却又非是像前朝旧事中那些皇子间勾心斗角,而是和睦互助,情义非同一般。
不知为何,皇帝却也只有这三子,后宫佳丽云集,生下来的,却都是公主。
世人都说景舞在这众公主中受尽荣宠,上有父皇,下有三个哥哥。可只有景舞知道,自出生以来,自己就是父皇的伤痛,小时候父皇吃穿用度都给她最好的,却从未抱过她。这几年常听二哥说,她眼角眉稍越来越像母后,惟有这性格和母后的温柔似水南辕北辙。
景舞从未见过自己的母后一面,因为景舞出生时,皇后却去了。皇帝送景舞出宫八年,一次未召。遣大哥景御出宫守陵八年,一次未召,要知道景御乃太子之尊。当年十七岁的太子被皇帝以在梦中看见前皇后,前皇后说甚思子女之名发配皇陵,再未召回,世人都说,这怕是要废太子了。
景舞猜,父皇一定很爱母后,不,是深爱。
八年了,整整八年,久到自己都不相信还有个父皇!九岁自己出宫时大街小巷流言蜚语漫天飞,他视而不见!十一岁那年自己贪玩,从阁楼的楼梯上摔下来,右腿骨折他没来!十四岁时和去三哥府上奚落自己的二姐打架掉到湖里,寒冬腊月的自己差点去了半条命他没来!
他没来!他没来!他从来都没来过!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他一定知道,可他在哪里?!如今呢?当初说好自己十八岁回宫,看来也不用了,一句话就把自己推给了叶庭深!
景舞拼命逼自己冷静,联姻怕是势在必行,一开始他们就是算计好了的。
自己是在二哥三哥跟前长大的,文武百官前,自己要是抗旨除了会折掉半条命还会连累二哥三哥。
那是自己的父皇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问都不问自己……不,不对,他为什么要问自己?
八年未见,父皇不闻,不问。现在再召,却是为了卖掉自己巩固地位,嫁给叶庭深,安君心,安叶家心,那么自己的心呢?自己的心怎么办?君子一言九鼎,自己多说无益,一切已成定局。
第六章 误伤知己
景舞觉得一切都静了,已成定局四个打字把她砸的恍惚。
“阿绎……阿绎!”景风在对面拿折扇指了指皇帝示意她谢恩。
景舞此刻想到了叶庭深,他又是遵谁的命?圣命?父命?还是二者皆有?如果要联姻,单凭自己养于闹市,这些年故意让三哥放出自己粗鄙不堪,不受圣宠的消息。即使是嫡公主,自己也不可能是最好的选择……还有二哥三哥,他们知不知情?景舞很乱。
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嚣张:
“什么嫡公主,如此不识大体......”
“怎么还不接旨,一点礼仪都不懂......”
“听说,这嫡公主从小养在宫外,实在荒唐......”
……
跪在御前的叶庭深回头一瞥,眼风扫过,那些叽叽咕咕的人浑身一颤,闭嘴不言。
“阿绎,接旨吧”景恪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景舞的肩膀。
景舞木讷地走到叶庭深旁边跪下,声音有些发颤:“谢……皇上恩典”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该回谢父皇恩典吗?
龙位上的人明显一怔,良久才开口:“起来吧。”
景舞从领旨后到回到景恪府里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身上的白衣衬的她脸色越发惨白,景风想去劝被景恪拦了回来。
“叶庭深的情路不能太顺畅了不是?”景恪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吹了吹。
“那我们就看着阿绎纠结痛苦?”景风不赞同的说到,一改往日的痞气,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担忧。
“终究要阿绎喜欢上他才行,不然我们现在就算替他解释,也未必能帮的了他。”景恪喝了口茶,缓缓道。
“说的也是,那就先等等,让阿绎缓两天,看看她自己怎么解决。唉,这次我这花丛老手也没办法了呀~”
月上高楼。
“喂,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一回来就去阁楼练剑了,到现在都没停。”展兮的声音老远就从门外传来。
景恪清了清嗓子,“父皇让她嫁给叶庭深。”
展兮在门槛那儿一个趔趄,“叶庭深?”
挠了挠脑壳,“那很好啊,那很好。”自言自语地又转身出去了。
“怎一个乱字了得呀!”景风也悠悠地出去了。
阁楼上,景舞剑舞的凌乱,失去了往日的果断。
展兮在远处看了良久。
“有人肯娶你你就偷着乐吧,还这么大脾气。”展兮拿着披风,贱贱地声音调侃着。
“废什么话!陪我打一场。”景舞回旋,将柱子上挂着的云涌剑踢给展兮。
展兮将披风扔在栏杆上,起身去接。
“不错嘛,最近又长进了。”展兮怕伤到景舞,招招都是闪躲。
“怎么,觉得我打不过你吗?你们都是如此自信能掌控的了我吗?以为让我嫁我就必须嫁吗?!”景舞理智被怒气淹没,剑锋更加凌厉。
别傻了,展兮,她要嫁人了。展兮有一瞬间的失神。
“嘶!”
“靠,你还真砍啊!”展兮大叫,右手捂着左肩,血涌出来,衣服很快被染红。
景舞瞬间回神。
“没事吧?”景舞扔掉手里的风起剑,着急的去看展兮的伤口。
“你说有事没事!喂喂,你温柔点行不行,疼啊!”
“好了,别鬼哭狼嚎了,回屋让絮儿给你上点药。”景舞扶着展兮准备下阁楼,心里担忧的很,他的伤口要尽快处理。
只是展兮脚下却没动。
“怎么不走?”
“那个,你把披风穿上。”展兮哼哼唧唧。
“都什么时候了……”景舞话未说完,瞥到披风的颜色,就知道展兮不是单纯来陪她练剑的。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红色的,说吧,什么意思?”
展兮看着身旁扶着自己的丫头,心知此生无缘。自知道有叶庭深这样一个人存在,他就清清楚楚。
景舞一心想要自由,可帝王家的儿女,束缚才是宿命。
便是不为联姻,不做棋子,她也终究逃脱不了这囚笼。一旦离开这囚笼的保护,舍掉公主的名号,就等于放弃生命。
权利的枷锁,从来不是谁想挣脱就可以全身而退。
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狼子,景御,景风,景恪,那坐在龙位上的人,都不会允许她有任何危险。
而叶家,于公,世代只效忠皇帝,没有阵营,皇帝的心思就是他们的天命;于私,叶庭深英雄出少年,又与景舞年纪相仿。无论哪一方面,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们的姻缘,未明大师早有预言,只是这丫头还不知道罢了。而自己呢,明知这份情意是没有希望的等待,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放弃。
如今,终于到了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的时候,甚至自己,还要推上一把。
终是开口,语气里隐藏不住的落寞:“阿绎,你生而为你母后守孝,可是,该结束了。”
景舞身影一僵。
展兮看着她,“我知道你只穿白衣,不是因为你喜欢,而是连你心里,也和你父王一样,认定了是你自己害死你母后的对不对?”
“你的伤口好像还在流血,我们快点回去吧。”景舞搀着展兮的手抽了回来,自己往前面走去。
“阿绎!”展兮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加快了脚步追上去,也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肩膀了。
待拉住景舞,“阿绎!那不是你的错,你母后定不希望你每穿一次衣服都是一场祭奠。到此为止吧!”
景舞站在原地没有开口,昏暗的灯火让展兮看不清她的表情,仿佛很落寞,又似乎很坚强。他知道自己在揭她的伤疤,却必须继续,不能让她再继续掩埋。
“从今往后,不要再去想那许多,去尝试不同的颜色,找到适合自己的。同样,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试着去理解这次的联姻,我知道你有许多猜测,许多疑问,但你一定明白,不论这场婚事有多少人的参与,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另外……”
“好了好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景舞截住展兮的话,继续搀着他往回走“我们快点去给你上药吧,你不知道疼的吗?”
“好好好,上药上药!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居然砍伤我,我要跟你三哥告状!”展兮可怜兮兮的声音里回恢复了平日的二五不着六。
第七章 劝慰成殇
是~吗~听说~你!要!!状!”景舞扶着展兮的手恶狠狠掐了上去。
“啊啊啊!疼!疼!”展兮平日自诩风流倜傥的五官拧在一起,酸爽可见一斑。
“你说说你!姑娘家家的,一天天这么暴力~”哀怨的声音好不可怜。
景舞不用想也知道,那哀怨的小眼神儿正向自己甩刀子呢。
“天呐!展管家!你的肩膀怎么那么多血?!出什么……唔……公主~你捂我的嘴做什么?”才回到房里,就听到絮儿扯着嗓子尖叫。
这小丫鬟看起来落落大方,平时拉出去能给王府充充门面,实际上胆子却慌张的狠。
景舞忙上去想堵住这小丫鬟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府内丫鬟家丁这么多,再加上值班的侍卫,估计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二哥三哥就知道了,亏她刚刚千方百计绕开那么多人,这絮儿!小祸害!算了,治伤要紧,被罚就再说吧。
“你呀你,害死我了,等下听展兮怎么跟你说,你就照他的话去药房取药。”景舞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暖絮的脑门。
“是,公主。”小丫鬟委屈地揉了揉额头。
果然,展兮的伤口才包扎好,景风就来了。看到门口有人影的时候,景舞的心肝肝都一颤,再一看是三哥,又把心肝肝放回了去。
“你去陪她,是去赔命吗?”景风转着伤口看了看,见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怪阿绎进步太快了!我都挡不住她的剑,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展兮哼哼唧唧,一副我见犹怜的小媳妇模样,边说边回击景舞甩过来的眼刀子。
“三哥~我那是不小心,马有失前蹄不是......”景舞立马跑过来拉着景风的袖子,耷拉着头,
“那个......三哥......你能帮我跟二哥求求情吗?”
“你这马有失前蹄,二哥还能挡住你失蹄不是?”
“三哥~”
“好了好了,二哥既然现在没来,就是不想追究你。你呀,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但你好歹要学会控制。今天不小心伤了展兮倒没什么,下次伤了自己怎么办?”
那边展兮听了,一蹦三尺高,颤抖的小手指着这兄妹俩“什么叫伤了我没什么?!你们兄妹三个,坏透了!景恪不来看我就罢了,你还这么说,我要回药谷,明天就回!”
“扑哧!”那边小丫鬟絮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展管家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没走......”絮儿自以为很小声地说道。
“看看,看看!现在连絮儿都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了,这王府的日子没法过了!”展兮气若游丝。
“好了,我们错了,你是我们的小宝贝,小宝贝你可千万别回药谷,我们万一病了痛了,没有你可怎么办?”景舞笑嘻嘻地说。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展兮总算有点安慰。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好好注意伤口,我会每天监督你吃药的,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许落!”景舞走到展兮跟前不放心地叮嘱。
说起来,展兮很少生病,不是因为他多注重保养自己,而是怕吃药,每次吃药都跟要他小命似的,闹得鸡飞狗跳。景舞实在想不通,这七尺男儿怎么会怕这个,每次都是边嘲笑边监督展兮把药吃下去。
“不是吧!不要啊!”屋里传来展兮的惨叫声。
“好了,我送展兮回去,阿绎你也早点休息吧”景风看着景舞的情绪虽然差不多平复了,但还是想让她自己静一下。
“好,展兮你不要大大咧咧,一定要注意伤口。明天让福伯再去找个大夫给你开药,你不要想耍小聪明不喝,我一定会去看着你的。”
景舞到底是不放心,十分愧疚。虽然展兮没表现出来,自己出的剑,重不重她比谁都清楚。
“知!道!啦!”展兮起身和景风一起离开,十分不想再聊起这个令自己伤心不能自拔的话题。
展兮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阿绎,嫁人吧。”
景风听到这话,修长的身影突然脚步一顿。景舞看着展兮有些没明白过来。
展兮认真的看着阿绎的眼睛,那里有景舞从未触及的领域,陌生的展兮。
“阿绎,嫁人吧!你已经到了年纪,不是叶庭深也会是别人,不会有你想要的自由,你注定只能被你父皇指亲,所以嫁人吧。不要抗拒,不要伤害自己。我……我们会心疼。”
景风看着眼前的少年,褪去了往日的吊儿郎当,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生的欢喜都推远,仿佛从此不能再笑。肩膀上的血晕到胸口,开出妖冶的花,在摇曳在哀鸣在埋葬。
景舞还在发愣,展兮已经走远了。
“公主,你要嫁人了吗?!嫁给叶将军吗?!”絮儿的惊呼将神游的景舞拉回现实,景舞总觉得展兮今天怪怪的。
“絮儿,这些问题不要问我,休息吧。”景舞想,自己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身边的一切都正在改变。也许,也许等圣旨下来,自己就真的接受命运的安排,真的死心了。
路上,景风拍拍展兮未受伤的肩膀“对不住,兄弟,同时......谢谢你。”
“没什么对不住的,即便没有你们的支持,叶庭深娶阿绎也是早晚的事。”
“这些年,你陪着阿绎,我和二哥看在眼里,也知道你的心思,但……”
“我知道,你父皇怎么指也不可能把她指给江湖上的人,何况以我的情况,现在是在景恪府上,才能保一时清净,等回了药谷,难道要她陪我打打杀杀,颠沛流离吗?”
“我们知道你一定会想明白的,但是此刻,即使你明白这一切,我仍然感到很抱歉。今天宫宴后,父皇单独留了叶庭深去书房,估计明天圣旨就会下来,具体婚期也会宣布,你心里做好准备。”
“呵!小爷我无所畏惧!让圣旨放马过来吧!”展兮又嬉皮笑脸的。
景风突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愿深情人终得深情,觅得良配。
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仿佛赶着让谁认清现实。
大婚订在十二月初九,也就是一个月后。十天后,接公主回宫。王府的人跪了一地,李公公拖着细长的嗓子喊了五六遍公主请接旨,景舞终是起身接住,谢主隆恩。
看着景舞接了旨,景恪终是安下心来,他知道景舞接住圣旨,就是真的妥协了。
第八章 兵不血刃
这边景舞才领旨,一抹浅蓝色就闯进了王府,是慕情。
平时那样端庄的姑娘,此刻却脚步匆匆,甚至有些微喘。是真的被听到的消息吓了一跳,满是不可置信,急于亲自求证。
景恪眸子里有光闪过,告诉福伯让大伙都散了。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展兮死皮赖脸地杵着,“慕情来啦,来找景恪吗?景恪今天可没上朝,也没去拜访什么人。”
慕情每次来,景恪都有各种理由不在府里。
展兮的话让慕情顿时红了脸,“展管家说笑了,我是来找景舞的。”
说罢终于想起正事,忙转向旁边的人,“景舞,我今天早晨才听说,是真的吗?”
景恪看着想看笑话的展兮,剑眉一挑,“都进去吧,有什么事回屋说。”
景舞将圣旨递给慕情,“自己看吧。”
慕情边走边忍不住展开了圣旨。
“怎么会这样?一个月后就嫁?你们还不认识,而且景舞,你不是一直想脱离这样的生活?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对不对?并且,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很慌乱,是吗,景舞?”
“不要替我担心,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我想不想的。相信我,我会处理的很好。我想过了,也许我可以和叶庭深谈谈,我只需要一座阁楼,就可以度过余生,如果运气好的话,求他放我走,去遇见我喜欢的人。他也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我们都不必为了这道圣旨困住自己,我们可以两不相涉。”
“不知阿绎认为,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而我又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低沉而又干净的声音,一个景舞并不陌生的声音,是在宫宴上差点把她砸晕的声音。
景舞尽量自然的转身,看到叶庭深旁边站着三哥景风。
“我找二哥有事,你陪叶兄在王府转转。”景风将手里的扇子合起,左手揉了揉鼻尖,一溜烟没了影。
“我先去帮你把圣旨放好”,慕情看了看情形,果断离开。
无语的看着离开的两人,一阵寂静尴尬之后,景舞突然觉得心里很平静。
“不知叶将军想去王府哪里走走?”
这平静来源于叶庭深本人,他的确很冰冷,出众的外貌,不凡的才华,都给人以距离感。
可如今他本人站在景舞面前,景舞突然很笃定,自己刚才的提议有商量的余地。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人,不像是会受人摆布,去接受并不喜欢的人,也许他也有苦衷,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阿绎,叫我庭深就好。”
“叶将军说笑了,还请叶将军以景舞相称,不然我还真不习惯。”
“你不喜欢阿绎这个称呼吗?那我以后叫你小舞好了。”
真的是……我和你很熟吗?景舞暗暗磨牙,干笑了两声,又问到,“不知叶将军想去哪里走走?”
“听闻二皇子府上的络阁视野开阔,风景独好,是个赏心悦目,别具一格的好地方,就去那里吧。”叶庭深看着景舞缓缓开口。
听谁说的?!我保证不打死他!哪门子的风景独好?!景舞腹诽,无奈只能带叶庭深去。
叶庭深跟着景舞一阶一阶拾级而上,仿佛在一步一步走进景舞的生命。
好似发了疯着了魔,这样急不可耐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想了解她的所有。
但是,不能急,她似乎并没有爱上他的自觉。呵!遇见喜欢的人?小舞,你只能遇见我。
来到阁楼最上层,昨天晚上的剑已经被收拾好,可石桌还没来的及换,凌乱的刀痕向叶庭深叫嚣着景舞的抵触。
景舞站在栏杆处,发丝被风扬起。叶庭深走到她的旁边。
“这桩婚事让你如此抵触吗?”叶庭深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询问,又似叹息。
“不是抵触这桩婚事,如今的情况,无论哪一桩,我都不想接受。”景舞坦荡的回答。她明白,如果想说服叶庭深和她意见一致,她就必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他了解自己的意愿。
“我不愿意一生都面对着不喜欢的人,做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想必你也不愿意,刚才我和慕情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如何?”
“很好”,叶庭深想了想,决定答应景舞的要求,他们之间,不能急。无论如何,人在身边再说。
“那景舞就当叶将军是答应了。”景舞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赌赢了。唔......这冰块心还是挺好的!
“剑不错,”叶庭深伸手去拿挂在石桌左边柱子上的风起。
“那是风起剑,这把是云涌。”景舞将右边柱子上的云涌拿给叶庭深。
“确是难得的好剑”
“是吗?我对剑没有什么过多了解,不过是展兮送我的,用起来顺手就一直没换了。”
“展兮?”
“奥,是我二哥府上的管家”展兮顶着王府管家的名儿,一天天吊儿郎当,四五不着六的,王府的人都知道,真有什么事......还是找福伯吧......
管家?他倒是乐得清闲,他师傅药圣在西北陪着太子吹黄沙,他在王府招惹自己的未婚妻?叶庭深的心情不美丽了。
“对了,差点忘了,他肯定还没吃药......”景舞突然想起来,展兮这家伙,肯定又死扛着不吃药,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声音虽然很小,但 叶庭深是何等耳力,听得一字不落,脸更黑了。
可惜景舞并不能领略他不美丽的心情。继续开口道,“叶将军可以在王府随意转转,景舞有事就先不陪你了。”
“无妨,我刚好也要去见见旧友。”
没过多久,景舞就知道叶庭深口中的旧友是谁了。
“呵呵......叶庭深,好久不见哈......”展兮讪笑了两声,手边还放着丫鬟熬好的药,此刻真是身心倍受煎熬。
自己和叶庭深十七岁认识的,都怪当年年少无知,才手贱救了这么一个克星!克星啊克星!
“我们好久不见到没什么,只是,你师傅他老人家对你可是想念的紧。”
“是吗?他那么烦我,我不在他怕是清净的很。”哼哼!叶庭深,想赶我走,我才不上当!
“怎么会,他这次特地让我带话,你有空去看看他。”叶庭深不紧不慢地开口,说的景舞仿佛已经看见一个可怜兮兮地药圣,颤巍巍的手,天天拄着拐杖等在门口,巴巴盼望着未归的徒弟。
“展兮,说起来你的确呆在王府好久没回去了,真的不要回去看看药圣他老人家吗?”
“嘤嘤嘤,景舞,你赶我走!”
“你正常点儿,你师傅都让叶将军带话了,你忍心不去看他?”
屁!他会想我就见鬼了,而且哪里实在药谷,是在西北还差不多!不对!指不定现在就在京城呢!
可是这些,却全部都不能告诉景舞。
想害老子去西北吹黄沙,叶庭深,有你的!
展兮好不情愿的开口,“那你大婚完我再走。”不然我不放心,阿绎,我要亲眼看着你幸福。
叶庭深将隐藏的情祸幼苗连根拔起,干净利落,兵不血刃。
“再说吧,快吃药”。景舞顺手端起展兮旁边的那碗药,准备逼着展兮灌下去。
“展兄这怕药的毛病还没改?这可不符合你的男子气概啊。”叶庭深不开心了,他可不喜欢小舞与别的男子这样亲近。
“谁说的?!”展兮接过药碗一干而尽,然后捂着嘴巴狂奔出门。呜呜呜~叶庭深!太!坏!了!
景舞看得是目瞪口呆,真的是......腹黑啊......以后一定不能惹他!
而且她怎么总感觉,展兮很怕叶庭深。
怎么会呢?他们明明一般大,又是好朋友,对哦,他们怎么认识的?
改天好好问问展兮,如何与冰山做朋友。
第九章 语出惊人
送走了叶庭深,回到房里。慕情正在修理景舞房间的盆景。早上还乱糟糟的盆景,此刻已经错落有致。景舞虽会打理,却没耐心,每次都是慕情来了才帮她收拾收拾。
“叶庭深呢?”慕情看着懒洋洋走进来的人问道。
“走了。”
“这么快?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这没义气的家伙,以后看见我二哥,我也丢下你一个,再不陪着你。”
“怎么会遇见他?他总躲着我。”慕情不自然地开口。将手中的剪子递给絮儿,坐到景舞的对面。
“慕情,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知道,说正事吧,你觉得叶庭深怎么样?
“他本人除了冷了点,其他都挺好的”
“我不是让你评价他,而是,你喜欢他吗?”
“怎么说呢?”景舞纠结地拍了拍额头,“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只能说,相对于其他人,父皇将我指给他,也算仁至义尽。”
”恩,看来你对他印象应该还不错。只是圣旨上说你十天后回宫,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我总不能从我二哥府上出嫁。”景舞手托着腮,好不无奈。
“可是若回去,就要在宫里呆将近三个月,宫里的勾心斗角,你应付的过来吗?”慕情有些担心。
“没事,我在宫里长了九年,他们的伎俩我还刻骨铭心。不要把我想的太天真,慕情,我也是宫里长大的人。”
景舞站起身,揪下盆景上的两片叶子。
“你看你!我这才修的你又给我乱揪!”
“知道啦知道啦,不揪便是。”
景恪书房。
“你这次回来,应该会长驻京城,不回西北了吧。”景恪落下手中的棋子,看向叶庭深。
“恩”
“那么看来,父皇会借着景舞大婚的契机将大哥召回,从你回京开始,就是为大哥回来在布棋了。”
“恩”
“这些年,皇陵的刺客一批又一批,有宫里那位派的,有慕尚书的人,还有一些喽。接二连三的失败,他们应该早就怀疑大哥不在皇陵了,再加上你回来就求娶景舞,他们大概猜到大哥在西北了。这次大哥要回来,怕是不容易,你们怎么安排的?”
“他们知道的太晚了。”叶庭深修长的手指携白子落下,长年舞刀弄枪却并没有影响这一双手的漂亮。
“你是说?”
“你猜的没错,太子已经在我府上了,这次扮成将士和我一起回来的。”
“那丞相?”
“我爹不知道,太子在之前圣上赐的将军府,平日只有我住。”
“我并非不信任丞相,只是此事,越少人知道,太子就越安全。”
“明白。”
“你确定他安全就好,我会把此事通知老三,但我们都不会去见他,避免引人注目,直到他该出现在京城的日子。当然,有什么消息就有劳叶兄转达了。”
“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什么意思?”
“将军府是上朝的必经之路,大门口的家丁你应该见过。”
“他易容成家丁了?”景恪虽然有吃惊,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庭深和大哥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这么做,恐怕将军府的家丁,丫鬟,已经全部换成暗卫了。
“那展兮的师傅岂不是也跟着你们回来了?”
“恩。”
“展兮这次怕是真的得走了。”景恪仿似叹了一口气。
“就这两天,我会尽可能把暗卫都调回来,将军府要是有动静,你就给我暗号。”景恪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好”
“阿绎快回宫了,一旦她回宫,宫里的人不会闲着,你们的婚事怕是有变数,你多往宫里跑跑,我怕她有危险。毕竟想嫁给你叶庭深的人,太多太多。”
叶庭深的背景既护得了景舞,又可能会害惨了景舞,只要景舞没嫁给他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动手脚。
“我明白,我会护她周全。”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舍不得她受伤。
“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景恪挑了挑眉,与生俱来的气势蔓延,此时做足了哥哥的样子。
两方棋子各占半壁江山,不相上下。叶庭深不动声色地开口,“久闻二皇子擅谋略,庭深受教了。”
“大可不必为了阿绎迁就我,你赢了。”
景恪话毕起身。
叶庭深伸手拂乱棋局,那样干净的手那样温柔地打乱厮杀的场面。好听的声音说出与这万年冰霜的脸相去甚远的话,“总不好得罪二哥不是。”
景恪端茶的手抖了抖,咳了两咳。
十天眨眼即过。
天还未亮,景舞便被絮儿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絮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这么早就拉我起来。”景舞打了和哈欠,认命地爬起来。
景舞刚睡醒时,总是很迷糊。被吵醒也没什么脾气,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格外的乖。
“公主你忘了吗?今天回宫。”絮儿回答得小心翼翼,眼睛时刻注意着景舞的脸色。
“是吗?”景舞麻溜地穿好鞋开始洗漱。
看景舞并没有什么异常,絮儿松了一口气。
“公主,二皇子昨天夜里差人送来了正装和饰物。”絮儿将衣服捧到景舞面前。
景舞看了一眼,笑道:“二哥有心了,这衣服怕早该送过来了,他竟等到昨夜,应该是怕扰了我的好心情。”
“奴婢伺候公主换上吧。”
“放着吧,去我平常的衣服里挑一件不是那么素的就行了。”景舞看着那繁杂的衣服,伤脑筋的很。
“可是公主,你平常都只有白色的衣服呀,唯一的那件红色过了这么久,早就不能穿了。奴婢上哪给你挑不素的呀......”絮儿更伤脑筋。
“何况今日进宫,怕是会见很多人,还是穿正装吧,不然他们不知道又该怎么说公主了。”
怕的就是他们不说。
“无妨,就随便挑一件我平日不舞剑时穿的。”
絮儿左挑右看,拼命想找出一件最隆重的。果然功夫不负絮儿的心,被她翻出了一件有红色腰带的,简单大方的衣服外面配有一层白纱,不失活泼。唔,再配一个红色流苏的玉佩,再好看不过了。
景舞深知头发可不能像往常一样随便用发带一系,便由着絮儿去折腾了。
作为公主的丫鬟,尤其是作为这景国唯一嫡公主的丫鬟,絮儿认为自己也是顶顶有眼光的。譬如现在,公主穿了这仙气飘飘的一身白裙,定不能梳那太俗的发髻。只肖挽个又简单又大气的,再配上那么一枝白玉钗,就再好不过了。
絮儿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艺,看看,看看!公主这美的,还有谁!就算没穿宫装,那一身的优雅大方,任谁也忽视不了。
不知不觉中,小丫鬟就笑出了声。
“做什么傻笑?我有正事要与你交待。”
“怎么啦,公主?”
“此次入宫,你不必跟着我。”
“啪!”梳子掉在了地上。
“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看看你,这眼泪说来就来。”景舞转过身,伸手擦掉絮儿的眼泪。
“那公主,究竟为何不要絮儿了......”小丫鬟抽抽搭搭的。
“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你不必跟着进宫。如果我真的要嫁给叶庭深,我出嫁的那日,你便在将军府候着我吧。你到时候找我二哥,他自会为你安排。”景舞缓缓开口。
“什么,什么叫如果,圣上已,已经下旨,公主不是,不是一定会嫁给叶将军的吗?”
下旨?景舞心里冷笑。别说我不愿嫁,便是我愿意,你可知又多少人不愿意?这场婚嫁,不知还有多少变数。连我的命,我都不敢说我能保住,何苦带你进宫,多一个人陪葬。
“不要再哭了,再哭就真的不要你了。”景舞实在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
这句话一针见血,絮儿立马没了眼泪。
第十章 似水柔情
这厢,景恪派丫鬟来看景舞收拾好了没。
“你去回了我二哥,我这就过去了。”景舞看向来询问的丫鬟。
“是,公主。” 丫鬟领了话便回去了。
景舞起身,朝屋里看了看。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屋子,今个真是越看越可爱,唉,可惜都带不走。唔,那漂亮的紫檀桌子,上面别具一格的花纹怕是再也欣赏不到了。还有那精致的白玉杯子,从展兮手里抢过来还没怎么用过呢,小可爱们,有缘再见。
“絮儿啊~” 景舞懒懒的开口。 “你用那白玉杯给我倒杯水吧。”
“好的,公主。可是公主,你真的不让奴婢陪你进宫吗?”絮儿垂死挣扎中。
“倒水。”
“哦” 絮儿放弃挣扎。
“我会与三哥说,让你就留在这个院子里。等到了成亲那一天,我拜完堂你再找三哥,让他安排你到将军府。没听到我们真的行大婚礼,你就别着急和三哥提。”景舞边喝水边嘱咐。
“哦,可是公主,奴婢怎么总觉得你的话怪怪的呀。”絮儿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好了,我走了,你就在屋里呆着吧,今天不必送我,将我平日里穿的衣服收拾收拾,让福伯拿给来迎我的侍婢就好了。”景舞实在怕这小丫鬟真到了离别的时候,非要跟着去。
“哦。”
“等一下!公主!”
景舞一只脚才迈出门槛,就听絮儿一生尖叫。
“又怎么了?”只好无奈转身。
“公主,奴婢忘了给你系玉佩。”絮儿一拍脑门,自己忙着伤心都忘了正事了。
“不用了,那麻烦的物什,怕磕又怕碰的,不戴也罢。”景舞说完便潇洒的走了,只留给絮儿一个背影。
到了景恪书房,展兮和景风都在。
展兮看着景舞,眼里有什么似明似灭。他一直知道她很美,精心打扮了的她让他如何挪的开眼。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穿正装”景风走过来用扇子敲了敲景舞的额头,挡住展兮的视线。
“知我者,三哥也。”景舞回了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这把匕首给你,进了那龙潭虎穴,你可得注意安全。”展兮走到景舞跟前,递过一把匕首。
“好漂亮的匕首,不过我说展兮,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景舞爱不释手。
“是风起剑,之前没跟你说过,剑柄后面的蓝宝石是机关,按了变小便是这匕首。你带着防身很适合。”
“厉害呀,本来我还担心我不方便把剑带到宫里去。”景舞按住机关试了试,很是顺手,便将匕首放入了袖袋。
“够兄弟!”景舞很是赞赏地拍了拍展兮的肩。
兄弟?展兮苦笑。
这边还未交待完,那边福伯就来传话说公主的仪仗队到了。
“走吧,到了宫里机灵点,别老惹父皇生气。”景恪边走边叮嘱。
“知道了二哥,你平时惜字如金,今日怎么话这样多。”景舞撒娇地挽住景恪的胳膊。
“还有脸说,二哥呀,是怕你拆了皇宫。”景风手里不知又拿的是哪家姑娘的扇子。
“那也比某些人为了个姑娘拆了青楼,闹得满城皆知的好。”
景恪:......-
拆青楼和拆皇宫是很光荣的事吗?!
“你们两个,都消停点。”
“哦。”此刻倒是异口同声的很。
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门口,
“展兮呢?不是刚刚还在吗?”景舞回头发现没了展兮的人影。
景风扶额,这丫头还真是后知后觉啊......
“早走了。”
兄妹三人只顾着说话,却未注意这一小会儿王府门口的街上已经围上来不少人。
男的自是来看这传说中有着倾城容貌的嫡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女的有心心念念二皇子的温润如玉的,有朝思暮想三皇子风流倜傥的,还有垂涎展管家的英俊潇洒的。
只可惜,来看展兮的怕是要失望了。
“唉,怎么不见展公子呢......”
“你看那公主果真气质不凡!”
“就是就是!虽美却不艳,美的大气!”
“能嫁给二皇子的人该有多幸运啊!”某女痴想中。
“三皇子才是最好看的好吗!就是花心了点......”
“谁说的?!那是因为你们都没见过展管家!”
......
已然乱成一锅粥~
突然,大家都安静了一下。
“啊啊啊!那不是叶将军吗?!”
“哪里哪里?天哪!真的是叶将军!”
“今天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方才还你争我吵的局面,此刻却是整齐划一的很。
“难道说,叶将军真的要迎娶那静安公主了吗?”心碎的声音。
“那是当然,听说圣旨都下来了。”
“唉,人家金玉良缘,咱们呐,也只能想想罢了~”
“咋地!那你还想来真的啊!”
......
景舞 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抬眼望去,叶庭深正在一步一步走近。
唔......冰山来了......
景舞不由地退后了两步。虽说叶庭深看着冷,其实挺好相处的。也爽快地答应了自己大婚后两不相涉的要求。可景舞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紧张别扭,生怕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不自在的很。
叶庭深周围的人要是能听到景舞心里的话,一定会一蹦三尺高。很好相处?那是对您好吗?!
景舞的反应悉数落在叶庭深眼里。怕我?小舞,看来我们得多多相处才行。
“庭深见过二皇子三皇子。”
叶庭深虽是行礼,眼神却一直放在景舞身上。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套显得多生疏啊~”景风坏坏的笑着。
“三哥说的是。”
叶庭深从善如流,低沉干净的声音惊掉了一地的吃瓜群众。
“咳,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景风的扇子猛扇了两下,不能小看这丫的!
三?三哥?景舞心里早就炸了毛。那是我三哥!乱认什么亲戚!
“我记得我三哥小你两岁吧,叶将军。”看你羞不羞!
“无妨,辈分不能乱。”
景舞:......
叶庭深拿出一枚玉佩,伸手去够景舞的腰带。
景舞看这架势,条件反射地后退,却被叶庭深拦腰抱住动弹不得。
“叶将军什么时候改行做采花的了?”景舞反手去掰叶庭深抱在她腰后面的手。
“别动,我帮你系上。”
“无功不受禄,景舞受不起。”
看着那墨绿色的玉佩,一眼就知道不是俗物。本来就在努力和他划清界限,若收了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岂非更扯不清了。
“那小舞是要执意和我这样站着了?”
叶庭深低笑,手中的力道却是半分也没少。
景舞抬头望去,身为哥哥的某两人假意视而不见,围观的老百姓兴奋的两眼冒光,此刻看热闹正在兴头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声声入景舞的耳。
“你麻利点儿!”景舞妥协。
叶庭深慢条斯理地帮景舞系玉佩,他离景舞很近,景舞隐约闻的到淡淡的墨香。修长白净的手指格外温柔,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平战事,定天下。
此刻若是絮儿在这里,一定会尖叫。早上她就是想给公主戴这样的玉佩有木有!绿色的玉佩,红色的流苏,有木有!姑爷真是好样的!
“就知道你进宫不会带丫鬟,从今天起,就让承墨承画跟着你吧。”叶庭深边摆弄玉佩边说。
“承墨承画?”
“恩,他们兄妹本是我的暗卫,以后承画就是你的丫鬟了,承墨在暗处保护你。”
“你这是明的限制我,暗的监视我。”景舞声音里有冷意。
“你怎样想都好。”
“我武功未必不如他们,不怕我了结了你的暗卫?”
“他们不会与你动手,你随意。”叶庭深看着景舞腰间的玉佩,心情大好。
承墨:......
承画:......
将军您当培养暗卫是种大白菜呢是吧......
软硬不吃,景舞发现自己每每对上庭深就无可奈何。
“承墨的武功还可以,有需要打打杀杀的事都吩咐他去做,不要自己动手。”
承墨暗自抹泪,什么叫还可以?!除了将军您还有几个可以打的过我的。
“能把监视人的事也说的这么情深意切,叶将军好口才。”景舞并不买账。
“承画很机灵,你不必担心她会给你带来麻烦。”
景舞:......
懒得对牛弹琴,景舞准备上轿。
“在宫里乖一点,十二月初九,我去接你。”
这句话让景舞上轿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去接你,这样普通的一句话,突然让景舞动容。她等父皇来接自己,等了八年都没有等到,如今有人告诉她,我去接你。
尽管这一场联姻让景舞很不痛快,景舞还是想说一句谢谢。
景舞上轿,帘幕被放下。伴随着公公一声细长的“起轿”,从此开始另一段人生。
“承墨承画,去吧。”
“是,将军。”
虚空里多出一道人影,是承画。然后便跟上轿子离开。
景舞常练剑的阁楼上。
“少主,我还用跟着公主保护她吗?”
“不必了。”再也不必了。
展兮知道,十二月初九一到,自己也该离开了。
第十一章 各有计较
这次皇帝派人接景舞,用的是公主专用的轿辇。
依自己在父皇那不受待见的程度,难道是为了叶家?景舞想总不可能是为了自己好。
自大殿指婚,景舞对这个父皇便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是了,应该是为了叶家的面子。毕竟自己这些年住在三哥府上,市井间流言蜚语乱七八糟。现在将自己指给叶庭深,总要顾及叶家的体面。
景舞坐在轿辇中,有万千思绪在脑中飞过。
叶庭深现在做足了样子要娶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和父皇打的什么算盘。但有一点是明明白白的,要想跑路,惟有在宫里这十天最容易。
烦!景舞揉揉眉头,掀起纱帘想透透风。
这是......叶庭深的府邸?那将军府三个大字显然出自皇上的手笔。
门口清冷肃穆,倒是符合叶庭深的性格。
只是他们家守大门的......好生熟悉......
景舞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大哥!大哥不是在皇陵吗,怎么会在叶庭深府上?难道……
“停一下!”
“停,”公公细长的声音。
“怎么了公主?”承画连忙上前。
景舞下轿,走向景御。
阿绎,此刻不是相见的好时候。景御看着这个小妹妹,盼望和她相认,又希望她没认出自己来。
糟了!太子被认出来了!承画以及周围的暗卫心里都是一紧。
“公主想去府里坐坐吗?”承画出了一身冷汗。
“坐倒不必了,就是想着自己不久就要嫁进来,先熟悉熟悉路。”
嘎......嘎......嘎......
呵!这丫头还是老样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景御在心里笑道。
景舞装模作样在将军府绕了一圈,又上了轿子启程,承画总算安下心来。
“承画。”
“奴,奴婢在”
“你说你们家将军要送我,站在你们家大门口等着就是,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到我二哥府上?”
自是怕引人注目,太子就危险了啊!
摸不清这公主是在明知故问还是试探,
承画只好打太极,“将军的心思,奴婢不知。”
“呵,难怪他夸你机灵。行了,你也别奴婢奴婢的了,你既是他的暗卫,想来平日也从未这样低三下四过。”
承画的奴婢二字一结巴,景舞便知她平时当从未这样低头过。尽管景舞觉得这兄妹俩是来做探子的,十分不喜。但他们都是这景国将军的左膀右臂,为保景国这天下太平出过力,说不定还洒过血。理当被尊重。
“无论从前如何,奴婢往后是公主的侍婢,应该的。”
“既是我的侍婢,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承画明白,承画谢谢公主。”
“无需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才入宫门,就有小太监来通知景舞去大殿见皇上。
大殿里,不出景舞所料,花花绿绿一片。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凑热闹了。
“景舞拜见皇上。”景舞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标准的,君臣之礼。
老皇帝景胜心下了然,这孩子被自己伤了心,还在怄气。
“起来吧。”
景舞进来的那一刻,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眼。
这一身气度,即便养在市野,也怕是没人比她更担得起公主这个称号了。
真是可恶!
二公主景音,也就是传说中和景舞一起落水的那位,此刻已经将手中的帕子揉的不成样子了。
她好不甘心!凭什么景舞从生下来就占尽好处?!嫡公主的身份,宠她的哥哥,如此的好模样,现在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娶她,她凭什么!这让人自己如何忍的下!
景音的母妃云容,也就是此刻在皇帝身边坐着的云妃,从景舞进来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腰间的玉佩。
这样的玉佩,天下只有一对。在叶庭深的母亲洛清舒手中。现在一块却已经到了景舞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很中意这个儿媳。
洛清舒!你抢走我爱的人,让我一生困在这深宫中,现在你还想阻止我的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你做梦!
云妃压下心头的恨,看着景舞笑道,“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父皇他啊,有多想你!既回来了,就多陪陪你父皇,也去各宫认认脸。这些年你不在,好多新来的嫔妃怕是都不认识。你若是怕生,就让你二姐陪着你。”说完用手绢捂着嘴笑了起来,下面的众嫔妃也都随声附和。
景舞自顾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了下来,摆弄着衣袖,“谢谢云妃的好意,二公主陪着我游湖倒是很合适,这其他的事嘛,就不劳烦了。”
景舞故意提当年景音把自己推到湖里的事,意在告诉云妃,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什么二公主不二公主的,她是你二姐!”老皇帝吹胡子瞪眼的。
“景舞记得母后只生了我一个女儿。”
提起前皇后老皇帝就蔫了,“好了好了,这么多年景恪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还是这副性子。”
“父皇还活着,教我的事怎么能轮到二哥?”
“滚去你的凤舞宫!”老皇帝是彻底怒了,这丫头非把自己气死才甘心。
“皇上,你看你怎么又动怒了,”云妃假意安抚老皇帝,“景舞,还不快给你父皇道歉?”
“父皇让我去凤舞宫,云妃若是耳朵不好,还是早日找太医看看。”懒得再虚与委蛇,景舞转身出了大殿。
死丫头!有你哭的时候!
云妃心里恨不得把景舞大卸八块。
“都散了吧。”老皇帝招招手,被景舞气的不轻。
“是。”众妃齐齐应道。
各宫心里都有盘算,这公主的脾气也忒任性,但拉拢她就等于拉拢太子,谁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花容宫中。
“都退下吧。”
“是,娘娘。”
“母妃,那个臭丫头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景音伏在云妃的膝上。
“这不是正好吗?她越是这样,你父皇就越讨厌她。她这样的性子早晚要出事。”
“可是母妃,听说今天早晨那丫头回宫时,叶庭深居然专门去送她了,大庭广众之下还赠了她一块玉佩。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该怎么办啊?”
“说过你多少次,你就是太心急,怎么还是改不了这毛病!”
“母妃,父皇的圣旨都下来了,一切已成定局。再有不到三个月她就要出嫁,你说我能不急吗?”景音拉着云妃的手埋怨。
“你慌什么,只要她还没嫁到将军府,一切就都做不得数。”
听到这里,景音欣喜地坐起来,“母妃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云妃拨了拨香炉里的灰,“你也说了,有你父皇的圣旨在,这婚事是定局了。可若是,人不在了呢?”
“母妃你是说......”
猜到云妃的意思,景音心下大惊。虽说她曾把景舞推到湖里,可只是为了教训她。从未想过,要夺她的性命。
“怎么,心软了?”云妃对自己这个女儿再了解不过。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敢做。
“母妃,有没有办法让父皇撤回圣旨?”
第四章 初识阿绎
阿绎,原来这就是你,舞剑时有惊鸿之姿的你,远望时宁静茫然的你,被冷落时与世无争的你,这样的一个你,我怎么会放手呢?
叶庭深第一次知道景舞是在景御的营帐。
世人都道太子被遣到皇陵八年,说是守陵,实为废位。
这其中隐情要说八年前,书房。
“景御,朕命你前往西北建一支自己的军队,朕能护你们一时,可护不了你们一世,将来若真有人要反,皇城禁军保不了你,更护不了你的兄弟姐妹。你去西北,找叶相长子,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景御到西北六年后,十八岁的叶庭深在辽疆退敌立功被封平疆将军,随后领圣旨定西北。
西北虽战事不断,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又有大哥叶庭远座镇实在无需再派一个将军,直到在军营看见太子景御,叶庭深恍然大悟。
叶家三代为官,满门忠良,皇上这是要他和大哥辅太子,平天下,信任可见一斑,就这一点,值得叶家世代追随。
两年来,叶庭深看到景御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家书,朝廷有要事景恪会发密函,可这家书比密函都让景御上心。
有一天家书到的时候叶庭深刚好在,景御并连密函都不避他,家书就这样摊开。
“大哥,父王安好,景恪安好,阿绎安好,我也安好”信就这么结束了,看了这么一句话,叶庭深就知道定是三皇子景风写的了。
他从小长不在京城,还是封将时和景风景恪在朝堂有过一面之缘,景风人如其名,潇洒恣意,不拘一格。景恪深沉,听说是下棋的的高手,但当时初次谋面,未能切磋。
可这阿绎?
信纸下面似是张画,景御拿开信纸,只见一红衣女子手执长剑,迎风起舞,她眉眼顾盼生辉,头上的步摇微晃,仿佛从画中破纸而出。
“这是?”
“舍妹景舞,她素来喜欢白衣,觉得仙气飘飘,实在是小孩子心性,这红色倒更衬她,只是不知道老三是怎么哄她穿上的”
这女子是很适合红衣,叶庭深心里表示赞同。
此后,景御每每家书到的时候叶庭深都恰好在他营帐。
叶庭深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景御倒也不点破,阿绎若将来能嫁他,再好不过。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庭深少年封将却不骄不燥,兵法造诣极深,会带兵也爱兵,做事进退有度,虽为武将礼乐书数却样样不落,是个良才。
何况这小子平日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别说将士们,就是自己也很有压力呐~如果成了妹夫的话……
“她从来没给你写过家书,应该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吧”有一日叶庭深腆着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终于问了出来。
他知道景御的事定是瞒着景舞,他们不会允许她知道这权利之争,她应当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可他想靠近她一点,再近一点,想知道她的一切。
景御折信纸的手一顿,眉一挑,平日一本正经的脸上多了几分戏虐,看来小伙子抗不住了啊!
“她不知道。”景御撂下一句话就没声了,故意不再多言。
叶庭深倒也没再多问,就这样坐在他营帐里一杯一杯的喝茶,也不说走。好吧,服了!
景御终于开口“你当知道嫡公主景舞出生,皇后薨”,说完叹了一口气。
“因此她并不受父王的喜爱,她向来懂事,却常在宫里惹事,为的就是父王多看她一眼,父王吃穿用度都给她最好的,却甚少关心,凡是父王的孩子,只要被人看出并不受宠……”景御话语一顿,没有再提。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景风景恪去看她,长兄如父,为了照应她,我鲜少回太子府,常年在宫里,大概是我严肃了些,她倒和老二老三更亲近,那年知道我要出宫守陵,她便自请出宫去了老二那,她坚持如此,无人能劝。”
叶庭深的拳渐渐捏紧,自请出宫,公主养在宫外,她怎么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被传开,这公主的名声怕是要废了,哪怕是在二皇子府,也注定要被烙上养在山野的印记。
一朝出嫁,更是蜚语满天,不可能再被指婚到王侯将相之门。
她宁可如此,也不愿在宫里吗?现在怕是京里早就传开了。
那么她呢?她是一开始就打算好此生再不入候府了吗?
第十二章 雾遮谁眼
“不可能,你以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定的婚事吗?这个决定关系到前朝稳定,他不知斟酌过多少次。”
“那有办法让女儿也嫁到将军府吗?能嫁给他,女儿做侧妃......”
“你是这景国的二公主,怎能委曲求全做他人的侧妃。你要记住,无论嫁给谁,你都注定是要做正妃的,莫再说这自贬身价的话!”
“我知道了,母妃。”
听着女儿委屈的声音,云妃缓下神情来。
“我知道你心软,可你既想嫁给叶庭深,就不该心软。难道你真的想和她共侍一夫?”
这句话刺到了景音的痛处,所有的不忍顷刻间烟消云散。
“可是母妃,她是父皇的嫡公主。即便父皇这些年对她不理不睬,但若她没了,父皇不可能不追查到底,还有她的那几个哥哥。”
“若是......她自己逃婚,路上不幸遇到歹人了呢?”
“逃婚?她为什么要逃婚?!”景音觉得不可思议,不由自主提高了音调。
为什么逃婚?云妃冷笑一声。
“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一心要自由,不喜欢被人按着头做事。她以为她很清高,不知这是她最愚蠢的地方。”
“母妃说的对,她不会乖乖嫁给叶庭深的。只要我们给她机会,她不可能不走。”
花容殿里传来笑声。烟雾腾起迷了谁的眼,又惑了谁的心。谁的阴谋,谁的算计,谁的深情付流水。
凤舞宫还是景舞记忆中的样子。
在这里,她曾被管教自己的嬷嬷掐的浑身淤青;在这里,她曾无论怎么喊都没人给她一口饭吃;在这里,那些欺负她的丫鬟嬷嬷被大哥狠狠修理,以儆效尤。
人说长兄如父,诚不我欺。
大哥,八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
“承墨。”
“公主有何吩咐?”承墨连忙跳了出来。
“去告诉你家将军,我今晚要去他府上会故人。”
“将军说,公主虽武功不低,但宫里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谁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若公主夜探将军府,难免被察觉,威胁到故人的安全。所以暂时先不要妄动。”
“你们家将军学过算命吗?”他怎么知道我要去见大哥?
“没有。”承墨一本正经的回答。
真是一点也不幽默......
“无事了,你下去吧。”
既不能去将军府,又不能练剑,晚上实在无聊。
呼~睡不着~
景舞翻来覆去,这该死的认床!果然还是二哥府上比较舒服啊......
景舞决定找点事做。
既然承画这妮子坚持要在自己屋里支个塌说什么保护自己,那就找她玩耍吧。恩,她既是叶庭深的暗卫,一定知道叶庭深不少事。
“承画,你睡了吗?”
“没有。”已经快睡着的承画立马答道。开玩笑?!她本是暗卫好吗?任何风吹草动,就是睡着了也会感觉到的。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承画:......
“不知公主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就讲讲你和你们家将军是如何认识的吧。”一个将军带着一个女暗卫,景舞早就好奇了好吗?
“咳咳......”屏风那边传来承画的咳嗽声,似是呛到了。
“承画你在偷吃东西吗?”
......
“公主说笑了。”
“唉,这么一问我也饿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吧。”
于是便有了下面这幅场景,承画大半夜地在厨房烧火炒菜。不要问她为什么,因为这公主下午遣散了所有的丫鬟。
“哇!你的手艺不错啊,叶庭深真有福气。你也吃啊......”
“公主慢用,承画不饿。”
“那你聊聊我刚才问你的吧~”
......
“公主是否听说过,将军十七岁去平辽疆的事”
“知道,听说他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平定辽疆,所以十八封将。”
“那公主可知,将军平辽疆时曾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这倒没听说过。”景舞心里诧异,竟还有这样的曲折。想是两军交战,险恶无比,为了安抚军心,叶庭深让人封锁了消息吧。如此看来,他这个将军当的不容易。
“他武功不是很高吗,难道无人能敌是骗人的?”
承画:......
“正因为将军武功过高,威名太盛。所以敌军买通了将军身边的人,下了毒。”
“敌方下毒不该用最毒的毒吗,喝下去就死,他怎么活到今天的。”
真的是.......你确定你这是在说自己未来的夫君吗?
“因为当时展公子在,将军才活下来的。”
“展兮?”是说他有一段时间不在王府,问他去哪了他老不说,原来跑到军营去了。
“展兮跑军营去做什么?”
“不知,可能是恰巧路过吧。”
“那他与你们将军关系如何?”
“展公子救将军的时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要这么说来,展兮算对叶庭深有救命之恩,那他怕叶庭深个什么劲?!
不知不觉景舞的思绪就跑到了别处,也不好奇承画和叶庭深是怎么认识的了。
承画看她一时也不会再听自己讲了,就将景舞吃好碗筷收拾收拾拿去厨房洗刷。
承画再回来时,景舞已经上床睡了。
还真是个,任性的公主啊.....
第二天清晨。
“妹妹还没起来吗?”景音开始第十六次重复这个问题。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早上来找景舞的各宫嫔妃来了又走,这都已经快晌午了,那臭丫头怎么还不起来?!要不是母妃说先来探探她的意思,自己才懒得等。
因晚上睡的迟,景舞现在还在梦中和周公下棋。
眼看都要用午膳了,承画怕景舞的胃受不住,便将景舞叫醒。
景舞坐起来呆了片刻问道,“有人来找我吗?”
“昨天在殿上的,要么自己来了,要么遣丫鬟送来了东西。眼下就只有二公主还在前厅等着。”
“她等了多久?”
“两个时辰。”
景音可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今日竟等了自己这么久。有什么话非要今天与自己说呢?难道是为了叶庭深?想到这一层,景舞心下了然。
“我饿了,你去帮我准备些吃的吧,我先与她去御花园走走。”
“是,公主。”
支开了承画,景舞来到前厅。
“不好意思哈,让你久等了。”
你那是不好意思吗?!
“哪里,你昨天忙碌了一天,是该多睡会儿。”
“我许久未回宫,路都不太识得了,不如你能否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你不认路?那真是见了鬼了。
“当然能。”
满园子的花都快赏遍了,景音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问。本想等着景舞先开口,谁知她竟如此沉的住气!
“我也逛乏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景舞下猛药。
景音终是心一横,“素来知道妹妹喜欢无拘无束,怎的如今竟要嫁给叶将军,岂不是会过的很违心?”
瞧瞧这能说会道的,眨眼就说成了是景舞上赶着嫁给叶庭深,好像宁可被高楼广厦所缚也要嫁给他。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抗旨吗?”
“妹妹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姐姐知晓你一贯的脾气,怕你活的不痛快罢了。就像这御花园里的话里的花,总要按着别人喜欢的方式生长。”景音说着,掐下一朵花。
看来这些年长进不少啊,竟能说出这番寓情于景的话。
“不痛快又有什么办法,生在皇家,谁能左右的了自己?”
景舞一副伤心欲绝,不能自拔的样子。
“现在不是还有时间吗,这万事啊,都怕有心人。”
“你是说?”
“你在宫里时,咱们姐妹两个是最要好的,姐姐如今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你不愿嫁的人?”
......
说这些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十三章 与众不同
“哦?不知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暂时还没有,只是既了解了妹妹的心意,姐姐无论如何也会帮你的。”
原来只是替云妃试探。
“回去告诉云妃,想让我走,最好的时间就是大婚前夕。”景舞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么上赶着找我,还一直猜哑迷你不累吗?”
“别忘了如今你有求于我们,最好客气点儿!”
“求?是吗?叶将军公子无双,我安安心心待嫁,我求你们什么?”
“你!”
“还有,以后要是和我说话,最好爽快点儿,我们之间,还用得着惺惺作态来粉饰太平么?”
“你!”
“待你们办法想好了,一切安排妥当了再来找我。如今我饿了,我就先回去了。”
“啊啊啊!”看着景舞的背影,景音将手里的花扔在地上乱踩一通。死丫头!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几天!
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尖叫,景舞心情大好地回去吃饭了。
云妃寝殿。
“母妃,你猜得一点也没错,她果然想逃婚!”
“她怎么说?”
“她说让我们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去找她,还说让我告诉你,最好的时候是大婚前夕。为什么呀?母妃。”
“按她的性子,她接了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做什么了。只要她一直乖乖呆在宫里,就不会有人怀疑她想跑。等到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以为她终于要嫁了,就是最好的时机。”
“那我们该怎么做啊,母妃?”
“不急,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吗?母妃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云妃温柔地摸了摸景音的头发。
“我就知道,母妃最疼我了~”
“好了,我现下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靠在榻上的云妃揉了揉额头。
“是,母妃。”
待景音走后。
“出来吧。”云妃一扫刚才的温柔,也不复往日在皇上跟前的娇媚。
“娘娘,慕大人说,太子不在西北。”
“不在?他不在皇陵,西北是最大的可能,如果西北也没有的话,那他在哪里呢?”
“慕大人说,太子很有可能已经回京了。”
“什么?!”云妃蓦地坐起,随后定了定心神。
“若是回京了,一定和叶庭深脱不了关系。去将军府查了没有?”
“慕大人说,将军府的暗卫个个都是高手,派去查探的人都没回来。此次恐怕要借些娘娘的人才行。”
“知道了,告诉他三天后任行会带人到他府上,听他差遣。”
“是。”
凤舞宫。
他怎么来了?景舞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将军。”承画福了福身子,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看到景舞没有佩戴自己送的玉佩,某冰山脸黑了。
“你若不喜欢那玉佩的颜色,我府里还有很多,我明日差人送过来。只是那一块与别的不同,你要收好。”
“知道了,我会收好的。其他的就不必了,我素来不喜欢戴那些叮叮当当的,你给我也是糟蹋东西。”景舞虽一口拒绝,但理由倒是大实话。
“将军府的东西,你怎样对待都不算糟蹋。”
还真是会哄姑娘啊......难怪承画对你死心塌地的。
“对了,你今日来有何事?”景舞放下筷子,对承画的手艺还意犹未尽。
“怕你在宫里闷的慌,带你出去走走。”
“你不知道因为与你的婚事,我父皇已经传令,出嫁之前我不得离开皇宫吗?”景舞这话本该怨气十足,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吃饱整个人懒洋洋的,竟硬生生多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向皇上请旨,他答应只要有我陪着,你就可以出宫去。”叶庭深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悦。呵,自己似乎总是很容易被这丫头牵动情绪。
真的是......我宁可不出宫。
“叶将军费心了,我并不觉得闷。”景舞推脱,实在不知道叶庭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频频向自己示好。
“小舞,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走就走,手拿开。”景舞试图挣开叶庭深的手。
“小舞,你要学着习惯。”
叶庭深的手心有薄薄的茧,应是长年舞刀弄枪留下的。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景舞挣不脱,竟也不是很反感,就随他去了。
叶庭深今日穿着黑色的袍子,袖口衣摆下绣有竹子的暗纹。明明是个将军,修长的身材却硬生生将这衣服穿出一股书香味来。
不要乱想!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景舞拍拍自己的脑门。
真是的,有大哥二哥三哥和展兮在,自己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竟还会被美色所迷惑。可耻!可耻!
感受到景舞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怎么了?”叶庭深回头。
“没,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既然出去玩,人多才热闹些。不如也叫上慕情和我二哥。”说起来,慕情那丫头昨天怎么没来送自己?恩,待会儿要好好和她算算。
“两个人就很热闹了,小舞。”叶庭深显然很不愿意多出两个灯泡来。
“那就把他们叫出来,他们两个一起,我们两个一起。”一心想撮合慕情和景恪,景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这句话有多么引人遐想。
“好,我们两个一起。”叶庭深眸子里染了浓浓的笑意。
“那真的是叶将军吗?他居然在笑……”
“真的诶~他看着静安公主的时候好温柔啊。”
“他们在一起好般配啊~”
……
叶庭深和景舞一路到宫门口,见过他们的丫鬟太监们嘀嘀咕咕就没停过。
“公主回来了!”
福伯看到景舞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景舞算是福伯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差什么。以为她入了宫,不久又要嫁到将军府,以后怕是很难见面。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郁郁寡欢,没想到景舞这就出现在他眼前。
“福伯,你一定想阿绎了对不对?”景舞调皮地蹦到福伯跟前挽着福伯的胳膊。
“是啊,老奴实在舍不得公主。”福伯的心里一暖,阿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跟自己端过公主的架子。
“你不要难过福伯,以后不管阿绎到哪里,都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好,好。”
叶庭深缓步跟在后面,他就知道,她与别的公主不同。
第十四章 扇湖一游
“好啊阿绎!我现在才知道,你对福伯都比对我好!”展兮不知道从哪旮旯蹦了出来,一把拍在景舞的肩上。
“你怎么能与福伯比?”
“亏我还教你剑法与轻功,你这么说对的起我的任劳任怨吗?嗨~叶兄,你也来了。”展兮伸出另一只爪子与叶庭深打招呼。
“我天资聪颖,你的任劳任怨是在侮辱我。”
“小舞,不是说要去找你二哥吗?”叶庭深不留痕迹地抚开景舞肩上的那只爪子,隔开景舞看向展兮的视线,拉起景舞的手向府内走去,某人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靠,叶庭深你重色轻友!”展兮在后面哇哇大叫。
“知道就好。”
叶庭深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展兮搭过景舞肩的那只爪子。
展兮心肝肝一颤,立马决定遁走。
“对了展兮......”
听到景舞叫自己,展兮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你天天吵着府里闷,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小爷我今天还有一大堆药材要处理,怕是没时间。”展兮连忙溜走。不知道是因为叶庭深冰冷的目光,还是为了那牵在一起的手。景舞她,很慢热,也从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触碰自己。可是对待叶庭深的触碰......
“二哥今天有客人?”景舞见景恪书房的门关着,于是就问了下外边守着的丫鬟。
“慕小姐来了。”
“来了多久了?”景舞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登时两眼放光。
“约莫小半天了。”
这样啊~这两个人有情况啊~以前二哥都是避着慕情的,怎么我才走了一天不到,你们就有这么多的话要说?景舞不由地坏笑起来。
“叶将军,我们就先在府里逛......”景舞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叶庭深准备离开。
“来了怎么不进来?”就在这时景恪刚好打开书房的门。
“二哥你是明知故问吗?你要真想知道为什么,我可就说了啊~”
景恪神色如常,慕情却脸色微嗔地看着景舞。
“都要嫁人的人了,这调皮的性子也该收收。”
听到嫁人两个字,景舞就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叶将军想请你和慕情去游玩,不知你们的意思是?”
请我们?游玩?这天寒地冻的?景恪看了叶庭深一眼。这个妹妹啊......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反应就这么迟钝......
慕情忐忑地看着景恪,没有言语,一切等他决定。
景恪思量片刻,很是善解人意地,“红岫,去准备一些吃食和被褥,准备好了放在马车上。”也罢,既当了电灯泡,就帮叶庭深这小子一把吧。
“是,王爷。”
本来还以为你不会去,没想到竟还想和慕情一起过夜啊,也罢,你妹妹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景舞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商量了一下,四人决定去扇湖。
扇湖是京郊有名的风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各有各的美。
静悄悄,还是静悄悄。马车上的气氛格外诡异。景舞都有点想跑到外面陪尚武一起驾车。
眼神瞟到坐在身旁的叶庭深,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景舞觉得糟心,真糟心~干脆闭起眼睛假昧。
突然感觉到眼前覆上一片阴影,有人拿披风盖在自己的身上。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水墨香,是叶庭深。
“若不想睡,可以看看外边的风景,我们出城了。”清冽的声线响在景舞耳边。
他,知道自己在装睡?
不管,继续装死中。
就这样,景恪是悠然自得,叶庭深是除了景舞其他的基本看不到,徒留景舞和慕情时不时交换一下目光,如坐针毡。景舞现在觉得自己答应和叶庭深一起出来,又自作主张拉上二哥和慕情的做法简直蠢透了。
还好,扇湖并没有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爷,到了。”
“咦?”刚跳下去准备一览好风景的景舞觉得自己被什么拉住了。
“披风,该起风了。”叶庭深略略用力就将景舞拉入怀里,满是宠溺地将披风为景舞系上。
既是奉旨成婚,景舞觉得叶庭深三番五次做这种令人.......恩......尴尬的事。实在是很困扰。看来很有必要和他好好聊聊。
此刻已经偏黄昏,扇湖上的残荷被夕阳照着,竟生出一种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美来。已入冬的天气,落叶稀稀疏疏地被风吹落又扬起。一黑一白的身影走在扇湖边,他倾城,她绝色,佳偶天成。
绕着扇湖走了好一会儿,他是将军,自己是公主。他为叶家,自己为二哥三哥,皆是被迫。说好两不相涉,他如今这种种举动......景舞终于下定决心。
“叶将军,景舞有些疑惑需要你解答。”
“恩。”
“你为什么......”
“阿绎!”远处传来慕情的声音。
“怎么了?”景舞拿起的胆量又一溜烟全没了,灰溜溜向慕情走去。
叶庭深看了看慕情,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慕情,你是在为难你自己。”慕情身边的景恪淡淡开口。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慕情脸上是少有的倔强,头也不回地向前。
慕情,你这是在走一条不归路。夜色慢慢袭来,有一种叫伤心的东西笼上景恪的眉头。
“昨天没来看我,我还没好好与你算账呢,你倒主动叫我过来。”
“是我不好。”慕情显然不想说起原因,景舞也不为难。
“总说我二哥凉薄躲着你,如何今日有着大好机会,你又跑来与我浪费时间?”景舞说罢还故意看了看不远处的景恪。
“他心思不在我这。”慕情气馁地寻一块石头坐下。
景舞顺势躺在草地上,叼起一根风干的稻草。明明是公主,却总是能随时随地做出一些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举动。
“我二哥心思一直都不在你这儿,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伤感了,这可不像你啊。”
“那怎么才像我?”慕情看向景舞,很好奇自己在她心里的样子。
“要我说啊,你虽柔弱,心里却韧的很。感情一事上,更是坦荡勇敢。按理说,不能说出那丧气话来。”
“你这是在夸我吗?但我再勇敢,他老这么视若无睹的,我也会伤心啊。”
“你啊,就是不够潇洒。”
“那你呢?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阿绎?”
“是我的话,明明白白说了我的心意,该做的都做了。若对方还是我二哥那副死样子,我就绝不会再为他停留。”景舞看着景恪翻了个白眼。
“不知那丫头又在胡说些什么?我这妹妹,要不是遇上你,我还真是想不出来谁会娶她。”感受到景舞投过来的视线,景恪无奈地笑笑,与身旁地叶庭深说道。
“她很好,得之我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