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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先生全文阅读

作者:胡贰     借命先生txt下载     借命先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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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偶遇失踪亲人

    记得一则新闻说,某女孩在北京一家连锁酒店遇陌生男人袭击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连央视都进行了跟踪报道。关于此事件,大家的焦点不约而同都放在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这卡片不用我细说,住过酒店的人应该都见过,至少我是见过的,还打过上面的电话。

    前些年我到上海出差,入住某连锁酒店时。因为长年养成了打坐的习惯,待我洗漱完毕已是深夜,忽然听见房间门那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过去查看,只见门后多了一张名片样的卡片。

    出于好奇,我捡起那卡片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马上就被吸引了!

    这正是一张小小的名片,背景是个女明星,一看就很假。不过上面却留了个号码,还有一些文字说明,大意就是酒店提供按磨服务之类的,而且注明说“提供**、不满意包退换、随叫随到……”

    看着上面的内容,我没有半分犹豫,便用房间座机拨打了卡片上的电话。如此猴急,其实不是我下正经或者是真的“疲劳”了,而是因为……

    “喂!”

    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甜的女声,毕竟是做那“地下工作”的,她的声音刻意地压得很低。

    我的心跳有些加快,试探着问:“你……你们这……可以提供上门服务吗……”

    “嗯,先生您好!请问要个什么类型的服务员,我们这帅哥美女的类型都很齐全!”对方很善解人意,不过却让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还有帅哥!

    但我的口味显然没那么重,犹豫了一下后才故作老成地回道:“有没有成熟一点、漂亮一点的?还有就是价钱怎么算?”

    对方也倒直接,先答应有,报了价以后还问道:“先生,是现在上来吗?”

    我也压低声音回道:“来吧!”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对方都没问我的房间号,不会是逗我玩的吧?不过我显然想多了,也就四五分钟后,便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怀着紧张的心情打开房门,我只略微扫了对方一眼,便低着头赶紧往房里闪。说来有些丢人,这是我第一次要那种服务,总有些做贼的感觉。

    还好对方并不拘束,把门关好跟着进来后,将一个洗漱用的小箱子放在床头柜上,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先生,现在开始服务吗?我们是从出来的时候开始计时的。”

    我听着那柔柔的声音时心头却有些震惊!再也顾不得矜持,连忙转头仔细打量她的脸,这一看更是让我惊讶得当场愣在原地!

    进来的这位所谓良家确实很美,紧身t恤配着牛仔裤,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亚于小卡片上的女郎!一双长腿更是让身材锦上添花。

    但是,她竟然是我失踪将近五年了的亲嫂嫂……

    说起我的这位嫂嫂,名叫冉娅,我十岁的时候她嫁给我哥,并在随后两年为我哥留下一女一儿,却在儿子出生后还没满月就忽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没想到此时此刻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当时她走是有原因的。

    冉娅嫁入我家的时候才十七岁,而且跟我哥是奉子成婚。

    这事说起来也堪称传奇,我哥是个傻子,智商跟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据说是生我那年突发高烧给烧傻的。但他心傻身不傻,那年的一个夜晚,我的傻子哥趁着月黑风高,溜到邻村后把十里八村最漂亮、最水灵的冉娅给欺负了。

    那些年农村的法律意识浅薄,冉娅被欺负后也不敢吭声,直到肚子有了动静捂不住的时候,才跟她的父母说了。其父母也是老实怕事的人,一看事已至此,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不说,还主动上我家来提亲。

    就这样,传说中的村花稀里糊涂地成了我们老鹿家的媳妇,村里人都认为以后找不到对象的傻子,却娶了个最漂亮的老婆……

    可惜我们鹿家最终没能留得住这个儿媳妇!只因为一个字穷!另外,嫂嫂的出走和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无关系,此是后话,先说我俩那晚上的事。

    在我认出冉娅的时候,她却没能认出我来。这也难怪,在她离家的时候,我还只一十二岁,而且是个病恹恹长年卧床的人,而现在我早已身强体壮不说,个头也足足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她怎么可能想到叫她来服务的是我呢?

    可能是见我有点呆愣的样子,冉娅又柔声问道:“先生,你是不满意我吗?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打电话跟我们经理说,让她另换一个,时间重新算!”

    我拉回思绪,连忙也用普通话应道:“不不不!我很满意!是……是你太漂亮了,我……我看得有点入迷。”

    “我猜也是!”

    冉娅笑了一声,主动向我的怀里靠来,把我拉到床上坐下后小声说了句:“那我们开始吧!”

    我有点把持不住!冉娅初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懂事,能感觉得到她身上那种异性的美,特别是我那如蛮牛一样的傻哥哥不懂怜香惜玉,每天晚上都像要把床给直接摇散架似的,农村那种土基木结构房屋隔音不好,我对这个嫂嫂夜间的声音可算是刻骨铭心。

    后来进入青春期时,我脑海里第一个幻想的女人就是嫂嫂,可惜那时她已出走,所以我只能在无数个夜里回忆她的影子和声音……

    而此刻,她却成了我现在的服务对象,这对我来说该算是圆梦?还是应该说是造孽?

    见我老是心事重重,冉娅一眼就看穿了我,缓缓把手伸过来环住我脖颈时低声问道:“小帅哥,看你这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来是第一次按摩吧?”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冉娅忽然笑了,我能感觉她此刻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笑容与之前那种职业性的微笑不一样。

    笑完之后,她紧紧地抱住了我,掩饰不住欣喜地说了句:“没想到遇见个童子!看来还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呀!放心吧,小帅哥,让姐好好教你一课!而且,今晚姐给你免单……”

    看着她凑上前想要亲近我,我始终没能过得去自己心头那道坎,轻轻将她推了一下。

    她却并不介意,轻笑一声后顺势按住我的大腿,嘴里笑道:“看你人高马大的,难不成还真害羞了?这样吧,干脆我先给你真的按摩按摩,你先放轻松点。”

    我本能地坐开了一些想要拒绝,但又十分不舍和期待,红着脸“嗯”了一声后,便按她的吩咐趴在了床上。

    冉娅的手很软但也很凉,我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不过她按摩的手法很好,双手过处,我那身体就会放松得像不属于自己似的。

    当她由下而上,由脚跟到后背、再按到我的后脑勺时,我彻底放松和陶醉了,除了思想还有意识外,身体已经彻底不能控制……

    “小帅哥,舒服吗?”冉娅吹气如兰,柔软的身体俯在我的后背,并把脸凑到我歪着的头前问道。

    我呆呆地侧头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没有回答,但我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冉娅起身下床笑道:“小坏蛋,让我再给你按按面部,然后……!”

    说着她又过来帮我翻身,我也乐得享受,就任由她把我翻了仰面躺着,只转了转眼珠呆呆地看着她。

    这次她是从我脑门开始向下按的,但按到我的腹部时,却慢慢地将我的t恤向上拉起……

    我一动不动,心里只有紧张!

    “啊”

    冉娅把我的t恤掀到胸口,忽然像触电一般又赶忙将其拉了下来,惊叫着一步跳下床,嘴里问道:“你胸口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见我不答,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后直接淋在了我胸前的t恤上,并就着我的衣服抹了几抹,然后又从她那个塑料小箱子里拿出条新毛巾,试着伸进我的衣服里去把我的身体擦干。

    弄好这一切,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上床来一步跨坐在我的腰间笑道:“帅哥,虽然我免你的单,但时间还是很宝贵的,现在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一语完毕,她便俯下身来,对着我的脸将头缓缓靠来……

第二章 邪门的酒店

    冉娅的身体很冰冷,让我感觉像是一块冰压在我的身上!不对,应该说是一团雪压在我的身上,因为她的身体虽然冰冷,但是却非常柔软……

    我的身体是真不能动,在她压上来之前,心头默默念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这是一段《清静经》的内容,待得一段念完时,感觉嘴腔已能动弹,忙伸出舌尖……

    我可不是在迎合嫂嫂,舌尖伸出后便用力一咬!心头继续念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待得她的舌头撬开我牙齿时,我一口舌尖血便向着她的嘴里灌去。

    冉娅“唔”地闷哼了一声后忽然僵住,惊恐地看着我的眼睛。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老头急速冲了出来,嘴里大喊:“急急如律令!”

    老头语毕之时,人已一大步跨上床来,手里一道黄色纸符盖在了冉娅的后背……

    冉娅趴在我的身上不动,只有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脸上除了惊恐外,还有深深的愤怒,看得我后背直发凉。

    大家没有听错,我没有突然变神经病!我们不是在演鬼片,而是真正的在做法事。这种事一般我们不说,因为说出来只会被人认为我们是疯子!我也不是非要大家相信,只是在讲一段自己的经历而已,相信的人看下去或许会有收获;而不相信者,权当茶余饭后的故事来看就是。

    在这里先交待一下我们的身份:从卫生间里跳出来的这个老头叫戚棋,是一名“先生”;我姓鹿,叫鹿悟仕,小名十五,是老头的徒弟。

    我说的“先生”,指的是某一群具有特殊手艺的人,通俗一点就是会玄学的人!如大家熟知的“阴阳先生”、“地理先生”、“风水先生”、“木匠先生”、“石匠先生”、“算命先生”……

    而我们这个职业是最不为人所知的,叫“借命先生”。

    可能有人会有疑问,说木匠、石匠那样的手艺人,怎么也跟玄学扯上关系,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就错了,别说木匠、石匠,就是唱戏的、剪纸的、书画的甚至像我嫂嫂目前这样做皮肉生意的,也都是有祖师爷的!

    闲话少说,这些我后面会跟大家详述,还是先说我们这次做的法事。

    从我拨打塞进房门来那张卡片上的电话开始,后面发生的都是我们师徒提前预谋的事,而且之前我们为此准备了好长时间。刚才嫂嫂说我胸口画的东西,便是我师父事先给我画的一道驱魔定魂符。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只为了探查一件事情:这里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续命天师?而且,我们是这家知名连锁酒店的总经理请来的。

    说起这家酒店,开业后生意非常火爆。当然,除了本身具备一定知名度外,和他们的管理有方也分不开!但近年来却怪事连连,很多入住过该酒店的人特别是单身男人,都在离开酒店不久后暴毙。

    那些人虽然不是死在酒店里,但无一例外都在这酒店里入住过,最长的没超过三天便突然身亡,最短的一个是刚出酒店门便倒地不起。

    而且,他们死亡时的情景一模一样,都是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像灵魂忽然被抽走了一般,连最专业的法医也判定不了他们的死因。

    这样一来,公安机关便怀疑到酒店头上,但前前后后查了很多次,还请了京城的权威专家过来测过空气水质之类的,却始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的结论就是与酒店无关。

    尽管如此,酒店的生意开始受到影响,直至最后是一落千丈。那总经理也曾请了些风水先生和道士和尚过来,从我们说的迷信方面来解谜,但当今社会,招摇撞骗之徒甚多,反正没把问题解决不说,连来酒店作法的和尚都死了一个。

    也不知总经理最后经谁介绍,赶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南方边境找到我师父,许下重金求我师父给他解难,于是我俩就随他赶来了这个大都市。

    用我师父的话说:我一天天地长大了,该出山弄点钱来讨个老婆,否则以后没人给他养老。但我却知道,这次出来他主要还是为了我的事……

    话说我师父跳下床后,我那《清净经》也默念完毕,赶紧用力将嫂嫂推开,一边跳下床一边大声叫道:“师父,别伤害她!这人是我那失踪的嫂嫂!”

    “我又不瞎,你那个傻子哥哥成亲时,还是我去做的司仪,难道你认为我老眼昏花了不成?要她不是你嫂嫂的话,我会等你和她眉来眼去磨磨蹭蹭?早就出来一道七星符,直接让她还命于人了!”

    师父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个帆布挎包,从里面取出一盒朱砂和一支毛笔,对着我喝道:“没被迷晕过头吧?想要救她,就赶紧给我把舌尖血吐一口过来。”

    我低着头讪讪地走过去,把嘴里混着唾液的血液吐了一口在朱砂盒里。

    师父嘴角微动,对着冉娅低声念叨了几句后,开口向她说道:“还不快快坐起,难道还真想躺到时间满了骗小叔子的钱不成?”

    冉娅面无表情,但还真的就木然地自己坐起身来,端正地坐在床沿上。

    师父左手抬着朱砂盒,右手拿着毛笔,一步跨上床盘腿坐在冉娅背后,向我吩咐道:“十五,过来把她的衣服掀起来!”

    我的手有些颤抖,转过头后才把嫂嫂那件紧身t恤向上一直拉到腋窝……

    “命由天掌,形归我控!奉李老君旨,急急如律令!”

    师父将手里毛笔蘸上朱砂,开口一边哼唱一边向冉娅露出的后背上画去,待得哼唱完毕,一道追魂符已画成。

    见我仍撸着嫂嫂的衣服,他跳下床抬起脚作势轻轻踢来,轻声笑道:“小兔崽子,还真长大想女人了!赶紧给我起来走人。这要是迟了,我倒没啥,就怕你小命难保喽!”

    我心头一惊,忙把嫂嫂的衣服拉下来整理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衣服后背上的符纸撕下来装好。

    符纸拿下后,冉娅忽然慢慢起身,先是对着我师父低低叫了声“戚先生”,随后一脸不相信似的看着我问道:“你……你是十五?”

    我差点没忍住掉下眼泪来!想当年我卧病在床、我这个嫂嫂生我侄女的时候,可是宁愿让自己女儿喝面汤,却把母乳用来给我补充过营养的!但我刚才却对她动起了邪念,差点还误了师父的正事。此时见她认出了我,叫我怎能不惭愧和动情?

    但师父却没给我时间在这矫情,把挎包扔过来后直接喝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一会她的正主来了,谁都讨不了好处!”

    急急出了房门,钻进电梯下楼来的时候,酒店大厅里已经只剩一个睡得像猪头的保安,根本就没看见我们,倒是吧台那伸出个服务员的头来叫道:“娅娅,外出过夜加500,你可别又让人占便宜喽!”

    冉娅倒还算正常,回头笑道:“不会了!再那样下去,我这个月换苹果的计划又得泡汤!”

    可能是怕被看出异常,她回了后还主动过来挽住我的胳膊,显得和我很亲昵的样子。

    我有些感动,因为我知道嫂嫂现在属于半迷状态,虽然会听我师父的话,但意识还是足以控制自己的!这时候如果她要是出卖我们师徒,那可就真有麻烦了。

    酒店门口刚好停有几辆的士,我们上车之前,师父又交待道:“回到家之前,你俩谁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口画的东西,便是我师父事先给在飞机上,我也直接砸开窗子把你们给扔下去!”

    出租车直接到虹桥机场,我们先坐飞机到昆明巫家坝机场,然后再转长途客车,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回到了家乡。我和冉娅真的没出过一点声,途中一切都是师父安排,但这一路上除了吃饭和上卫生间外,我几乎就没放开过嫂嫂的手!一天两夜,脑海里就只回忆着过去的种种……

第三章 无面胎儿

    这一切还得从我的出生说起。

    我的家在中越边境,自卫还击的战火燃烧起来后,第一时间烧到了我们乡镇,我就是打得最为激烈的那年出生的。

    据我父亲说,在我出生的前一天,离村子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老山上,那炮火就没有停过,即使夜间,南面的那片天空也是红黄交错,再加上后来的电闪雷鸣和倾盆大雨,那情景仿佛就像天要塌了、地要陷了。

    村子里的人都在双方开火后便躲往内地亲戚家,这一来是怕被炮弹误伤,二来也是躲避偷偷摸过来的敌人。本来我爹也想带我妈走,可我妈大着肚子走不了呀!无奈之下,夫妻俩只得带上我十岁的哥哥,躲到了村子后山一个勉强能避雨的小山洞里。

    到了这天深夜,我出生了!但奇怪的是,我落地后却没有像新生婴儿那样放声啼哭。

    因为怕引来敌人,当时我家在山洞里也不敢点灯,我爹让我哥用一块油布遮着后,打开手电筒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这新生的婴儿体态正常、四肢乱颤,但头部却看不到五官,只有一片白得渗人的光脸,难怪会没有半点声音呢,这嘴都不见哪来的哭声呀!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我是个怪胎!于是只思索得几秒,但高高地把我举起,想直接将我扔进山洞下方的乱石坑。

    还好我哥当时站在外面高高地举着油布挡光,这无形中阻碍了他一下,而就是这一下救下了我。我妈本来已经几近虚脱,见了我爹的异常反应后,连忙蹭起身来一把将我抢了过去。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妈也看清楚手里的胎儿后,也着实被吓得不轻!但女人家心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说其它地方都是正常的,还正活蹦乱跳着呢!于是便试着用手摸了摸我的下巴。

    我妈这一摸还真摸出了一点门道,她发现我并不是怪胎,只是脸上蒙得有一层膜而已!于是赶紧一把将那层白白的膜给撕了下来。

    膜给撕下来后,伴随着一道惊雷和一阵炮声,我终于哭出声来。

    我爸也反应过来了,忙上前将我接过来,把脐带给剪了。山洞里也没个热水什么的,只用一些被雨水淋湿的破布随便将我擦了擦,再用带在身边的一床小被褥将我包裹起来。

    我妈也来不及休息,因为就在我哭出声的时候,一直撑着油布遮挡亮光的哥哥不知怎么了,一头就栽倒在地……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老山上的枪炮声也停了下来。我父母却仍缩在山洞里不敢出来,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场战役是谁胜了。

    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忍不住了,决定无论是死是活都必须下山回家。以我爹当时的话说:孩子如果有事,我也不想活了!要死要活赌一把!

    之所以有此感慨,是因为不但我的情况不妙,我那十岁的哥哥也出问题了。

    我当时那声啼哭声音贼响,但就只哭得一声便住了口,而且在哭完后,原本动个不停的四肢也像脱力了一般,软软地垂下去后不再动弹。我爹甚至一度怀疑我已经夭折了,不过把手探到我的小鼻孔时,却又能感觉到我微弱的呼吸。

    而我哥的情况则更不妙,本来好端端的人,突然昏迷过去后就再也没醒,全身烧得跟个火炭似的。可能是被春雨给淋病的,加上躲来山洞后就只有点干粮充饥,得了什么急症。

    后来的结果证明,我爹那一赌还真赌对了!在他背着我哥、我妈抱着我下山后,便遇到了一队路过的解放军,一打听才知道我们打赢了,已经收复了老山失地。

    我爹当时本来想求助解放军,向他们讨要点药品什么的,但一看那队伍中好多都是伤员,有的还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于是便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不过解放军队伍里的一个老头主动站了出来,向我父母问起两个孩子的事。

    那时解放军被取消的军衔制还未恢复,所有军人穿的衣服又都是一个颜色一个款式,我爹一看留下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像是警卫员似的年轻士兵,以为那肯定是个指挥作战的首长,连忙摇手回应表示没事。

    但老头却明显不相信,过来先查看了一下我哥的眼皮,随后又不由分说地从我妈手里接过我去,仔细翻看了一阵。

    看完之后,他从随身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一小粒蓝色药丸,扳开我哥的嘴塞了进去,接着又拿出个小盒子,用手指从里面蘸了一点红色涂料,在我的脑门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我还得赶去者阴山一趟,至少得三天后才能回来。你们回家去让两个孩子紧挨着睡在一起,在我回来之前两人绝不能分开,而且一定要切记,千万不能给他们吃任何东西!”

    老头交待了一句后走了。

    我父母对那些用生命来保家卫国的解放军一向尊敬,他们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回到家便连忙照做,把我和我哥给放在了同一张床上。

    那时我和我哥都像睡熟了似的一动也不会动,倒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分开,而且我哥嘴里含了老头的药后,回到家身子就不再发烫了,所以他们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心头对解放军又多了一分敬意。

    两天后,得知战斗停止的村民们回来了。农村人重情意,再说都是沾亲带故的,听说我家添了个人,便都纷纷前来探望。

    我爹怕外人看到孩子的异常时惊奇,忙着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们说我俩的情况,对老头的交待也毫无保留。然而事情坏也就坏在这,乡亲们听后七嘴八舌就议论开了:

    “三天不让吃东西,那怎么行呢?好人也得饿坏,何况本来就是病人!”

    “这新生儿不跟妈睡,跟哥哥睡着算个什么事?哥哥那么小,万一翻身给压到了怎么办?”

    “不让吃东西也就算了,怕是跟首长的药有什么冲突。但你们总得给两个娃儿喂点水呀,你们自己看,娃儿嘴皮都干成什么样了?”

    ……

    乡邻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两天滴水未进,我哥的嘴唇干得裂开了不说,都开始起血泡了!而我更是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进过任何东西,嘴皮干了不说,整个身子好像都在慢慢干涸,脸上手上的皮肤尽是皱褶。

    于是我妈心软了,尽管牢记老头的吩咐,不敢让我们兄弟进食,但还是忍不住给我们各自喂了些温开水。

    第四天太阳升起后,老头果然来了。这次没穿军装,也没带警卫员,就只背着那个草绿色的帆布军用挎包。

    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问我爹:“老乡,没让俩孩子分开、也没给他们喂过啥东西吧?”

    虽然头天给我们喂了些水后,兄弟俩的身体看起来倒是恢复了些,但我爹听他发问后心就有点虚,因为他感觉到了家里的一丝不正常之处。

    具体说来就是:我家那条被炮火声吓得半个月没敢出声的老黑狗,头天从天黑便叫个不停,任我爹怎么吼怎么哄都没用;还有我家鸡圈里的大红公鸡,也是自天黑便开始打鸣,两三分钟一声叫唤就没停过。直到天色微明,这对畜生才算是歇了声音,等我爹出去查看时,没想到一鸡一犬竟生生给叫死了!

    所以他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看他们干得人都变形了,所以喂了点水!”

    老头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我妈还躺在房间,三两步便跨到我们兄弟床前,只看得一眼就怒了,大声冲我爹叫道:“你是看不起解放军吗?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爹一听连忙摇头,他是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人,知道要是被安上看不起解放军的“帽子”,搞不好可是得进监狱甚至要吃枪子的。

    老头冷笑一声,接着问道:“那你是信不过我戚先生了?解放军打仗都请我来前线摆阵作法,你却看不起我,我看你是想绝后了吧!”

    我爹听了后,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嘴里有些不相信似的问了句:“你是戚法师戚老先生?”

    不等老头回答,他接着便跪了下去,连声哀求道:“戚老先生,请你救救我的两个孩子!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了,求你施法救救他们!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妈也连忙下得床来,跟着我爹跪在老头面前,夫妻俩连连给他磕头。

    他们有此一举,只因他们都听过前线的一些传说!一些不可能让对外宣传,而且说了也少有人信的传说。

第四章 起名

    自卫还击战开始之初,解放军用绝对的兵力和火力优势,以摧枯拉朽之势便将敌人赶出了国土,很快便宣告了战争的胜利。

    但是敌人败退不久后卷土重来,侵犯沿境国民,解放军再次重装上阵。

    可这一次却打了个持久战,一打就打了好几年。不是因为解放军兵力降低或者说战斗力下降,也不是因为敌军突然增加兵力或者得到什么外援。这一切,只因为战场上忽然出现了很多怪事很多难以用科学常理来解释的怪事。

    战火重新点燃后,先是中方炮火莫名打歪,还出现过炮弹转弯差点误伤自己人的事;随后更出现敌军出现“鬼影”,我军发现大部敌军来袭,炮火过去后对方却不见了影子,等我军出去侦察时,敌军又会突然冒出来,攻得我军措手不及。

    事情发展到后来,怪事越来越多:我军巡逻和侦察的战士莫名就手脚溃烂,开交火便损兵折将不说,还有战士莫名撞邪,六亲不认朝自己人开枪;而敌军中竟有身中数弹身亡的敌人,在我军打扫战场时突然站起来开火。反正各种邪门之事数不胜数,让我军本来大占优势的情况下,攻不下被敌占领的失地不说,官兵的心理还出现了动摇!

    更离奇的是,老天也好像和我军开起了玩笑:我军战士躲在猫耳洞或战壕里时,原本固若金汤的兵工防事会莫名倒塌;甚至在我军休养期间,也会突然有惊雷和天火降下伤到部队。

    而让官兵们最为恐慌的,是只要上到前线,他们便会做着同样的梦!在梦里出现无数骷髅和鬼怪,用军刀一点一点地分割着自己的身体……

    这些怪事终于引起了高级将领的重视,西线两任指挥官都是从当年抗战、内战再到援朝一路打过来的,又在解放后领导过国家建设,还经历过特殊年代的动乱,什么怪事没遇到过?

    略一分析,军区领导便得出结论:敌军请了神力,动用了阴阳两界的力量,把这场战争变成了不公平的对决。

    于是,指挥官便向上请示:是否也动用我大中国异人,神对神、鬼打鬼、军队战军队,以达到公平交战的环境。

    不过上级却迟迟没有决策,因为这场战争当时国际舆论上支持我国的不多,虽然不敢给予敌国任何兵力武器的支援,但暗中却将各类能人异士派到前线,协助敌军用非常手段来对付我军。

    所以战争才拖了这几年。我军前线将士凭着满腔的热血和坚定的斗志,虽然抵住了敌军的继续侵略,但也未能收复被敌军占领的那些国土……

    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在这一年的春节后,最高领导发话了:“他们怎么打我们,我们就怎么反打回去,以牙还牙!”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于是,一批隐居的异人响应号召,纷纷来到了前线,投身到这场国防战争。他们中有道士、巫师、法师……

    这些事情不对外讲,史书也不可能进行记载。但两军战士在前方血肉相搏时,后方均有一群异人开云坛作法、各显神通的事迹,还是被当地的百姓所熟知。

    而我父母之所以会对戚先生下跪,是因为这戚先生的名头早已在当地如雷贯耳。

    据说这老先生不但在战场上对付异国法师时如砍瓜切菜,还跟其他法师不太一样!他在难得的闲暇之余,经常会走村串寨帮老百姓做一些超度救人的阴事。我大姨婆家外孙婿的哥疯颠了几十年,被他一场法事给治好了;我三姑奶家侄儿的小姨妹活了三十年,自打出娘胎就没站起来过,吃了他一颗药后就能独自上山打柴……

    所以我父母这才不顾一切,求他救我兄弟俩的性命。

    他们的虔诚最终还是感动了戚老先生。把我父母扶起来后,他长叹一声道:“也罢,这几天收复两山的战斗时,我已造下太多杀孽!草木皆命、何况人乎!世间众生本应平等,既然我已跟你两个小儿结缘,定然能保他们暂时平安。”

    我父母一听他肯救自己的两个儿子,当即又要跪下地去,却被他给强行拦住。

    “你们别急着跪,等我把丑话先说朝前。”

    戚先生转过身后,一边跨出房门一边低声道:“我说了只能保他们暂时平安,不敢预测两人未来。你这大儿子保住后,倒不至于因此折损阳寿,但想来总有一残相伴终生!至于你这小儿……三岁后能活百天还是百年,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父母本来已经抓到救命稻草,可听了此话后随即又如坠冰窟,他们纵然没多少文化,但戚先生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我妈的眼泪呀,那可是当场就又决堤了的,只是碍于戚先生在场,才没放声绝望痛哭。

    而我爹毕竟是个男人,虽然内心也很难受,但毕竟看到一线希望!于是连声向戚老先生道谢。

    戚先生不再多说,先去我家厨房里,用随身的一把小刀在那用糯泥筑成的灶头一角,念念有词地刮了些土下来交给我爹,嘱咐他拿去取点牲畜的尿水拦匀,分别涂抹在我哥的眉心和耳根。又一头钻进我家堂屋,去我的家堂下对着神桌的一只脚轻轻刮了些木屑下来,嘴里同样念念有词。

    不过在起身的时候,他朝我家中堂神位上看了一眼,忽然就怔住了。

    我爹也是精明之人,一看他表情有异,赶紧上前问道:“戚老先生,莫非……我这家堂有什么不妥?”

    “老乡,你家姓鹿?”原来戚先生是看到了中堂“天地君亲师位”牌左侧的“鹿氏宗亲香位”牌,得知了我的家姓后才会如此的。

    我爹忙点头回答:“家谱记载,我祖源为姬祖文王之子康叔后裔,是为正宗鹿氏!我叫鹿……”

    戚先生忽然就有些激动,打断了我爹问道:“行了,你那小儿起过名字没有?”

    “还……还没有呢!”我爹不知他如何会问起这个,但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又开口道:“我们都是些没文化的人,也不知起啥名好,不如戚老先生开个金口,赐小儿一名吧!”

    戚先生马上就兴奋得像个小孩,猛地把刚刮下来的神桌脚木屑给扔了,撒腿就又往我们睡的房间跑,一把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缘分、缘分呐!我早就感觉这趟为国出山,必有意外之喜,原以为是那荣华富贵和身外虚名,却不想是为我九宫门添后!大喜,大喜呀!”

    这还不够,他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又转过身来拉住我爹的手,嘴里连声道:“老乡,谢谢!谢谢呀!”

    他的反常行为,让我父母怔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笑完之后,戚先生总算是正常了一些,对我爹说道:“老乡要我给这小儿起名,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是子时正中外阴内阳之时所生,生期恰逢农历三月廿九之起点,二九一十八!你家又是正宗鹿姓,音谐于六,我就给他起名悟仕,谐同五四,五四为九,已是最大!加六为十五,刚好应了阴差躲过初一、难逃十五之意。我就再给他起个小名叫十五吧!”

    我爹原以为这个身怀大本领的老先生起名,必定是很有意境的,谁知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数字后,却给我起了个全是数字的名。大名也就罢了,连小名都是个数字,这也太另类了一点吧!所以内心难免失望。

    但戚先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如果照我三天前的吩咐,你大儿子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十五小儿总是早晚难逃夭折的结局,这原是你鹿家的命!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小儿这名字一立,全家命数均已得变。”

    “虽然你大儿子命中那一残以后仍旧难解,但他得沾弟之光环,今后儿孙满堂、福祉无边是肯定的了。而你这小儿,我也断然不会让他夭折,必定竭尽全力保他长命百岁!”

    经他如此一说,我父母哪里还有半分遗憾,就差没又向戚先生下跪叩谢!

    就这样,我大名“六五四”、小名“十五”便注定伴我一生了!

    戚先生离去的时候,又交待了我父母几件事:

    第一,他嘱咐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能透露半点我的生辰八字,甚至从今而后,家人相互间也不得提起;

    第二,他说我三年后恐有病疾,到时直接去者阴山下的芭蕉凼,找一个叫胡幺儿的人诊治。他还说这胡幺儿到时要是拒绝,直接说是九宫门戚棋的人,他便会答应;

    第三,等我懂事,要告诉我说,我的命是借来的,让我从小就要做还随时还人家命的准备;

    第四,关于我哥,醒来后要让他每天早晚到灶前焚香点烛三叩首,连续坚持四十九天方可。

    “你鹿家祖上积德,难怪鸡犬也尽力护主!你们去把那死去的公鸡和黑狗拿来洗剥打整干净,好好熬上一锅给坐月子的补补,也不辜负它们的报恩之意。但要记住,把那黑狗的四颗獠牙好生拔下,用那公鸡的心内血迹涂抹匀净,钻个孔再找根红线穿了,戴在十五的脖上,任何时候都别让他摘下来。”

    留下一番话后,戚先生连一口水也没喝,便转身漂然离去。

第六章 阴阳医生

    虽然出了胡幺儿的家门,可我爹不敢离去呀!生我那会没听戚先生的话,给我们兄弟俩喂了一点点水,结果人家戚先生差点就没救我兄弟俩,后来即使救了,也留下了后患,这胡幺儿是戚先生指明了救我命唯一的人,我爹怎么敢拿我的命开玩笑呢?

    所以我爹就抱着我,蹲在胡幺儿家墙根角没走。

    胡幺儿却好像跟我爹耗上了,竟一直没有起床,好像早饭都是他老婆给抬进房间里去吃的。这胡夫人心也好,知道我爹没走,吃好饭后便连菜带饭打了一碗出来给他,还特有心地打了碗米汤出来,想让我也吃点。

    见我爹抱着我不方便吃饭,她又过来想帮忙抱我会。我爹见她一片好心,便把那狗牙塞进我的衣服心窝处,又把我的衣服扎了起来,这才将我横着递给她。

    哪知胡夫人接过我后,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随即又探过脸来我的额头想了一下,猛然间“啊”一声大叫,一把就将我扔在了地上。

    这下可把我爹给吓坏了,饭碗一扔后连忙把我抱起,本来想质问胡夫人为何这样的时候,却见她整个人站在那瑟瑟发抖,嘴里打着颤说:“阿老表,你……你儿……儿子死了!人都……都硬了,你还抱着他干什么?”

    我身体变冷变僵,我爹是来的路上就知道了的,因为我鼻孔里那丝微弱的气息一直都在,所以他并不认为我已经死了。但此时听胡夫人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将手探向我的鼻孔下。

    就这一摸,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眼泪当场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因为就这会儿功夫,我竟真的没有气了!

    “等等,我说阿老表,你这儿子不会早就断气了吧?死了你还抱进我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嘛?”胡夫人反应过来的,语气当即便很不客气,厉声质问我爹。

    农村的风俗,别说把死人给往人家里搬,就是家里有人死了,七天内亲属也是不得进别人家屋的。我爹一看胡夫人这样,连忙辩解:“他昨天病了之后身子就一直又僵又冷,但真的没有断气,你出来前我还摸过的。”

    在解释的时候,他也没忘了去摸我身上原来戴的那四颗狗牙,还好我的上衣事先扎起来后,狗牙还在衣服里,于是又本能地将其抓在手里,紧紧地按在我的胸口。

    说来也怪,那狗牙放在我的胸口上时,我不但重新有了呼吸,还像快被憋坏一般低低咳嗽了两声。

    我爹见我活了过来,心头的喜悦可真是无以言表,忙着叫道:“阿表嫂,他真的没死,你看还咳着呢!这气也缓和过来了!”

    胡夫人也听到了我的咳声,这下她可是真不好意思了,又过来查看了我一会,便一脸歉意地对我爹说道:“阿老表,你也不用急!我去劝劝我家老胡,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有办法相救……”

    “难道那一口气不在,我就救不了他了不成?”胡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内的一道声音粗鲁地打断。

    我爹和胡夫人抬头一看,正是那胡幺儿披着衣服从大门那走出来。

    尽管被骂,胡夫人却满脸兴奋,对着我爹笑道:“阿老表,老胡肯起床,你这娃儿得救了!”

    “就你这婆娘多事!”胡幺儿又是一声骂后,冲我爹说了一句:“管他是死是活,抱进来吧!”

    我爹那个激动呀,抱着我三两步便又重新窜进了胡家大门……

    “你真的是戚老鬼叫来的?他说你这儿子是他九宫门的人?”

    胡幺儿也不过来看我,只歪着头问我爹。

    等我爹如实相告后,他冷笑一声,然后又说了句:“把娃儿的生辰八字报给我!”

    这下我爹犯难了,他可没忘记戚先生临走时的交待,我的生辰八字,那可是打死也不能跟人说的。

    “狗日的!还救不救你儿子了?老子是阴阳医生,你不把他的生辰八字报给我,难道还指望我给他打针吃药不成?”胡幺儿看来是个火爆脾气,见我爹犹豫不语,他立马就骂开了。

    还好跟进来的胡夫人插了一句:“老胡,这小娃娃是五月初三卯时生的!今天是三岁零七十一天整!”

    “我说你这婆娘是咋知道的,不会是跟他早就相识了吧?我进班房那两年你不守妇道,跑去外乡勾汉子了是不是?”胡幺儿转过头对着他老婆就骂开了。

    两人的话听得我爹是目瞪口呆,胡夫人明显是在乱讲,但没想到胡幺儿竟然像是相信了,还怀疑起自己跟他老婆……

    还好骂完后,胡幺儿便去神龛那取了张绿色的纸出来,三两下折成一个小人的模样,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对着那纸人便念叨开来。

    我爹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不过还是又有些按捺不住喜悦,因为看这样子胡幺儿肯定是已经在开始救我了。

    可念着念着,那胡幺儿头一歪便像睡了过去一样,把我爹当场吓得又是一大跳。

    一旁的胡夫人却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我爹说了一句:“你们家好造化呀,竟得我家老胡如此眷顾!”说完后拿着锄头自顾下地干农活去了。

    我爹也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抱着我好生守在胡幺儿的身边,看他醒来后作何安排。

    不过胡幺儿这一睡却一直睡到下午,胡夫人都收工了回来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进家门的时候,胡夫人一看他还没醒,当即就怒了,大叫一声:“还真不要命了!再念旧情也用不着这样吧?”说着冲了过去,把胡幺儿手上的纸人抢下,火柴一划把它给烧成了灰。

    纸人化尽了过得几分钟,胡幺儿终于醒了,伸着懒腰后站起身来,也没看我们父子,先就冲他老婆叫开了:“你个多管闲事的老婆娘,我既然要救他,你要来阻断我干什么?”

    “救救救!你七个儿子现在还剩几个了?我告诉你,老娘是生不出来了,就你那身子骨,放你出去找个小老婆估计你也是没力气了的!难道你以后还真指望你的这些病人来给你养老不成?就算他们愿意,你胡家的香火断了难道你以后在地下就能安心?就算你安心,但有脸见你胡家列祖列宗吗?”

    面对胡夫人一反常态的这番数落,胡幺儿竟没敢出气,只默默地起身去他房间里翻找。

    我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他实在理会不了这胡家夫妻俩那些话的意思。

    胡幺儿在房间里翻弄一阵后,拿着几丝草根样的东西出来,到我爹的身边,嘴里又是念念有词,拿着那些草根把我从头到脚连扫了三遍,这才问我爹:“你手里按在他身上让他保命的东西,想来应该是老戚给的吧,拿来我看看!”

    我爹只把按在我胸口的那只手松开,却不敢将狗牙离开我的身体。

    胡幺儿见状笑道:“有我在,你的儿子就算没那东西也死不了;我不医的话,你就算把那东西塞进他肉里,他也活不过今天!”

    我爹见他态度变得和蔼,又听他如此说,便把这狗牙的来历说了。

    胡幺儿点了点头,把手上那几丝草根递给我爹,带着点歉意说道:“戚先生也跟你们说过了,你这娃娃的命是借来的。他的命早就该被收走了,只因戚先生赐的这四颗狗牙守护,所以才一直活着。”

    “昨天你娃娃上了别人的当,把你们家那土地爷给得罪了,那小心眼的老倌就多管闲事,使诈让你们拿下这保命符,协助阴差把他的命给收了。”

    “刚才我去了你家土地庙,让他和我一起去黄泉路上等着,想求阴差放了他。我也知道规矩,那些无情的阴差可是要一命换一命才会松口,就提前准备了那个纸人,想以一个空魂蒙混过关,谁知我家那婆娘多事,把纸人提前给烧了,让阴差发现其中有诈,所以事情就没办成。”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走的时候那土地老倌还在跟他们交涉,此事是他多事给闹出来的,想来他是就算丢了差事也会把你儿的命要回来。不过……”

    我爹虽说也听过农村那些古古怪怪的传说,但仍被胡幺儿这一席话给听懵了,好半天后才想起来追问:“阿老表,不过什么?”

    “恕我直言,你这个儿子身上阳气太重,难免遭阴差日夜跟随惦记,所以所以我建议呀,要是真的爱他,就早点把他送出去吧!”

    我爹不懂,要再请教的时候他却不再提此事,只说了句:“你回去后,把这些药草拿去土地庙里烧了,弄点灰去喂到土地老倌那石身的嘴上就可。最迟不过明天太阳落山,这娃儿就可醒了!至于那狗牙,以后戴不戴倒是都没多大关系,不过是老戚赐的,还是戴着为妙!”

    胡幺儿人也没先前表现的那么无情,交待完后还动用了一点关系:亲自送我傻孩子俩到乡街子上,托林业站拉木料的托拉机把我们给载回了我们乡镇。

    我爹到家的时候是深夜,但仍旧趁黑去土地庙里,照胡幺儿的吩咐做了。

    第二天眼见太阳就快落山时,我真的醒了,但还未等我父母高兴,村子里传来了一条不好的消息:月半节那天怂恿我哥俩把供品吃掉的那个小孩张礼光死了!

第七章 鬼附身

    在那战争年代,村子里死个人本不奇怪,但这张礼光死得有些蹊跷,是被用他家里拴牛的棕绳吊死在一棵弯脖子桃树上的。

    他爹是以前队上的会计,多少懂点法律知识,发现孩子死得异常后,当即叫来族人保护现场,自己则赶往乡上的派出所去报案。谁知接来的三个警察在现场查看后,认定张礼光是自杀的。

    那个时候的警察还是很负责任的,他们详细地跟张家人解释:这现场周围的土地松软,这两天大雨倾盆,别说是人,就是动物从地上走过也会留下深深的脚印。而现场除了张礼光自己的脚印外,整块地里就只有他爹一个人的脚印,由此可判定他死的时候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这事本来跟我们家也没多大关系,但在当夜临睡觉前,我那坐在火坑边烧洗脚水的傻哥哥忽然站起来,指着我爹便喊起了他的名字。我哥智力低下,不懂礼貌叫自己父亲的名字不足为奇,奇的是从他嘴里发出的是个老人的声音。

    “你们家呀,可是把我给害惨了!要早知道你们跟鲁班医家有关系,我也就不来跟你家结仇了!”

    我哥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怪异,浑没有了平日呆呆傻傻的样子,反而是像个老成的成年人一样,只是稚嫩的脸上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怎么看都显得那么诡异。

    我爹愣了一下后,情知这事情不太对劲,便出声问道:“你是人是鬼?怎么连我这傻儿子都不放过,要来上他的身?”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你们村尾那家的主人!”我哥脸上露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笑容,回话时还伸手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做了个胡须的动作。

    这话可把我父母吓得够戗,连忙一齐跪在我哥面前。那村尾根本就没有人家,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土地庙,上了我哥身上的东西说他是村尾那家的主人,不就是土地老爷吗?

    所以我爹一边磕头一边乞求道:“土地老爷,你就放过我们家吧,小孩不懂事得罪了你,请你不要记在心头,放过他们!如果真要降什么罪,就降来我的头上!”

    “呵呵,我怎么还敢来降罪?你这小儿子本来在肚子里就该夭折的,我来插上一手说起来也是应该,谁知你却用鲁班医家的封口药来喂我,让我从此不能享用这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供奉,你说我还敢不敢惹你家?”

    上了我哥身的土地爷叹得一句后,忽然也跪在我父母面前,满是哀求地接着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讨块你们家的新毛巾,请你们赶在鸡叫前到我家里去烧给我,让我把这封口药解了。”

    那时我爹已经镇定了许多,连忙起身把土地爷也扶了起来,满口应道:“好、好,我家恰巧有一块没用过的毛巾,是前些时日打这经过的部队送的,我这就拿去烧给您,请您老离开我这痴儿吧!”

    我哥又是诡异的一笑,随即恢复正常,一脸不解地扑过去抱着我妈问道:“妈,我不要你跪在地上……”

    我爹知道土地爷走了,把我妈和两个孩子招呼了休息后,当即拿出那块新毛巾,又拿上些香火一起,到土地庙里去跪拜烧了。

    但此事还没完,当夜我父母做了同一个梦,梦里那土地爷又来了,告诉了我父母一些事情:

    “胡幺儿来叫我去黄泉路确有此事,他是鲁班医家的传人,我也不敢拒绝。但在黄泉路上,他提前回去以后,阴差死活不愿放回你儿。不得已,我只有来村里找个人顶命,因为此事是由张礼光引起,所以我便迷了张礼光让他自杀,用他的命来换回你儿的命。”

    “但那张礼光阳寿未尽,在头七还魂的时候便会放逐在阳世等待轮回。那娃儿死得冤枉,心头定然充满怨气,所以你们家可要注意了,别让他那个孤魂野鬼来捣乱。”

    土地老爷说完后,我父母也就醒了,一听对方也做了同样的梦,心头的惊讶不亚于看到土地爷上我哥的身。

    到了张礼光死的第七天,我父母是早早地便把我哥俩哄上床,夫妻俩还狠下心来浪费点煤油,一直让我们床边的灯亮着并守在床边。

    那一夜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第二天的时候,张礼光的父亲找上门来,向我父亲借了把锯子。虽然张礼光的死已经过了七天,但他还是格外注意地没进我家,只让我父亲给人拿出家门去给他,而且天黑前就拿来还了。

    这天晚上,我哥却又不对劲了,睡到半夜时分便开始在床上大笑,我父母先前以为他是在梦笑,倒也没在意。但过得一会后,他又开始笑了,一边笑还一边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会后悔的!”

    听到这个声音,我父母吓坏了,因为我哥说话的声音和土地爷上身那天一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而那个人,就是头天才满头七的张礼光。

    我爹壮着胆打开手电筒去到我哥的床前一看,只见原本面部都有些呆傻的大儿子,此时却是满脸阴毒地瞪视着他。

    毕竟身在农村,平时也听到过一些鬼怪的传闻,所以我爹也不是很害怕,指着我哥便喝道:“我知道你是张家那个娃儿,一切命运自有天定,我劝你最好别再来捣乱,要是再不走的话,小心我用桃木枝来抽你!”

    话音刚落,我哥便惊叫了一声,随后恢复平时模样沉沉睡去。

    以前虽然也听说过鬼上人身的故事,但自己碰到还是第一次!虽然把张礼光的鬼魂给吓跑了,但我爹去一夜未眠,整夜守着我们兄弟俩。

    第二天一早,我爹就重新准备供品,带着我们兄弟俩一起去村尾土地庙重新祭拜。大意就是请土地爷保佑,让张家那小子别再来我家捣乱,以后土地爷有什么吩咐,我家定然全力供奉。

    本以为这样以后,家里就会平安了,谁知到了晚上,张礼光还是又来了。

    这次仍是等我全家入睡后,他上了我哥的身直接大声叫我爹的名字:“鹿义方,我又来了,你倒是去拿桃木枝来打我呀!”

    我爹先前还以为是精神紧张在做梦,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却听见张礼光接着叫道:“你不打我,你就是怂包,我就在你家憨包儿子身上不走了!你们以为我死了,我却活在你家儿子身上,让这个憨包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有了头天晚上的经历,我爹寻时心里不是害怕,而是满腔的愤怒,起床后直接去抓了一把大柴刀,冲到我们床前,对着我哥便叫道:“你个小死鬼,今天你还敢来,看我不砍死你!”

    但我那被鬼上身的哥哥不但不怕,轻蔑地看了一眼我爹后,坐起身就歪着头把脖颈迎了上来,嘴里叫道:“来来来,不砍的是孙子,有种就砍下来!”

    我爹差点没被气疯,举起刀还真的就要砍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妈赶了过来紧紧地抓住我爹,大声叫道:“娃儿他爹,你疯了吧!这可是我家斌斌,是你的儿子呀!”

    “他不是斌斌,是张家那个小死鬼!”我爹怒火攻心,大叫着还是想朝我哥的脖颈上砍。

    关键时刻,我那傻哥哥忽然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抬头问我父母:“爹,妈!你们是来叫我起床尿尿的吗?我还不想尿,可以接着睡不?”

    这一叫也把我爹的神志叫醒了,但停住了手后仍旧怀疑地问我哥:“你……你究竟是谁?是我家小斌还是张家那小鬼?”

    “爹,人家都说我憨,我看你才是憨包吧!我又不姓张,当然是你家的小斌呐!”我哥恢复了正常,倒下头接着睡觉,看得我妈心疼地赶紧去给他扯被子盖上。

    等我哥重新睡着以后,我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打着电筒出去外面砍了几根桃树的枝条进来,想用民间传说中的办法来打跑那个小鬼。

    我妈反而觉得是我爹多事,刚才我哥都已经恢复正常,肯定是那张礼光见我爹真能下得去手,所以不敢再来捣乱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爹的判断是对的,张礼光那小鬼根本就没离开。

第八章 阴魂不散

    当天晚上倒是没事了,而且一连三天我哥都没再发生异常。但这天我爹上山去给换防的部队挖战壕时,因为收工较晚,夜里就没有回家,那张礼光便又窜到我哥的身上来了。

    那天也是在我妈刚睡下不久,就发现我哥在“桀桀”轻笑,听声音我妈就知道是那个小鬼,点了油灯过去一看,果然见我哥坐在床沿露用阴毒的眼光瞪着她。

    毕竟是妇道人家,我妈的胆子可不比我爹,见了我哥脸上那副神色,当即便被吓得叫着后退了几步。

    那张礼光见我妈如此反应,很是得意,控制着我哥便站起身来,双手张成个爪子样,阴笑几声后向我妈慢慢走过来。

    我哥本本个头长得比较快,都比我妈还高了,平时除了智力低点外,身子却一直都很灵活。但这张礼光上身后,他走路却像是个婴儿,好半天才走得一步。

    不过那个死鬼嘴上却没停,一边走一边阴森森地吓唬我妈:“你家去贿赂土地爷,让他把我提前弄死了,你们以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阴间那两个当官的都告诉我了!现在我也要弄死你们全家,让你们也尝尝做孤魂野鬼的滋味,嚯嚯嚯……”

    我妈见他好像是要过来抓自己,再加上那死鬼的声音不但阴,还带着点回声的样子,马上就被吓得腿脚一软,“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她这一跌,手里的油灯跟着掉落。那时点的灯是用一个墨水瓶,外加一个灯盘和灯芯自制的,里面加的是煤油。我妈手上的油灯掉下去后,煤油泼了出来,马上就被灯芯上的火苗点燃,那火光腾地一下便在地上窜了起来。

    这个变故让张礼光大叫了一声,我妈就感觉一阵冷风在屋里打着转,同时我哥也软软地跟着跌倒。

    挣扎着爬起来后,我妈连忙用房间里的一些破布去扑地上燃烧的火,虽然她也看见我哥跌倒了,却不敢上前搀扶,刚才我哥脸上的那种神色,她可是多看一眼都觉得要被吓破胆的。

    奇怪的是我哥跌下去后,随即又哼唧着爬了起来,看见我妈在灭火,还赶紧跑过来一起帮忙。

    火被扑灭后,房间里漆黑一片,我妈想要摸索回自己屋里去拿电筒,但只动得一步,却又站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屋里确实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我妈在黑暗中,分明看见有一张绿油油的脸在不远处。那脸的样貌是张礼光,可是眼眶和嘴都是空洞洞的见不到底,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正紧张得不敢动时,一只手忽然碰到我妈的手膀。这下我妈再也忍不住了,闭上眼睛放开嗓子便“啊”地一声大叫。

    “妈妈,你怎么了?是被烧伤了吗?”

    直到听见我哥的声音,我妈才知道那死鬼好像已经没上我哥的身了,此时过来碰他的是自己真正的儿子,睁眼看去,张礼光那张绿脸已经不见,而房间里原来充斥着的那种阴凉感也顿时消失。

    重新把灯点亮后,我妈试着问我哥刚才有没有做梦,我哥回答说没有,就只是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压在他身上,随后他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中趴在地上,看见房间的地上着火了,于是才过来帮忙……

    看来被上身的人反而不会被吓到!

    重新点燃灯后,我妈见我哥身体完好,而床上的我则睡得很沉,心里稍微放到了些,便就那样点着灯跟我哥聊天。

    我哥也很懂事,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我妈一直都在发抖,明显是很害怕,所以他也就不睡,坐在床上陪我妈讲话。

    这样一直到了半夜,我哥坚持不住了,打着哈欠嚷着要睡觉,我妈也困了,就挤着我们兄弟俩一起睡。

    半梦半醒之间,我妈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便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这一看不打紧,那张礼光不知何时又来了,此时正坐在自己的肚子上呢!

    此时那个死鬼的脸倒是没那么吓人,除了脸仍旧是绿绿的外,五官跟活着的时候一个模样,而且身子也能看见,穿着件宽大的长袍。看来之前那张恐怖的鬼脸是他故意的!

    张礼光应该是没有发现我妈看见他了,虽然坐在我妈的肚子上,但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她的身畔,应该是在观察着我哥。这样过了一小会,他忽然就朝我哥身子上趴了下去……

    我妈那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伸手用力推了我哥一把。

    “嗯”地一声,我哥醒了,黑暗中张礼光的身影却在我妈眼里蓦然消失。

    我哥醒过来后,一切都还正常,傻傻地问我妈:“妈,是天亮了吗?我还没睡够呢!”

    镇定了一下后,我妈才回道:“小斌,别睡了,起来跟妈妈一起烧火煮猪食吧!”

    后来母子俩还真就起床了,没事找事做地点着灯做家务一直到天亮,还好没再见张礼光那个死鬼出来。

    我爹回来后,听我妈讲了晚上的事,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过他没吭声,也让我妈不要伸张,说晚上好好的收拾一下张家那不懂事的娃娃。就算他是厉鬼,也不过才死没几天,没有理由怕他来着。

    能如此镇定,我爹其实是想好了的,他晚上要陪我哥睡,并事先把上次砍来的桃木枝给压在了枕头下。

    但那张礼光好像知晓了我爹的心思,又是好长时间不再露面。虽然如此,可我爹却没放松警惕,仍旧每晚陪着我们兄弟睡觉。

    就在那张礼光死得一个多月后,他又再次出现了,而且这次不像前几次只是闹闹而已。

    那天我爹上山回来,见张礼光的父母在村里的岔路上烧纸,心里先就咯噔了一下,掰着指头一算,原来正是张礼光死后的第49日,也就是俗话说的“七七”。

    所以到家后,我爹赶紧又去重新砍了几枝桃树条,不但床上,就是家里的其它地方,也东一条西一条地摆着,以备那个死鬼突然到来。

    我哥白天跟我妈去地里做了一天农活,可能是因为太累,晚饭都没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妈见状后,轻轻地摇了摇我哥,叫他要睡也得把饭吃饱了再睡。我哥醒过来木然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吃饭。

    但我父母很快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表情虽说还算正常,但就只知道甩开膀子大吃,直把木甑子里的饭都吃光了,又风卷残云般地把所有的菜给吃得连汤都不剩。

    在此过程中我妈也跟他说过话,声音没什么变化,所以他们都没往深处想。

    直到我哥吃完了所有饭菜,又去那煮猪食的锅里打了一碗猪食出来开始吃,他们才确定自己的儿子又中邪了。因为我哥只是智力低了些,人还算是个正常人,晚饭多吃了一些可以理解为饿坏了,但吃猪食这种异常的行为,那是绝对不正常的。

    我爹反应快,二话不说从桌子下抽出事先摆在那的桃木枝,毫无预兆便抽在我哥的后背上。这一抽差点没把他们惊呆!我哥张嘴大声嚎叫,但叫声却变成了张礼光那个短命的。

    “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今天把你打得魂飞魄散,让你连鬼都做不成!”我爹又是狠狠两下打在我哥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

    我哥嚎叫了几声后,抬头狠狠地看着我爹,阴阴地笑道:“来吧,接着打,看是哪个先死?”

    我爹气坏了,又是几下狠手。但没几下便被我妈哭着拦住了:“娃儿他爹,别再打了好不好,你看你都把斌儿给打打成什么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等我爹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哥不但手上和脖颈被打出了一条条血痕,连脸都给打破开了一小条口。

    “鹿义方,你爱玩我们就慢慢玩!反正我七七满过,现在真正是神鬼不管、阴阳不留的野鬼,看谁玩得过谁!”上了我哥身的张礼光恶狠狠地看着我爹,挑衅地说着。

第九章 吐出来的虫子

    见硬的行不通,我爹便来软的,过去拉着我哥的手,语气诚恳地说:“小光,你知道方叔是个老实人,一生也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这斌哥本来好好的人,一场病后变成这呆呆傻的本就可怜,你就别来折磨他了!”

    我妈一听也赶紧相求道:“是呀,小光!人死不能复生,平时婶对你如何你可是知道的。你死真的不是我们害的,我听到消息后还暗地掉过泪呢!现在你需要什么跟我们说,我们烧了给你,求你别来加害我家小斌了,好吗?”

    面对我父母的相求,张礼光却不为所动,冷笑着先回应我爹:“你是老实人?老实人会用桃木枝来打我?你家这憨包变憨是因为你们家自己作孽,为什么我要可怜他?”

    随后他又看向我母亲质问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家十五,我会死吗?这还不算是你们害的?烧什么给我有用吗?我一个孤魂野鬼,现在就只需要你家这个憨包儿子的身体,你舍得把他烧给我吗?”

    这张礼光实在太过猖狂,气得我爹双是一顿桃木枝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听着那死鬼震天般的嚎叫,这桃木条看来是能抽到他的,可他却死活不肯离开我哥的身体!

    最后我爹还是下不去手了,因为在张礼光痛苦叫唤的同时,我哥的身体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看得我妈止不住一个劲地掉泪。

    没办法,我爹直接就到张家去了,他的意思是想请张礼光的父母看在乡邻份上,过来劝劝自己死去的儿子,毕竟人死了魂魄不走,对主人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家夫妇倒也通情达理,再说都是农村人,关于鬼神之事也多少听过一些,所以当时就跟来我家了。

    不过他们过来以后,我哥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躺在床上长声**,还吐了一大堆。据我妈说,我爹刚走,我哥打了一个冷颤后就变得正常,大声叫唤撑得难受,还有就是叫着身上的那些伤口疼痛。

    张大妈倒还罢了,见我哥的样子后忍不住直抹眼泪。但那张大爹却不干了,冷着脸埋怨我爹:“我说义方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孩子吃多了撑着,你心疼粮食打他出气本就不对了,咋又赖在我家礼光身上呢?我那小儿尸骨未寒,你给他安个恶鬼的名头,这样恐怕不好吧!”

    我爹当场就无语了,因为事实摆在那,非要说是张礼光来上我哥的身了谁会相信?但他还是对张家夫妇道了谢并表示了歉意。

    张大爹黑着脸走了,那张大妈却留下来安抚我妈不说,还数落我爹不该乱打孩子出气。她的心肠好像也慈,在我家的时候眼泪就没干过,不知是心疼我哥还是想念她家张礼光了!而且她走的时候,从身上掏出半包饼干递给我妈,说留给我哥吃,算是给这孩子无端挨我爹打的安慰。

    那年头生活很苦,就是普通的糖果饼干在农村也不多见,我妈见张大妈自己舍不得吃都给自己家留下,感激之情是不言而喻的了!也正因如此,夫妻俩私下一商量,都觉得以后不该再去麻烦人家。

    而那半包饼干,我妈也是舍不得尝半点,等张大妈一离开便赶紧递给我哥。但我哥历来都心疼我,可能加上自己身体难受没有胃口,接过后却转手就又塞给了我。

    我那时年幼不懂事,见有饼干吃,哪里还顾及哥哥呢?接过来便开始狼吞虎咽、三两下便吃得连渣都不剩,就差把那塑料袋给一起吃了……

    虽然请张家的人过来没能帮上什么忙,但张礼光却好像消停了,当天没有再上我哥的身。

    但是第二天我哥却出现了一点点异常,就是行动非常迟缓,举手抬足间都非常生硬,像是小儿才开始学习一样。

    我父母怀疑张礼光又来了,因为在他第一次附在我哥身上的时候,走路时好像就是那个模样。但叫我哥的时候他声音不变,意识也很清醒,问他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看来是我父母多心了,我哥不但被张礼光上过身,还被土地爷上过,被上身的时候说话时的声音、以及动作和表情都变了一个人,他现在可没有那些症状呀!

    他们又怀疑会不会是我哥又得了什么病,担心他像当年那样逆向变得更憨,但事实证明,他们这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我哥那行动异常的症状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转,而且智力也没有变得更低。

    可我父母心里却未因此而轻松下来,我哥倒是没事了,可我又出问题了呀!

    就在我哥行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这天午后我妈发现我吐了。小孩子整天在山里地里闹腾,难免弄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吃,偶尔吐一下也是正常!但我不一样,因为我吐出了一堆非常恶心的东西。

    我妈是因为我吐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这才过来查看那堆呕吐物的。这一看,她差点没忍住就跟着吐了起来!

    只见我吐出的半消化状饭菜里,有一条条绿色的虫子在蠕动,那些虫子跟刚变白的春蚕差不多大小,形状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它们头上多了两只红色的眼睛,看着就令人非常不舒服。而且那阵阵如腐尸般的恶臭,好像也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天恰巧我的一个远房表叔到村里来买牛,累了后便到我家来讨茶吃,我爹在客户里陪着他。听到我妈那不正常的惊叫声后,我爹和表叔一齐围了过来。

    我爹见到那堆呕吐物的时候也是吓得当场愣住,但他毕竟是男人,愣了一下后便赶紧去给我打水,要过来给我漱口。

    表叔却一把将我抱起,把我那打水过来的爹拦住道:“阿老表,这娃儿中了五害,没确定是哪一害之前,不能让他碰到五行中的任何东西!”

    我爹心里一惊,那“五害”是什么东西他不懂,但自古以来都听人说过,那可是苗家人专门用来害人的一种手段,而我这表叔刚好就是苗寨的。所以当即便如雷贯顶,站在那喃喃道:“是谁……是谁那么狠心呀?我这孩儿才三岁多也不放过!”

    “先不说这些,这手艺我也学过几天,等我先看看再说!”

    表叔应了一句后,见我妈张着双手要过来接我去,递得一半又赶紧把我抱了回来,嘴里提醒道:“表嫂,你衣服上那钮扣是铁的吧?还有你耳朵上那个铜耳环,那些暂时都别给这娃儿碰到。”

    转过头来,他吩咐我爹:“阿老表,把你碗里那些水绕脏东西倒一圈。”

    我爹心里一喜,看来这表叔深藏不露,遇到这苗家的内行,看来我是有救的了,连忙把打来的水在我那呕吐物周围倒了一个圈。

    表叔看得一会,见那些虫子没什么反应,又接着吩咐:“去弄点燃着的火炭过来放在旁边!”

    我爹接着照办,用火钳去夹得两枚火炭来,放在那堆呕吐物边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烧得通红的火炭,放在那里后竟“嗤嗤”作响,像被水给浇到一样,冒出一股白烟后瞬间就熄灭了。虽然我爹之前在地上倒了水,但他这火炭也没放在水上面呀!

    表叔看了后嘴里却直叫道:“好险呀!算你这娃儿命大!”

    我爹想问他个究竟,但表叔却接着吩咐:“赶紧去地里挖一盆新鲜的泥土来把这些东西盖上!记住了,用木盆去抬,挖土的时候注意看,千万别让土里掺杂其它东西,小石头什么的都不行,特别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锈铁钉破铜线之类的,更不能混在土里面。”

    我爹去了后,表叔又让我妈多弄一些火炭柴灰过来,把那呕吐特团团围住。那些明火拿来后,无一例外都冒着白烟马上熄灭。

    直到我爹用满满一大木盆泥土来将那些脏东西盖上,表叔又从抓了一把那些土,在我的嘴上轻轻抹了一抹,这才将我放下地来,连声叹道:“命大,命大呀!刚才如果表嫂身上的铜器铁器碰到这娃儿,又或者娃儿不是恰好吐在这泥土地上,你们家最多三天就要灭门了!”

第十章 五害

    表叔的话听得我父母冷汗涔涔,忙问他怎么回事。

    “五害的种类很多,大体的分类就有为五门、五行、五虫、五时、五式,细的分类更是数不胜数。你家娃儿中的这个是最简单的白苗水虫害!害他的人只是个”

    表叔一番专业的术语我父母也不懂,只是连声恳求他:“阿老表,请你救救我家十五,你懂得那么多,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但表叔却摇头道:“我只能救得了你们!至于十五,我只能让他身上这五害暂时不发,要拔除他中的五害,要么是绝对有把握的高手,但最好还是查明是谁放的,由放这东西的人亲自来拔除。”

    “这……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也学过那个手艺的吗?”

    我爹知道这些会点手艺的人一般帮人办事都要讨点彩头,以为表叔是想借机要点好处,问完后又接着说:“阿老表,只要你帮我家十五把五害解了,我家牛圈里那个小牛犊,以后就是我帮你喂的了!”

    可以说,我爹为了我已经是下血本了!那小牛要是卖了,差不多可以换我们一家四口三个月的口粮,他不但要拿来感谢表叔,还答应帮他养大,相求之情溢于言表。

    表叔却摇头道:“阿老表,你误会了!我可不是那贪财之人,要是我有把握,最多也只要你家一个鸡蛋。”

    “这五害你不懂,五门中每门有五行,五行中又分五虫、五虫再带五时、五时各化五式,你想想,共有多少种法门?最重要的一点,解这五害须用命解,我只能断定这是我们白苗里的水害,不能看出是什么虫、什么时和什么式,要强行拔除不成的话,不但会害了你娃儿,我自己也活不成!”

    “再说如果我瞎猫碰死耗子拔成了,那放五害的主也是立即反噬而死,所以……”

    他这一解释,我父母懂了,哪里还敢继续求他!于是我爹又向其请教:“你刚才说如果十五不是吐在泥土上,我们全家都要被灭门,那又是怎么回事?”

    表叔叹了一气,先随手扯了根木柴来,把那些呕吐物扒开看了看,见那些虫子已经不见踪影,这才解释道:“这人放在娃儿身上的是水害,土能克水,所以这些虫子才没乱动。”

    “这如果是碰到金属物的话,金能生水,它们马上就能长出翅膀飞进你们的口鼻,或者附在你们的身上,那你们也就会染上。不用土来暂时压解,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刚才我把他抱起来,就是在不确定五行前,怕他沾到本物。也亏得如此呀!娃儿被放的是水害,阿老表刚才要是让他沾了水,不出半刻他的五害就会发作,到时肚肠齐烂,用不了半天时间就成一具腐尸了!”

    我爹一听又慌了,忙问道:“那我家十五现在……”

    表叔安慰我爹道:“没事的!他吐出这些子虫,说明这水害在他身上也不是很管用,我已经用土给他压过,现在沾水也没事了!以后只要让他身不离土,那母虫就算在他身上生长,三五年也不会再发作!”

    “可是,三五年后呢?”我妈忍不住插嘴问道。

    表叔应道:“所以你们得赶快想办法,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好去求情让人家来解了,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他的长久平安!”

    我父母平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哪会去得罪谁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表叔也帮着分析:“这娃儿吐了,虫从口出,按我的推断,应该是五式中的入口式,也就是说这五害是他吃进去的。你们想一下,他有没有吃过什么人给的东西?”

    这提示其实没多大用,因为农村孩子整天在外疯来疯去,谁知道吃过什么东西呀!

    不过表叔接下来的话让我父母有了一点端倪,他解释说这放五害的入口式呀,得受害人最亲近的人递给才会生效,所以对一些孤人是不能用这一式的,因为不经最亲近人的手,就放不了这一式。

    我父母和我哥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们递给我吃的东西自然数不胜数,但那些都是自家的食物,不可能有虫害。那年头大家都穷,一般不可能轻易把吃的东西送给别人,所以他们立即就想到了那天张大妈来我家时给的半包饼干。

    “张四嫂?”

    “张家?”

    我父母的想到一块了,听得表叔也是一喜,忙问道:“知道是谁了吗?知道就好办了!”

    不过我父母也都只是猜测,张家和我家是村邻,也没听说他们会放这五害的,所以也不敢确定。听我表叔问起,便把我哥被张礼光那死鬼上身的事大概说了,好让表叔也跟着分析。

    表叔听了后,让我过去张口给他看了看,又让我爹打水来给我水嗽口。

    我爹之前要给我漱口,听表叔说差点害我一命呜呼,此时打水来的时候,手都还忍不住在颤抖。

    但表叔却表示没事,接过来亲自将水喂到我嘴里,让我漱完口吐出来后,又用手蘸起我吐出来的那些脏水,在我眉心处画了个奇怪的图案,嘴里用苗语念叨了几句。微一沉思后开口道:“娃儿是八月三十那天中的五害!”

    “那就是了!”我爹也不知表叔用的什么法子,竟能准确地算出我是那天被人给暗算的,但他记得清楚,张礼光满七七上我哥的身那天,正是八月三十,看来我真的是因为吃了张大妈慷慨送给的那半包饼干,才会被下了这可怕的五害。

    表叔见我父母确定是谁了,便开口劝道:“阿老表,这五害之所以叫五害,有一层意思是害人害己、害情害仇害天理!所以呀,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去好生相求,别弄巧成拙搞个两败伤呀!”

    因为表叔的话,我爹没有再去求张家夫妇,因为我父母合计了一下后,明白了一些道理:张礼光那死鬼留在阳间没走的事,张家肯定是知道的!上次张大妈看见我哥的时候掉泪,真的不是心疼我哥,而是心疼她的儿子,所以才用饼干下五害想弄死我哥……

    能有此结论,跟村子里的某些传言也分不开。据村邻们说,张礼光虽然死了,但却不止有一个人在他家旁边听到他的声音!我一个堂叔甚至还听到了关于他要害我家兄弟的话,而且当时他父母好像在跟他对话,好像说是非常支持他的样子。

    这些话传到我父母耳朵里后,先前也是暗自担心,但后来我哥恢复如初,在我呕吐之前全家也没什么异样,所以慢慢就放下了。此时意外重来,他们怎么能不有所顾忌呢?

    求人家的路子看来行不通,我爹又另外想了个办法:跟我表叔一起去苗寨,找高手来给我把五害拔除掉!

    在他们出发之前,表叔取了一把新鲜干净的泥土,让我妈用一块白布缝成个荷包的样子,再弄条布袋系在我的脖子上,并交待五害拔除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得把那一小袋土取下来。

    于是,悲催的我脖子上除了狗牙外,又多了一样跟生命同在的东西……

    我爹去苗寨也还有收获,晚上的时候便带着一个老头回来了,而他带来的人据说大有来头,是表叔他们寨子的队长!当然,他们苗家人都叫他寨长。

    只是,我爹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苗家寨长来了后,还是没能解决我身上五害的问题,因为他们才进门,我哥忽然就发疯了。他这一疯,不但把全家给闹得鸡飞狗跳,还差点没要了那苗家寨长的老命。

第十一章 异火鬼声

    我爹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我们母子三人还点着油灯在客房等着。

    一进家门,那老寨长便嗅着鼻子,用一种轻蔑的口吻不屑地说:“原来还真是我们白苗的水行尸虫,区区一只未脱过壳的小母尸虫,用的还是入口式,这低劣手段也想害人家满门,不怕蚩尤祖师降罪吗?”

    我爹听了后连忙抢上前来,有些激动地问老寨长:“阿叔,你看出我娃儿中这五害的底细了?”

    他这样问,是因为在去苗寨的时候,表叔曾告诉他,只要能断定我身上五害的“门”、“行”、“虫”、“时”和“式”,那帮我排除就不成问题!表叔只能断定“行”属水、“式”为入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老寨长一眼看穿“门”为白苗、“虫”为雌尸虫、“时”为幼这另外三个门道,那就说明已经全部洞悉,拔除五害不成问题了!我爹岂有不激动之理。

    老寨长听我爹发问后,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我哥抢着插话道:“就算他看出来又怎样?难道他有胆量来拔?”

    这话不但让老寨长非常不高兴,也让我父母大吃一惊!细看我哥,他的样子却很正常,说那话时的表情和声音以及神态都没变。

    “你这娃儿口气不小呀,莫非说你也懂这五害之术,道还在我之上?我为什么就没胆量来拔了?”老寨长平时在他们苗寨位高权重,还从没人敢瞧不起他,所以说话也就很不客气。

    而我哥还是那幅语气回道:“那你就试试!”

    老寨长怒了,但他的怒气只在脸上一闪而逝,不再理会眼前这个狂妄的孩子,先去火坑边拿了一小段正在燃烧的干柴,接着从身上拿出一只小小的牛角号,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呜呜”

    当那低沉而又急促的声音停止后,他左手忽然从宽大的白袍手袖里撒出一把细灰,右手那燃着的干柴跟着挥上,嘴里用苗语急急地念叨着什么。

    只见他撒出的细灰瞬间被点燃,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飘浮的火网。但随即又像有一道什么力量在牵引,把那些原本四散的火网凝聚成一条细细的火绳。随着他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那条火绳很快汇集成一团,飘到他的左手上方后,又随着他左手的手势慢慢向我的口鼻伸过来。

    这奇异的一幕看得我父母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有的只是激动!

    因为他们在火光中,看见我的右鼻孔处钻出了一条小指头大小的绿色虫子,形状和白天我吐出来那些小虫一样,只是个头大了很多。最让他们安慰的是那虫子像是被老寨主控制了,钻出半截身体后就垂着不动,好像是在等着挨那条火绳炙烧。

    而我当时的模样也有些搞笑,要不是虫子头上那对让人看着很不舒服的红色眼睛,我父母还以为那是我这小屁孩流出的绿鼻涕呢!

    就在老寨主那条细细的火绳快要到达我的鼻下时,一直坐在离我不远处没有动静的哥哥冷哼了一声,向着那火蝇指了一下,屋里顿时无故起了一阵阴风,向着那道火绳猛烈刮去。

    当时虽然已近深秋,但我们家地处亚热带,夜间仍旧热得盖不住被子。可那道平地而起的阴风刮来时,我父母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用我爹的话说,他活了近四十年,最冷的开也没感觉那么冷过,因为那种冷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冷着出来的。

    而那风刮向炎火绳后,在老寨主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把那条火绳卷了倒转回来,“呼啦”一下全部散落在了他的身上。

    老寨主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火人,一边慌乱如无头苍蝇般地乱窜一边张口大声惨叫。

    我父母从那一阵阴冷中回过神来后,我爹忙着摸黑出门去打水,我妈却忙着抓起客房堆放的一堆红薯藤来扑打老寨主……

    但我妈手上那些红薯藤不但没能将老寨主身上的火扑灭,还把他给抽了叫得更加响亮,人也给直接被抽了滚倒在地。事后我妈回忆起那一幕时仍后怕不已,因为她说从她抓起那小捆红薯藤起,双手就像被一个人给强行抓着,朝老寨主的身上抽打。

    而我爹就更别提了,抬着一盆水刚跨进门,便像中邪似的把那盆水朝自己头上浇去,倒把自己给变成了一个落汤鸡。他说自己其实没有中邪,那样的举动也不是他的本意,在进门的时候,他和我妈一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像被一个人把盆给他举起然后把水弄全部弄泼。

    老寨主仍在地上不断痛苦翻滚,身上燃烧的火势丝毫未减,但嘴里的嚎叫却在慢慢减弱,已经像是叫不出声的那种**了。

    我父母还在想法子救老寨主,但之前那阵寒风再起,直冻得他们身子怔住不说,连大脑的思维好像也被僵冻住了……

    自老寨主的火绳出了意外后,我右鼻孔挂着的那条“绿鼻涕”倏地一下便缩了回去。本来我是坐在那条小板凳上呆望着这一切的,这时忽然就摇晃着站了起来,走向浑身冒着火苗的老寨主。

    “十五,回来!”

    “别乱动,十五!”

    在我父母急促的呼喊声中,我却无所顾忌地走到老寨主身边,抬起小脚笨拙地对着那个“火人”就是一脚……

    令我父母惊异的事再度发生:我那一脚踢到老寨主的腰上后,竟把他身上的那一大簇火苗给踢熄了!

    我那一直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哥哥,此时也是神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我,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便瘫软在地昏迷了过去。

    我父母身上那种阴冷至极的感觉顿时不见,来不及查看我哥的情况,我爹便赶紧去搀扶哼叫着的老寨主,我妈也连忙去房间里查找看有无什么药膏。

    老寨主身上穿的白袍被烧得千疮百孔,头上包的帕子也被烧得黑漆漆的,脸上的长胡须更是和眉毛一起被烧得精光,那本就苍老黝黑的脸颊,此时已经跟火炭一个颜色,只有一双眼睛还在骨碌碌地不停打转。

    不地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被我爹扶起来的时候指着我爹大声问道:“义方,你家撞了厉鬼,为何事先不告诉我?你这是……这是请我来帮忙还是想害死我?”

    我爹听得一愣,回想起刚才那些突发的诡异事情,后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惊恐地应道:“厉鬼?熊老寨主,我没有瞒你呀!我家小斌被张家那小鬼上过身的事,我不是和你讲了吗?只是这久,他都很正常,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心疼地看了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我哥,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妈在房里只找到半小盒清凉油,拿出来时正听到我爹的话,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想要上前扶我哥,却又实在不敢。

    “那小鬼能成什么气候?刚才来破我解四害的,分明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鬼,左脸还有一块红色的疤痕。要不是撞上这老鬼,难道我熊金辉如此不济!”老寨主却说不是张礼光在捣乱。

    我自能讲话起,平时就很少言语,特别是在大人讲话时更不会打岔!但在老寨主说完后,我却立即插嘴应道:“不是礼光哥哥,我看见了,刚才是‘萝卜花’爷爷在我家,拿火烧这个老爷爷后,又抓妈妈的手打他,还用水来泼我爹!”

    我的话音刚落,客房那盏豆大的油灯忽然熄灭,连火坑里本来燃得很旺正烧着水的火苗,也跟着闪了一下暗下去,只有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那照射进来……

    “老熊,这次算你命大!再管鹿家闲事,让你来跟我做伴游荡。”一道声音在我家墙角响起,语毕的时候声音却已飘荡到了窗户边。

    那凭空而来的声音非常难听,直如一个破钵掉地的响声一般,听在耳朵里让人很不舒服。

    我妈听到那阵声音响起的时候,轻声惊叫了一声便吓晕了靠在我爹的身上。我爹虽然没晕,却也是心跳得自己都能听见……

    那个声音他们熟悉,正是我嘴里的“萝卜花”爷爷,让他们如此的失态,是因为当时这萝卜花爷爷死了一年有余。

第十二章 阴阳眼和童子尿

    老寨主听到“萝卜花”爷爷的警告声后,在我爹怀里一个激灵,转过头喃喃地回应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五害既然跟你老有关,我不管就是了!不过你得把我身上的阴气收了,否则我……”

    “跟我讲条件,你够格吗?”那破钵般的声音又再响起,就像一只猫爪子挠在各人的心上,让人感觉极不舒适,连我妈在昏迷中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老寨主见“萝卜花”不给面子,说话也就变得有点结巴,顿了一下才像下定决心般地说了句:“我好歹是白苗的长老,要是请上白苗掌门,对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你何必要来得罪于我?”

    “萝卜花”爷爷那诡异的声音又哼了两声后道:“别说你请白苗掌门,你就是把苗老祖请来都是那么回事!要再嗦,现在就解决了你。”

    这下老寨主是不敢再回嘴了,转而一阵**,看样子脸上被烧了伤得不轻。

    但我爹却忽然放开老寨主,又把我妈给靠在一边的柴禾上,就着微弱的月光面向窗户那跪下去,连连磕头说道:“张二爷,我们有什么得罪你家的,请你们给指明,别这样来缠着我们家呀!只要能还我们家平安,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我爹能豁下心来,是因为这死了一年多的“萝卜花”爷爷,正是小死鬼张礼光的亲爷爷。这个老头在世时专门游走中越两国边境做生意,后来两国交战时,他还因此在敌国滞留了五年有余,直到我出生那年,才被解放军给救了回来。不过可能是因为在那边过得比较苦,又受了惊吓,回来后便闭门不出,不到两年就去世了。

    想不到他死后,鬼魂竟然也停留在了人世,不知是不是和张礼光一样,他死的时候也阳寿未尽的缘故。

    我爹说那话,是因为我们鹿张两家远来无怨、近来无仇,就算张礼光是土地爷救我而故意勾去枉死的,我父母事先也不知内情呀!再说所有的祸也都由他而起,完全可以说他是咎由自取。

    话说张二爷听我爹跪地相求后却无动于衷,反而用更难听的声音冷笑道:“鹿义方,你这话可讲得大了点!如果我要你两个儿子的命,用他们的身子来还我爷孙俩继续享受春光阳世,你也能够满足吗?”

    见我爹不沉默不语,那声音又是两声冷笑,笑声越来越远却越来越响,引得村里一片狗吠,随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连平日夜里的虫叫声都停止了。

    我爹起身把油灯重新点亮,先去掐我妈的人中,把她叫醒了才忙着查看老寨主的伤情。但老寨主却不顾身上疼痛,瞪着我惊奇地问道:“小娃儿,你刚才能见到那厉……那老人家?”

    我点了点头回道:“能呀,他是张家的‘萝卜花’爷爷,会飞,还会穿过墙壁,好厉害!但他不是好人,用火烧你,还用水淋我爹……”

    “你……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身上,你看到什么东西?”老寨主忽然两眼放光,猛地一头自己站起,看样子想要过来抱我。

    那时我毕竟是个孩子,别说老寨主才被自己的火绳烧得狼狈不堪,就算没被烧到,第一次见面也有些胆怯。所以见他蹒跚地向我走来时,我本能地朝一边躲去。

    老寨主见了,转头向我爹说:“大侄子,如果我不诚心帮你家的话,也不会跟着你过来,更不会因此而惹祸上身得罪了那厉……那张家老人。但我真的……真的是无能为力呀!”

    我爹看着他被烧得连走路都有些费劲,心头也是万分的歉意,连忙回道:“阿叔,您可千万别乱想,是我家的事连累了您,让您……让您……”

    老寨主摇了摇手,长声叹道:“苗门五害,害人害己!我既身入此门,遭受报应是早晚的事,也怪不得你家!现在我被那……老人家的阴气所缠,子时前如不能除去这阴气,那就得跟他一样的下场,生无身、死无路了!”

    我爹能听得懂,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也将变成厉鬼!可除了内疚外,我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些阴阳之间的事,他可是一窍不通的呀!

    但老寨主接着说:“所以……所以我想请你家这娃儿过来,对着我的脸撒一泡尿。”

    这下我爹除了内疚,更多了一分惊奇,赶紧上前扶着老寨主道:“阿叔,我们连累你已经是万分过意不去了,就算你不能救我家十五,可我们也绝不敢如此对你大不敬呀!”

    “不是,你听我说!”老寨主有点支撑不住,慢慢地向地上坐下去后才解释道:“你这娃儿有古怪,他能看见那……那老人家,说明他有阴阳眼!而刚才阴风卷火烧我时,他一近身便将火给灭了,说明他身上阳气非常重。所以我才叫他向我撒一泡纯阳童子尿,来缓解我阴气缠身的痛苦。”

    我爹听他如此说,赶忙向我招呼道:“十五,赶紧过来撒尿!”又吩咐我妈道:“孩他妈,你去找个干净的碗来接着。”

    老寨主往地下一躺后说道:“不用找碗接,叫他直接对着我脸上撒就可以了,那样才是真正的无根之水,也只有那样才有效果!”

    老寨主的话音刚落,我那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哥哥忽然站起身来冷笑道:“老家伙,看来你还算有点真本事!要是敢再管闲事,我一定叫爷爷不放过你!”

    我父母惊了一跳!我哥说话的口吻分明就是那死鬼张礼光的,但表情神态和声音都没像以前那样改变呀!他们见老寨主躺在地上只作不闻,也不敢上前质问。

    反而是我小小的身躯又走上前去,一手摸着胸前的狗牙一手指着我哥大声叫道:“你再不离开我哥哥,我就……我就用这个狗牙齿咬你!”

    听了我的话后,我哥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我父母问道:“爹、妈,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小斌?”

    “妈,人家都说我是憨包,我看你才是憨包吧,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哥憨厚地笑着应了一句。

    我妈见他确实是变得正常了,上前去牵着他问:“斌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我哥想了一下后又改口道:“从那天爹忽然打我后,我就有话说不出来,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刚才一样,我见这个爷爷着火了,想要来帮你们的忙,但就是坐不起来。不过现在好了,只头还有点昏!”

    我妈一听眼泪就流下来了,听我哥的口气,自从张礼光七七那天起,他竟然就没离开过我哥的身,难怪后来我哥会出现行动迟缓,想来是张礼光控制他身体的时候还不熟练而已。自己儿子做了那个小鬼的傀儡这么长时间,我妈能不伤心吗?

    不过伤心的同时,父母心里也还是很欣慰的,因为我哥好歹是真恢复过来了!

    但他们只欣慰得几秒钟,又不禁为我担心起来。

    在我妈跟我哥讲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到老寨主身边,掏出小丁丁对着他的脸,等我哥讲完话后就问老寨主道:“老爷爷,你是要我用尿淋你脸上和身上捆的那些绿绳子吗?”

    那老寨主身上的白袍都被火烧得稀烂了,我却说他脸上身上有绿绳子,我父母是担心我又出了什么问题在说胡话呢!

    老寨主却一脸激动地问我:“乖娃儿,你能看见有绿绳子捆着我?”

    见我点头,他更激动了,连声回应:“那太好了!太好了!你就用你的尿来淋那些绳子!”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朝别人头上撒尿,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样对人其实很不礼貌,只知道大人叫我这样做,所以我就做了……

    一大泡尿冲得老寨主一头一脸!等我尿完之后,他马上就爬起身来,对着我爹说道:“大侄子,我明白了,你家的事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儿子而起,我是不敢管、也管不了的!在这里我说句难听的话,最好别再去请人来解决你家的事,那样只会害了人家,也会害了你们自己!”

    我爹有些不甘心地请教:“那他身上的五害……”

    “要知道他是这种天命,别说给他拔除五害,我还想再放他一个呢!”老寨主看着我叹了一句,也不再跟我父母打招呼,转身便出门走了!

    老寨主才出门,张二爷那破钵般的声音又若隐若现地传来:“见了吗?鹿义方,早日交出你这个儿子,也省得多连累别人!我爷孙还会再来的。哈哈哈……”

第十三章 大祸将至?

    那晚可把我父母忙坏了,用他们仅有的一点辟邪知识,又是找镜子挂在大门上、又是去砍桃树枝来摆在家中各个角落、还抓了一只大红公鸡进并砍了些梧桐树枝来家门口摆着……

    他们所做的这些看起来也是有效果的,至少当夜没有再听到张二爷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张礼光那个小鬼也没有再上我哥的身,而且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家都没有再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

    但有了那一天晚上的经历后,我父母始终都没有放松家里的“戒备”,所以我家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家中各处常备桃木枝条,又比如家门口夜间随时有只红公鸡“守门”等。

    唯一让父母担心的就是我!自从那次呕吐过后,我的身体慢慢弱了下去,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却整天没力气外出,最后还发展到了出门都要我爹或者哥背着。我父母知道那是因为我中了五害的缘故,但他们却不敢再去请人来给我拔除了。

    时间一晃就是六年过去,我哥已经长成了大人,下颌的胡须长得比我爹的还快,个头也超过了我爹。但他的智力却没有丝毫变化,老大一个人了,上街还得拉着我妈的衣角,嚷着要我妈给他买水果糖吃。他也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低能儿!

    但那年十月,这个低能儿却做了件震惊乡邻的事,就是夜里窜到邻村去把冉娅给欺负、把人家肚子弄大了……

    我父母是直到过完年冉家人上门提亲时,才知道自己儿子闯了大祸。那些年正值全国严打,别说做出那种糟蹋人家姑娘的事,就是语言调戏一下异性,只要对方较起真来,也有可能被抓进局子,不经任何调查就直接公审坐牢。以我哥当时的行为,拉去吃颗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时也有人怀疑是我哥耍流氓,连边防派出所的人也下乡来调查此事,还好冉家的人通情达理,对我哥不但没有半分抱怨,还统一口径说我哥和冉娅乃是青梅竹马,相互间早就已经暗许终身了!连冉娅自己也是那样说的。

    来调查的人心也软,见了我哥智力低下,我又是一幅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样子,所以没有深究。这倒反而成全了我那个傻哥哥!一个被人怀疑找不到老婆的人,最后娶的老婆是远近闻名的美女,让多少同龄男青年各种感叹命运的不公平。

    我哥结婚那天,多年未见的戚老先生忽然来了。

    我父母见了他自然是喜出望外!这一来是因为那时的农村,能有个众人都不认识的远客到来,感觉上会是件很有面子的事;二来嘛,他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我那柔弱的身体有康复的希望了。

    一别经年,戚先生的容貌倒是没啥变化,只不过以前身上穿的军服换成了中山装,而且他好像也不是赶来我们家做客的,一进门就连忙问我妈家里在办什么事。在得知是我哥结婚后,这个老头便让我妈把一对新人叫出来,说要给祝福他们几句。

    当着众的面时,他对我哥嫂也真的就说了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但说完后却把我爹单独叫到了屋后,询问我爹为什么会找了这么一个儿媳。

    等我爹把我家这些年的事倒珠子一般地说了后,戚先生在那掐着指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叹了句:“人算不如天算呀!我只算到你家大儿子福祉不浅,却未料到后来会有如此这般的变故!”

    这话让我爹的心不断下沉,忙问他我家是不是又要遭受什么空难。

    戚先生也还是那直爽的性格,听我爹发问后便回道:“实话对你说吧!你那大儿子虽不是富贵之命,但儿女双全、欢愉一生的命还是有的。本来他该找个生来带点残疾的伴侣,谁知被利用找了这么个老婆,只怕七十年的姻缘还不够他挥霍三年。”

    我爹更不安了,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戚先生见状后,却又安慰他道:“你也不必为他担心,这只是个小小变故,不影响他命中所带的运势。你大儿子沾了十五的福运,呆呆傻傻已那么多年,今后即使没有伴侣,他也不会为此烦恼的。”

    “人呀,有时傻一点也是福呀!倒是你家十五,我得抓紧时间把他带走了!”戚先生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我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待要细问,戚先生却摆手道:“其它的事以后再说,一会你儿子儿媳成礼的时候,由我来亲自担当司仪。”

    农村的婚礼,司仪是非常重要的,都是由几个村最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我父母本来已经找好了村里的四叔公来给我哥嫂当婚礼司仪,谁知戚先生却提了这么个要求,而他们还不敢拒绝这位恩公,为此得罪了四叔公不说,连乡邻们都有点看不过去,一齐指责戚先生不懂得尊敬老人。

    关于此事还有个插曲:当我那四叔公听说自己当不了司仪的时候,便当场发飚要跟戚先生比试,比的内容就是德高望重。

    先比年龄,四叔公那年已经满过七十六岁,戚先生却说他已经满过九十七,可以做四叔公的长辈。众人不信,戚先生便拿出了他的身份证,上面显示他的出生日期确实是九十七年前,惊得所有人当场刮目相看。

    再比阅历,四叔公当年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回来后当过代销社的主任。戚先生没说话,而是拿出了一本《离休证》,上面显示参加工作是一九二三年,那时四叔公可还是小学生呢!

    后来就没再比下去,四叔公吹着胡子走了,戚先生理所当然地主持见证了我哥嫂结婚的成礼仪式。

    但礼成之后,他掏出一张“老人头”递给我爹,还没等开席便要离去。

    我爹知道留不住,他不好意思再开口求戚先生,所以默默地一直将其送到村口。

    到了没人处,戚先生拿出一把铜钱递给我爹,嘴里安排道:“以后村里每死一人,你去帮忙的时候就想办法放一枚铜钱进棺材里,如果错过了尸体入棺,那下葬的时候也记得将铜钱随棺入葬。切记、切记!”

    说完后,他又解释道:“你别怪我来去匆匆,我今天一进村就发现,你们村阴气重重,不日内恐有灾祸,搞不好会死好多人。此事发觉太晚,我一个人的力量阻止不来,必须去请几个人来一起化解。”

    “这事跟你提到当年的那一老一小两厉鬼有无关系,我也不太清楚。但村头那么重的阴气,别说好几年的野鬼,就是普通新魂也会吸收了练成鬼修,所以你家里里头要特别注意,千万别再给鬼上身的机会。”

    “你那儿媳命克九男,但你们尽可放心,她克不到你家鹿斌身上,反而会为他留下子嗣。如果有朝一日她要走,你们别留;她走了,你们别找;她死了,你们也别哭!这才是得保鹿斌福祉的关键。”

    “以前我就说过,十五是我的人!这次来原本我是要带他走的,但因阴气的问题,还带不了他。除了学校外,在我回来前你们别让他出村,要是真遇到恶鬼再来,就把他推到前面挡着。”

    交待完这些后,他见我爹变得忧心重重,又开导道:“你别担心十五,你这儿子命是借来的,人是白得的,出不了什么问题!他身中五害的事,我当年就已隐隐猜到,这对他来说是福是祸,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尽管放心吧!”

    戚先生那些话我爹回来后没对谁讲,包括我妈。他也暗里观察天气,见每天白天都是艳阳高照、夜间星空万里,怎么看都不像戚先生说的阴气重重!可有一天他无意去到土地庙的时候,见里面那座土地爷的石像身上,竟无端裂了好大一条口子!所以他的心情便越来越沉重,整天都是满怀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在我嫂嫂临盆那天,村里真的出大事了。

第十四章 恶鬼再现

    因为冉娅嫁来我家的时候肚子都已经好大了,加上对她心中有愧,所以我父母对她可是各种疼宠有加,不忍让她跟着去上山下地苦生产,就只留她在家照顾一下我。

    那时我已经上三年级了。山区的农村条件艰苦,上学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有些村子离学校远的,要天不亮就起床出门,翻山越岭地赶往学校。

    以前大人忙着做农活,从地里找寻一家人的口粮,所以从来没有送孩子上学放学的规矩。不过我是一个特例,虽然我们家和小学就隔了一个垭口,走路最多也就十来分钟,但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上学放学历来都是父母接送的。

    自打冉娅嫁给我哥后,接送我上学这个相对轻松的任务便交给了她。

    那时我年纪虽小,成绩可算是名列前矛,再说家族经历了小时候的那些事后,我思想成熟得也比较早,所以我是隐隐能感受到嫂嫂心头那份苦楚的。而冉娅来到我家后,对我哥甚至对我父母都从未有过好脸色,却唯独对我这个小叔子温柔有加,究其原因,也和我对她的理解不无关系。

    嫁到我家四个月左右,冉娅的肚子已经大得让她行动都有所不便了,但她依旧坚持接送我上学放学,这让我分外感激。

    这天是我们期末考试的最后一个早上,嫂嫂知道我成绩好答题快,再说天也有些阴沉,她送我到学校后就没走,等我三下五去二考完后,才牵着我的手回村。

    “哟,那么亲热呀!鹿家还真是算得精呀,两个儿子找一个儿媳妇了嘛!这样倒好,一个走不稳路的痨病鬼做精神老公,一个憨包来做行动老公,两兄弟睡一个老婆,享福呐!”

    我们刚翻上垭口,一阵刺耳的讥讽声便迎面传来。

    我抬头一看,见嘲笑我们的是小死鬼张礼光的妈、老恶鬼张二爷的儿媳张大妈!说起这张家,自从六年前一老一少两厉鬼来我家闹过、张大妈又用半包饼干给我下了五害后,跟我家就不相往来了,连我哥嫂结婚的大喜日子,他们都没来做客。

    可平日两家人见面后,几乎都是脸转朝一边绕着走的,今天不知何故,冤家路窄后张大妈不但没回避我叔嫂俩,竟还口出恶言。

    冉娅一听她的话,当即气得眼泪长流说不出话。她嫁来我家本就一肚子委屈,平日对乡邻的议论就特别敏感,何况这样当着她的面打击呢!

    一看嫂嫂那样,我当即就火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当即还嘴:“就算我是痨病鬼,就算我哥再憨,可我们也不会去害人!不像有些人家,一辈子做那缺德事,老老小小死了后连阎王老爷都不收,永远做那孤魂野鬼。”

    我的话也算是够毒辣的了,但张大妈毕竟是典型的农村老婆娘,听了后不但没生气,只盯着冉娅隆起的肚子反唇相讥道:“才嫁来四个月看起就要生了,你们鹿家两兄弟讨一个老婆也就算了,人家还买一送一,看来你们真的是划算了呀!”

    这话更是让冉娅气得浑身发抖,嘴角动了一动后,却**一声就抱着肚子往地上蹲去。

    她这反应把我也给着实吓了一跳,于是再也不跟张大妈打嘴仗,连忙使尽吃奶的力气抓着嫂嫂右膀,把她拽起来后又将我整个人垫在她的腋下,搀扶着她就往村子里走。

    “哟嗬,看来是要生崽了嘛!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人,不会下儿也要小老公接生吧?啊呸……”

    身后的张大妈的嘲讽声还在传来,我想回头,冉娅却喘着气劝道:“十五,别理她!我……我肚子疼得厉害,好像真的是要生了……”

    我一听也慌了,把她扶得更紧,差不多是抱着她的腰了,脚步也跨得更大和更快了些。不过在下垭口的时候,我的右眼猛地就跳了起来,让我不得不赶紧停下脚步。

    从小到大,在印象中我的眼皮只跳过一次,而且是近七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只三岁,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那次眼皮跳过之后,我便看见了死去的张礼光附在我哥身上,还看见死了很久的“萝卜花”张二爷整天在我们家里转悠。不过也正因为小,我以为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所以就没跟父母他们说起过。

    此时眼皮重跳,还跑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曾经的往事便涌上心头,我停下脚步把嫂嫂扶了站稳后,忍不住回头向身后那个毒嘴婆看去。

    人的胆量有时并不会随年龄增长而增长,这也许就是那句“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真正含义吧!反正那一眼让我有些后悔,因为我又看见死了好几年的张家爷孙了。

    我就说张大妈为什么今天会如此反常,原来在她身上,此时正是她儿子张礼光淡淡的身影,应该是被那死鬼上身了!而张二爷正若隐若现地站在他的身边,一只独眼恶毒地看着我们叔嫂。

    也不知能否察觉我又看得见他们了,但这爷孙俩倒也没有其它举动,只张礼光借他妈妈的嘴接着打击我们:“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鹿十五,你嫂嫂生崽的时候,难道你真的都要这样守着?”

    三岁时看见他们,因为不知道什么叫鬼、什么叫生死,所以我并无任何恐惧,但此时再见,我却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连头发都好像要竖起来了,后背也是一阵阵地发凉!

    “十五,别理会那臭嘴婆了!我得赶紧回去,要不在这大路上生了的话,不知人家更有多少闲言碎语呢!”

    冉娅以为我身子抖了一下是和她一样给气的,轻声劝了一句。

    “野种就是要在路边生才合规矩,别忙着走嘛!”

    那被自己狮子鬼魂上了身的张大妈还在唠叨,但我们都没再理会她了,相互搀扶着快步往家里走。

    那时天色还早,应该也就十点左右吧,因为我父母和哥哥上山砍柴都还没回来。把冉娅扶进房间床上躺下的时候,我发现她那条宽大的裤子不知何时变得**,心头一慌,便要转身出门去找我父母回家。

    冉娅一把将我拉住,有些虚弱地说道:“十五,你别走!我不知怎么了,心里怕得很,浑身还感觉特别的冷。我怕你走了后,我会冷死在这床上!”

    我听着有些难过,便去找了个破瓷盆,用干柴和木炭生了一大盆火抬到她的床前,然后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嫂嫂,你别把那个疯婆娘的话放在心上!刚才我们进村的时候,村里忽然就起了大雾,想来是要下雨了,天气变凉的缘故。我守着你等妈他们回来就是了,你先烤烤火!”

    冉娅抓起我的小手,点点头后叹了一声:“十五,我不是气张大妈的话,她说的那些呀……唉,要是你和你哥是一个人,你有他的体魄、他有你的这番温柔懂事就好了!”

    叹完之后,她又微笑道:“不过那始终是想象,要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有多少小姑娘来追求你了,哪里又轮得到我这个命苦的人?”

    十岁的孩子虽然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多少也是一知半解。我听着冉娅的话,虽然什么也没再说,却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今后她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像今天这样,守在她的身边安慰她、保护她……

    我们回家也没多大一会,我妈就背着柴火回来了。一看冉娅的情况,忙着去烧热水,然后又把事先准备的小褥子、新剪刀、新毛巾等东西找来床边候着。她说嫂嫂的羊水破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孩子就会出世。

    我妈还想把我使开,农村思想保守,嫂嫂生孩子,我做小叔子的守在床边不合适,虽然我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

    但嫂嫂不让,她说放开我的手就会感觉很害怕,还会从心底感觉冷着出来。于是,我便守在她的床前,亲眼看着她产下了一个女婴。

    我妈是有经验的人,不多会便将我那新生的侄女给弄好了放在冉娅身边,也直到这时,我这个嫂嫂才终于放开了一直紧紧握住的我的手。

    家里添了人丁,自然是件非常喜悦的事!就在我帮着烧火,我妈煮鸡蛋给冉娅的时候,我爹和我哥也找着柴回来了。

    可还不等我妈向他们报喜,我爹把柴往院心一扔后就往转身往外跑,嘴里大声叫道:“村里出事了!张家死人了,听说死了好几个!”

第十五章 夺命地塘

    我们村姓张的,就只有张礼光家一户,张二爷的父亲是倒插门来我们村的,张二爷他们这一辈两兄弟,他哥哥在解放前就离家不知音讯,而张二爷膝下倒是有五个儿子,但前面三个全部夭折,实际上也就张大爹和一个还未成家的兄弟。

    尽管张家跟我们家已经交恶,但听说是死人这种事,我妈也没有阻拦我爸,虽然我家正逢嫂嫂分娩,不过始终都是死者为大嘛!

    张家死人,我最希望死的是那个张大妈,不为别的,只因我和嫂嫂回来时她在垭口说的那些话。就算我知道她有可能是受张礼光的控制才那样的,但我还是觉得他张家没一个好人,要不当年他们干吗在我身上放五害?

    所以我听了父亲的话后,马上就跟在我爹屁股后面往外跑,想去看看热闹。

    我爹没有跑去张家院子,而是往村子的地塘边跑……

    我们家是山区,并且还没有河,吃的水既不是地底下打出来的井水,也不是河水,而是在家附近用石头垒一个水窖,用水泥浆敷上后收集贮存雨水以供生活使用,也就是俗称的“栽水吃”。

    早些年村里人少,只有几户人家的时候,先辈们找不到水泥,便在村子中央最低处的一块平地上挖了个泥水窖用来贮水,我们都管那口水窖叫做地塘,意为地里的池塘。

    说起这地塘,那可是有点神奇的!它口径虽然只有三米左右,但却非常的深,而且那窖壁几乎是垂直的,平常即使下再大的雨也装不满,可那半窖子水也从来没有干涸过。后来村里的人家陆续修建了自家水窖后,地塘里的水便无人去挑来用了,但也正因为它的神奇,所以一直都没有将其填平。

    我跑到地塘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一大群村民,但令我失望的是,并没有看到任何死人,只有几个大汉在拼命抓着像是疯了张大娘。

    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我一个小娃娃也不敢靠得太近,但我还是听村民们说了事情大概:

    原来张大妈为了节省自家水窖里的水,刚才带着她家四岁大的孙子到地塘边洗衣服,谁知刚到那里,打水用的绳子都还没系在桶上,她家那个小孙子便给滑了跌进地塘。

    张大妈慌了,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快速把绳子系上桶,扔下去想让她孙子抓住后拉起来,可桶扔进地塘后却没有多大反应,而且她也看不见下面那黑漆漆的水面上有小孩扑腾的身影。

    听到她的呼救声,最先赶到的是张大爹,他到了那里后二话没话,“扑通”一下就纵身跳下了地塘。

    张大妈原以为他老伴下去后,一定会把小孙子救上来,因为据说张大爹的水性很好!谁知他这一跃下去,就只下水时的声音后便没了声息,等张大妈在那地塘边上看了好半天,却连个泡都不见从水下冒上来。

    这下她是更加慌了,连忙又是大声呼救……

    赶来的村民们也是束手无策,因为相比张大爹,仅有的几个识水性的人都只是入门级的,谁也不敢去冒那个险。于是他们只得忙着去找长竹杆过来,往地塘里伸进去搅和,想把水下的爷孙俩打捞起来。

    竹杆把水搅得浑黄,却感觉不到下面有人的存在。这时张大妈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也就是张礼光的哥和嫂也闻讯赶来了,听得自己老子和儿子都在地塘里不见踪影,他那大儿子不由分说便跳了下去。

    诡异的事再度发生,帮忙施救的人只见张家大儿子下去后便急速沉下水去,竟没有半点要游泳或者潜水的动作。于是他们忙又用竹竿搅动,谁知却和之前一样,探不到半点水下有东西的感觉。

    就在众人都很惊讶的时候,张家大儿媳毫无征兆地也往地塘里跳下!还是一样的情况!

    这下帮忙的村民都无法相信自己眼睛了,怔了一会才又继续搅动地塘里的水,而另外几个村民则发现一直哭叫着的张大妈也有点不对劲,反应过来后忙将她一把拉住……

    我到现场不久,张大爹的亲兄弟也赶到了,那个我们叫做张小叔的人到来后,也马上被村民们拉住了,我听到的那些情况实际上也是村民讲给张小叔听的,村民们是怕了,怕他也和张家其他人一样往地塘里跳。

    毕竟手足情深,张小叔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人消失在地塘里,不过他还算冷静,听完村民们的叙说后,先劝了劝自己的嫂子,然后才跟村民们提议,说把那打水用的长绳系在他腰上,让他下去一探究竟。

    村民们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为了保险起见,又找来了另外两条绳子,全部绑在张小叔的腰上后,由几个人分别拉住另一端,这才沿着窖壁慢慢把他往地塘里放下去。

    在入水之前,张小叔还朝上面喊了句:“你们松一点绳子,我憋气下水去摸摸,差不多还没起来的话,就赶紧拉绳子!”

    上面的人应了后,地塘里便没有声息了。大约才过得几秒钟,上面拉着绳子的一个村民忽然叫道:“不对,我怎么感觉绳子放不下了!”说着把绳子往上拉了一下,接着便尖叫道:“赶快拉绳子,我这条好像断了!”

    拉着另两条绳子的人一听,也是赶忙收绳,谁知三条绳子都是“唿”地一下就被拉了起来,绳子那一端的张小叔却不见了。

    “绳子没断!是被解开的!”一个拉绳子的人叫了声。

    “怎么可能,别说在水里,就是在上面也不可能一下就把三条绳子解开呀!”另一个村民不信,带着其他人一齐过来围观。

    但从他们难以置信的神色来看,那三条绳子应该真的是被解开的。

    村民们蓦地就沉寂了,现场只有张大妈那凄惨的哭叫声回荡!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都是束手无策,有两个村民还慢慢后退,好像生怕地塘里有什么怪兽会突然窜出来一样。

    最后还是同样过来围观的四叔公发话了:“大白清天的,你们怕什么?继续找长杆子来一起捞,不行的话在杆子上绑两个大钩子,今天是死是活都要把人给弄上来!”

    四叔公在村里很有威信,他的话可没人敢不听,于是村民们又忙开了……

    我见我爹也回身说要去找长竹杆,赶紧跟了过去叫住他,对他悄悄地说了一句:“爹,你别去那地塘边!”

    “十五,虽然人家来害过咱,但做人不能这样见死不救!你懂吗?”我爹回过头后,有些生气地大声教育我。

    我见地塘边帮忙的人都一齐转头看着我们,眼光中对我爹表示赞赏的同时,好像对我也有些愤怒,于是把心一横,放开我爹转身对四叔公就大声说道:“四叔公,你叫他们都别靠近那个地塘。刚才我看清楚了,张小叔下地塘的时候,他爹就坐在地塘的边上笑呵呵地看着,那小死鬼还骑在张小叔肩膀上跟着下去了。”

    “你……你个病娃娃胡说些什么?他爹是谁?小死鬼又是谁?”四叔公吹着胡子大声质问我。

    我也不怕他,因为我没有说胡话,才到地塘边的时候我真的就看见了!我看见张礼光和他爷爷模模糊糊的身影就混在帮忙的村民中间,见我爹到的时候他们还同时瞪了他一眼。

    所以我把手向地塘边张二爷那有些虚幻的身影一指,大声应道:“他爹就是‘萝卜花’爷爷,小死鬼就是来害我哥的张礼光哥哥!你们看不见吗,‘萝卜花’爷爷就坐在那里……不,他也飘去里面了!”

    我话还没说完,张二爷便往地塘里飘了下去,而村民们听了后,全部露出惊恐的眼神。有一个我们叫表兄的还大叫了一声后转头就跑。

    “唉!”四叔公见状后长叹了一声,看了已经哭瘫在地的张大妈好一会后,才抬头看着天说了句:“这……这可都从何说起嘛!李老三,马上去把你家那条大黑狗杀了,趁热把狗血接过来,要多少钱最后全村人来平摊!”

第十六章 狗血沸腾

    那李老三有些不情愿地说:“四叔,那黑狗帮我看了七年的家,我……我舍不得呀!”

    “你娘的,没听十五刚才说见到什么了吗?”四叔公挥着手里的龙头打拐杖指着李老三骂了一句,然后提高声音叫道:“张二哥走了七年有余、小光也死得六年左右了,十五还能见到他们,这是犯了七煞,不他张家要灭门,搞不好全村人都是要遭殃的呀!你说是你那条狗重要,还是全村人的性命重要?”

    四叔公这一说,村里人都惊得合不拢嘴。他们不懂什么是七煞,但今天这事实在太过蹊跷,他们知道四叔公绝非是在危言耸听。

    李老三也不敢再有什么怨言了,叫上另一个村民跟他回家去了,而剩下的村民则围在地塘边有些不知所措,想离去既怕四叔公责骂又不忍心,要留在地塘边却又生怕被张家的恶鬼给盯上。

    四叔公也不理会村民们,走到已经哭哑了的张大妈身边,当着众人问道:“这七煞不会无故而降!你倒是说说,你公公是怎样走的,为什么走了这么多年却还停留在家?”

    “四叔,我公公是病死的呀!他从越南回来后就一直在病中,不但身体差,精神也出了问题,一到晚上就独个儿在房里用越南话唠叨,并且……并且还见不得家里有香烛纸火,一看见就拿着往嘴里塞……”

    张大妈坐在地上,忍住悲痛应了后,忽然抓住四叔公的左脚失控地叫道:“四叔,你让他们继续救救我的家人,我有感觉的,他们都没有死,都没死呀!赶紧再去捞一下,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呀……呜呜呜……”

    她的呼救声很真切,好多村民都忍不住跟着流泪了!特别是她那悲悲戚戚的哭声,听着心里就不禁难受。

    四叔公也为之动容,想了一想后劝道:“放心吧!今天无论是死是活,我们都要把你的家人给捞出来!”

    张大妈听了后,似有些感动止住哭声,抬起头轻声问道:“真的吗?要是捞不起来呢?是不是你们就不回家了?”

    四叔公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也很诧异,但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便笑呵呵地要开口应答……

    刚才四叔公安排李老三的时候,我就看见张礼光那淡淡的影子又从地塘里出来,张大妈话都没说完,那死鬼就附上了他妈妈的身上,然后张大妈才突然又有了求救的举动。

    而此时,看四叔公本来是要拒绝的,忽然间张二爷的身影也从地塘里飘出,飞一般地就附上了他的身,所以他的神色才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我再也顾不到什么,双手把胸前那四颗狗牙抓着立在胸口,向着四叔公就扑了过去,嘴里大声喊叫着:“你要是敢害四叔公,我就放狗咬你!”

    四叔公没有防备,腰际被我的狗牙顶了个正着,那狗牙穿孔的根部也把我的胸口顶得生疼。但四叔公不但没骂我,还摸着我的头说了句:“十五,谢谢你了!”

    回过头来,他当着一脸懵逼的村民们大骂了一声:“这个死不长眼睛的‘萝卜花’,竟差点迷得我都上当了,今天如果不是十五这娃娃,我们怕都回不了家了!”

    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当我的狗牙碰到四叔公时,原本附在他身上的张二爷猛地就退回了地塘。

    村民们也不及细问四叔公怎么回事,因为就在此时,张大妈忽然冷笑着起身,手脚有些笨拙地慢慢走向地塘。他们再也不敢上前劝阻和拉扯,反而不约而同地朝边上给让出了一条路。

    四叔公看到后急了,忙拉了我一把急促地吩咐:“十五,快!快用你的狗牙去咬她!”

    我自然能看得到,张礼光没有离开他妈的身体,可一想到这个女人用五害来害我,我就不想救她。

    不过四叔公的话是必须要听的!我也懒得理会他那句吩咐我的话好像把我说成了狗,忙又把胸前狗牙竖起,冲过去戳在了张大妈的后背……

    “啊狗日的十五,我跟你没完!”

    张礼光淡淡的身影嚎叫着退回了地塘,那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刚才我就发现了,这些死鬼好像很害怕我的狗牙。我感到奇怪的是,现场的所有人好像都听见了他这一声大骂,好多人都给吓得连连后退。

    “这大白天见鬼,不是好兆头呀!”四叔公也听到了,他胆子大没有后退,只是又一声感叹,然后看着呆站在我们身边的张大妈,轻声问了句:“你……你家这……这是怎么了呀!”

    张大妈好像恢复正常了,眼泪又流了下来,却没有回答四叔公的话,也不再求乡邻们救她的家人,只是默默地捡起她之前拿过来要洗的那些衣服,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有些回过神来的村民愤怒了,其中一个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质问:“张婶,四叔公问你话呢!你家这都是搞的什么名堂?”

    张大妈依旧没有回答,此时李老三也抬着一小盆鲜血跑来,四叔公伸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后,接过那盆狗血问我:“十五,你好好看看,这地塘现在有没有什么古怪?”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便如实回答。

    四叔公听了之后,把那盆血向我递来后又说道:“麻烦你了!把这盆血抬过去倒在地塘里,不管看见什么,马上退回来!”

    我爹连忙上前拦住我,有些疑虑地对四叔公说:“四叔,谢谢你的器重!但你让一个孩子去办这事,怕……怕不太妥吧!要不让我去!”

    “不,你家十五戴的这狗牙有些古怪,好像那恶鬼很怕这东西,其他人去的话,浪费这难得的黑狗血事小,害了你们的性命事大呀!”四叔公解释了一句。

    听他如此说,我爹也不再说什么,但仍放不下心地交待我:“小心一些!”

    我把那盆还带温热的狗血倒进地塘后,却没有按吩咐立即退回,因为我发现那血倒进水里,半塘子浑水立即冒出腾腾热气,水面上还冒着密密麻麻的气泡,那些水就像忽然间被烧开了一样。

    水被烧开没什么好看的,吸引我的是在水花翻腾的同时,那水里出现了一张张人脸,好多我都不认识,但我还是看见了水里面张家的那几张面孔!他们有的看着我诡笑,有的却是怒视着我,还有的随着那些气泡伸出双手向我摇晃,不知是叫我下去还是想让我拉他们一把……

    我是被我爹给抱着退回来的!等退了看不见地塘的水以后,我才发现这地塘边竟只剩我父子俩和四叔公三个人了。

    “四叔,我……我家十五不会有事吧?”我爹虽然尊重四叔公,但抱我退回后问他的话也变得很不客气。

    四叔公驻着拐杖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忽然对着我爹就深深地鞠了一躬,近乎哀求地说道:“义方,你家十五这狗牙是谁给的,你赶紧去找他来!否则村里……村里别说人了,就是家畜养牲,那也肯定是得死完死尽的呀!”

    说完后,四叔公叹着气走了。我见我爹愣在那闷闷不乐,便把刚才在地塘水面上看见的告诉了他,并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把狗血倒进去后,我们大家都见一股黑气冲天而起,瞬间就把天给遮住了。你四叔公当年去过外国,见过很多关于鬼怪的事!他说这是煞气冲天,如果无人化解,我们村就要大难临头了!”

    我爹拉着我往家里走,把刚才的情形说了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戚先生走的时候,连个地址也没留给我,这可叫我到哪里去找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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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先生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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