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半人半尸
那天,被恶鬼张二爷迷了魂的严万桥和李毅坚,不但头晚分别杀了自己的亲娘和老婆,在白天还一起杀死了六个村民,这还不算被李毅坚在我家院门口杀死的严小靖。
当然,李毅坚被严小强给砍死了。更没想到的是,严小强回到家去后,把受伤了还在村里行凶的严万桥抓到堂屋的祖宗牌位下,一刀便将头砍了下来。
严小强没被鬼迷,但他的行为却比被鬼迷了更为疯狂!把他爹砍了不说,又直接把他家的祖宗牌位和神堂拆下,一把火连房屋带他爹的尸首给全部烧了。
用他的话说:祖德既然要庇护,为何不阻拦他父亲残杀他奶奶这样的惨剧?为何不直接保佑他们全家平安?既然祖德能力有限,斗不过张家恶鬼,那他就无需祖德的庇护,他要自己站出来面对张二爷。
这人要疯狂起来,那可是比鬼更为可怕的!严小强说到做到,烧了自家屋子,又独自个把他奶奶葬了,还跑过来我家院收拾严小靖的尸体。
那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我爹怕他过了五点还在外面晃悠,遭到张家恶鬼的毒害,所以就出门去想帮帮他,顺便也劝劝他。可严小强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决拒绝我爹的好意。
我爹知道他把家给烧了,想让他来我们家躲一躲。他却回道:“我今晚还就等着他姓张的一家了,如果上天要我死,我毫无怨言!如果我不是该死之人,那此生誓与他们周旋到底。哈哈……哈哈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跟个疯人没啥区别,我妈觉得他也是被鬼迷了,只不过迷的方式不一样,便把我叫到窗前观察。但我仔细看过,并未发现他身遭有之前李毅坚和严小靖所带的那种黑气。
我爹无奈回屋了,虽然把门在五点前关上,但却一直呆在客户那,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感激严小强之前手下留情,也打心底里佩服他的那种勇气,所以对这个乡邻很是放心不下!
五点一过,外面的天骤然变黑,鸡鸣狗叫、蛙歌蝉声一齐停下!事实上这久以来,村里就算白天也很少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了。
看来一切如旧,村子还是那个**。我爹坐到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长声叹道:“这般静的夜,估计有人在垭口走路都能听到,但直到现在都没一点声音,看来小强那愣头青是凶多吉少了!”
我们也是那样认为的!尽管见了太多生死、受了太多惊吓后,我们都已经有些麻木,但还是都为严小强感到叹息。
谁知我爹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严小强的声音便在空旷的夜空传来:“狗日的,终于现身了!来吧,来尝尝爷爷这把铡刀的厉害!”
他的话音刚落,那张大妈阴森森的声音也跟着出现:“哈哈哈……小强,谢谢你又给我们添了两条人命,你这么听话,主动用人命来献祭我们张家,我们一定把你留在最后!”
“我**!老子杀人是替天行道!可不是来献祭你家的,你别想得美!老子杀的那些人都会到地狱里接受阎王老爷审判,轮不到你张家来管。”严小强显然是在与张家恶鬼划清界线,以免村民们误会他也是杀人狂魔。
那张大爹应该也出现了,同样阴恻恻地回应严小强:“无知小儿,阎王要是管得到这里,也不会任由我家来统治村子了!你如果识相……”
“识你妈的大头鬼!”严小强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急促,像是在发力对张家恶鬼进行攻击。
事实好像也是如此,因为随后他又叫道:“有种就别摆那些造型!老子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连自己的老爹都敢杀,还怕了你们这些没用的造型不成?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看看是你们家的鬼厉害,还是老子手上的铡刀厉害!”
随后便是阵阵阴风的声音,偶尔也有张家那些人恐怖的声音传来。不过让我们颇感欣慰的是,严小强的叫骂声一直都在……
我睡得早,不知道严小强那晚叫到几点。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晚绝对是二十来天最热闹非凡的一个晚上,尽管更多的是鬼叫声,但总好过死一般寂静的那种气氛。
又一个夜晚过去后,村民们仍旧是九点过后才敢出门,外面的天色也还是一样的阴沉,天空那层黑雾好像还更浓了一些。
我爹一夜没睡,他关心着外面的情况,不知严小强跟鬼斗结果如果,因为差不多凌晨五六点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就已经停止了。
我爹出门的时候对我妈说道:“严万桥和李毅坚两个恶人已经被小强除了,他昨晚又跟张家恶鬼闹了一宿,村里的人应该没事,至少昨晚是没有死人了,你们都不用紧张!”
他这话纯属安慰,因为他在出门的时候,找了把大柴刀提在手上,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出门去砍柴的。
我爹的判断是真有误,这晚村里不但又死了人,而且严小强也出事了。
村里的人出门后,都不约而同地去寻找严小强,想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村里闹到今天这地步,除了我爹外,其实已经没人关心严小强的生死,更多的都是好奇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已。当然,他们内心深处也隐隐盼望严小强把恶鬼砍了,那样的话自己和家人便可以恢复从前的生活了!不过这类人少了,总的来说,村民现在绝望的人要比怀有希望的人更多。
村民们找到严小强的时候,他倒在地上,右手还紧紧地握着我家那把大铡刀。
大家不知他是死是活,也没人愿意上前查探,但看起来活的希望不大,因为他的身上出现了可怕的变化:裸露在外的左手、左边脖颈一直到左边头脸,全部变了!变成了干尸,就是肉还在,并且干涸得没一点水分,逞深褐色的那种。
说起来也很诡异,从他眉心、鼻尖处,头、脸、脖颈都均匀地一分为二,右边看起来很正常,左边就是“干尸”,连左眼也紧闭着深陷下去,那幅形象看起来比鬼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不知身上如何,但看手的情况,应该身上也是如此。
我爹去找到严小强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全部散了,村里既然没有了恶人,那该干活还得去干,看热闹可是有可能饿肚子的。
作为目前唯一关心严小强的人,我爹之所以最后才去到他身边,是因为在出门后被其它事耽搁了,具体说来就是在他出门的时候,发现村里又死人了的情况。
那是他经过我家菜园子的时候,看见我家邻地的杨琪一个人在地里挖了一个坑,正把他那走路有些瘸的小儿子往坑里扔,然后在用土给往上埋。
当时我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便走过去查看,但有了昨天的经历后,他明知杨家那瘸儿子已经死了,却什么也没多嘴相问,就静静地看杨琪把自己儿子埋了。
他不说话,那杨琪埋好儿子后,却抬头看着我爹问道:“听说昨天李毅坚和严万桥要杀你?”
我爹怔了一下后没敢回答,因为他在杨琪的眼里,察觉到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一闪而过。所以他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赶紧离开了那个地方。
谁知走到本家堂弟鹿义品家门口时,又看见我那堂叔叔背着他尚未出嫁的妹妹、堂大妈扛着把锄头正往外走。我爹一眼就看出他那堂妹脸色发紫已经死去多时,想来这夫妻俩是去葬妹的。
这次我爹没敢跟去,也没敢询问什么,因为他在那家夫妻俩的眼里,同样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表情。
匆匆找到严小强后,我爹也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这半人半干尸的情景,他以前做梦可都没想到过。
不过他还是壮着胆上前摸了摸严小强的身体和鼻息,发现变成干尸那一半非常冰冷,而正常的那半身体却仍有温度,而且右边鼻孔里也还有热气传来,便不顾一切地将其背上,又把铡刀也给带上后,朝着家里赶了回来。
第三十二章 人间炼狱
我们见到严小强那幅模样的时候,也都是大吃一惊!如果不是我说在他身上没见到什么黑气的话,我妈是怎么也不让我爹把他给背进家门的。
当我爹把他的衣服脱开检查他背上的伤口时,只见身子也是一样,前面以肚脐到鼻尖、后面以脊柱为界,左半边身子也是干尸,右半边一切正常,连昨天被李毅坚砍的那条伤口都是,左边血迹干成了黑色,右面伤口还浸着鲜血。
还好他的嘴仍能灌进水去!将一杯温水给他喂进嘴后,我哥好奇地说了句:“小强这样子肯定是从头到脚一半好一半坏了,不知他的小**是不是也一半是干的一半是正常的?”
我父母本来惊异和沉重的心情,被我哥天真的一句话给逗得直笑开了怀,连我和嫂嫂都不禁放声大笑!不过我心头好像也有这个疑问……
我父母在家焦急地等待严小强醒来,因为他半边鼻孔一直都有气,显然没有死掉,至少有一半的身体没死!可我们却不知道,村里又有人开始行凶残杀村民了,而且这次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的。
那是下午的时候,我爹得赶在五点前去菜园里弄点猪食和菜回来。
他出去不久,严小强咳嗽了两声后竟醒过来了。面对我妈的询问,他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倒是去把我家那把还沾着血痕的大铡刀拿过来抱在手上,重新躺回那条躺椅上休息。
从他的行动来看,身体的变化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笑起来时看起有点害怕……
话说我爹走出院门后,马上就觉得气氛不对,村里除了偶尔一两声狗吠外,竟听不到一丁点人的声音。
起先他以为这是因为村民们都太紧张所致,但在弄好菜和猪食背着往家走时,却在路过一户汤姓村民前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中午在地里埋儿子的杨琪,正在那家墙角,和那家的主人在低低说着什么。这本来不奇怪,可就在我爹要过完那里的时候,忽然见杨琪从身上掏出一把剖肉用的那种短刀,猛地一下便捂住那家主人的嘴,跟着横刀上去把他的脖子给割了!
可怜那位村民,声音都没发出半点就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我爹吓得趁杨琪没发现自己,赶紧往家里面跑,回来后也不说什么,见严小强醒来了也没问一句话,找了把大柴刀在手上后又冲出去了。
见他行为反常,我妈连忙唤我哥跟去查看,严小强却从躺椅上站起,把我哥拦下后扛着铡刀追了出去。
眼见离下午五点只有几分钟了,我爹才一个人跑着回来,进门就瘫坐在躺椅上,嘴里只喃喃地说道:“看来是没有希望的了!村里被那‘萝卜花’迷惑的人还真不少,也不知小强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们杀完?”
我妈再也不敢问他什么了,这久我妈为了照顾坐月子的冉娅,很少出门,但我爹出去一趟回来,只要一问,听到的必定都是人间惨剧,她的心理承受不了那么多呀!
事实上也没必要问,严小强追着我爹出去没多久,村里便又响起了几声嚎叫,隐隐还有严小强的怒骂声。不用想都知道,村里又有杀人之类的事情发生。
吃过晚饭后,我爹还是主动讲了他们出去的事:
他之前回来又忙着出去,其实自己心里已经跟严小强一样动了杀机!他看见杨琪杀村民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中午在他眼里发现的那种神色,就是一种想要杀人的眼神,和头天严万桥、李毅坚的眼神如出一辙,所以那时才会感觉熟悉。
所以他想去把杨琪杀了,还有那个本家堂弟鹿义品夫妇,眼里也是那种神色,得一起杀了,以免他们再害村民。
他的猜测没有错!重新回到那户人家屋子边时,不但杨琪还在那,鹿义品也在。
因为怕杀错人,所以我爹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并示意身后跟来的严小强也一起藏好,先观察那两人要搞什么鬼。
严小强过来俯身后,看清那两人的行为时当场就忍不住要冲出去,但被我爹给强行拉住了!
原来那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半桶汽油,又抱了些干柴和玉米杆来,浇上汽油后点燃了朝那家房头上甩,想要把人家全家都给烧了。
我爹拉住严小强,是因为他见那两人甩出去的火球,一到那家房顶就突然熄了,不知是之前王道长讲的有祖德庇护,还是因为他们那汽油是假货。前一种的可能性好像大一些,因为那些火团在甩出去之前是燃得很旺的!
那两人见烧不了那家房子,便转到院门口那,杨琪低着声音喊道:“李婶、李婶,我们和李叔已经商量好了,李叔说让你也出来下!”
李婶可能对李叔被杨琪所害的事并不知晓,在屋里也低低应了一声,随后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杨琪故伎重演,拉着她压着声音低低地讲着什么,那鹿义品却转到李婶身后,慢慢地亮出了刀子。
严小强再也忍不住了,抬着大铡刀冲了出去,嘴里叫道:“杀死你们这些恶鬼的傀儡!”
鹿义品听得声响,忙着转身观望,杨琪却趁机一刀捅向了对面的李婶。
严小强冲近的时候,察觉不妙的鹿义品正准备跑,身子还没转完,严小强的铡刀已经挥到了他的身上,拦腰就将其砍成了两段。
身子被砍断的鹿义品却没马上死掉,长长地叫了了声后,还在地上转头看着同样站出来但没冲上前的我爹,痛苦地笑着说了句:“大哥,赶快杀人吧!先杀家人再杀外人,你就可以活下……”
杨琪见严小强像是从天而降,知道自己很难跑掉,把刀从李婶身上拔出来后,反而主动迎了上来。
严小强跟上又是一铡刀挥出,却被杨琪一闪身给让开了。这严小强身手也好,在收刀再砍前,已经变成干尸的左手先跟上,一拳打在杨琪的右边太阳穴。
“啊”一声长叫后,杨琪忽然跪下求饶道:“小强,我错了!我是被张小叔给迷的,他……他……”
严小强却不听他解释,高高举起铡刀喝道:“张家的人迷你?他们现在进不了其他人家的门,你是知道的,你可别说杀你自家人的时候,也是被他们上了身后才犯的错!”
杨琪抬头回道:“你听我解……”
但他话没说完,严小强的铡刀已经砍下,将他的头像切西瓜般地直接剖成了两半。
我爹冲出去的时候想着要杀这两个恶人,此时却被吓得两腿直颤抖,最后还没忍住当场就吐了。看见两个大活人,在自己的眼前一人被腰斩了内脏撒得一地、一人脑袋飞了一半脑髓掉出,任他心理素质再好也控制不了胃里的翻腾……
“鹿大爹,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看来被张家迷惑失了人性的人不少,我得挨家挨户去看看把他们先送了结!”
严小强砍杀了两人后,平静地回头劝我爹回家,见我爹欲言又止,他接着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只杀恶人,不会错杀好人的。当然,我也要杀掉恶鬼,昨晚虽然我收拾不了他们,但他们也不能奈何得了我。”
我爹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时,又听见了有人惨叫的声音,想来是严小强发现了谁是被迷惑的人,在村子里追杀人家了!
“张家那些恶鬼好聪明,一个个地迷惑后,就算那些被迷惑的人不下杀手,或者找不到机会杀其他人,那他们也会被严小强那个愣头青给全部宰了,这样下去村子里最后估计就只剩这个愣头青一个人了!村子也迟早会变成一个地狱!”
我妈听了后,无不担心地说了一句。
我却不太赞同,对我妈说道:“就算村子里的人全死了,我们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因为张家的恶鬼现在好像上不了我们的身,也迷惑不了我们家的人了!严大哥可是只杀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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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回头是岸
我爹说村子即将变成地狱,此话一点不假!当夜严小强没来我们家,也没听见他跟张家恶鬼叫嚣的声音,但他一个晚上走遍了全村其他的三十多户人家里,杀了七个据说是被鬼迷了的村民。
天亮后他来我家吃饭的时候说起此事时,我爹一改这两天对他的关心态度,冷着脸教训他道:“你这样去别人家里行凶,跟那张家恶鬼有什么区别?自己数数手上沾几条人命了?再这样下去,害死村里所有人的,不是张家的恶鬼,而是你严小强!”
听了我爹的话后,严小强辩解道:“鹿大爹,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昨天我杀的那七个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杀的吗?我杀的第一个是我自家大爹严万发,我进他家去的时候,他正在把他孙子抱了往水缸里浸,我不杀他,今早拖出去埋的就会是他的孙子。”
“我杀的第二个是杨老五,我白天就看他行为不正常,趴在他家窗子时,果然见他在用绳子勒他老爹脖子……”
没等他说完,我爹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打断道:“够了,人家杀孙子也好、杀老爹也好,轮得到你去行侠仗义?你自己不也把你爹给杀了吗?”
严小强听得我爹训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应道:“鹿大爹,前天李毅坚暗算我,不得你相救的话我早就死了!前晚我被恶鬼侵袭,身子变成这样,不得你及时把我背到你家里来,昨晚我就会彻底变成干尸。你两度救我,不就是希望我行侠仗义、保护无辜村民的吗?”
我爹不多解释,仍旧冷着脸回应:“你要怎么样随便你,但把我家的铡刀还回来,如果要再继续杀人的话,那就别进我家来了!”
严小强不说话了,只默默地低头吃饭,那忧郁的神色挂在他吓人的脸上,看起来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尽管历尽恐吓,我们家里的气氛一直都还算不错,往常吃饭时也都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今天因为我爹的这几句话,全家都只默默是吃饭不说一句话,这在我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我觉得我爹之所以会冲严小强发火,主要还是因为昨天我妈的那句话,我爹是担心我妈一语成谶,怕严小强最后会杀得全村只剩下他和我们家。
看得出来严小强是重情义的人,他感念我爹的两次救命之恩,饭后起身出门的时候,主动认错道:“鹿大爹,铡刀我还你家,我也答应你不再杀人!但你出门的时候,最好还是防备一些,因为我不知道还有谁被迷了!我昨晚杀的七人,都是见他们行凶时才动的手……”
我爹听他又说杀人的事,有些不耐烦地抱着水烟筒转了转身,严小强见状后打住话题,又问我道:“十五兄弟,你看看我的身上头上,有没有你说的那种黑气缠着?”
我抬头看了看,见他身上不但见不到黑气,隐隐还有一圈淡淡的黄光,在这阴沉的天气里看来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暖意,于是便摇了摇头。
严小强走了后,我妈责怪我爹:“有什么话好生相劝也就是了,用得着发那么大的火吗?小强现在可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我们不收留他,你叫他往哪去?难不成要把他逼了冒险出村不成?”
这天大中午了我爹都没出门,不过村里却是热闹非凡,猪牛的叫声此起彼伏,村民们算是看不到希望了,开始算计着把自家养的牲畜杀了享口福。
农村里,牲畜就是一家人劳作和辛苦过生活的得力助手,跟地里的庄稼一样,也是一年到头的盼头,前些年战火烧到家乡时,村民们即使外出避难也把牲畜带上,除了过年以外没动过杀来吃的念头。此时杀猪宰牛,那也可以看作是再没什么盼头了!
让我们放心的是,除了牲畜的叫声外,并未再听见人的惨叫声了!
我爹最终还是出门去了,他舍不得杀圈里养的牲畜,还得去地里翻弄全家人要吃的菜!因为长时间看不到太阳,地里种的庄稼和蔬菜大多开始腐烂,那菜可是越来越难找到好的了。
但这次出门没一会,他便空着手跑回来了,我们见他找了把柴刀在手上不说,还把严小强还回来的大铡刀也拿上了折身出去,都又把心重新悬了起来。我妈忙吩咐我哥也拿上柴刀跟了出去。
我爹如此反应,是因为他出门去后便见到了气人的事……
严小强离开我家后,也真的没有再去找任何人的麻烦,而是去扛了一捆柴草,直接钻到张家那无人再敢靠近的院子,想又去把张家的屋子给烧了。
村民们也看见了,这一个凶人、一座凶宅,有什么事大家也懒得关心。可隔了一会后,严小强却又沮丧地走了出来!估计是烧张家屋子的事没能成功。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连那个看起来了不得的王腾越都没有成功把张宅烧掉,何冲他严小强呢!
这严小强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见烧不了张家屋子,便又去哪弄了把锄头来,直奔地塘上张家的那座大圆坟。
严小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去把那圆坟刨了,挖出张家那些进了地塘后就没了踪影的张家尸首。
谁知他只挖得两锄头,几个村民随后便赶来了,这些人不是来帮忙的,反而到了现场便趁他不注意开始攻击他。
严小强不怕,抬起锄头便进行还击,但他答应过我爹不再杀人,不敢对村民们下那狠手,很快便落下风!还好他的战斗力不差,村民们也有所顾忌,所以他反抗得一会后便往村子外逃去。
村民们其实也不一定是被鬼迷了来阻挠他挖坟,有几个人是气愤不过他头天晚上闯到家里去杀了自己的亲人,想来找他报复的。大家也隐隐感觉他已经不怕张家恶鬼了,见把他赶出村后不由得叹息,深自遗憾鲁莽的行为反而帮他逃离了村子这个可怕的地方。
就在大家都以为严小强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却在出了垭口没两分钟便又跑了回来!那些村民见状,又是一窝蜂地向他围去,誓要先把这杀人恶魔给除掉为快。
等我爹出门去的时候,严小强正在村子里被人追得四处逃窜,有人还招呼我爹一起去围攻他,说不打死这个祸害的话,村里人迟早得被他给杀光。
我爹没上前去和村民们起哄,还回来拿刀冲出去救严小强,倒不是他对严小强真的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他发现了一个更惊讶的事:有些村民在追捕严小强时,冷不防就把毒手伸向其他无辜的人!
幸亏他反应及时,提着刀冲到村里的时候,严小强已经被那些手持棍棒或砍刀的人给团团围在了一块平地,只不过他们顾忌严小强的凶猛,没人敢第一个冲上前动手,但一拥而上也只是迟早的事。
到了现场后,我爹来不及也不敢劝阴别人,只把那大铡刀朝圈子中间一扔,大声叫道:“严小强,这东西送给你,只希望你真的能保护无辜的人,把张家的恶鬼灭了!”
村民们原本还以为我爹是一起来消灭严小强的,谁知他竟是来给对头送武器的,全都感到很愤慨,有几人转身就要扑过来对我爹和我哥动手。
不过严小强没给他们机会,抢上一步将铡刀拾起后,“呼”地一声便把一个村民的头给砍了下来,嘴里大声叫道:“谁还想跑?那就跑去村外吧!在村里你们跑得出我严小强的手心吗?”
这一出手太震撼人心,所有人都被他给威慑在了原地,有几人吓得棍棒也拿不稳掉在地上了……
提着铡刀走到我爹身边后,严小强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说了一句:“鹿大爹,你放心吧!我还是那句话:只杀与张家恶鬼蛇鼠一窝的恶人!”
转过身后,他收起笑容便厉声吼道:“鹿长贵、汤加超,给老子自己滚出来!别以为你们刚才躲在大家后面害人的事我没看见!”
被他喊到的鹿长贵见势不对,转身就逃。严小强两步抢上,一铡刀把他从右肩直砍到左腹……
村民们都吓坏了,有人当场尿裤子、也有人像昨天我爹一样忍不住呕吐。
那汤加超不敢跑,见严小强的目光看向自己,一头跪下求饶道:“严……严老表,我……我是被……被逼的,求你放……放……”
“你去跟你的张二爷求情吧!”严小强冷着脸走过去,双手把铡刀高高举起。
不等他的铡刀砍下,一道宏亮的声音忽然传来:“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第三十四章 诵经
我们村虽然是汉族村寨,村民也都有着自己的信仰,但因为地处少数民族混居的边境,信佛教的人很少,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一座佛教寺庙,更难见到佛家僧侣。
所以那一声佛教法号不但让众人好奇,也让严小强停下了手里的铡刀,转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黄色僧袍、披着大红袈裟、手上拿着念珠的和尚正从不远处走来,从他光头上的九道香疤和花白的长眉毛来看,这人倒不失一幅得道高僧的样子。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法号后,和尚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叹道:“人生苦呀!愁生、惧死、挂恩、愤仇、伤情、恨世……”
也不知是不是受这老和尚悲天悯人的语气影响,我爹听了他的话后,猛然间就有种万念俱空的感觉。之前他既恨张家恶鬼给村里带来灾难,也恨那些被鬼迷了心智自相残杀的人,甚至对严小强的行为也是深自犹豫,总觉得自己有点助纣为虐,成了杀人帮凶。但此时那些怨念忽然就全部放下,心头变得格外轻松!
那些村民应该也一样,随着老和尚走近,他们中大多数人手上拿的刀棍不由自主地就掉到了地上,有两个年老一些的男子在和尚经过他们身边时,还双手合什便跪了下去……
老和尚走到圈中去,对着严小强说道:“施主,所有人生身都是受之父母,如果你取了他的性命,岂不是增添了自己的罪孽吗?”
严小强之前脸上有些茫然,听他这样说起时反而又是一脸激愤,冷笑着回嘴道:“你是哪来的和尚?不知真相就别在这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这狗日的刚才在追杀我的时候,偷偷躲在后面把看热闹的杨老倌给害了?杀人偿命,我这是替天行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伸出手俯身摸在跪着的汤加超头顶,又说了句:“这位施主,你先前为了自己逃生,去害人性命犹可解释,何以在生机出现时却仍想着残害他人呢?”
汤加超向严小强跪地求饶时,一直把身子深深地伏在地上,此时见老和尚对自己说话,便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谁知他的头抬起来后,手也突然伸向那老和尚的肚腹……
众人“啊”一声大叫,因为他们都看得清楚,汤加超手上有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抬起手的时候短刀刺向那老和尚直入刀柄。
严小强的铡刀随即举起,但却被老和尚伸手挡住。
“如果他这一刀能解决心头的怨念,能燃起他心里对生的希望和对善的理解,让他给我一刀!施主成全我的同时,何尝不是成全了你?”老和尚有些痛苦,但总算挡住了严小强的刀。
严小强猛地就跪了下去,他跪下去并不突然!他说过不伤害无辜的人,可他举起的铡刀被老和尚抓住后,刀刃把老和尚的手韧给直接切开了,血顺着老和尚的手腕向下直淌。
“施主,回头是岸!”老和尚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甚是痛苦,但他这话起了效用,又有一些村民手上的刀棍掉在地上,连我爹握着的柴刀都不自知地掉下,仿佛他的话带着某种魔力……
严小强也撒手放开了刀柄,用他那诡异的声音问道:“老师傅,你这是何苦?”
老和尚把抓着的铡刀递回到严小强手里,淡淡地唱了一句“南无阿弥托佛”,嘴里随即低低念经。
大多村民随着他的诵经声,慢慢地就虔诚地跪下地去!我爹也跟着跪了下去,因为他心头空明后,听着老和尚的经声便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自己觉得过意不去的往事!他觉得只有虔诚礼拜才能赎回一些安慰……
“老和尚,你去死!”
一道凄裂的声音从汤加超嘴里发出,老和尚听了后却加紧念道:“南无地藏王菩萨、我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
除了三个还握着长刀的男人,所有的村民都跪下了,我爹嘴里还不由自主地跟着老和尚念道:“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
他不懂佛经,嘴里发出的那此言语随口而来,纵不能完全理会,却还是跟着老和尚就那么念下去!
跪在地上的严小强没有念经,在听了老和尚的一阵念唱后,反而站了起来,重新抓起老和尚手里的铡刀,猛地一下便把跪在地上的汤加超给砍成了两段。
老和尚脸上突现怒色,把只剩下半身、但手上还抓着刀柄的汤加超的手从自己肚腹处抽出。
没见血从他身里涌出,倒是他的嘴里对严小强嗔道:“这位施主,何以突施杀手?”
却听严小强举着铡刀高声笑道:“.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是地藏菩萨摩诃萨名者,或合掌者、赞叹者、……是人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于恶道……”
老各尚一听,不再斥责,跟着诵道:“假如天福尽故,下生人间,犹为国王,不失大利……”
几句诵完,老和尚又再双手合什,高声道:“苦尽甘来!各位施主请回。轮回大道轮至今生,今生苦难止于今时!你们村里的苦,到此已尽!剩下之苦,苦于贫僧矣!”
村民们全部住回走,他们的心境从未如此平静,听老和尚说苦尽甘来,便感觉一切放下,全都感叹近日厄运皆是噩梦一场,时至今日,已是梦醒时分!
我爹也往回走了,那严小强却又将铡刀慢慢举起,冷冷地看着留在现场的四个村民,嘴里冷笑道:“顽固之徒,不自量力!”
老和尚不及阻止,严小强身形已动,扑向留在现场的村民,手上铡刀挥舞,几下便将那四人砍成几段,嘴时同时叫道:“菩萨度不尽恶鬼不为佛,我严小强杀不尽恶人不为人!老师傅,让我杀个痛快吧!”
老和尚长叹一声,有些失望地说了句:“施主半人半鬼,阴阳两世穿梭,原为我心明和尚首选之徒。现今却口诵菩萨、手底杀人,终究与我佛无缘,苦哉、苦哉!”
严小强不知他这话的意思,之前他嘴里吟唱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也只是随性而发,连自己都有些奇怪,此时听了老和尚的话后,更觉得奇怪了,提着依旧流着血的大铡刀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老和尚叹完,却听垭口那边一道响亮的声音笑道:“老秃驴,让你失望了吧!我早就说过了,这**蕴育的是我茅山龙虎宗的子弟,不是你那释迦牟尼祖师的后代,这下你可信了吧!”
严小强抬眼看去,只见已经换上了西装的王腾越,带着七八个奇形怪状的人走进村来,那些人中有穿着长袍的和尚和道士,有穿着花衣的苗族,还有穿着裙子打扮得有些怪异的男子。而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八卦衣服的道士。
“你们这么着急进村来,是怀疑我佛菩萨的实力?”老和尚应了一句,之前那与世无争的脸上瞬间便涌出一幅怒色。
王腾越身后的一个老头大声接话道:“心明,你狗日的进村来,第一件事是不是去看我那徒儿小十五?要你狗日的说声不是,我戚琪不管四十九,也要先在你的秃头上再烫九道伤疤才能饶你!”
“南无阿弥托佛!你们这个时候闯进来,显然是看不起我心明!我要上总局去告你们,撤了你们的军衔和职务!”老和尚脸上怒色更甚,对着进村的七八个人大声叫道。
我爹要本来已经走到院门口,听见那些声音后激动地又往回返去,他如此激动,是因为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救过我命的戚先生的声音!
第三十五章 冉娅赐给我的命
不等我爹走到,戚先生已经撇开众人朝我家这边走了过来,见到我爹后大声笑问:“老乡,你家那小猴儿没被恶鬼给缠死吧?”
“戚老先生,可把您给盼来了!我家十五他……他……”我爹迎上前拉住他回答,但一句话没说完,竟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这久以来,村子里阴气笼罩和相互厮杀固然令人感到绝望,但对于我家来说,父母更担心的其实是我的情况,他们虽然不说,但心里头一直都在期盼王腾越快带人来。
刚才老和尚来到,给村民都带来了生的希望,我爹纵然欢喜,可一想到我的问题没有解决,隐隐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所以在见到戚先生后,叫他怎么能够不激动?
戚先生见了他这幅表情,心头也是一惊,一边和他快步朝我家走,一边激动地问道:“十五那小猴儿不会那么弱,真的被老鬼把命给勾走了吧?”
我爹连忙又反过来安慰他道:“这倒没有,他只是身体不好,出不了家门了!”
“没死就好!”戚先生一边说一边跨进我家院子,正好见到我趴在窗门那,随即又笑道:“我就说了,九宫门看中的人,阎罗王会那么不给面子?不过就算死了,只要骨头没烂,灵魂没重新投胎,我也叫胡幺儿把他从十殿阎王那把他抢回来!”
我妈在屋里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样惊喜地抢出门去,非常激动地看了看他,然后又回头叫我:“十五,快来拜见你的救命恩人!”
见父母的神色都很反常,我妈又那样招呼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村子里的恶鬼已经被解决了。有那种想法,是刚才我看到村里除了被黑雾笼罩外,隐隐地就多了几道七彩的光芒,想来应该正是戚先生他们进来后的效果。
所以我也没考虑那么多,几步就窜出客房门去。我以为我已经好了,谁知一出门便猛地一头栽倒,身子倒地人事不醒,而意识却又飘在空中变成了不能动弹的观众。
戚先生上前来,在我身子前踏了几步奇怪的步伐,嘴里低低地念道:“收邪减易,贵人相傍,恶人眼闭,恶鬼眼闭……奉李老君之急急如律令!开”
念毕后身子站定,抬起双手用食中二指在眉心处向着双眼一划,忽然抬头看着空中的我笑道:“十五,这样好玩不?”
我见他能看到自己,心头微觉奇怪!自那天夜里我被挤出身体后,浮在空中时除了把我挤出来的那个“我”外,连张二爷那群恶鬼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而戚先生现在能看到我,看来我是彻底有救了!
他看着我笑着问话的时候,我哥一步跨出门来便将我的身体抱回屋去。但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倒是跟着飘进屋里了,却发现自己仍旧动不了,更别提回到自己身体。
跟着戚先生进门的父母见我仍旧昏迷,脸上均现忧色。戚先生却不在乎,径直走去我家堂屋,对着神堂上的祖宗牌位深深一个鞠躬,仍旧微笑着说道:“明知魂魄不是鹿家后代,却仍旧把肉身护得如此完整,鹿氏历祖历宗令晚辈敬佩呐!”
冉娅听得有外人的声音在家里说话,从房间里抱着小侄女出来看望,见我在我哥的怀里人事不醒,连忙将小侄女递给我妈,帮着我哥一起将我扶了去躺椅上睡着。
说也奇怪,冉娅过来扶我的时候,我在空中感觉能动了,但还没钻回到自己体内,随着她的手放开站起后,我在离身体很近的上方又停住动弹不得。
从我家神堂那行礼回来的戚先生刚才看见这一幕,神色忽然就变得有些沉重,转头问我爹:“老乡,原来你家新添了人丁!恭喜呀!想来是个千金吧?”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锁出来,递到我妈手上接着说道:“这不但是你鹿家的福气,也是你们村里的福气呀!我来得匆忙,没备什么礼物,这小玩意儿不值钱,但却可保得她以后平安吉祥。”
我妈谢过后又问道:“戚老先生,你看我家十五……”
戚先生没回她的话,而是又问道:“你这孙女满月了吗,村里出事,想来还没抱着出过门吧?”
“还只二十三天,她才出生就赶上张家出事,所以还没出过门!”冉娅见是当初给自己婚礼做司仪那个老人家,便抢先回答。
戚先生点了点头,神色却更严肃了,喃喃地说了句:“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心明大和尚搞不定这村里的事,因为你们村遇上鬼修了!”
他说的这些我家人也听不懂,只是感觉到村里事态的严重。我爹迟疑了一下后问他什么是鬼修,是不是村子已经没救了?
戚先生在讲述之前,先对冉娅说道:“小媳妇,你嫁过来鹿家是身心委屈的不得之选,难道就没想过要跑?”
冉娅脸一红,看了看有些惭愧地垂下头的公婆后,小声地说道:“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但爹妈对我很好,十五对我也非常……非常的好,所以就没想了!”
戚先生笑了一笑,盯着她没说话。
冉娅见他的眼神有些凌厉,又低着声音喏喏地接着说:“我原本想把鹿家的骨肉生下来,好歹给他……给他留个后,然后再作打算的,谁知又遇到村子的这些事!看来……看来也没啥念想了!只求老天保佑得十五和……和全家都平平安安……”
“哈哈哈……”戚先生笑了一声,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一念天、一念地,天道的公正,才是这村子撑到今天的原因!”
父母听他说的话始终很高深,也插不上嘴,就只默默地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戚先生也不再卖关子,吩咐冉娅道:“小媳妇,要你真对十五有点感情的话,把他抱去房内,将你的乳汁挤得一些喂他,那他便可醒来不说,还可以像以前那样随处起动了!而且从今往后,只要每天分得一滴给他,那他就不会旧疾重发。”
待我哥将我抱起后,他又解释道:“这不是我开你们鹿家的玩笑,而是胡幺儿那老不死给开的方子!你要记住,乳汁同样是无根之水,不可用容器接了喂他,你每天让他闭上眼睛,挤得一滴在他嘴上即可!”
我哥将我抱到房内床上后,冉娅让他出门去并关上房门,这才解开衣服在我嘴边挤出一道乳汁……
当那乳汁沾上我嘴唇后,在身体上方的我不由自主一头就钻回自己身体。但十岁的我已经有了羞耻之心,见冉娅仍在挤着乳汁喂我,赶紧把眼睛闭上一动也不敢动。
戚先生好像能感觉到我醒来,在房外大声叫道:“从小就不学好!连自己小侄女的口粮也要来争不成?你个小兔崽子可别忘了,这次你的命是你嫂嫂赐给你的!”
出房间门的时候,我感觉有点无地自容,冉娅更是羞红了脸,从我妈手上把小侄女接过去后便又要钻回屋内。
戚先生却把她拦住了,把小侄女抱了过来后笑道:“你们村呀,最该感谢的还是这及时出生的小姑娘,不但他们要感谢,我也得感谢她的到来保了我看中的人平安!”
我爹忍不住又问他村里的事,戚先生看了看窗外天色后道:“也罢,反正离心明大和尚超度也还早,我就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给你们听吧!也好过你们心头老有那么一道执念,影响今后的生活。”
第三十六章 道体,龙眼
戚先生把小侄女抱了还给冉娅,见她也跟着在客房里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想当年,越寇和我们国家的关系是何等友好?但后来却不顾情谊要来争抢我国南方这穷乡僻壤的边界,你们可能有所不知,那是因为此地乃我华夏的南方龙脉之一。”
我父母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国家大事,但还是坐在那好生听着。
“而十五选择出生在你们村子,这也不是意外!这家伙聪明,找了你们鹿家投胎,还故意引来和他差不多的命格相附体内,为的就是打破自己身上的诅咒,成功留在阳世以身修道、以道赎身!”
还好紧接着他便把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看着我似笑非笑地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前世也是一个修道之人,所以投胎后身为道体!但肯定是上辈子犯了严重的天条,以致投胎轮回的途中被天理惩罚受那胎死腹中之苦。”
“但觊觎他这道体的人却不少,最终被一位长期在龙脉之地阴修,本应不得轮回的道魂抢得,这道魂也因天条所困,借得道体重见天日后,本来是无颜面世的,这也是为什么十五出生时会被肉膜覆面的原因。”
“如果你们当时没有揭开他脸上的那层膜,以致他出生不久随即死去,那道体、道魂的事也就此终结,可是你们没有!唉……也幸好你们没有!”
戚先生叹了一声后,发现我们家的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有些抱歉地笑了一笑,接着说道:“简单点讲吧!十五这娃儿是一个道体投胎,但注定得胎死腹中,一个也是修道的灵魂借助他的道体出世,所以说,他这娃儿的命不是身体的、身体也不是命的!我说他这条命是借来的,正是缘于此!”
说完后见我们仍旧不知所云,又叹了一声:“这对牛弹琴还真是很累!算了,关于十五我就只最后说一句话:这小子跟你们鹿家人的缘分注定很浅,如果强求继续生活在一起的话,不是他出问题就是家人出问题。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两年之内我必来将其带走,到时他只是少有机会生活在你们身边,并不会断了与你们之间的骨肉之情!”
“他的身体不好有很多因素,你们也不必再去求医问药,在等我来把他带走之前,照胡幺儿的这个方子,辛苦一下你家儿媳妇即可保他无事!”
“而你们村子闹成今天这样,那可是事出有因的!”
我父母见戚先生到来,便知我一定是有救的,关心的重点重新回到了村里,此时听他说起,脸上终于不再茫然,屏住呼吸听他说村里闹鬼的原因。
这次戚先生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高深,只告诉我们说,村子刚好处在华夏南方龙脉的龙眼里,此地外里至阳、内里至阴,千百年来没事的时候六畜兴旺、人杰地灵。
但自卫反击战打响,特别是两国法师战场上相见后,触动了边境一带的龙气,竟打通了村子这个龙眼上的龙鳞,以至阴气外泄。
战斗结束后,参与前线斗法的法师们还有一个任务,便是得想办法来堵住这个龙眼,否则阴气外泄到一定时候,则阳气尽失,发展下去最终村子变成地狱,还会继续吞噬周边,地狱面积无限制地外扩……
但龙眼不是说堵就能堵的,得算定天时,还好经过占卜高人的推算后,时间就在十年之后,这十年间外泄的阴气不足冲散阳气,倒也还能等待。
不过参与这项任务的戚先生放心不下,怕外泄阴气被有心之人利用,特别是怕被敌国得知后借此用来攻击危害边民,加上也想看看我的成长情况,所以便提前赶来查看。
戚先生来到村里时,恰巧遇上我哥的婚礼,因之前自己出过吉言,便抢着要给我哥嫂的婚礼上做个司仪,以了却这段缘分。
我小时候被放五害、以及我哥被张礼光上身的事,他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合格的原因,自己遭难不可避免,连累家人也在预料之中。但他后来急着要走,是发现村里龙眼被打通后,竟看不到一丝阴气。
那只说明一件事,之前他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有人在利用龙眼的阴气修炼,以达到提高修为的目的。虽然不知这使用阴气的人是敌是友,但总是有悖天理,修炼之时也必会危及家人,再危及乡邻,最后难免把方圆全部变成鬼神不理的人间地狱。
戚先生走的时候,并未听说村里有什么惨案发生,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下一把专用镇邪铜钱给我爹,并交待他如遇人过世,便得以一枚铜钱相镇。
谁知事态的严重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张家忽然灭门,村民经受不住折磨人性尽失,那镇邪钱已然不能挡住阴气侵袭……
戚先生的这些讲述我父母能听懂了,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肯定会以为戚先生是个疯子或者精神病。但现在他们关心的,是村子是否还有得救?
“短短二十多天,张家这老鬼就把村子变成了地狱,说明此人活着的时候就不简单,不是修者,即使阴气再多十倍他也不可能做到。心明大和尚说他可以超度,看来是悬得很呀!”
听着戚先生的回答,我们都感到有些绝望。他见状后笑道:“瞧把你们担心的,我之前不是就说了,天道尚存、邪不胜正!你孙女赶在张家老鬼出龙眼的时候降生,不就是天道所安排的吗?”
我爹看了看冉娅手里的孩子,有些担心地问:“如此说来,我这孙女会不会受什么影响?”
戚先生应道:“当然不会,如果不是她降生的喜气冲散了一大部分怨念,别说其他村民,就是你鹿家恐怕也早就凶多吉少了!这小姑娘是个福心,是你鹿家之福呀!”
说完后他看着我坏笑了一句:“哪像你个小猴儿,生下来就把自己哥哥克成个傻子,你说你该不该去做点什么事补偿一下?”
我不敢接口,不过心里对这救过我命的老头那点好印象却消失殆尽,碍于父母对他的尊敬才没回他的嘴。
我爹听他这样说,也算放下心来,便又求他给小侄女赐一个名字。我那小侄女出生当天便遇上村里出大事,随后一连串的事情困扰着大家,所以还一直都没起名,只叫她作“小宝贝”。
“为村民带来喜气,为家人带来希望,这孩子就起名为一个‘望’字,根据你鹿家家谱排个辈分就是。”戚先生也不客气,还好他这次没有又给我们鹿家的人起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了。
谈话之间,天色已近黄昏,我妈忙着去煮饭,要好生招待戚先生这个贵客,但他却站起身婉拒道:“烈鬼尚未收服,我要是呆在这大鱼大肉的话,外面那群道友又得说三道四了!这样吧!你把饭菜多备一些,再备一桌素食,如果心明大和尚能顺利超度的话,我们再来你家庆祝。”
他的话声刚落,村里忽然隐隐传来一阵诵经声,还有一声声木鱼的声音。
我们知道应该是心明大师在开始做那超度的法事了,便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和等待。
戚先生却没闲着,吩咐我妈安排好伙食后,又对我爹说道:“十五这娃儿虽然没了大碍,但他这道体的身份一旦为人知晓,仍旧难免让有心之人惦记!而究其原因,都是他的道魂作怪,所以我得暂时先把他的阴阳眼和身上灵觉全部封了,如果之后他有什么变化,老乡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爹对他的话自然是奉若圣旨,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戚先生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拿出随身带的毛笔和一盒朱砂,念念有词地在我的脸上画了一些奇怪的图形,待得画好后让我爹抬了一碗烧酒过来,含上一口猛地对着我脸上一喷,那些红色的图形便在我脸上消失,像是突然钻进了我的体内一般。
我没什么感觉,还是觉得眼前这老头不是好人,先说我是灾星,又对我的脸上喷口水和酒。我还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把老头的这口嘴喷还了他……
做完这一切后,戚先生便急匆匆地往村里赶去,因为心明大师的诵经声忽然变得急促,并慢慢被陡然响起的几道凌厉风声给压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飞来的棺材
因为已经过了五点,加上外面那风声好像还夹杂着一些凄烈的叫喊声,我爹怕吓到我们,在戚先生出门后就赶紧把家门给关上。
可他才转身,却又听戚先生返回来大声叫道:“十五,好久没出门了,你就不想跟着我出去看看热闹?”
我本来是不想出去的,因为我对这老头还真没太多好感,但我爹一听戚先生那样说,赶紧拉着我开门说道:“难得戚老先生带你去长见识,你去看看吧!”
当他把我推出门外的时候,我是彻底无语了!明明听见外面鬼叫连连,还把我给往村子里送,这还是亲生的吗?
让我高兴的是出门后自己没有了任何异常,所以在感激嫂嫂的同时,对这老头也就不那么讨厌了!
那时天色已经很快黑尽,村子的那块平地上不知何时点起了四支火把。来到那里的时候,我先是一阵惊心,被严小强砍成几块的那五个村民尸首仍在,那殷红的血迹和满地的内脏,让我的肠胃不断地翻腾着……
心明大师盘腿坐在地上,身前摆着一个木鱼,经声和木鱼声混杂在一起,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感觉烦躁无比,一点也没有我爹说的前几天王道长念经时的那种心神宁静的感觉。
严小强还扛着我家那把大铡刀站在现场,眼神却恶狠狠地盯着张家那残破屋子的方向。
王腾越也在,他很好认:梳着道士发髻,但是今天却改穿了一套西装!那时穿西装的人本就不多,所以他这个扮相看起来格外新奇,也有一些滑稽!
我只看了王腾越一眼,随即便被他身边那四五个人吸引了,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更为奇特:有一个年轻人穿着和尚的黄色僧袍,却留着个平头;还有一个中年人递了个光头,却裹着一床暗红色床单;更有一个穿着条蓝色裙子、长得黑黝黝的老头。
相比下来,另外的一个穿印有八卦图案道士服的老头和穿花褂子的中年人就没那么独特了!
这些人也和严小强一样,两眼紧盯着张家屋子那个方向。而戚先生到了那里后,也是看着那里目不转睛。
我也看了一会,但看不出任何异常。我先前觉得讨厌戚先生,除了他当着我的面讲我坏话外,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我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到村子里那道特有的黑气了!
倒是越来越强劲的那股冷风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极不舒服,特别是我听着风声里好像有张家那些恶鬼的吼叫声混在里面,更是感觉心浮气躁。
我的眼睛重新移到那几个装束怪异的人身上,心里默默地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看得一会后微觉无聊,便想过去严小强身边,问问他刚才有没有恶鬼出现。
谁知我脚步刚刚抬起,就见现场那些人的脸上神色忽然一变,而我背后也突然有一道破空声急速传来……
王腾越轻呼一声,伸手过来便把我向旁边拽过去,与此同时,却见原本坐在地上念经的心明大师猛地起向,向着我刚才站的地方扑来。
我也不怕陌生生,站稳后正准备质问那王道长为何拽我,一转身后却张着嘴呆站在那。
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具棺材,棺材我在村里见过的不少,被死鬼汤加波带去张家那天也见过,但此时这具突然出现的棺材却看得我胆战心惊,因为这棺材是飘在空中的。
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破空声,应该就是这具棺材飞来的声音,要是王腾越刚才不拉我一把,现在我恐怕被这黑棺材给撞飞出去了。
不过我觉得这棺材飞过来的目标不是我,应该是心明大师,因为此时心明大师正站成个弓步,双手成掌向前,用力推在那棺材的头上,嘴里经声虽然没停,可明显是有些吃力。
看来那棺材不但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抬着,还有一道力量在向前推,否则不会因为心明大师出力阻挡才悬在那。
见没人上前帮那老和尚的忙,严小强站不住了,先叫得一声:“这是张家摆在堂屋里的那口棺木,应该就是那张老鬼的!”
一语叫完,他挥起铡刀便朝这边冲来,向着那棺材盖上砍将下去。
严小强的铡刀砍上棺盖后,那棺材“嘭”一声大响,声音听起来像是又有人踩到了**,接着他整个人也像被炸飞一样,连人带刀被弹出好远摔倒在地。
再看那棺材,不但没被砍开,反而把心明大师的身子推了搓出半米。
心明大师不再念经,就只全力顶着那口棺材,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滴落下来。
“大师,何不让我给你打打下手,先用我佛《亡人经》化解一下此间戾气?”那个留着平头的年轻和尚忍不住了,双手合什说了一句。
心明大师却强撑着回道:“多谢妙智师弟,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大乘教宗《地藏经》的厉害!”
说着他嘴角微动,手上又一用力后向上一举,把那棺材托得向夜空中飞去,随即张口大叫道:“南无地藏王菩萨!”
那棺材飞上空中后,很快又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平地上,激起一阵尘埃四处飞散。
心明身子一让,坐回那个大木鱼前,不再看那具已经落地的棺木,低头垂眉只顾合什念经……
这时我看得清楚了,这棺材正是张家堂屋里摆放的那口,因为在棺盖上方有一个不平整的木疙瘩,看起来非常显眼。
那棺材掉落下来后,却仍在地上剧烈地抖动,看起像是要重新飞起来的样子,吓得我连忙把身子缩到王腾越的后面。
严小强爬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悄悄地问道:“十五,你不是能看到鬼的吗?看看是哪几个恶鬼在作怪,你告诉我他在哪,我用铡刀去砍死他们!”
王腾越也听见了,回身笑道:“要是你都能砍死鬼,那戚先生也用不着把佛道高手全部请来了!”
严小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王腾越问道:“王道长,外面把守在村口的那些当兵的,也是你们的人吗?怎么那么凶?白天见我时不关青红皂白就要对我开枪!”
王腾越没有回答,倒是心明大师忽然停止诵经,看着严小强问道:“施主,你可是真想助我一臂之力?”
严小强躬身回道:“希望大师点化!”
心明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和我佛真的有缘,那就过来让我为你摸顶吧!摸过顶你便是我黄泉寺的第二十七代俗家弟子,我师徒两人合力与这鬼修斗上一斗!”
严小强走过去跪在心明大师面前,口里虔诚地叫了声:“多谢师父点化!”
那穿八卦服的老道士却笑道:“老秃驴,你抢着进村,就是发现这里有那么好一个苗子,想收入帐下继承黄泉寺的衣钵吧?”
那个叫妙智的平头和尚却看着戚先生笑道:“戚先生,你不是说自己十年前就看中了的吗?难道任由大师给捡了个现成?”
心明大师把手往严小强头上一摸,抢了一句:“这人本来就是我佛家有缘人,生来就为我佛金刚,有什么抢不抢、捡不捡现成的?”说完后对着严小强道:“你入我佛门,重拾屠刀,从此杀死不杀生、渡鬼不渡人,知道了吗?”
严小强叩首下去后,心明大师又接着说:“依照我佛辈分,现在为师赐你一个名字,叫朗闻,你没剃度,仍旧用原来姓氏,今后就叫严朗闻!”
严小强面带喜色,又要叩首,却见戚先生一个翻身骑坐在那不停抖动的棺材之上,大声叫道:“心明大和尚,你还超度不,要是再叽叽歪歪一会,这家伙可要蹦出来……”
一句话没说完,那棺材盖忽然向侧一飞,把戚先生重重地摔回地上,而那棺盖飞起后,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向着我们这边便猛地旋转着飞来。
第三十八章 蜂拥而上
穿花褂子的那个中年人挺身而上,右手伸出托向转过来的棺盖底部,看样子是想把它给接下来。但棺盖悬转太急,虽被他的手阻住了下坠之势,却仍旧快速地旋转着。
中年人无奈地跟着棺盖的飞转快速地左右跨得几步,左手从身上掏出个小小的墨斗,用力一甩,墨钉带着墨线在棺盖上绕了几个圈后,稳稳地钉在了棺盖那个突出的木疙瘩上。
那棺盖被墨线缠绕后越转越慢,最后一整块地停在了中年人的手上。
“我祖先留下这木工手艺打造棺木,原是给人一个千秋万代的住所,不是让你等亡魂借此来害人!”中年人大叫一声后,右手一用力将棺盖托了扔向一旁,身子顺势拉着墨斗斜跨几步。
棺盖被他扔下后翻在地上不动了,中年人步伐不停,嘴里又低念得几声后转头冲穿八卦服的道士叫道:“云峰,天罡火!”
那个叫云峰的道士两眼却只盯着没了棺盖的棺材,实际上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眼睛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棺材,因为自从棺盖飞起后,那棺材里便升起一股浓浓的白色雾气,看不清里面装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只看得一眼便被中年人吸引,是因为我觉得这人的身手步伐很洒脱,有种自己从小梦想那种武侠高手的风范。
见云峰没有反应,中年人低骂了一声:“你大爷的,留着你们的力气慢慢玩吧,如果把老子的墨汁用完,一会真有夜游人来,可别求我给你们划界!”
骂完后他拿出一小个皮袋,轻轻地挤出两滴黑乎乎的墨汁进墨斗,低念了一句什么,就见墨斗里一道红光亮起,顺着墨线快速向棺盖传去,把黑色的墨线瞬间染成微微发亮的红色。
“心邪心灭、无艺无匠!先人公输班,匠心收!”
待得整条墨线变红,在漆黑的棺盖上也变得格外明显时,中年人又叫得一声。
随着他那一句“收”,墨线倏地一下就缩回他手中的墨斗中,那被缠了三圈的棺盖无声无息断成了四片。
我觉得这中年人真是好本事,正想拍手叫好时,却见戚先生几步向棺盖跨将过去,站在那惊异地叫了一声:“血棺材!”
王腾越他们几人随即也围到棺盖旁,脸色也由警惕变成了紧张。
只有心明大师、那个叫妙智的和尚和披红床单的光头一起,双手合什向仍旧冒着白烟的棺材边靠去,三人均是盘腿一坐,大声开始念经。
我见几个和尚坐着念经也没什么好玩,再说三人所念的唱腔不一样、内容也各不相同,听起来杂乱无比,便把头又转向其他几人。
这一下看得明白,我终于知道戚先生为何会说这是什么血棺材了,因为被中年人用墨线弄坏的棺盖断裂处,全部都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红的液体,空气中也立即就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我有些好奇地问了句:“这死人板板的盖子是用猪肉做的吧,要不咋会流血呢?”
没人回答我,那云峰道士拿出一张红色符纸,举在胸前一边比划一边唱道:“天帝释章,佩带天罡……”唱完后一句“急急如律令”便将符纸朝那几段棺盖扔下。
符纸和一段棺盖相触时,“腾”一下便燃起一道红色火焰,火苗瞬间便将四段棺盖全部笼罩……
我打心底里佩服这个道士,他这一下可比穿花衣服的中年人看起来更厉害,而且他念那些怪怪的口诀时,唱得比几个和尚念经好听得多。
只一小会,那断裂的棺盖便化成灰烬,红色火焰也渐渐暗了下去,最后闪了几闪便全部熄灭。
众人的表情却仍旧不轻松!棺盖倒是烧了,可之前淌出来那些腥红的液体却在慢慢汇聚,最后“唿”地一下腾空而起,变成一道血雾猛地就飞回了冒着白烟的棺材里。
戚先生他们没有再上前,只是一齐转身,仍旧警惕地看着那口好似深不见底的棺材,静静地听着三个和尚杂乱的诵经声。
我的腿都站得有些发麻了,东张西望只顾环视四周,我想再把眼睛睁大一些,看能不能像以往那样看到点什么,可失望的是,除了四支火把照亮的地方,我只看到无穷无尽的黑!
诵经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后以心明大师的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收场。我转头再看时,只见王腾越和穿裙子的那个男人一起,慢慢向棺材边走去,而那口棺材已经不再往外冒白烟了。
心明大师却向我们走了过来,脚步忽然变得有些蹒跚,新改了名字的严朗闻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戚施主,是贫僧托大了!看来这里不但有鬼修,还有血修。此乃真正的人间地狱,纵然我佛慈悲,却难渡顽冥之灵呀!”
心明喘了一口气,对戚先生说了一句后,又转头对跟他一起念经的两个和尚苦笑道:“有劳妙智师弟、有劳德吉师弟,如不是你俩鼎力相助,我恐已坠鬼道、万劫不复了!”
“阿弥陀佛!”那两人一起躬身合什,戚先生却哼了一声后回应道:“我们从谅山到扣林山,从老山到者阴山再到东山,遇到的鬼修血修还少吗,难道还怕了小小村子里的一个邪魔外道不成?”
哼完之后他便吩咐道:“张恩强,把你那家传的墨斗拿去,先把棺口封了;云峰道兄,你的赶尸符准备好;心明大和尚、妙智小和尚和德吉活佛,劳烦你们坚持一下,再念一道度魂经;杨苗子,把你养的那些宝贝扔进棺材去……”
我看着老头那豪气的样子,忽然就感觉他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因为他除了没有露出过惧色,还颇有种领导的气质!这些人看起来明明是王腾越带来的,却是任何事都在他的指挥下行事。
三个和尚的诵经声又再响起,不过这次他们都没坐下,除了心明是低首垂目外,另两人都是一边念经一边睁大眼盯着棺材。严朗闻扛着大铡刀站在心明身后,这家伙也还真有灵性,偶尔也跟着心明大师唱上两句,虽是现学现卖,但学得是有模有样。
穿花衣服那个叫张恩强又挤了几滴墨汁进墨斗里,将墨钉扔去钉在棺材上钉住后,拿着墨斗便绕着棺材快速地转着圈……
穿裙子的那个杨苗子解下肩上的一个布袋,随手便朝棺材里扔去!那云峰道士却只摸出几道符纸握在手里,站在那一动不动。
王腾越转身过来,看着戚先生有些尴尬地问了句:“戚先生,你看我……”
“你给我看好这小子,他是我九宫门的接班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看我不把你太乙宫三十六口人命全借给他才怪!”戚先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后,也摸出一张纸片,走近那棺材边,往棺材头上便贴了上去。
虽然我年纪小,但还是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村子里抓鬼!不过在大家都紧张地忙碌着的时候,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看见戚先生贴在那棺材头上的,竟然是一张越寇国几十年前很出名的领袖画像。
我还是懂一些常识的,抓神打鬼用符纸正常、念经也正常,甚至往棺材里扔东西都正常,但贴个伟人的画像在棺材上,这戚先生也太逗逼了吧!
可等戚先生把画像贴上去,招呼着大家都往我们这边退过来以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原本看不见底的棺材一阵扑腾后,竟有一个人慢慢地从中坐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张二爷的手段
村里沦为地狱的这些天,我见过恶鬼、见过死了后立即就变成腐尸的村民,也见过张二爷张嘴吸村民的灵魂、接着吸他们身体的诡事,刚才更是见到了被严朗闻砍成几块的尸体,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可此时见棺材里钻出那个人时,我仍旧被吓得差点失了魂,如果不是天色太黑的话,我早就拔腿跑了。因为那个人的形象,比我之前见到的那些都要恐怖!
棺材里坐起的正是张二爷,我对他的印象只是前几天看见的他的鬼魂,对于真人我几乎已经没印象了。但说实话,他的鬼魂可比真人好看得多!
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头。那个腐烂了三分之一的头上,有几块头皮已经腐烂了可以看见白森森的头骨;右边额头上有三个小小的黑洞;左眼珠掉出眼眶,只剩一丝黑色的筋连着;右边鼻孔烂了几乎没肉,腐烂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下颌,几颗泛着绿色的牙齿连骨头上……
但他头上没腐烂的地方却跟活人一样,左脸上还微微透着红色,只是和腐烂的连接处流着一些脓水,还有几只白色的蛆虫在那些地方微微地蠕动着……
张二爷坐起来的时候,肩膀碰到了张恩强先前缠绕的墨线,像是触电般一个激灵,还发出了“嗤”一声轻响和一道微微的红光。他微微愣了下后,伸出右手将那些墨线抓住,“叭”一下便全部扯断。
张恩强的脸上跳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把戒尺想要迎上,看见戚先生没什么反应,便又强自忍住。
那老鬼头上烂得不成人形,可伸出的手除了手背上爬着一只黄花蜘蛛外,没见到有其它异常。
扯开墨线后,他又慢慢地撑着从棺材里站起。此时看得更清楚,他浑身的衣服和头上一样,有的地方还很干净很新,有的地方却已经烂了可以看到身上的腐肉。
这样一身的装扮,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他起身后,空气中忽然就充斥着一股臭味,有点像腐烂的死老鼠,但比那味道强烈很多倍;还有一阵阵像是金属摩擦的“”声,仿佛他身上那些关节是生锈的铁做成的……
慢慢地跨出棺材后,张二爷晃悠悠地向着棺材头那走去,注视了一下戚先生贴在那的敌国领袖画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画像足足叩首了九下。
在他出来的时候,戚先生递了一张黄色纸符给我,轻轻说了句:“这怪物的秽气嗅得一口就减寿十年,虽然你的命是借来的,但也禁不住如此糟塌的。把它贴在人中,没消灭他之前不能拿下来!”
心明大师也掏出一本小小的经书递给严朗闻,让他遮挡在口鼻上方。其他人倒没见采取什么特别措施,只有王腾越伸出右手食指,顶在鼻尖上低低念叨了几句。
张二爷对着画像拜过后,这才转头过来,对着戚先生开口斥道:“戚棋,十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卑鄙,竟用**像来迫使我提前出棺。难道你不知道我出来后,华夏将龙脉尽毁、血流成河吗?”
“那人向来是华夏的朋友,他在世时臣服于华夏,与我们国家向来交好,但你却跟那些背叛他的人一起,对我华夏同胞下那毒手。他的在天之灵看见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向他拜祭,肯定也深以为耻!”戚先生义正言辞地驳斥了一句。
云峰道士却有些惊讶地插嘴说了句:“原来是你!”随后又看着戚先生不解地问道:“去年签署停战协议时,不是说已经把这元凶找到了吗?怎么会……”
戚先生没理会云峰,接着对张二爷喝道:“张巫,现在两国交好已经是大势所趋,也是敌国的明智之举,你难道还要再逆天而行,定要走上迷途吗?”
张二爷的声音非常难听,又是我记忆深刻的那种破钵音,被戚先生两番质问后,“呵呵”一笑回道:“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道!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华夏龙脉一日不毁,我历代祖师便无出头之日。想那万年之前,八方神圣各显神通,多不消遥自在?凭什么要遵循你的天道轮回,不让人世间再永生?”
戚先生待要再回嘴,那杨苗子却抢道:“戚先生,如果能跟他讲道理,你我也不用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了,动手吧!”
“红苗掌门是吧?不过如此!”张二爷把头转向杨苗子,不屑地说了一句后,身子骨一抖,身上那些爬着的蛆虫顿时全部掉落,他的右边烂鼻孔里钻出一条蜈蚣,身子一躬后跳在地上,转瞬间便将那些蛆虫全部咬死。
杨苗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只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嘴里急促地说着些听不懂的话语,没再跟张二爷说什么。
心明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什接话道:“张施主,任何信仰任何道都得遵循天理!你那鬼修之路是邪是正,看看你的家人就知道了!如若能早日回头,我愿恭请黄泉寺八大高僧,为你和你的家人超度,保你轮回时为王候将相之命!”
“施主若能听心明师兄劝告,我们瑞光寺四位护法愿一起超度!”妙智也上前合什相劝,说完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德吉,接着劝道:“想来密宗活佛也愿相助,佛家三大宗出面,你总得有所满足吧?”
张二爷又“嗤”了一声,对着戚先生说道:“戚棋,看来华夏让我很失望呀!”
戚先生瞪了一下心明大师和妙智和尚,看着张二爷回道:“张将军,纵然你已修成鬼道,但想足踏蓬莱、手攀昆仑,终究是黄粱一梦,而你的家人平生期盼,不过是享受荣华富贵不尽!不如早日收手,我愿还他们重回人世圆梦,你看如何?”
张二爷对戚先生的话似乎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那如果我要你送我回血棺,将我重新葬于龙眼,你也照办?还有,我要求张家子孙延年一百,你也能依言做到?”
戚先生略一思忖,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张家子孙延年一百,对我戚某人来说不难,但你想重回血棺,便得又伤千万人的性命,你是想也不用想的了!”
“那还有什么谈的,拿你们的命来保护龙脉吧!”
张二爷话声完毕,双手抬起大声叫道:“日月无光、天地混沌,万物枯竭、阴阳不分,阿依婆娜、巫咕赫提……”
他叫声才起,四周忽地刮起一道阴风,并陡然就多了厚厚一层白雾。雾气过处,四支火把一齐熄灭。
心明大师他们连忙一齐朝戚先生靠拢,各自嘴里都是念念有词。只有王腾越将我拉往他们身后,掏出几张符纸就朝四周拍去。
也不知他那符纸上沾了什么东西,拍出后在空中自行就燃了起来,但火光忽闪两下后,随即便又熄灭。
张二爷“啧啧”一阵阴笑,接着唱了几句后,身子向前一躬,似是在对戚先生他们行礼,嘴里却叫道:“十年前你们逼得本神做缩头乌龟,以俘虏的身份才得以回到这龙眼!今天,我要你们全都葬身此地,让你们也变成我鬼修一门的人,看你们的祖师爷怎么说?”
话音才落,凛冽的风声更紧,那道道冷风犹如一只只冰冷的利爪,伸进我的心窝里想把我强行撕碎。
戚先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又递了一张符纸过来给王腾越,并交待他道:“用这七星驱阴符来给这小猴子抵挡阴气,他要出问题的话,我拿你当挡箭牌!”
王腾越不敢说话,只拿着那符纸在我的身上拍打个不停。
我早已是冻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还好戚先生的符纸有效,王腾越拍到我哪里,哪里就从内到外地透出一丝暖气。
而戚先生他们却没见有何动作,连各人嘴里的念叨声都在慢慢变小。
我抵挡住那些阴风后,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好像也很冷,正在全力抵抗阴风的侵袭。严朗闻虽然拿着那本经书遮挡住口鼻,但半边好的脸上已经在慢慢变黑,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
我心里的紧张已经到了极点,张二爷才出手便让众人狼狈不堪,这孰强孰弱好像一目了然了!可偏偏在所有人都无力还击时,张二爷却机械地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四十章 尸人之战
还好那一阵从骨子里侵袭出来的冷风没过多长时间,便随着风声的缓缓地减弱,那些白色的浓雾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淡……
最令我欣喜的是,白雾散去后,原来黑漆漆的天空,竟然露出了几道星光和半轮明月。我阴阳眼被戚先生做了手脚后,已经看不见原先那层黑色阴气,但想来应该是也随白雾散尽了吧!
纵然村子重见星光,我内心的紧张却没有跟着天气的变化而轻松!因为张二爷已经来到了我们跟前。
“是比身手还是直接拿出看家底的东西?”站定以后,张二爷阴恻恻地向戚先生问了一句。
之前我还担心张二爷过来后会有更厉害的手段,谁知他不但没有,反而还让对手选择决斗的方式。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张二爷问话的时候,是一幅胸有成竹的语气,似乎我们所有人都已是他掌中之物,他只是像猫戏老鼠那样,在击溃我们前逗乐自己一番而已。
戚先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戏谑地看着他笑道:“你身处龙眼极阴之地,十年来才收集了这么一点阴气,看来你的鬼修也不怎么样嘛!”
张二爷听了后一怒,伸手就朝戚先生推来,却被一道红光所阻,跟他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一样,像触电似的后退了一步。
也是这时我才看清,那张恩华手中的墨斗线不知何时已经甩出,在我们的周围绕了一大个圈,此时他见张二爷出手,便先拨动墨线往他的身上弹去。
张二爷退了一步后,又是两声阴笑,像恍然大悟一样地说道:“看来是有鲁班后人在此,我还正奇怪呢,怎么在老山上气势如虹的华夏传人,今天变成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的缩头乌龟了?原来是想先把我的阴气耗尽呀!你们这些满嘴天道的人,却比我这鬼修还阴险,可耻呀!”
戚先生再次反唇相讥:“才十年时间,你不会就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用一点阴气就把当年的对手给灭了吧?”
张二爷不理会戚先生,却看着张恩强自顾说道:“只不过你祖先的手艺,你连十分之一都没学到手!我不用等到全身修炼成人,只需一只手便可把你给废了!”
张恩强不语,只全神贯注地拨动着手中墨线。事实上除了戚先生外,其他人此时都没闲着:
心明大师低低地念叨着什么,手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个大棒槌;妙智和尚则将一把钢制的爪子横在胸前;那德吉和尚更是从他披的红床单内摸出两把月牙形的弯刀;云峰道士手里倒还拿着先前那几张符纸,不过身子却是单脚落地作金鸡独立状,嘴上也是念念有词……
最夸张的是那个杨苗子,左手拿着一条红色小蛇、右手上抓着一只同样是红色的特大号蝎子。
连我身边的王腾越,也缓缓地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把乌黑的匕首;严朗闻更是把铡刀高高举起。
张二爷见他们亮出兵刃,也不在意,又是“啧啧”一声低笑后,忽然手指悬在空中的月亮,嘴里叫道:“阿拾弄代、阿拾弄剪,破以月世哞!”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一开口,我便感觉久违了的月亮慢慢变红,最后那红色的月光把整个村子也染成了红色。
严朗闻控制不住,开口问了一声:“师父,这老家伙现在是人还是鬼?弟子可以砍他吗?”
“他已死了多年,你说他是人吗?他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能说他是鬼?”心明大师的回答跟没说一样,但应了一句后他又单手合什道:“我佛地藏王度恶鬼轮回向善,座下弟子便度恶人洗心革面,你已入我佛门,重拾屠刀不是不允,但凭心中善念,举刀时‘般若波罗密’谨记于心即可!”
严朗闻再无迟疑,一步跨过张恩强的墨线,嘴里大叫一声“般若波罗密”,举刀便朝张二爷的身上砍去……
说起这二人倒也般配:严朗闻左边身子像具干尸、右边却是原来他严小强的样子,张二爷全身包括衣服在内有半数腐烂发臭,其余的地方与跟活人无异!
我以为严朗闻这一刀砍下后,怎么着也得把张二爷给砍成两段,谁知他铡刀挥下,那张二爷身上冒出一阵一阵白烟后,整个人竟不见了踪影。
“你们慢慢玩,我先去给家人找点阳气。村里这帮人走了狗屎运,竟把几百年的祖德都搬出来了,我得去见识见识,看哪家老祖宗的一缕残魂能挡得住我的真身!”
听着张二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戚先生等人都是折身就朝着村子北边的一户人家跑。只有铡刀砍空的严朗闻和守在我身边的王腾越没有动。
但很快几人又慢慢地倒退着回来,而我则再也没忍住,惊叫了一声:“什么鬼东东?”
如此惊恐,是因为在红色的月光下,密密麻麻地不断有东西从地里冒出来,等那些东西全部冒出地面后我才看清,从地里钻出来的竟全是人!
其实准确地说,冒出来的应该都是人的尸体,因为我看见严朗闻死了的兄弟严小靖,我那个脸上已经腐烂但仍看得出面貌的堂哥鹿超也在里面,还有已经死去的村民杨俊、李跃才、李跃华……
但更多的我却不认识,只看出他们中有的身上还有血迹、有的浑身肿胀、有的已经腐烂不成人形、更有的只是一具白骨……
见一具死尸不怕,见两具三具也不足为惧,但猛然间看见那么多死人,还是会动的死人围过来,不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连我身边的王腾越也在微微发抖。
更为诡异的是,不远处那几具白天被严朗闻砍成两段的尸首也开始动了,身子连在一起后也慢慢站起,圆睁着双眼看着我们。
“他娘的,看来是有点麻烦!不但鬼修血修,这老鬼还修那聚尸之术。”
戚先生带着众人退回来后,低骂了一声,随即却吩咐道:“心明大师,你和两位师父先别管这些,快念《慈悲清净咒》安抚村民,否则不用老鬼动手,转眼村里就难剩活口了!”
三个大和尚依言盘腿坐下,由心明大师一句“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起头,一齐大声吟唱起经文。
这次他们所念的经文不但唱腔内容完全一致,传入我的耳朵里后便感觉不再那么心惊肉跳,我还隐隐看见一道柔和的黄光从三个和尚的身上发出,慢慢就向外扩散开去。
不害怕并不代表危机就解除了!那些尸体全部钻出地面以后,张二爷的声音又在传来:“你们要想进入轮回,不再每时每刻承受死亡之苦,消灭眼前的几人是唯一出路!”
那些尸体听了之后,忽然就朝我们这边围奔了过来……
我记得自己在去乡上看僵尸电影的时候,里面的尸体都是平伸着手跳跃着攻击人的,谁知这些民尸体却不一样,动作跟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行动敏捷快速得多。最震撼的是,他们一边奔过来还一边发出那非常难听的叫喊声……
最先忍不住的仍旧是严朗闻,铡刀一举后又是大叫一声“般若波罗密”,率先就朝自己之前砍断了又连在一起站起身的几具尸体砍去。
铡刀砍切**的“嚓嚓”声听起来很是吓人,更吓人的是那些尸体被切成两段后,嘴里仍旧在发出那些含混的嘶叫声,下半身也仍旧在地上蠕动……
云峰道士跟上前去,往那些被严朗闻又一次腰斩的尸首上随后一指,一张符纸跟着飞去,碰到尸体后“轰”一下便燃烧起来……
穿裙子的杨苗子扑向另外那些冲上来的尸体,左手一甩,手上的那条红蛇便咬中一具尸体的脖颈。他右手又是一挥,大红蝎子长尾一卷,在另一具尸体的脸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被他的蛇和蝎子伤到的尸体立时不动,怔得一下后往后便倒。而他看也不看,握着蛇继续扑向其他尸体……
张恩华这次没再摆弄墨斗,而是拿出了一把角尺,迎上前后也不用角尺击打尸体,只是拿着尺把快速地在那些尸体上量来量去,但被他量过的尸体无一例外也是立即倒地不动……
除了一直站在我身边不动的王腾越,最悠闲的要数戚先生了,他掏出个珠算站在那,手指“噼里啪啦”地拨动着上面的珠子,算得一阵后便大声开口报数:“四……二……九……十一……”
他的数报过后,总有得几具尸体应声倒下……
三个大和尚的诵经声不急不缓,但我却听见村北那杨老四家里传来阵阵惊恐的叫喊,偶尔还夹杂着张二爷阴恻恻的笑声!
第四十一章 天雷降
从地里冒出来的尸体总有七八十具,待把所有尸体都解决后,几人早已是满头大汗,停手后就地而坐休息,只有严朗闻过来站在仍念着经的心明大师身边。
尸体对手虽然除了,恐怖的气氛却没半分好转,天上的月亮也已红到极点,照得村子犹如被血雾笼罩。
三个和尚起初念经时的那道黄色光芒被全部吞噬,念经的声音也已变得有些沉闷,反而是又有两户村民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快跑呀!张家恶鬼来了……”
“是张二爷,妈呀,救命……”
“饶命,饶命呀,啊……”
我听着那些声音,心里除了害怕外,还有强烈的愤怒!因为那些声音叫的时候固是惊恐万分,但都是还没叫完便被强行掐断,听起来就像是在刑场上那种最后的呐喊声。
见戚先生他们休息了好半晌后,仍旧坐在地上不动,对村民那凄烈的叫喊直如不闻,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喂,戚老头,你倒是快想办法呀!那恶鬼害人快害到我们家了!”
戚先生没有回答,估计是我那不太尊敬的称呼令他生气了,于是我又头转向严朗闻,接着叫道:“小强大哥……”
王腾越却猛地扯了我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后用手指着天空向我示意。
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原先的满天星斗已渐渐淡去,只剩下七颗星星挂在天际上方,一闪一闪地映衬着红得像要淌血的月亮。
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道那七颗星连起来像个勺子形状,是我们上学时《自然》课上所讲的北斗七星。
王腾越又对我指了指地上坐着的七个人,指得一个便对应着指一下天上的星星。
这下我有些懂了,原来戚先生他们坐在地上的位置,看上去跟北斗七星是一样排列的,想来他们是在排什么阵法,以此对付张二爷。
我的猜测没错,王腾越指完以后,压低着声音叹道:“这阴阳北斗阵我只是小时候听太师父提过,没想到世间居然真有那么七个奇人可以练成此阵法!”叹完后又安慰我道:“一切都只是幻像,恶鬼马上就会被消灭了!”
我正要点头,身后却传来一阵冷哼:“阴阳北斗阵确实厉害,只可惜我现在真身复原,已经彻底不属阴阳两界,任你再厉害也奈何不了我!”
声音是张二爷发出的,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破钵声,也没有了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他两种声音以前我都听过,刚才也见识了他倏然之间来去自如的本领,所以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转头看见他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诧异,因为此时他非常真实地站在我们身后不远,身上不但没有了腐烂的痕迹,脸上看起来还有些红光满面,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干净的,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戚先生他们显然也看见他了,七人一起杂乱地大声吟唱,同时伸出右手一齐指向天际自己对应的那颗星辰。
张二爷不再说话,随身摸出一把长刀,也是对着天上的月亮举起。我担心张二爷会趁机攻击我和王腾越,或者去对付严朗闻。
但他却没有,只是也开口放声吟唱,那声音和戚先生他们的吟唱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此起彼伏!
双方虽没动手,但我却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那一道道的吟唱声听在耳朵里,感觉就像双方在相互撕杀!我甚至隐隐看到戚先生他们七个人身穿金甲,正手持兵器围着一袭红袍的张二爷不停打转……
正当我的意识有些恍惚时,忽然听见王腾越大叫了一声:“醒!”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猛地发现自己已经飘在天空上方好高,而身体却仍旧痴痴地站在原地,王腾越正用力地拍打在我的脑门上。
这种感觉和我之前会脱离身体不一样,以前我离开身体后是浮在身体上方,并且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意识上是很清晰的!但刚才如果不是王腾越的喊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又离开了身体,而且这回在天上是越飘越高……
“回魂!”王腾越拍了我的脑门一掌后又叫了一声,接下来便看着戚先生之前给他的那页符纸,嘴里便低低唱道:“上无闻天帝请、下不见十殿令!天际路茫茫、地狱道荒荒,诸君人魂速归位、七魄跟着把身回……”
他的吟唱声起,原来眼里的幻觉便消失不见,感觉自己也慢慢地下沉,向着身体那缓缓降下……
回到身体后,我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打了个激灵,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倒不害怕自己回不了身体里来,而是在刚才下降的时候,我看见了父母、哥嫂和小侄女,还看到村里其他的好多人。他们却好像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其他人,只是木然地随着我一起往下慢慢降去……
看见他们倒也没什么,可我分明还能透过村民们的房屋,看见他们的身体倒在家里,有的在床边、有的在客房里、有的在厨房……
醒来之后,我见张二爷已经停止吟唱,戚先生他们也全部站起了身。抬头看天,北斗七星更耀眼了,但红色的月亮也安然不动,天地间除了那七颗星星是金色的外,仍旧只剩下一片腥红。
“戚棋,除非今后你们七人在这养老,否则你能救他们一次,还能救得了他们一生?他们一生几十年我等得起,你们呢?纵然你们也可以等,但你们能拦得住我到其他地方收人魂魄吗?”
刚才他们的斗法不知是谁胜了,从张二爷开口的话听起来,好像谁都没占到便宜。
戚先生缓缓地把手中算盘拿起,拨弄了一下后回应道:“张巫,这是给你的最后轮回机会,北斗一出,魂飞魄散!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
张二爷冷笑一声后回道:“那你就试试吧!”
他话声未落,戚先生便高声叫道:“北斗齐出!”其余六人立即响应:“斩妖降魔!”
只见他们各人一个奇怪的手势,天上北斗七星猛地一闪,七道金光从星星上发出,就像七道金色的利剑,一齐闪将下来,刺向张二爷。
张二爷却犹如不见,只淡淡地应了一句:“七心合一、助我大业!”
眼见那七道星光就要刺中张二爷,地塘边那座大圆坟忽然“轰”地一声巨响炸开,七个人影跟着飞出,瞬间便落在他的身边,一人替他挡住了一道星光。
我不禁“啊”地又叫出了声,因为分站在张二爷身边的,正是他的七个家人:七年前死掉的张礼光和他父母、他的哥嫂和侄儿、还有他的小叔。他们不是我以前能看见的那种虚幻的鬼魂,都是真真实实的人,或者说是真真实实的尸体。
张二爷有些得意地看着戚先生,开口笑道:“戚棋,你难道没想到,这阴阳北斗阵也是可以破的?今天,就让我们做个了断,把十年前的旧账结了,只不过你没机会看到我大越称雄的那一天了!哈哈哈……”
戚棋手上动作不缓,嘴里却怒道:“张巫,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至亲骨肉也加以利用,你还是人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人!”张二爷回得一句后,猛地对着天上月亮一揖,提高声音叫道:“都献出你们的命吧!阿依婆!”
村子忽然又变得漆黑一片,只有那七道星光格外耀眼,但红色的月亮却像一面镜子,发射出一股巨大的红色光柱,把我们全部笼罩其中。
“王老道,引雷!”戚先生张口大叫。
其实不用他吩咐,我身边的王腾越已经将戚先生给他的那道符纸往匕首上一插,念念有词地绕圈踏着步子,从他的步伐来看,是依着一个太极阴阳的图形踏开的。
一圈完成分开阴阳两极后,恰好七步。王腾越对着匕首上的符纸“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符纸便“唿”一下燃了起来。
“雷起!”随着他一声大叫,黑暗的天际猛地落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电光,直接落在了张二爷头上,把他击得怔在原地,巨大的雷声才跟着传来。
张二爷浑身焦黑,回过神来后有些惊慌地呼了句:“不是阴阳北斗,是纯阴北极?你们……”
王腾越不等他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到匕首上,那符纸燃烧更旺,他嘴里跟着又是一声:“雷起!”
又是一道闪电击下打在张二爷头顶,更巨大的雷声响起。
两道闪电却没有将他击倒,只是把他的身体电得有些溃烂,见他要向那红色月亮跪下,王腾越伸手在自己胸口一捶,连着两口鲜血喷出,咬着牙齿接着叫道:“雷起!”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先一步直挺挺地倒下。此此同时,张二爷也已经对着月亮跪了下去。
天际边两道闪电落下,但这次那闪电居然直接就向我刺来……
第四十二章 借尸
我想躲,但闪电何其快,连张二爷都避不开,我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幸而两道闪电击在我身上后,只是让我的意识停顿了一秒,随后传来那“轰隆隆”的雷声让我猛然又惊醒。
其他人忙着用各种手势指引北斗七星的光芒,继续刺射张家七具会动的尸体,虽然无暇顾及我这边的情况,但还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张二爷被之前的两道雷电击中后,虽然没有倒下,却是非常忌惮的样子,也没敢再扑上前。只有严朗闻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大叫一声“十五兄弟”后,伸手过来想查看我怎么样了。谁知他那只枯手碰到我身体的时候,猛然间便撞起一道电光,把他给弹得直接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戚先生见状后停下念唱,大声叫道:“十五,引雷击老鬼!”
我怎么会引雷呢?见王腾越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他手里虽然还握着匕首,但上面的符纸已经燃尽。而戚先生提醒我的时候口诀中断,他指引的那道星光骤弱,星光刺向的张大妈便是一声大吼,差点就扑向我们了,急得他忙又急急念唱,所以根本没空再提醒我了。
可时间不等人,张二爷叶出一口白烟后,又要向着红色月亮拜下去了……
正踌躇之际,脑海里忽然像有人提示一般,便学王腾越的样子往他踏过的太极圈中一站,抬手大叫道:“雷起!”
此举还真有效,不知何时涌起的两团乌云一撞,“咔嚓”一下又是一大道电光闪过,一条粗壮的电光瞬息落下……
不过此电仍是砸向我的头顶,直把我给电得七荤八素不说,把正在向红色月亮作揖的张二爷也给逗得“哈哈”大笑。
又是被雷声给唤醒后,我不服气地继续来,因为我想起了一个细节:之前王腾越引雷的时候,在闪电落下时手上有一个动作他把手指向了张二爷。后来他连喷两口血叫完后,不及做那动作人便倒下,所以雷打在了我的身上!而刚才我也没做那个动作。
“雷起!”我稚嫩的声音再次响彻夜空。
这次我是双手抬起,果然见两道电光又在汇集,便连忙把双手一起指向张二爷……
张二爷的笑声都还未绝,便被两道同时落下的雷电轰在头顶,待雷声响起时,他已被电得“腾腾腾”连退了四五步,直到双腿被他自己的那口棺材挡住,这才站稳。
与此同时,戚先生和云峰道士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人出拳一人出腿齐齐打在张二爷胸口,借助他的后退之势将其打了一头跌进棺材里。
他二人打完后便迅速退回,想重新指引已经中断了的北斗星光,可惜他们之前指引的两颗星星已经暗去,随后就消失不见。而之前被他俩用星光刺得站在原地的张大妈和张礼光两人,一齐把头转了转,随即便同时向我扑来。
我两次引雷成功,此时倒也不怕,双手一抬又大声叫道:“雷起!”
但这次却失灵了,我叫完后,天上虽然乌云密布,但再也没有雷电踪影。
而张家母子已经扑到了我的身前,四只手同时向我的脖子伸来。
正不知所措时,戚先生和云峰道士也已扑到,双双出手,各将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张家母子的面门上。
那四只手抓到我脖子的时候,心里顿时一阵颤抖,不是害怕,是纯粹的从心头冷出来那种感觉。见张家母子被贴上符纸后便不再动,我才连忙扒开他们的手退了开去。
心明大师等人见状,手势同时一转,把他们仍指引着的星光指向那红色月亮。
五道星光折射回天空后,跟月亮发出的那道红色光柱撞在一起,闪了一下后红黄两色光线同时消失,剩余的五颗星辰也随即暗下不见,而月亮则重新散发出淡淡的正常光芒。
可此举带来的后果,便是张家剩余的五具尸体也像获得自由一般,怔了一下后一齐扑向各人。
戚先生和云峰道士连忙闪了迎上去,三两下把那五人的面门上都贴上了符纸,将他们全部僵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后,戚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声:“他娘的,几十年没遇到这么难缠的事了!上次遇到鬼修血修加聚尸时,还是在戈壁滩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戚老头,还没解决呢!我这镇尸符对付这种鬼修只有一柱香时间,快起来先把老鬼灭了才是正事!”云峰道士也很累的样子,但却强打精神叫戚师父。
其余的人则忙着扶起严朗闻和王腾越查看。严朗闻倒无大碍,王腾越却嘴角流血仍旧昏迷不醒。
戚先生听得云峰道士呼唤,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后咕哝道:“你个臭牛鼻子倒好,还指挥起我来。放心吧,他重新入棺,那就表示身形已破,再不为天地所容,明日太阳一出,必定化得连渣都不剩。”
“至于他这七个后人,我还正等着他们醒来,告诉他们真相,然后再让他们魂飞魄散,以慰那些枉死不得轮回之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张二爷和他的家人,但他才说完,那张二爷忽然又从棺材里站起,阴阴地笑道:“你想得倒美,可惜这里不是戈壁,就算有你华夏高手敢在弹头上画那灭神符,但他们敢往这里扔***吗?”
众人都是一惊,但回过头见了张二爷的形象后,戚先生却又轻松地笑道:“张巫,对付你这幅朽骨头,还是被自己棺材禁锢了的朽骨头,用得着***吗?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
张二爷此时的形象确实不怎么样!之前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形象,连衣服都很干净,可此时却又全身腐烂不说,那些烂肉还在不断地往下掉,特别是他开口说话时的震动,都已经把嘴和下巴上的肉掉了只剩骨头了。
他的形象让我怀疑那棺材里是不是装了浓硫酸,因为自然老师说那东西会很快把人烧得稀烂。而他全身腐烂后,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奇特,听起严就像是猫爪子在不停地挠自己的隔膜。
张二爷不再理会戚先生,站在棺材里忽然对着张大妈的孙子、也就是他自己的曾孙做了个手势,随后嘴巴一张,便见他曾孙的尸体迅速腐烂,而他自己的嘴和下巴处则在慢慢复原。
他曾孙被他这样一吸后,小小的身躯立即就成了一具腐尸,轰然一下就倒了下去,贴在他额头上的符纸被震掉,但他却再也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
“借尸?”戚先生和云峰道士一齐叫了一声。随后戚先生又怒道:“张巫,难怪你要先害自家人,原来你让他们渡鬼劫是假,借用他们的身体和你自己的血脉才是目的!”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点晚了?”张二爷笑了一声后,又把手向张大爹这个他新生儿子一指,随后嘴跟着一吸,转瞬间便恢复了自己额头以下的脸。
心明大师扶着严朗闻,对戚先生说了句:“戚施主,你那天雷可不可以再引几道?”
“对付这鬼东西得用北斗七雷,而北斗七雷得七年才有一次!所以即使当年在前线,也都没有用上。刚才这七雷已经用尽,再用雷诀效果不大了!”戚先生回应的声音有些无奈。
但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张二爷已经又把他小儿子的尸体给吸了。
其他人见戚先生显得束手无策,也不再说什么,又把各自的家伙摸了出来,口中虽然念念有词,神色却都不轻松,看起来像是在做决一死战的准备。
在张二爷吸完他大孙子的时候,除了他那一又手和下半身以外,上半声已经完全恢复人样,比他之前还要更红光满面。
这次忍不住率先动手的是杨苗子,他见张二爷又把手势指向他的大孙媳,便跃过去将他手上的红蛇和红蝎子一齐甩了咬在张家那媳妇的左右两肩。
第四十三章 我身上的电光
张二爷却不理会,继续吸食着他的孙媳妇,吸完以后,那只右手便已恢复得跟个年轻人的手一样。
不过杨苗子的攻击还是起了作用,他把两虫甩去咬住张家孙媳妇便自退开,从身上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嘴去后便闭目低声念叨。那张二爷吸完他大孙媳后右手虽然恢复,却把蛇和蝎也一并吸到了他的两肩,两虫的身上还各爆发出一道红光,让他那只手很快又变成了腐烂的形状。
“哼,连护身虫都用出来了,你倒也还舍得!”张二爷冷笑一声后,看着杨苗子说道:“不过你可能忘了,越国的赫蒙族就是你们苗家一支,你们会的东西他们也是传承了的,这丁点手艺也想阻我的成神之路,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说完后他的鼻孔里又钻出一条蜈蚣,和之前钻出来咬死他身上蛆虫的一样,出来后先向着红蛇一个弹跳,那红蛇见了后立即松口,快速游回到杨苗子身边;那蜈蚣接着朝红蝎子跳过去,红蝎子倒没有逃,松开张二爷后反口把蜈蚣给咬住。
我正准备拍手叫好,却见那咬着蜈蚣的红蝎子被张二爷一把抓起,放在嘴边便张嘴大口大口地对其吸起气来。
杨苗子脸色一抽,不再念叨,只是默默地退回到戚先生身边。
张恩强拿着角尺、回过神来的严朗闻举着铡刀,两人同时也向张二爷奔去。
但他们快,戚先生和心明大师更快,一闪身已到他们身前,一人一个将他们拽了退回。心明大师劝道:“此时他有血棺护体,看样子就算拼命也是无益!”
“但等他吸足家人灵魂体魄,就算出棺来我们也不是对手呀!”张恩强好像知道张二爷的厉害,急得在戚先生身前大叫。
心明大师放开严朗闻,又向戚先生问道:“戚施主,那天雷……”
“没办法了,只能用人造七星雷!”戚先生也放开挣扎的张恩强,从怀里拿出个短短的迷彩棒子,一边拉着上面的线一边回应。
“阿弥陀佛!”心明宣得一声佛号,对着严朗闻叹了一句:“早知你我转眼就将轮回,先前那师徒之事倒是多余了!”
妙智和尚接口笑道:“心明师兄六根清净,想不到也有这番牵绊!”
那德吉和尚却应道:“妙智师弟此言差矣,心明师兄这不是牵绊,而是忏悔!”
戚先生却一边注视着张二爷,一边打断他们道:“大家都准备准备,如果他全部恢复重新出棺,各位立即启动大悲舍身阵,我这信号发出,外面看见后,可能需要一分钟左右无线电才能传达,请示了至少得一分钟,七星弹过来至少得五分钟,时间还算刚好。”
杨苗子的神情好像有些低落,低声对戚先生道:“**过来,至少方圆十公里不会再有任何活口,这孽造的真的值吗?”
“放由他出去,我们去见祖师是小事,但千千万万的人必定性命不保,就算死一个县,那也是值得的。”戚先生好像态度已决。
张二爷没有理会这边的争执,只顾对着红蝎子吸气。先那几口倒没什么反应,吸着吸着,红蝎子忽然变黑,最后竟化成一团黑灰,从他的手里飘洒落地。
“回来喽,阿依婆!”张二爷抬起右手一挥,红光闪过,腐烂的右手再一次恢复。
他又是得意地一阵阴笑,随后便把手对着张大妈做起手势。可也正在这时,张大妈忽然自己伸手,一把就将面门上贴着的符纸扯了下来。
张大妈应该是镇尸符的效期过了,所以才醒过来的,因为她扯下的那张符纸已经变成了一张光光的黄纸。
她醒过来的第一反应便是一惊,因为刚好张二爷在对着她的尸体准备吸食,所以高声叫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尸体说话,之前张二爷的对白不少,但他应该不算尸体,至少我觉得他只是一个死过一回的活人,所以张大妈的话才是第一次。与她做鬼那种阴森森的嚎叫不同,她发出的声音很僵硬,有点像电影里机器人说话的声音。
张二爷听她发问,冷冷地回道:“让你们成为张家真正的血祭,在我的身上得到永生!”
“不!你不是说,我们全部修这鬼道以后,可以重新复活的吗?怎么会变成血祭了?”张大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恐慌。
“何止是复活,我说过了,是永生!”张二爷身子一晃,立马就变成了他儿子张大爹的面容,但声音却没变。
我没想到一具尸体或者说是一个死人,竟然也会有情绪有表情!张大妈见状后,脸上就真的是一幅惊恐的表情,待要再说什么时,戚先生看着很快又变回自己面容的张二爷插话道:“张巫,你用这变脸妖术来作恍子,达到自己那龌龊的目的,连你的家人也自不服,这还不是逆反天道吗?”
张二爷仰头一笑回道:“天道?我吸完她后,我就是天道!”
笑过后他又对张大妈说:“好儿媳,谢谢你为我着想,临死前从头到脚皆为红色,怨气尸气比其他人强了数倍。不过你这样做也是值得的,倒免了我再吞噬小光了!你放心,我吸了你后天上地下再无敌手,小光和我一起登顶昆仑是肯定的了!”
张大妈却仍旧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一步步地向边上退去,但只退得两步,却被此时镇尸符失效后醒来的张礼光用力一拉一扯,向着张二爷的棺材边推了过去。
戚先生却不管这些,招呼着大家呼得一声:“大悲舍身阵!准备!”并率先踏出了一步。
我听得懂他们之前的对话,好像为了消灭张二爷,要通知哪里发射**过来,那样的话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也包括我们!所以心头很是焦急,特别是戚先生的那声“准备”,在我听来就像是判官扔下的斩首令。
也正因为太急,内心隐隐便出现一个声音:引雷,快引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踏了两步,抬手对着张二爷就开口叫道:“雷起!”
这一突兀的叫喊惊动了所有人,连张二爷也忘了吸被张礼光推过去的张大妈,转而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我这一叫没能引来天雷,却感觉自己身上被几道细细的电光缠绕,电得我自己都有些发麻。
张二爷见只是虚惊一场,忍不住一把抓起棺材边的张大妈放声大笑。而心明大师等人却只是重回失望地摇了摇头,又准备继续他们阵法。
可这回戚先生反而站着不动了,呆得一秒后将手上带着线的短棒往怀里一揣后,跟着摸出一道符纸随手一晃,对着我叫道:“看着我的步伐走!”
我那时的意识有些奇妙,明明是自己控制着身体,但反应很快地就学着戚先生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七步瞬间踏完,戚先生抬手指向张二爷的时候,我跟着指出,嘴里再次叫了声:“雷起!”
我身上电光再起,这次缠绕我的电光很密,就像全身上下穿着一件由光做成的外衣,甚至是全身上下都变成了光……
当我的手指向张二爷时,那些缠在我身上的电光忽然就变成一道闪电,弯曲着射向他的心脏。
张二爷始终没来得及吸食张大妈,嘴刚张开便被那道电光击得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出了他站着的那口棺材。
我见凑效了,忙又是一声大叫:“雷起!”
这次我叫声一起便双手指向张二爷,因为被电光缠身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刚才我差点就当众吐了。
这次是两道电光齐发,直接把张二爷击倒下去,翻扑着身子便跌回棺材。
奇异的事再度出现:张二爷跌回棺材后,那棺材忽然就往外喷着白烟,整口棺材则慢慢地往地面上沉了下去,就感觉好像这地面不是泥石,而是水一般。
“轰隆隆、轰隆隆”天际边忽然响起阵阵巨雷,几道闪电不请自来,击向村里张家的屋子,引得那屋子着起了火来。另有两道直接击在张大妈和张礼光的尸体上,将两具尸体烧得像火炭一样。
“鹿十五,你害我爷爷,害我全家,我跟你没完!”
“小十五,你虽然救了我,但却损坏了我的真身,我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
张礼光和张大妈的声音响起并越来越远。那声音我太熟悉了,就是鬼的声音,但我却看不见他们的鬼影了。
心头一松后,我顿感眼前一黑,猛地一下便往地上倒去……
第四十四章 一梦半年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哥嫂房间里另外的那张床上,只有冉娅一个人守坐在我的床边,正在整理她的衣服,而我的嘴里还能感觉到残留的一阵香甜。
我知道刚才她肯定是在按戚先生的吩咐,在给我喝那本来属于小侄女的口粮,因为窗外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房间窗户,说明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戚先生曾说过,以后每天都必须沾得一滴母乳,那我飘出身体外的旧疾才不会复发!
见我忽然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冉娅先是跟着愣了一下,满脸惊讶好似不可思议,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十五,你……你醒了?”
“嫂嫂,你们都还好好的吗?”
见我微笑着轻声反问,她脸上的惊讶瞬间就变成了惊喜,不顾一切地将我拉起来偎在他的胸间,大声哭喊着叫道:“你可醒了!你可醒了……我还以为这一辈子你都醒不过来了呢!你可急死我了。要不是因为阿望太小我舍不得,看你这样子我都不想活了……”
她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庞滴落在我的头顶时,我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
冉娅嫁给我哥虽然满腹委屈,但到了我家之后,对我向来不错,上街赶集时再怎么省也得给我带点糖果什么的回来,特别是后来她天天接送我上学放学,大着肚子还去摘野樱桃给我解馋呢……
可以说,我能感觉到她是真把我这小叔子当亲兄弟一般爱护的,否则此时她也不会如此喜极而泣了!就算我跟戚先生他们一起对付张二爷时受伤了,父母看见我醒来也不可能激动到失控的,况且醒来后我就仔细感觉了一下身体,除了浑身无力外好像并没有受伤。
嫂嫂的哭声惊动了她们床上睡着的小侄女,她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毕竟母女连心、爱女心切,冉娅连忙停住哭声,放开我后过去抱起小侄女低声抚慰。
然而我却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小侄女的哭声听起来跟往常不一样,待抬头看去后,顿时惊呆了僵坐在床上:小侄女竟然面貌也变了,我记得还未满月的她明明是小小的一张脸,此时却连着身体一起长大了好多。
我再细看冉娅,发现她也有些不同,明明留的是齐耳的那种学生头,此时却编了个麻花辫,从肩上拉到前面来后都垂到胸口了。
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冉娅抱起小侄女后,转头见我神色有异,连忙又过来我床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十五?是不是身体又有哪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脑袋清醒镇定得一些后,才试着问她:“嫂嫂,我……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冉娅的脸色轻松了下来,一边把侄女抱过来扶坐在我的腿上,一边开口笑道:“你是睡长了醒来有些不习惯吧?我告诉你呀,大前天阿望刚满八个月,今天呀,是二月初七了,你睡了整整七个月零六天。”
虽然刚才我便隐隐意识到,自己昏过去可能并不止一晚上了,但也决没想到竟然会一睡半年多,所以听了她的话后我可真的是震惊了,连忙转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真的没感觉到哪里睡出问题来。
冉娅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破涕为笑地“噗嗤”了一声,抱着小侄女逗弄道:“阿望,快叫叫小叔!你看,妈妈没骗你吧,小叔很快就会被你叫醒的!”
我看了看可爱的小侄女,想要伸手抱抱她,谁知她不待我的手伸到,便扑过来在我的脸上又亲又舔,逗得冉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阿望整天跟你在一起,还是对你最亲,她现在认人了,有时可是连你哥她都不要抱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赶紧开口问道:“对了,爹、妈,还有哥他们呢?村子里现在怎么样了?”一边说还一边下床想要往房间外走,我醒来后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其他家人,又睡了那么长时间,心头还真是有些着急。
“你慢一点!长时间没走路了,小心摔到了!”
冉娅连忙过来扶着我,先关心地交待了一句,这才一边扶着我往外走一边应道:“他们吃过午饭就出去园里栽菜了!吃的东西虽然有外面定期送来,但蔬菜总是不新鲜,还是自己去种的好!我先扶你去院里晒晒太阳,然后再去告诉他们。”
我睡了那么长时间,走路这个基本功能倒没丧失,除了感觉有一丁点虚弱外,其它地方也无不适。
冉娅把我扶到院里的躺椅上坐下,又把小侄女接过去后,接着笑道:“你醒来我可省事多了,不用再抱上抱下喽!”说完后便抱着小侄女去菜园里叫我爸妈他们去了。
我抬头看天,见一轮烈日当空,照得大地金色灿烂,即使只是初春也感觉暖洋洋的;蔚蓝的天际飘着几朵白云,两只鹰隼在云的下方盘旋。再看四周山野,虽然仍旧能看见枯黄的树叶,但更多的是新发出的嫩黄枝芽……
看来那晚上戚先生等人已经彻底消灭了张家恶鬼,村子里已经恢复如初了!只是不知我昏睡的这段日子,他们都去了哪里,我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他们……
父母和哥哥都是奔跑着回来的,冲在最前面的哥哥进来后不等我站起,一把抱过去便抛向空中,随后又稳稳将我接住,大声叫道:“噢十五活过来!耶!”
和父母自然也是极尽亲热,真如久别重逢一般!
动情地拥抱了好一番后,我才向他们问起当初的事,在父母和哥哥的抢着叙述,以及冉娅时不时地插嘴补充下,我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的事。
原来那天晚上他们也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甚至连张二爷的笑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后来还听到了戚先生他们的厮杀声,连不由自主地飘上天去的感觉也是真实的,只不过他们飘上天空的时候没有看见我……
后来声音沉寂下去后,便有一阵阵狗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的蛙鸣虫叫。
父母他们自然很是高兴,因为从他们的经验来看,村子的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果然,没一会我家院门便传来了戚先生他们的叫门声。但我爹欢天喜地地把门打开后,却又当场惊住了,因为他们看见戚师父手里抱着像焦炭般一动不动的我,还有两人分别搀扶着王腾越和严朗闻!
还好进了我家后,戚先生和那群装束打扮怪异的同伴都安慰他们,说我是一定会没事的,只是可能要昏睡一段时间。那个心明大师还说了,我昏睡的时间越长越有好处,说那样的话我的灵魂能恢复得更完整,要是醒得太早,反而可能会因灵魂受伤变成痴呆。
父母从戚先生口里得知,他的这些同伴都是当年在前线助解放军对抗敌军法师的人物时,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连夜把家里仅有的一些存粮拿出来,煮了满满一大桌盛情招待这些恩人,如不是得知三个和尚师父不进荤腥,他们甚至是要去杀猪来招待的。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父母在得知严小强拜入心明大师门下,已经改名为朗闻了,也替他感到高兴。
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穿裙子的杨苗子,他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宵夜也没动一口,只是时不时地从随身带的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咽下。
父母不敢相问,不过待其他人吃饱喝足后,戚先生只一句话便把杨苗子给说得兴奋无比,而听着他们随后的对话,我的家人也是非常惊喜。
戚先生是这样说的:“杨苗子,我看中的这小儿子鹿十五,七年前吃了一只白苗的水行尸虫,因为当时是只没有脱壳的小母虫,所以我就只当没看见。现在过了七年,想来已经长成会下蛋的大尸虫了!”
杨苗子一听就坐不住了,“嚯”地站起身来问道:“你是说……尸虫在这娃儿身上会长?”
“他是无命道体转世,又得无道魂投生,乃是正子极阴极阳之时出生,尸虫在他体内成长有什么奇怪的!”戚先生说起这些的时候,颇有炫耀之意。
杨苗子却不管那么多,过去握着我爹的手便激动地恳求道:“老乡,你儿子不是苗裔,就算养了尸虫来也不能用,现在请你们同意让我拔了他所中的五害,我会一辈子感激你们的救命之恩的!”
我父母一听自然大喜,因为我身上已经七年的五害,连白苗长老熊寨长都不敢动的尸虫,看来是可以彻底解决了!他们只是不明白,杨苗子为何会说什么我家人对他的救命之恩,要讲恩情也是他对我的恩情才对呀!
还是戚先生说明了原委:去年他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中五害的事了,之所以一直没帮我解决,就是惦着老伙伴杨苗子,怕万一他有状况的时候,我这五害能为他解难!在对付张二爷的时候,杨苗子的护身虫红蝎子被弄死,这护身虫和养虫人乃是性命相连,虫死后养虫人一般也活不过三天。
杨苗子的真实身份是红苗掌门,自然不会因护身虫死而跟着身亡,但虫死之后,他一身本事三天后也必定全失,这对一个学“手艺人”来说,无异于比丧失了生命更为痛苦。
他唯一的转机,就是寻得他人身上的护身虫,最好是尸虫,然后转到他身上养着,这样便可不受影响。
但护身虫就是养虫人的命,谁会愿意将其献出来呢?不懂五害之术的人身上即使有虫,也只是个害人的东西,当不得那护身虫。可没想到的是,虫养在我身上却是例外。
所以,杨苗子给我拔除五害自然是在救我,更重要的是救了他自己!
这个插曲也算当晚一喜了!把杨苗子的问题和我身上的五害解决了后,戚先生他们天不亮就出村去了,心明大师还带走了已无家可归的严朗闻。临别时,戚先生又交待冉娅,说我的魂魄必须每日以母乳喂养,劳烦她千万不可忘记。
村子里第二天一大早便晴空万里,虽然村子里隐隐还有一些臭气混杂在空气中,但久违的日光让大家都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不过走出家门后,他们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张家恶鬼虽除,村民们却仍旧走不出村子半步,因为村里的事还没完呢!
第四十五章 抉择
让村民们受惊的原因,主要还是戚先生他们消灭的那些尸体。村民们本来已经早就对尸体没有感觉了,但那堆尸体实在太多不说,有人还在其中发现了自己死去多时的先人。
我父母也发现了爷爷奶奶的尸首混在里面,忙着去把他们好生收殓后,重新找地方给埋了,他俩本来还想把我曾祖、高祖他们也找出来重新安葬,可问题是他们都不认识那些祖先呀!
除了我家以外,没有其他人再埋一次自家祖先的尸骨,用我爹的话说,张家恶鬼害了很多村邻的命是小事,把村民们最基本的仁义道德给磨灭得干干净净才是最可恶的!
至于出不了村,则是因为上级派了部队把村子给堵住,既不准人进村、也不准村民外出。
隔得两天后,赵副乡长带着人进得村来,不但将堆积如山的尸首给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还向村民们解释说:村里因为饮用水的问题,致使村民们都患上了一种严重的狂想症,并有人因此而丧命!那些尸首都是病重者给挖出来的。上级政府多次派人来医治后,现在已经基本消除了村民们的病疾,但仍需无限期地对村子进行隔离,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以前的幻想为止……
有多少村民相信赵副乡长的话不得而知,反正我父母是不相信的,因为一同前来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个人带了封信给他们,信上只有一句话:两年后我会来带走十五!落款是戚棋。
反正村民们对被禁锢的生活已经适应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实际上即使村子变得正常后,他们仍旧遵循着朝九晚五才外出的习惯,再说村子被隔离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乡上定期会有人将补给送进来……
听着他们的讲述,我心头不禁一阵惆怅!既为村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感到痛心,更为戚先生那封信感到难过。父母亲倒没察觉我的心情,他们半年多来第一次跟我对话,也实在是高兴得过头了。
说完了村里的事,我妈便要忙着去给我做好吃的,她说我半年多来都没吃东西了,要好好补偿我一下。
这简单的一句话,对我的震惊程度无异于半年多以前的那场灾难:半年多来没吃东西,那我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说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成仙了?
最后还是我妈解开了我的疑问,她告诉我,因为我在昏迷无法进食,只能喝一点水,冉娅怕把我给饿死,便把小侄女的大部分口粮分给了我,最后更是干脆在孩子满月后就断了她的奶,把所有的乳汁都留给了我……
我醒过来后的第四天,老熟人王腾越上门来了,奇怪的是他既没穿道袍,也没扎发髻,而是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白口罩,外加一幅宽边大墨镜。如果不是他主动进我家来把那套伪装除去,连我父母他们也都认不出来。
见我已经醒来,王腾越虽然高兴,但好像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把我叫到身前一番打量后笑着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出生后三到六个月,是婴儿正式开智的时间,你这婴儿魂七个多月才重新修成,那算是发育迟缓的了,还不及你家侄女呢!哈哈哈……”
笑完之后,他又对我父母解释道:“从村子被隔离到现在,我每个星期都跟送物资的工作人员来村里一次,身份是防疫消毒员!”
我父母见到他自然很是高兴,除了热情款待外,还责怪他既然随时都来,何不经常上我们家的门?
王腾越对我父母也很客气,连连解释道:“隔离村子,固然是因为这些鬼鬼神神的事搬不上台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村民们身上的戾气太重,放他们出去就算不被有心人利用,自己早晚也得出事。我进村来,表面上是消毒防疫,实际上是来封闭村里那些戾气的!”
我爹一听就紧张了,连忙追问:“村子不是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吗?还有什么戾气需要封闭的?”
王腾越之前表情还算平静,听得我爹发问后突然就变得有些不淡定了,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站起来对我爹作了一揖,郑重地说道:“鹿善人,贫道有一事相求!”
他这突然的举动把我爹给吓了一跳,忙跟着站起躬身下去,惶恐地回道:“王道长可千万别这样折杀我了,你是我们村、我们家的大恩人之一,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我能做的必定尽力而为!”
重新坐下后,王腾越开口道:“我想请求你们同意,让十五做我的不记名弟子!”
我爹脸上一喜,他知道王腾越的本事,又听说他是什么门的掌门人,我要是被他看中,那岂不是天大的喜事一桩?所以连忙点头应可。
但我妈却犹豫地插话道:“王道长看中小儿,那是我们鹿家的荣幸!只是……那戚先生说十五是他的人,还说一年多以后就要来把他带走,我们家十五的命是他救的,到时会不会……”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王道长说了,收十五为徒是不记名的弟子,那意思是只传他手艺,不做真正的师徒,这跟十五是戚先生的人并不冲突!”我爹懂的多一些,打断了我妈。
王腾越却解释道:“那戚老头跟我十多年的交情了,倒不必考虑那么多!他是巴不得十五学的本事越多越好呢!我之所以要相求,乃是有原因的,你们也别忙着答应,听我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先考虑几天再说!”
“我知道十五的命是借来的,戚老头只知此生要不断为他借命,以让他的道体道魂延续人间,却不知实际上他的命里是带着一个转机的。”
“上回他能代替我在纯阴北极阵里勾陈一的位置,我就发现这个转机了,沉睡多日重修元魂对他无碍这事,最先还是我醒过来后对戚老头提出来的,否则他当时就要施术唤醒十五了!”
“他的转机就是,把元魂重新修复完整后,将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生命,从此不用再靠借命为生!而他现在醒来,说明元魂已经开窍,修复得很完整了。”
王腾越的话不但让我父母兴奋不已,连懵懵懂懂的我听着都不由得欣喜万分,听他的口气,我醒来后就跟正常人一样,不用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了!
奇怪的是王腾越见了我们的反应后神色更凝重了,缓了一缓才接着说道:“虽然如此,但他的生命里也有一个禁忌,除了学习戚老头那一门的借命传承外,其他手艺只要一上手施展,好不容易借助鬼修、北斗七雷等天时地利修复的元魂立即又会变得残破,今后又将是无穷无休的借命生涯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天而降,立即浇灭了我爹之前的热情,微笑僵在了他的脸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决策。
冉娅本来在帮我妈烧火,听了王腾越的话后忍不住问道:“既然你知道有这个禁忌,为什么还要想着收他为徒呢?”
王腾越满脸愧色,顿了一下后才低低地说道:“我家门不幸,唯一的一个徒弟伙同几个门人,跑到河南、陕西一带,专门协助盗墓者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上面催促警告了我几次,要是再不去清理门户的话,恐怕整个太乙宫一脉都将招致灭门之灾,而你们村的事又放不开,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冉娅还要还嘴,我爹伸手示意制止了后,试探着问道:“你们太乙宫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要清理门户派得几个能手去就是,何必非要你亲自出马?”
王腾越脸上又是一红,低声回道:“说来惭愧,我太乙宫虽有三十六子弟,但大多是纯修道和炼丹的闲人,我那徒弟根基不错,修为和我不相上下,所以……”
“不是还有戚先生他们吗?你跟他们是朋友,请他们代劳一下就是了,连恶鬼张二爷一家他们都能搞定,还搞不定你一个徒弟不成?”冉娅始终没能忍住,又插嘴道。
“要是请他们代劳,自然也能搞定!但如不是我太乙宫亲自出手的话,从此后存在了近两千年的太乙宫也无颜再传承下去了!”王腾越无奈地耐心解释。
我曾跟他们并肩战斗过,看他一个对赵副乡长都不给面子的人,此时却窘成如此模样,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过去他面前便是一跪,大声叫道:“多谢师父愿意教导!”
王腾越见状后并不是很惊喜,看着我严肃地问道:“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还有,你学了我的手艺后,要做的事你可知道是做什么?那可是要对付张礼光和他妈那两个已经变得更恶的厉鬼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