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初学道法
“什么，张礼光和他妈……”
我们全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问，连我那正在杀鸡的哥哥都惊异地问了一声：“你们上回没有把他们杀死？”
王腾越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回答道：“上回收拾张巫那个汉奸老鬼的时候，虽然最后天雷落下把那两个厉鬼的尸身给毁了，让他们再也不能继续鬼修还阳，但后来十五的元魂破裂，昏了过去，大家都忙着过来给他护阳，就没顾得上追他们！”
说着，他忽然伸出右手食指过来，在我脑门上画了一个太极图案，像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十五这个不记名的弟子，我收了！”
我爹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脸上带有忧色，但还是客气地说了句：“多谢王道长看得起小儿！”
把我扶起来后，他却向着我跪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十五，你我只有传艺之实，没有师徒之名，而且是我有求于你，传你本领是为了自己抽身，所以实际上我是不能受你刚才那一拜的，此时我拜还给你，希望你以后除了我的本领以外，也能领悟到我道家公平的精神！”
我赶紧将他扶起后，他才又接着刚才的事说：“其实把你们村子隔离，张家母子也是原因之一。我们察觉再找不到这对野鬼踪迹后，怕他们出去伤害更多的人，所以就由云峰道兄在张巫沉入地狱的位置打下了一枚泄阴锁，给本来已经完全封闭的龙眼留了一丝孔。”
“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吸引他们，因为龙眼里的至阴之气，对任何鬼魂都是极大的诱惑。但这样做有一个风险，那便是给张巫也留了一线生机。”
“本来张巫沉入地狱之后，千年之内修为全失，再也无法得见天日，可龙眼开了一丝孔后就说不定了，要是有得厉鬼甘愿献身破坏泄阴锁，让阴气重现龙眼重开的话，最多十年，他便会卷土重来。”
“所以我必须每周都来查看，泄阴锁是否能锁住阴气，张家母子是否回来吸收阴气，如若遇到，便将其消灭！”
听了他的话，我妈停下手中活计，担心地说道：“如此说来，张四嫂和小光还留在村里，那村民们岂不是还在危险之中？”
“这倒不用担心！”王腾越安慰道：“心明大和尚临走之时化了他的一颗佛珠在村里，所有村民都被佛光所罩，就算再恶的厉鬼，在村里也是不敢再冒险害人的，除非村民出村，佛光散去。”
我对他的话也能领悟，便提出心头疑问：“那你们的那些工作人员进来呢？或者他们去外面上别人的身以后进来害人怎么办？”
王腾越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满意，赞赏地回道：“工作人员进村来便也同样受佛光笼罩，不用担心！而张家母子如果上了别人的身进村来，那只会一进村就令他们魂飞魄散，所以他们是不敢的！倒是得提防村里人的戾气，怕有人心生邪念，主动招魂上身，那可就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说完之后，他掏出一本经书递给我，语气一转，一幅严厉的样子对我说道：“这个星期之内，你必须把前十页上的二十四道口诀给我倒背如流，否则下次我来就打你屁股。”
他这脸变的有些快，令我一时无法接受，接过经书后呆在那不知所措。
谁知他说完之后，又是一幅和蔼的表情解释道：“教不严、师之惰！你要学本领，不下苦功可不行！快些学好了，不仅是在帮我的忙，也是在保护村民、保护家人，甚至是在保护你自己！”
我觉得王腾越有点像我们的语文老师，那家伙在课堂上也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下课之后，却跟我们一起捉迷藏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
那天王腾越是在我家吃了饭才走的，他虽然是太乙宫的掌门，正宗的道士，但却不禁荤腥，不但大口吃肉，还主动找我爹要酒喝，最令我们想不到的是，他告诉我们自己不但结了婚，还有一个儿子呢！
他给我的那本经书看来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因为上面全部标注了汉语拼音，上边很多我不认识的字都能念通，这倒省了我很多麻烦。那些口诀又都不长，所以还只三天，我便把二十四道口诀背得滚瓜烂熟了！
隔了一周后，他又来了，还是那幅装束打扮，进我家的时候也是鬼鬼崇崇。检查完我的功课后很是满意，便又扔给我三张符纸，要我一周内要依葫芦画瓢学会自己画出来。
这次他没在我家吃饭，安排完了之后在背着个喷雾器在村里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便急急走了。
说起画符，那可比画画难多了，我是各种方法想尽，那一个星期也没学会一张，好在那个星期他竟然没来。
那时已经开学，但村里的孩子肯定是不能再去上学了的，对于我这种学习成绩名列前矛的学霸，不能上学无异于一种折磨！所以整天就只抱着那三张符纸在地上比划。
练来练去都没办法画出，我便耍了个小聪明：干脆不练了，把整本经书全部背完！这样如果他怪起来的话，我也好有个托辞。
等到又一个星期的时候，王腾越来了，见面就要我画符给他看，我也不拒绝，合出一张来慢慢地先对照着画，心想这画得出画不出先不说，起码让他知道我是练过的，至少可以说明我的态度端正呀！
但在我看着那张符纸的时候，心里忽然就冒出一句经书最后一页的口诀，默念两句后心关一静，那道符纸的文字图形竟印在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自然而然便下笔画了出来！
再拿第二张符纸出来，又是一句口诀对应着冒出来，同样是念过口诀便已了然在心……
当三张几乎像是原版一样的符纸展现在他面前时，我看见他脸上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又有些嫉妒地说了句：“我这近水楼台，居然没先把你弄到手，这岂止是眼拙，纯粹就是瞎了！”
不过这次他没夸我，只是又拿出一本经书给我，安排说要我照着上面的图形练习走路，并指定了要学习的步伐图形。
等他走后，我也学乖了，见光看着图形走无法完成后，便看着那些图形沉思，看能不能随心想起几句口诀。
第一天虽然没有成功，但第二天我就把他指定的五个步伐给走了出来，第三天便所有步伐都能慢慢走上一遍了。当然，功劳仍旧是那些口诀，虽然不像画符一样可以随口指挥双手，但只要心静下来一沉思，自然就会冒出一句口诀在心，走起那些步伐便不觉得困难了……
就这样，五个星期后，我记住了一百二十八道口诀、三道符纸、十六个步伐和九道手诀。
而在我学成这些后，王腾越终于开始教我所学这些的用途了。主要有三个：第一个是观人心善恶；第二个是观天象地气；第三个则是观阴阳交替。
同时，他也给我安排了任务：
每天去当初张二爷沉下去的地旁边察看一次，看是否是阴气外泄，泄阴锁是否有被动过的痕迹。如果有异常，那就用正道符、天罡步加招阳口诀解决；
每周必须串门看遍所有村民，感觉他们身上的戾气是不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如果感觉有人戾气大增或行为异常，便用驱邪符、锁魂手诀和正心口诀解决；
每三天去一次张家被天雷击成废墟的老屋，以及地塘边炸烂成平地的圆坟旧址观察，看是否有张家母子活动的鬼气。如果能感受到鬼气，立即用镇鬼符、地煞步和请阴差口诀，将其就地打散。
这次他离去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应该是去清理他们太乙宫的门户去了！
而我也没有想到，在他这次告别的第二天，我所学的那些东西便派上了用场。
第四十七章 首试身手
村民们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有的是出于防范别人保护自己、有的是之前被鬼迷过而内心惭愧、还有的是因闹鬼而结下了仇恨，也就是王腾越说的身带戾气……
但是这天早上，我还正躺在床上，害羞地闭着眼睛让冉娅给我“喂药”，我爹忽然神色匆匆地闯进房间来，又连忙退了出去，嘴里大声叫道：“十五，不好了！我见好多人闯进李毅坚家里去，说要让他家父母和儿女来偿命。”
我一听就急了，翻身下床便往外跑，急得我爹连忙招呼我哥一起提着大柴刀跟在后面。
那李毅坚之前被恶鬼所灭，不但杀了自家老婆，暗算了同样被鬼所迷醒来的严小靖，后来更是和严万桥一起残杀了六个村民，被他所杀的村民分属五个家庭，这五家人在村子里的事被解决后，可一直没忘记这份血海深仇。
虽然李毅坚本人被严朗闻那个猛人以牙还牙给砍了，但那五家人心头那口恶气却未因此而散，积累多天后，终于联合起来要他家父仇子还、子恨父当……
跑到李家院子前我就惊呆了：李毅坚年迈的父母、四个儿女被五花大绑，一字儿押了跪在他家院门口，六个村民手持铡刀、杀猪刀分站在他们身后，要不是站着的村民手里武器各一，甚至还有个女的扛着把斧子也站在那，我还以为穿越到古代的行刑场里了呢！
更多的村民则围在一边，有的忧心重重、有的幸灾乐祸……
一个我们叫六表奶的老太太站在一边，正在数落李毅坚活着时的“十八条罪状”，看来她罗列完以后，便是那些“刽子手”下刀之时！
“六表奶，刀下留人！”我怕自己来不及阻止这六个人，见六表奶像是个总指挥，赶到后便先向她求情。
六表奶停下“审判”，回了两句什么我没听见，因为我叫出之后立即开始静心沉思，心里不断地念着那道“通灵咒”的口诀。
不过在我念完后能感觉周围气场的时候，却听我爹大声回道：“谁敢伤害我家十五试试，看我鹿义方不把他大卸八块才怪！”
我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便赶忙掏出一道“驱邪符”，对着身边的父亲胸口拍去，嘴里叫了一声：“醒！”
先对自己老爹下手，是因为我在念完咒语时，立即感到他身上竟然也带着重重的暴戾之气，如不除去的话立即就会转为杀气。
还好符咒拍到后，我爹身上戾气立除，缓缓地放下手中柴刀，只痛心疾首地说了句：“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同吃一塘水出生长大，冤冤相报又何必呢？”
他的话引来的是一片鄙夷、一阵哄笑，仿佛他的话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顾不得那么多，再回头看六表奶，同时用心感受她身上的气场。
这一看不得了，只觉她身上戾气爆棚、已经全部变成了腾腾杀气，明明很慈祥的一个老太太，在我眼里却比一只饿红了眼的大灰狼还要狰狞可怖。
看清楚后，我有些生疏地慢慢踏着“正气罡步”，一步步身她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念叨：“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我所念的，并非王腾越给我那本《道法经》记载口诀，而是南宁浮休道人文天祥所作的“正气歌”，关于这位民族英雄我那时其时所知并不多，这首“正气歌”也是我在踏出“正气罡步”时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因为以前我根本就没学过……
十二步踏完，我已来到六奶奶身前，“正气歌”也只唱得八句便戛然而止，抬起手中“驱邪符”便往她右肩按上。
我没停留，在六奶奶身上按过“驱邪符”后，紧接着便转身快步奔向那六个“刽子手”……
那几人都和六奶奶一样，听了我的吟唱后有点呆愣的样子，像是被我滑稽的动作所吸引。不但他们，周围的观众也是如此。这让我顺利地将符纸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但我却没有敢立即叫那一声“醒”字，因为他们身上戾气都已转成杀气，以我这初学小儿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叫“醒”他们。
所以在扫完过后，我赶忙奔回我爹身边，叫我爹拿火柴出来给我点燃符纸。
我爹身上却没带火柴，等他一溜烟跑进李家厨房把火柴找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闹哄哄的了，主要是因为好多观众有点不耐烦，高声起哄叫着：“砍死李家孽种！”“快动手呀！”“砍死他们报仇！”“斩草除根……”
那些喊声听起来群情激动，但我听着却是心慌不已，因为喊声让其中两个“刽子手”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斧，再不唤醒他们，我之前的一切不但是徒劳，恐怕连我和我的家人也得遭殃……
终于，我爹在关键时刻把我手上的那道符纸给点燃了，我也连忙大声叫道：“醒来！”
那几人和六表奶全都如梦初醒，但其中的“刽子手”之一汤致航醒来时收手不及，手上铡刀仍旧砍下，还好他刀锋偏了一下，只把李家老父的一只左臂给当场卸了下来。
那血腥的一幕和着李家老父的惨叫声，已经是够惨的场面了，大多观众却爆发出一阵极为失望和不满的嘘声。
我知道不把所有村民的戾气化解，悲剧终究不会结束，连忙又让摸出另一张“驱邪符”，接着点燃后大声叫道：“天不清、地不浑，人心自在，善恶不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最后一个字叫出，我顿感眼花缭乱，心头翻腾得厉害，最后终究没能忍住，一口鲜血连着才喝进去不久的母乳狂喷了出来。
看着村民们全都是一幅惭愧悔恨的表情，再不见刚来时的满身戾气，有几个村民还赶紧上前去帮李家人松绑，帮李家老父止血，我长长地出了一大口气，伏在我哥的背上让他背着我往回走了。
我哥把我背进家门后，我妈和冉娅见我的模样便吓坏了！冉娅也顾不上再回房间，把小侄女往我妈怀里一放，便掀起衣服将那圆鼓的胸脯往我嘴里塞来……
我既害羞又很感激，因为几口母乳下肚后，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立时就清醒了许多，精神也为之一振，只是四肢仍旧无力，只能躺回房间床上休息。
不过我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这是我第一次行那道法，虽然惊险万分，但总算没给王腾越这个不记名的师父丢脸，成功救下李家六口人命不说，还把村民们的戾气都成功化解。并且我有感觉，此法施过，往后村里再也不会有人的戾气可以达到要忘记王法、忘记天理而去残害人命了！
唯一让我不安的是，纵然我不顾一切地化解村民戾气，还是让李毅坚的父亲断了一只手。在我看来，那可怪不得汤致航心狠手辣，主要原因还是我手脚慢了、准备不周所造成的。
本以为这事一过，我的任务便只剩两件了，因为村民们戾气既除，那也用不着每周去串门了的。谁知却因为此事，又牵连出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来！
问题还是出在李家老父那条断了的手臂上。砍下他那条手臂的汤致航身上杀气解除后，见自己把人家手砍断，当场就懊悔得跪地痛哭忏悔，最后还是李家人反过来相劝，这才把他给劝回了家。
但当天深夜，悔恨不已的汤致航一时没想通，竟翻出他家里的半瓶敌敌畏一饮而尽，等他家人第二天醒来时，他独自一人扭成一团倒在床下，尸体都变得僵硬了。
第四十八章 鬼抬棺
在我把村民的戾气除尽之后，大家终于不再那么冷漠了！听说汤致航死了，他们都很难得地主动上门，前去帮忙和慰问。头天被他给砍断了手的李老汉家，因为反过来过意不去，还把家里的一头肥猪给牵了过去，让乡邻们帮忙杀了用来替主家招待乡邻。
虽说这次汤致航又是横死，村子也还在被隔离之中，但在村里恢复正常后，特别是我把戾气解除后，大家好像都没有了出事以来的那种恐惧感，按着一贯的风俗入棺设灵和挂孝。有稍微懂一点的村民还在村里头给他看了块好的墓地，并按以往的惯例翻老黄历，把出殡日期定在了两天之后。
我爹怕汤家的人夜里害怕，晚上还跟着乡亲们一起去陪孝家守灵。而我妈到了晚上也是几乎没睡，这村里恢复正常后还是头一次死人，她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在汤致航死的那天夜晚倒也还一切正常。
所以第二天，村民们帮着主家弄了饭菜，吃过晚饭后便大多都回家休息了，毕竟过了这一夜就出殡下葬，村里现在没有外来乡邻好友帮忙，那些体力活得大家自己解决，所以再陪下去可就熬不动了。
那应该是在夜里十一点半左右吧，一阵尖厉的哭叫声忽然划破夜空，不但听得没睡的人胆战心惊，也把睡着的人全部吓醒。
那时我父母早就已经搬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睡去了，我除了让冉娅给我喂“药”的时候，也是单独睡一个房间的。
我爹听到那声凄烈的惨叫后，当即一个翻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冲到我房间叫我：“十五，把你的狗牙和所有符纸带上，我们过去汤家看看！”临出门时，又交待我道：“把那个气体打火机也带上，莫要又出什么乱子。”
我有些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自从那天首次施展道法后，我就一直感觉身上没有力气，随便动一下就很累很虚。到得后来我爹等不及，还是他返回家门把我给背着出去的。
去往张家的路上，我见好多村民都出了家门、借着月光朝着汤家那边跑去时，心头不由得颇感安慰，心想自己累那一点也值了。
但是，汤家不断传来的阵阵惊恐叫声也让我心慌，用王腾越教的观阴阳交替法感受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村里有任何阴气笼罩。
我们去到汤家堂屋的时候，只见死者汤致航的老婆、他两个女儿和他老母亲四人缩了躲坐在堂屋角落，全都瑟瑟发抖惊恐万分，连看见村民们进来后都没回过神来。
奇怪的是堂屋里一切正常，除了人死之后正常的那种淡淡尸味，也没有一丁点阴气。棺材下面的安魂灯依旧亮着，灵牌前的香烛也是燃得好好的。
可能也正因为此，村民们进去后都没有什么恐惧感！他们可是见过“大风大浪”又被大灾洗礼过的，轻易也很难吓到他们了。
面对大家的安慰和询问，汤家老母亲只是颤抖着身体念叨个不停：“小宝，小宝……他没死，要从棺材里……从里面出来！”
“小宝”是汤致航的小名，听他妈这样说时大家慌了，有人就赶紧去查看汤致航棺材，我从我爹背上下来后，也连忙又默念了一遍“阴阳通灵诀”，沉思下来去感应周围气场。
不解的是，不但我清楚地感受到了淡淡的尸味，村民们也没发现棺材有什么异常，而且我也再次确认屋内没有阴气存在。据王腾越说，除了被鬼害死并立即迷惑的魂魄，正常人死了之后三魂消散，人魂得至少七天才会释放阴气，所以新亡人汤致航也是没有阴气的。
村民们又回来劝说汤家人，解释说汤致航死的时候尸身都硬了，入棺时身子都很难弄直，而且棺材是用松香密封过的，别说死人，就算真是个大活人躺里面，要不了两个小时也得闷死。
他们认为汤家的人是伤心过度，加上村里才出事不久，所以心里紧张导致胡思乱想。特别是汤家老母亲，她老伴几个月前才被李毅坚在村里给砍死，尸骨都没敢去收，后来被张二爷招唤来对付戚先生他们，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所以这汤老母定是太过思念和伤心。
汤致航老婆见村民们到来，稍微镇静了一些后却肯定地说：“即使娃儿他爹真的死了，那肯定也是要诈尸的！刚才我们全家听得清清楚楚，他在里面大声喊‘儿子、儿子，快来把我带出去！’还说‘我就是你亲爹，不信你去问你妈’什么的。”
这下村民们更不信了，汤致航明明只有两个女儿，哪来的什么儿子？即使是传说中的诈尸，也不可能那样叫吧！
于是他们又向汤家的一对女儿询问，但得到的答复居然跟她们奶奶和妈妈是一样的，说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事实确实如此。
大家便也不再多说，只安慰他们说再过一夜将他埋了就好了，要他们节哀顺便！好心的村民们还决定继续留下来，陪着她们一家再守这一夜的灵堂。
我爹见真的没什么大事，便打算把我背了送回去，然后也过来跟大家一起陪汤家的人。
他背着我刚出门下完台阶来到汤家的院坝，便被堂屋里骤然响起的一阵惊叫给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我给直接从背上甩下来。
待把我放下地回过头后，我爹也惊住了，大声叫道：“十五，快……快施法，又闯、闯……鬼了！”
我顺着他的眼光向汤家堂屋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张二爷复活了！
但抬头看天，很正常！用心感应周边气场，也很正常！
又揉了揉眼睛，确实没有眼花！那汤致航的棺材，在没有任何人动的情况下，自己悬空，然后慢慢地移向堂屋正中，又慢慢地从堂屋里悬空着向门外出来……
而村民们则被吓了躲在堂屋的各个角落，那神态表情，比刚才汤家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没见识过那晚张二爷的飞棺，自然也是被吓着了的。
我只怔得一刻，便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虽然以前见识过张二爷的棺材横飞而出，但现在不可能是他复活。
首先，张二爷已经被消灭了。现在天气各方面都很正常，完全没有鬼怪作乱的阴森恐怖感。
其次，现在汤致航的棺椁也没有任何要攻击人的意思，只是像被隐形的人将其抬起慢慢走出房外一样，说白了就像是鬼在抬着棺材走而已！
我的阴阳眼被戚先生封住以后，已经看不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了，不可能用眼睛来找到这超自然现象的根由。但无论如何，鬼抬棺都不正常，特别是村民们的惊吓如果不及时安抚，那必将又会酿成一股躁气，时间长了，重新回到那戾气冲天的过去也有可能。
所以我没理会那具正从台阶上缓缓移动下来的棺材，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月大声唱道：“月本无光、道向太阳！星辰耀动、人心不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同时憋着一口气走出一圈“八卦步”。
这是《道法经》里记载的一段“劝人行善诀”，王腾越没教过我，我也是纯粹沉思后即兴想起的。
一圈走完，口诀刚好唱罢，抬头看村民们时，仍有好多女乡邻仍旧缩在屋里，但大多男乡邻都跟着棺材走了出来，他们脸上仍旧惊奇，却已不见惧怕之色。
我爹也是一样，待我走完“八卦步”后，连忙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我，开口建议道：“这事太奇特了！肯定是有什么鬼物来抬小宝的棺材。十五，你得用符咒把鬼物赶跑，把小宝的棺材给拦下来。不然要是出什么乱子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我何偿不想呢，可我真的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呀！我身上虽然装有三种符纸，可感觉没有一种适合；我虽然会一百二十八道口诀、十六个步伐和八道手诀，但同样找不出该用什么方法。
所以我只是伏在我爹的肩上，对着村民们安慰道：“大家别慌，这是汤大叔显灵了！他怕累了乡亲们，所以自行移往墓地，这是汤家的福气，也是大家的福气呀！”
我说的完全是鬼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村民们信了，不但不再害怕，还跟在棺材后面，说要记住汤致航的这个举动，以后自己死了也这样，不给家人和乡邻添麻烦。
我心里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连忙叫我爹背上我，不紧不慢地跟大家一起尾随在自己移动的棺木后面。
第四十九章 惊险镇棺
棺材自己悬浮在空中，一点一点地在向前走。大家鼓着勇气，拿着火把和手电筒，再加上皎洁的月光，仍旧跟在棺材的后面移动……
我却是越看越不对劲、越看心里越是焦急。村民们是正常的，村里的阴阳之气也是正常的，但这汤致航的棺椁绝不正常！我看出来了，确实是有东西在抬着那东西，因为还能看到它飘着走时有节奏地上下晃动；最不正常的是，它不是走向事先看好的墓地，而是走朝那晚张二爷沉下去、心明大师打下泄阴锁的地方。
而且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现象，那口棺材出来的时候是绕着我们父子俩走的，在我爹背着我跟在他后面的时候，我们追得近了，它便走得快些；我们要是停下或者慢慢走，那它也就会跟着放缓速度，明显是在保持跟我们的距离。
知子莫如父！我在父亲背上躁动不安的情绪被他感觉到了，走着走着便站住，等大家尾随棺材走得一会后，才转过头轻声问我：“十五，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那小宝的棺材是鬼物来抬着走的？”
“应该是！可我感觉不到鬼气，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和解决！”我无奈地回答后，怕他太过担心，又安慰道：“如果是鬼抬棺的话，速度应该不会那么慢，你看那棺材飘走的速度，还没有人抬着走的一半快。”
我爹叹了一声后，慢慢地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按理说这汤小宝不应该变成恶鬼呀！去年那事解决后，因为村里面是第一次死人，所以昨早我来帮忙将小宝入棺的时候，还专门放了一枚戚先生以前给我的那个镇邪钱进去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的话让我脑海灵光一闪，忙问道：“那些铜钱你还带在身上吗？会不会是因为有了铜钱镇压，才让那棺材走得那么慢的，而且它怕你身上的铜钱，所以才会刻意地想避着我们。”
我爹却摇了摇头道：“剩余的铜钱我没带在身上，那东西可是戚先生给的宝物，带在身上万一弄丢，又再来个**烦的话咋办？”
但他才说完后就又像醒悟似的，躬着腰抬起左手，反转过来往自己颈后一抓，将我脖子上垂下的狗牙抓在手上说道：“我知道了，要真像你说的鬼物怕我们，那要么是怕你这初入道门的小道士，要么就是像以前张家恶鬼一样怕你的这狗牙。”
这一番交谈让我看到了希望，于是让我爹把我放在原地慢慢走，他自己赶上前去，看看棺材的移动还会不会随他的节奏而变化。
我爹很快就回来了，一把将我背起后说道：“还真的就是那样，鬼物忌惮的是你或者是你身上的东西。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把你抛过去骑在棺材上把它压下来吧？”
“我是不能过去的，就算你们把我抛过去了，我也骑不住那棺材。”我笑了一句，接着又建议道：“不过你可以试试把我的狗牙扔上前去，看能不能把抬棺的鬼物吓跑！”
我爹有点不情愿，他知道我这狗牙乃是驱鬼利器，怕扔出去给砸坏了。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接过了我褪下来的狗牙，背着我快步跟了上去，并在瞅准机会后，便将那狗牙朝棺材上扔了过去。
狗牙砸到棺盖后，那棺材忽然像失去了力量似的，“啪嗒”一声便真的就砸回了地上，幸好那段路下面都是泥巴，这才没有让棺材给砸坏。
村民们显然已经适应了刚才的怪象，就算棺材没往选好的墓地走，以及现在自己落地他们都不觉为奇！有人还议论说这阴魂自己选地早有先例，人抬着走有时也会莫名地走到某处就抬不动，或者抬杠断裂之类，那就是阴魂自己选定了地方。何况现在是棺材自己走的呢！
只有我知道真相不是那样，因为在棺材落地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了有鬼物飞走的“呼呼”声，最先我以为是风声，但现场没有起风呀！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感觉不到鬼的阴气呢？难道说这鬼非同寻常，能很好地压制自身的阴气不成？
我爹舍不得狗牙，见棺材落地后连忙奔过去捡回来，挂回了我的脖子上。
但还没给我戴好，那诡异的一幕又再发生汤致航的棺材又慢慢漂浮起来了！慌得我连忙叫我爹赶紧将狗牙拿下来再甩过去。
然而这次失败了。我爹看准后把狗牙甩过去的时候，那棺材猛地就向前窜开，好像抬着棺材的东西已经察觉，所以故意避开我的狗牙。
我爹顾不得村民们有些惊讶的表现，跑过去又捡起狗牙继续扔，但仍旧被棺材向旁边闪让了躲过……
见棺材离张二爷沉下去的地方已经不远，我赶忙大声提醒我爹：“爹，先拿着狗牙去薄荷地守着，千万不能让棺材去泄阴锁那里！”
张二爷沉下去的那块地，也就是心明大师打泄阴锁的地方，因为常年生长得有一片野薄荷，所以我们都叫那薄荷地。
我爹和那棺材像老鹰捉小鸡地一番奔跑后，早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听得我的声音后，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奔到薄荷地那站着，不让棺材靠近。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棺材的目标果然就是那里。我爹拿着狗牙站过去后，那棺材真不敢靠近，但却一直围着薄荷地周围打转，似乎要跟我爹比耐心。
但我那一声吼也带来了严重的后果，村民们站在不远处似乎又有些躁动，有的人已经慢慢地向后退，想要逃离的样子了。急得我赶忙又大声吟唱那“劝人行善诀”，但由于再也无力踏那“八卦步”来配合，这次的安抚村民们的效果简直就可忽略不计。
眼见暂时阻住棺材后，村民这边的问题越来越是严重，有半数人都想逃走，却偏偏两腿发抖走不了了，还有一些村民对我那他们听不懂的吟唱好像很反感，不断投来厌恶的目光。
再这样下去，我爹耗不过那诡异的棺材不说，这些村民出了问题才是大事！我连忙停止吟唱，静下心来思索办法。
心一静，脑海就转得快一些。我决定还是从能辟邪镇压的方面想，这一想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连忙吩咐一个看起来还未生出躁气的村民：“李三叔，麻烦你赶紧跑去我家，叫我妈拿铜钱给你送来给我。”
那李三叔两天前曾亲眼见我阻挡了六表奶他们的暴行，听了我的话后也不问缘由，快步朝我家冲去，没一会便拿着被我妈穿成一串的铜钱来了。
我没接那串铜钱，而是接着请李三叔帮忙：“麻烦你尽快想办法过去汤大哥的棺材边，把这串铜钱搭在棺盖上！”
李三叔仍没一句多话，蹑手蹑脚地向薄荷地靠近，等棺材转到近处时忽然奔了过去，一个甩手便将铜钱稳稳地搭在了棺盖上。
这次我又赌对了：那棺材再一次轰然掉下地，一动也不动地摆在那了！
“看来这里才是汤大哥自己选的最佳位置，大家也别麻烦了，快找工具连夜把他埋了，要是夜里下个雨什么的，那可就辜负了他减轻乡邻负担的一片心意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充当起安抚人心的角色。
棺木落地后，村民们镇定了许多，可能是听我这小孩子的话还有点道理，便一齐赞同，纷纷回家取锄头等工具去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后，反而感觉双腿打颤，小心脏也跳动得格外厉害。深呼吸了两口才趁这没人的空档，把我爹喊过来，叫他快去找什么东西将那串铜钱固定在棺盖上。
那晚我是等一切都安排妥当，直到汤致航的坟茔垒起来后，才和我爹一起被他背回家的。而在那里等待的时候，包括最后回到家里，我都一直在打颤，连坐在地上也要找个土坎子靠着才能坐稳。
这次除了更累让身体变得特别虚弱外，主要原因还是心里的恐惧感，因为在汤致航的棺木二次落地时，我清晰地听到张大妈和张礼光惨烈的嚎叫声……
第五十章 死鬼求情
汤致航的葬礼就那样在夜里匆匆结束了，没有再发生什么怪事！他的死甚至还留下了一段佳话：人死了之后不连累家人、不劳累乡亲，自己给自己选地抬棺……
只有我家父子知道他的死是有多惊险，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棺椁如果去到薄荷地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想来绝对是要让村里出问题的；而且他下葬的这晚，村民们两次都差点又再次集体疯狂！
所以即使事情已经过去，我们的心也没能真正平静下来！我仍按王腾越的吩咐，每天去薄荷地查看泄阴锁的情况；隔得两天就去一次张家老宅和圆坟的旧址，观察有无张家母子活动的迹象；一个星期去乡邻家转转，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而我家人的担忧则更多了一层：我的身体状况更差了！外出基本都要靠我爹或我哥给背着，在家也基本上都是冉娅不离身地贴心照料。
汤致航死去约十天后的一个中午，冉娅将躺椅搬到院子门口的柿树下，让我躺在那阴凉处休息，她自己则背着小侄女在院子里洗衣服。
躺着温习了两遍《道法经》上的口诀后，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着睡着，便看到有个人影直奔我们家这边走过来。
村里虽然已经正常了很久，但仍旧没能改变村民们轻易不出门的习惯，像我这种路都走不稳、但每个星期还坚持去串门的人，已然成了大家眼中的另类。所以见有人向我家这过来，我便觉得有些稀奇。
等那人走近后，我就不是感到稀奇而是惊奇了！因为来的是一个死人，或者说是一只死鬼，就是服毒死了十天、还闹了一出鬼抬棺的汤致航。
我抬头看了看天，柿树枝叶缝外烈日当空！转头看向院内，冉娅仍旧背着小侄女坐那洗着衣服，对汤致航的到来浑然不知！连忙翻身坐起，却发现我的身体仍旧双眼微闭靠在躺椅上。
看来我不但大白天见鬼，还又旧疾突发了！不过看见自己脱离身体后，我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鬼对我来说以前就已经是见惯了的，再说他此时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最主要的是，现在我好歹有了王腾越传授的一些本领，要是他想对我家不利，看我不用镇鬼符打得他魂飞魄散才怪！
谁知汤致航来到我身边后，还隔着两三米便一个扑通直挺挺地跪在我的身边，嘴里叫道：“十五兄弟，救命呀！”
见他向我下跪，我本来想先去将他扶起来的，因为王腾越说过：道家讲究公平，别轻易背负因果，所承受的东西迟早都要还！
但听了他的话后，便把身子一侧不受那一跪，然后才开口冷冷地说道：“汤大哥，你不是已经死了十天了，难道现在后悔了，又想活过来？”
“十五兄弟哪里的话？我死后才知道，自己的阳寿确实已经尽了，再说我是心怀惭愧自己选择去死的，又哪敢再想活过来那种有违天道的事呢？”汤致航见我不受他跪拜，讪讪地站起身来，低声解释着。
听他这样说，我反而不解了：“既然不敢想那种事，你还来叫救命，难道鬼还有命不成？”
没想到汤致航连连点头应道：“是的，鬼也是有命的！只有好好在阴间活着，才有机会根据上辈子的因果功德，排队依次投胎进入轮回。要是把鬼命弄丢，便永远不存在而灰飞烟灭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起阴间的事，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你还停在阳间做什么？赶快去阴间排队呀！”
汤致航支支吾吾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时，这才说道：“十五兄弟，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才来求你呀！”
接着他便娓娓道来：“我死的时候浑浑噩噩，只知自己被阴差抓往地府交差，待得判官把我审判完结，许我的魂回来领取因果时，却发现回到尸身后就不能动，再也无法返回阴间，连棺木外也出不来了！”
我笑了，汤致航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他说自己连棺木也出不来，可他现在明明就站在我家院门前呀！看来这鬼说的话真是不可信，要不人们也不会把没边际的谎言称作“鬼话”了。
他没发现我的表情变化，只顾急急地接着往下说：“这留在人间不按时到阴间报道，那可是违反天道的，不但会失去轮回的机会，我的魂魄也会慢慢地被世间阳气冲散，最后的下场就是把鬼命也丢了！”
“还好我生前对土地老爷不错，让他感念在心，再说我生前除了砍下李大爹那只手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他便前来帮我，赏赐了一道遮阳罩给我，让我能在正午时分出来。”
“来求你也是土地爷的主意，他告诉我，说我的阴魂回棺后被困，是因为我的棺材上被钉了镇魂钱的缘故。只要把镇魂钱取了，我就可以进入轮回了！”
我等他一口气说完，这才笑道：“土地爷既然帮你，何不直接帮你把那铜钱取了？再说你现在既然出来了，何不赶快回到阴间，却来这跟我嗦些什么？”
汤致航一愣，也终于发现我的态度并不太友好了，忙又有些惊慌地解释：“那镇魂钱放时容易取时难！特别是像我这种新故的灵魂，一但被镇之后，不得高人解围那可是取不走的。土地爷虽然是个小神，却也没那能耐！”
“而他给我的这遮阳罩，只能让我在正午时分出来半个时辰，还只能出来一次，活动范围也限制在三十丈之内。这个时候别说鬼门是关闭着的，不得阴差带路根本回不去……”
我知道他活着的时候确实不是坏人，听他这样一说的时候其实也有点心软，但我还是拒绝了，并找了堂而皇之的理由：“那镇魂钱是别人让我们放的，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高人！别说我不敢去取，就算敢也没那个本事！”
汤致航见我不答应，急得又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说：“十五兄弟，你虽然不是高人，但你是道体道魂，这事对你来说非常轻松！我知道是戚先生让放的那铜钱，土地爷都跟我说了，他说戚先生的本意是怕我们村阴气太重，以致人死后人魂虽然轮回了，但地魂不散，最后蕴出假三魂而化身厉鬼害人！”
“可现在你用了那么多镇魂钱，别说三魂，就是有三十魂也动不得了！所以我请你也不一定把所有铜钱都取下来，就只把棺盖上的取了就好！”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我对他的同情顿时就消失了，又是一声笑道：“那土地爷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爹已经按戚先生的吩咐放了一枚铜钱在你棺材里了，我却还要让他把那一整串的铜钱全订在你的棺盖上呢？”
汤致航脸色一变，直挺挺地跪在那呆了一下，然后才低声回答道：“我头七还魂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在被阴差带走的时候，地魂并没有像天魂一样随之散去，而且……而且还在棺内操纵我的尸身吓唬我的家人！”
说着他有些哽咽，不但如此，还流下了两滴泪珠！这倒让我长了见识，没想到鬼也一样会流泪！
抽泣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十五兄弟，我砍下了李大爷的手都愧疚得直接以死道歉，你觉得我死了后反而会做出那种事吗？你要相信我，作乱的真的是我的地魂，而不是人魂！”
这次我信了，因为关于人有三魂七魄的事，王腾越也曾对我解释过一些，据说三魂中天魂为善、地魂为恶、人魂为空！天地二魂生即带来，所以才有“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之说，而人魂则是成长过程中不断修成的，这也是死后评判因果的唯一标准……
天地二魂在人死后通常就散了，也就是平常所说的人死功过消！也有例外的，比如大德之人死后天魂得以留在，继续感化世人向善，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得道了；而地魂如果不散，那也只有一种可能：被阴阳不收的恶鬼所惑！。
但是我相信并不代表就同意，把他扶站起来后，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地问了句：“如此说来，你的棺材自己出来，就是你的地魂在作怪了？换句话说，真的是你自己出来了的！”
我这是在试探他，因为那天他的棺材被铜钱镇下的时候，我可是听清楚那些叫声的！
第五十一章 痴鬼
这一试探，还真就把他给问住了！站在那搓着手哑口无言，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我的语气再次变冷，盯着他说道：“别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取下那镇魂铜钱，就算真的可以，那也是绝不会去做的，因为那镇魂铜钱并非是为了镇你的地魂。”
汤致航擦了擦眼泪，又怔了一会后轻声问我：“十五兄弟，你可否给我念一遍阳煞诀，我听阴差说你会的！”
他这个请求我倒是可能同意，那“阳煞诀”是为了保护鬼物在白天不被阳气冲散用的，他之前就不断抬头看天，显然是自己出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但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等我把口诀念了一遍后，他安心了好多，对我微微一躬身后，又上前来到柿树下，这才缓缓开口：“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呀！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村里所有的一切！”
“说起来还得感谢我大女儿，她最先发现我死了，叫醒家人后便去烧了一大堆黄钱给我，正是因为带着那些钱上路，两个阴差大爷才把村子里的事都告诉了我。那两个大爷原来就是负责我们这一带的亡人事务，所以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在阳世的时候，除了心智迷乱砍下李大爹的手外，以前还做了另外一件亏心事，这事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一直也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天衣无缝的，没想到全部记在判官的因果簿上呢！”
感叹一番后，他忽然问我：“十五兄弟，你知道在你们消灭张家二大爹的时候，他为什么把张四嫂和小光留在最后？你又可曾想过，他为什么在收走自家人性命的时候，全都叫到那地塘里，唯独让张四嫂吊死在院门？”
他的话倒是让我想起那天晚上，张二爷其实是有机会把张大妈给吸掉的，但却跟张大妈一通废话，让戚先生赢得了宝贵时间教我引雷，否则的话，那天戚先生是要舍生取义，让解放军放来人造“七星雷”，再以大悲舍生阵来消灭张二爷的。如果那样的话，别说我们村子，我们整个乡镇可能都早就变成炮灰了。
我可不会认为张二爷是怜悯全乡生灵，最后关头大彻大悟主动放弃了！他一个那么厉害的老鬼，见机会比我这小儿还差不成？
汤致航看见我的脸上表情变化，也不等我回答，自顾接着说道：“我刚才所说的那件亏心事，便是在十六年前，在山背后那个水塘边偷看了张四嫂洗澡！虽然被她察觉后不但没加以责怪，还主动……唉！”
“我也是死了后才知道，原来小光那孩子，竟然是我那唯一犯错时留下的亲生儿子……”
尽管还在懵懂的年纪，但我能听得懂他说的话，惊讶得差点没直接跌在地上。
而汤致航则让我又见识了鬼也会脸红的事实，把头低低垂下后，他接着说：“张家二大爹本来就是个了不起的巫师，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我说的这事能瞒住包括我在内的人，却瞒不了他，当然也瞒不了阴差。”
“所以，小光才会……”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打住，顿了一会后才接着说：“总之就是我们自己作孽，得承受那因果！只是……只是……唉！”
吞吞吐吐一番后，他长叹了一声道：“不说那些了！反正就是因为这层原因，所以我的地魂才会作怪，劝得张四嫂和小光一起冒险前来给我的尸身抬棺，想打开当初那高僧钉在地下的泄阴锁，以助自己和他们长留世间！”
“可你得相信我，那真的不是我人魂所为，我是经过判官审判过的，要是真是人魂的关系，也不会放我还魂，直接就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去了！”
我见他说的虽是实话，但显然是有些话不敢讲，就算他忌惮张二爷，可也用不着害怕呀！张二爷不是已经沉入地狱，龙眼不开便在千年之内再无还阳机会了吗？
于是我决定诱导他一下，让他把话说完，便插话笑道：“汤大哥，你肯定不知道，我除了会‘阳煞诀’外，还会那收魂诀和放魂诀，所以如果有心帮你的话，其实是用不着去取那铜钱的！”
以我的想象，他听了我的话应该是欢喜万分才对，因为我说的收魂诀和放魂诀，乃是把鬼魂收进某种器物之中，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将其再放出来。也就是说，他现在这人魂完全可以不用再回棺去受镇，待得夜间我再放他出来，让他找到阴差后跟随进阴间即可。
又是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后，他才道出实情：“其实我知道，那两个阴差大爷收了我的钱后，什么都跟我讲了，他们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寻找把你带走的机会，所以在你的身边是最多的，你学了些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我算是明白了一些，看来他是害怕阴差怪他泄密，让我有了防备，所以说话才那么不利索。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你放心，那两位阴差大爷自知不够资格来碰你这道魂，实际上也只是想来碰运气捡便宜而已，他们不会也不敢对你不利的。”
说完后，他更是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句：“他们没有说你可不可以降服神，不知你会不会那些镇神的方法？”
看他把话题越扯越远，我有些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听好，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完，然后我用收魂诀把你收了，夜间再放你出来，何去何从由你选择；第二，现在我就念阴煞诀，让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种威胁果然有效，汤致航差点就又跪下求情了，被我拦住后忽然下定决心地说：“我一直相信天理，所以其实就算从此魂飞魄散再不得轮回了，也是没什么遗憾的。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小光和他妈日夜在我身边、魂魄慢慢被阳气所化时的那种痛苦呀！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对不住他们母子。”
说着他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手道：“十五兄弟，我冒险出来向你求情，其实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那对可怜的母子！求你取下镇魂铜钱，我保证带着他们一起进入阴间，让他们接受属于自己的审判，永远也不再来村里害人了！”
他的深情却没有感动我，张家母子的所作所为已经罄竹难书，就算他们现在醒悟悔过，那也是晚了！所以这次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义正言辞地喝斥道：“你只想着和你有过一时之情的露水老婆，还有从来没认过你一天的儿子，可你何时曾把你的结发老婆，以及你刚才说第一时间给你烧纸为你买路的女儿呢？”
这话对他的点化无异于晴天霹雳，呆了一晌后他才喏喏地小声道：“十五兄弟教训得是，亏我之前有脸说那些自认问心无愧的话！不过我也是真的放不下小光母子，毕竟是我自己错在先了。”
我也不再说什么，想让他自己好好思量。不过我也没有绝情到立即念那阴煞诀收回阳煞。
这个决定我觉得很英明，因为他在沉默了一会后，忽然抬起头，表情坚定地接着说：“张家二大爹不吸张四嫂，那是他没安好心，他肯定是想让张四嫂留着，受戚先生他们的天打五雷轰，以解心头那口气！”
“而且！”他说着忽然把嘴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当初小光阳寿未尽而死，以致成为厉鬼不得投胎转世，也是他对这娃儿的惩罚！”
说完之后，汤致航做了个让我非常意外的决定，一头钻出柿树阴影，站在阳光下便朝我说道：“十五兄弟，再见了！你要提防土……”
一句话没说完，慌得我赶紧随手将自己身体胸前那包戴了快八年的土扯下来，对着他慢慢变淡的身影甩了过去，嘴里急急地念了一遍收魂诀。
第五十二章 缘尽
一块凉爽的手帕蒙在我脸上，将我激了猛地醒来。
睁眼看去，冉娅一边用手帕给我擦着满脸的大汗，一边微微笑道：“十五，你别太用功了，看看你，睡着了都在念那些口诀！”
我抬头看四周，仍旧是阳光笼罩下金灿灿的一片，哪里还有汤致航的身影？
对冉娅笑了笑后，我问她：“嫂嫂，刚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院子里那条大黄狗有没有叫过？”
“要是大黄狗叫了都惊不醒你的话，那可就……”冉娅本来想跟我开个玩笑，但话一出口后却发现这话太不吉利，连忙打住。
嫂嫂年纪虽然不比我大多少，但王腾越曾说是她帮我修复的元魂，而且我也一直在吃她身上的“药”，这一年多又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对于我来说，心里对她的情自然很深，不忍见她为我的身体担忧和难过。
见她话没说完神色便瞬间黯淡，眼眶里还隐隐有泪珠在打转，我连忙安慰道：“嫂嫂，我的命本来就是借来的，多活一天就已经是多赚一天了，再说戚先生可以帮我借一次两次，难道就不能再帮我借三次四次？放心吧，我鹿悟仕是他戚棋的人，他可不会让我死的，难说还要我长生不老呢！”
冉娅笑了，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这大白青天的，难道还会有鬼不成？”
我看了看胸前，狗牙和那个装土的小袋子都好好地挂着，不由得开始怀疑刚才见到汤致航的那一幕。
之所以怀疑是有原由的，因为醒来后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遮阳罩，《道法经》上被我背熟了的一百二十八道口诀中，也根本没有什么阳煞诀和阴煞诀，更没有什么收魂诀和放魂诀。
问题是在我醒来后，那些我从没听说过的口诀却仍在心头流转，和其它口诀一样可以流利地背出来，就像是日常背熟了的一样。
这事可是越想头越痛，最后我归结为做梦或者是幻觉，至于那些口诀，可能是其它口诀背多了，心头胡编乱造的吧！干脆也就不去多想了。
不过到了下午，我在去薄荷地例行查看的时候，还是特意跑去汤致航的坟边看了看，见一切正常，就更加肯定自己是做梦了。
心里一释然，加上后来没再发生什么怪事，所以汤致航来向我求情的事，慢慢地便在我脑海里淡忘。
我的身体还是在慢慢变坏，到得后来，自己站立都变得很困难了，基本上算是已经瘫痪，生活里的吃喝拉撒都得靠家人来帮忙。
值得高兴的是，在小侄女鹿思望满岁后不久，冉娅又怀上了我哥的孩子……
那种封闭平淡的生活，说慢固然慢，但说快嘛，也转眼又是近十个月。
说来也巧，这年四月初，就在早上冉娅生下一个儿子后，中午时分村子里便涌进了好大一批人，我爹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对村子的封锁隔离已经结束了。
当我爹像个孩子似的回家来报信时，连未满两岁的小侄女都跟着一起欢呼雀跃，从生下来就没出过村的小侄女，虽然只是跟着大人在起哄，但也足见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大家对自由是有多么的向往！
但获得自由也给村子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就只十天左右的时间，村民们便搬走了一半多！有些举家外出打工，有的则搬到山的另一面去暂时居住，等着慢慢重新建设另一个家园。
村民们显然没有忘记两年前的事，想逃离这个曾经的“**”。用我爹的话说，那些搬走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村里半步了！
刚解禁的那几天，可能是村里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几天了！除了一些人家忙着搬家外，有些亲戚一听说可以进村了，便迫不及待地来探亲走访。两年不见，各种激动的笑声哭声从白天闹到深夜……
我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没几个人，而且是在另外一个县，平时也就是几年不相往来，这次村子出事估计那些亲戚都不知道；而我爹这边也没有什么姐妹。所以要说附近的亲戚，还就只有冉娅的家人，可村子都解禁十余天了，也不见她的家人前来探望。
于是她坐不住了，也不顾自己尚在月子里，在一个早上趁我爹和我哥下地、我妈去清理猪圈的时候，和我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一人出村去了。
到得中午的时候，还不见冉娅回来，见小侄儿肚子饿了哭得“哇哇”大叫，我爹忍不住便去邻村找人，我妈想得周到，还让他背上小侄儿，带着侄女一起去，说让外公外婆看看外孙，还交待说如果冉娅愿意，就让她和一双儿女在娘家多呆几天。
但没过多会，我爹便又背着小侄儿牵着小侄女回来了！原来冉娅根本没在她娘家，实际上她父母早在去年就相继染病去世了，唯一的一个兄弟也从初中辍学，离家出走再无消息。
我妈安慰他，说冉娅也许是一时接受不了那种打击，可能去其他亲戚家走动走动，家里有未满月的儿子，她不会走远的。我妈还说：“小娅最疼十五了，为了十五她那奶就没回过，从思望一直留到了小孙子！她知道在戚先生回来之前，十五一天都不能断奶，所以说不定天黑、最迟在明天就会回来。
可我爹却担忧地说：“我出去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说十五都快成大人了还不断奶，又说什么吃奶也不吃妈的，却去抢着嫂嫂的吃……反正话讲得很难听。小娅嫁来我家本就委屈，要是再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加上现在父母双亡，我是怕她想不开呐！”
没想到还真被我爹给说中了，当天晚上没见冉娅回来，第二天直到等到黑也没见她回来。
这下他们慌了，我爹和我哥打着手电筒连夜外出寻找，只留我妈在家守着我这个病坛子和侄儿侄女。
他们着急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我，没满月的小侄子好办，头天我爹见寻不到冉娅身影的时候，便安排我哥跑去乡上买了袋奶粉回来，可那奶粉对我来说好像并不管用呀！
我爹和我哥是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失望地回来的。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昏迷”了近六个多小时了，我是在晚上十一点就准时昏迷了的。
其实也不能说昏迷，因为我只是又像两年前那样，离开身体飘了起来。当时我记得非常清楚，前一秒钟还跟我妈讲着话呢，后一秒便飘在身体上方，眼睁睁地看着我妈着急地掐着我的人中了。
我妈是一夜未眠，等我爹他们回来时她眼睛都哭肿了，我飘出身体后没有要瞌睡的感觉，在那看她伤心了一夜的时候，心里也甚感悲痛，但却苦于没有任何办法给她一点安慰。
我爹也难过，但他难过之后想出了办法，那就是赶紧去找戚先生！
虽然不知道戚先生身在何处，但我爹是聪明人，直接去找那个赵副乡长，然后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打电话到县里，又经县里联系了部队，顺利找到了王腾越，最后让王腾越给联系到了戚先生。
实际上他大可不必那么费周折，因为戚先生回电话的时候，说他已经赶到了邻乡，正请了那芭蕉凼鲁班医家的胡幺儿一同前来呢！
见戚先生和胡幺儿一齐上门，我父母的高兴程度自是难以言表，连我哥都懂事地赶紧去准备好吃的。
不过戚先生一进门就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十五这娃儿呀，与你们家人的缘分算是到头了！”
我妈的眼泪当即就蹦了出来，她才走了个儿媳，实在是承受不了又要失去一个儿子的打击。我爹也忍不住跟着抹泪。
戚先生见状后安慰道：“看你们想哪去了，我那话的意思，是十五以后不能跟你们长时间在一起，但每年总还是会有几次见面机会的。这是为你们家人好，也是为他好！”
那胡幺儿却仍旧是火爆脾气，见他们婆婆妈妈的又是哭又是安慰，不耐烦地直接闯进房间，冲飘着的我看了一眼后，猛地就把我给抓了下来。
但他没把我送回身体，而是不知怎么弄的，就把飘着那个我越变越小，最后更是把我塞进了身体胸前的那个装有泥土的小袋子里。
第五十三章 供奉往事
我被胡幺儿装进身体的那个小袋子后，知觉并没有散失，对他们与我父母的交谈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能看到他们的表情。
戚先生先是到薄荷地、村里头到处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先是有些得意地向胡幺儿炫耀：“我找的这个徒儿灵性不错吧？你看他还没正式入我九宫门，就已经能独自镇住这鬼抬棺了！”
胡幺儿却有些不屑地回了句：“那是人家王道兄教得好，没有他的传授，现在别说村子，就是你这道体徒儿，恐怕也早就变成真正的道鬼，专门去给那老头收集魂魄了！”
戚先生也不以为意，只是接着问胡幺儿：“如果让他入你医门的话，你觉得他可以做到哪一步？”
“肯定比我厉害，至少他能避开五缺！”胡幺儿回了一句后，又笑了一笑道：“戚老头，你别再想用激王腾越那招，我不会上你当的！他有个什么三伤六疾我可以尽力，但要想来偷师学艺，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
戚先生哈哈大笑，嘲弄胡幺儿道：“同为道门，你的胸怀可差那牛鼻子太多了！”
胡幺儿却正色道：“有你这领导发话，我们会敢有所保留不成？不是我姓胡的小气，他这道体道魂的多少年才出一个？要是我传了先祖手艺给他，别说阴阳两界，就是天道怕他也敢翻天，你说我敢传他不？”
戚先生长叹了一口气后，转而忽然凶起我爹：“你这猪脑子呀！十五只是个无知小儿，可你怎么说也是当爷爷的人了，也不会开动一下自己的脑筋吗？”
我爹被他这一通话给唬得莫名其妙，诚惶诚恐地连忙请教。
“收拾两个连阴气都不敢现半点的抬棺鬼，你却把我辛苦十多年才在一百多座古墓里得来的镇魂钱全部给用上了，你这……唉！”
原来戚先生是心疼那串铜钱，跺着脚开始数落我爹：“那镇魂钱不但能镇阴魂，同样也能镇阳魂。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你那儿媳妇花儿一样的人，之所以嫁给了你大儿子，乃是有人不安好心，想分夺你鹿家福祉的，可你却反应不过来。”
“那镇魂钱别说多，你就是留得个一枚两枚在家，你那儿媳妇能跑吗？现在你儿子守个活寡、你孙儿孙女从小便丧失母爱，你们看着心疼不？”
他这么一说，我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轮到胡幺儿看不下去了，反过来劝说他道：“你还整天想着把道心修到零，我看你呀，能真正修到九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凡夫俗子，你又不把话说明，要是他们能理解的话，鹿家还用你来这指手画脚吗？”
戚先生却犹自有些气不过的样子，仍旧絮絮叨叨地说：“好吧！反正是你们自作自受！别说我不近人情，看在你们给我九宫门生了个道体儿子的分上，那我就再帮你们一次。今天就给我举家搬出去，向东般到三公里以外，不想家里再出任何意外就永远都别再回这里来！”
这回我父母不敢再说什么了，赶紧招呼我哥一起去收拾家里的细软，准备搬走。
毕竟是祖祖辈辈都是在村子里生活，现在被迫要搬走，我爹的不舍之情难以言表。再说这搬家之事太过突然，事前一点都没准备，搞得他们忙碌了半天，却觉得什么也搬不走，又什么也放不下。
眼看已经到了下午时分，戚先生急了，直接安排我爹：“算了，你们县去年才开始改革开放，村子又被隔离了那么长时候，应该还可以算是计划经济的范畴。什么都不要带了，先弄点行礼去将就一夜，明天就去找政府要吃要穿，再叫他们给你们盖房子去！”
转到我家堂屋时，他又笑道：“不过你们走后，这鹿家祖上便无人再来拜祭，那岂不是忘了先人之德？这样吧，把那些能杀的牲畜都杀了，弄上个八大碗最后好好拜一次，以后新家盖起了，我再来把你鹿家的祖宗灵位都请过去！”
戚先生在这一天之内，把我父母和哥哥给安排得忙了像个陀螺，还好有些村民知道我家也要搬走，便过来帮忙杀猪杀鸡，总算赶在黄昏时将各种肉食搬到神桌上进行供奉。
那农村的供奉礼节各不相同，戚先生和胡幺儿也就只冷眼旁观。我妈可能是又想起要和我离别的事，心里难过，所以便吩咐我哥去把我背来，说让我也给祖宗磕个头，请祖德以后庇护家人的时候，不要忘了我。
我的意识是清楚的，在我哥背着去堂屋正中，对着祖宗牌位磕头时，我心里有些震惊，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正端坐在神桌两侧，慢慢享用那些供品……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那时农村也没留个什么照片之类的，所以我从没见过他们真容。张二爷聚尸那次，把他两老的尸身也给招了出来，后来我爹去重新进行了收殓安葬，但那时我已经昏迷，也没看见两老遗骸长什么样。
但我敢肯定坐着的两人就是他们，我哥和我爹跟二老眉目间相像不说，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也和我爹的描述是一样的。
戚先生显然也能看见我的爷爷奶奶的残魂，在我哥背着我磕头的时候，本来当观众的他嘴角忽然低动，还摸出一张黑色的符纸过来跟我爹备的那些黄钱一起烧了。
我那爷爷本来一直在享用供品的，待得戚先生的纸钱烧过后，他忽然站起身走过来，在我哥的耳朵边低语了句什么，然后才又回到神桌去继续享用供品……
我哥磕完头后，站起身便问我爹：“爹，祖宗拜了，村尾那土地老爷是不是也应该去拜一下，以后不回来了，怕是见不到那老倌喽！”
除了我、戚先生和胡幺儿外，我敢肯定其他人是看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几个帮忙的村邻听了后都夸我哥，说他老婆跑了后反而懂事了。
我爹见我哥话已出口，便跑去另备了一点酒菜，让我哥提着去土地庙祭拜。
我哥也好像真的懂事多了，不但要背上我一起去，还在临出门前专门把篮子里的供品给戚先生和胡幺儿看了一下，询问他们有无什么不妥。
戚先生翻看了一下后倒没说什么，胡幺儿翻了一遍后说道：“各方各俗不一样，按照平常的礼节也就行了！不过土地大小是个神，你供奉完了后，一定要记得撕下一点供品，上前喂在土地神像的嘴上，这样更能表示对神的尊敬！”
我哥背上我提着供品出门了。
自村里出事后，村民们连祖宗都没心思供了，哪还有闲心去供奉那土地庙。所以到了那小小庙门的时候，我见那庙不但外面杂草丛生，连庙里那尊小小的土地像上都长满了青苔……
自我能记事起，这供奉土地爷的差事就是我哥在做，他到了之后，轻车熟路地便完成了那些礼节，还背着我虔诚地磕头请求保佑。
但我在他的背上时却有些震惊，因为我真的看见了土地老爷！他在我哥磕头的时候，便从神像里慢慢走了出来，开始一边享用那些供品、一边收受我哥点燃的那些香火钱纸。
震惊是因为土地爷的形象，我记得自己在连环画小人书里，见到的土地爷都是佝偻着身子、身材矮小的一个侏儒老头，但现在出来的那位土地爷虽然老，身材却很伟岸，面像也不像书中描绘的那样慈祥。
吃完收尽后，土地爷露出笑脸看了看我哥，又过来他身边盯着我端详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缩小变回到了石像之中。
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个神仙刚才看我们兄弟俩的眼神有点怪：有轻蔑、有得意、有自负、甚至还有点阴冷！
我哥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一番祷告完毕后，便起身按胡幺儿的吩咐，撕了一大块肉往那神像的嘴上一塞。
他这动作才刚做完，忽然间便地动山摇，直接把我兄弟俩给摔出了小庙门外。
我哥刚要爬起，更强烈的震动又来，这次整个村子好像都在晃动了，村里发出阵阵尖叫声，吓得他连忙翻身护住我，怕有什么飞来的石块把我砸到。
我倒没有害怕的感觉，只是心头仍有些震惊，因为我忽然感觉自己所处的那个小布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不是以前把我挤出身体的那个“我”，而是那天我在梦中把魂收进布袋里的死鬼汤致航。
第五十四章 邪神
“十五兄弟，我就知道跟着你是有出头之日的！”汤致航见我发现他后，笑呵呵地看着我打了个招呼。
那种感觉有点奇怪，我能清楚地听到他所说的话、看见汤致航的表情，但也感觉他和我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跟我哥和我的身体此时经历的世界不是同一个。说得具体点，就像我是一个观众，在同时观看着两个屏幕上的电影一样！
我没时间来理会汤致航，相对这个梦里收进袋子来的乡邻鬼魂，我更关心的是我哥的处境，还有村子里的情况。
大地的那一阵晃动来得快也去得快，短短几秒时间便停止了，我哥爬起来后向土地庙一看，顿时又跪了下去，紧张地说道：“土地老爷饶命！土地老爷饶命呀！我重新去拿东西来给你吃，叫我爹一起来……来把你弄好。”
我一看也有点懵了，刚才那一阵晃动后，土地庙倒是好好的立在那，但里面坐着的土地神像却碎成了小块小块的，变成一小堆石块散落在那了！要知道这可是石像呀，就算用铁锤来砸，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砸碎了呀。
而我哥之所以会下跪，是因为之前我看见的那个高大的土地爷影子，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小庙门口，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那土地爷见我哥求饶，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到得我哥面前后，却一字一句地问道：“汤致航，你不顾你小老婆和你的亲生儿子我可以理解，但我好心助你，你不听也就算了，却为何反过来害我？”
我更奇怪了，才感觉到布袋里和真实的是两个世界，怎么土地爷却隔空喊起了话？
而汤致航听土地爷问话后，在小布袋里闪了一下便消失了！之前如果我是像在看两块屏幕上不同的电影，那现在有汤致航的那块幕布就像熄灭了一样。
这些怪事我能理解，但我哥怎么会看得见土地爷呢？莫非他也像我一样，有了“阴阳眼”不成？
还不待我明白原因，另一个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回应道：“你难道忘了，他是经过阴间判官审判过的人魂，无论以前他有多少因果、多少善恶，回来后都已心明如镜。他想在轮回途中有个好的来世，自然不会受你这恶鬼的蛊惑！”
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跟来了的戚先生，胡幺儿站在他的身边，两人一齐瞪视着那土地爷。
土地爷好像也认识他俩，往后几步退回庙里后才不解地问道：“人魂经过审判便心如明镜？你这是骗谁呢？”随后又醒悟地说了句：“我知道了，是你俩搞的鬼！他还魂的时候，你们在黄泉路上便已经收买了他！可是，你们是怎样料到我会那样安排的？难道你们九宫门还真的有人能算到神的过去未来？”
这次胡幺儿抢着应了句：“啊呸！你这连鬼都不如的品行，什么时候了还敢自称为神？”
土地爷好像很忌惮眼前两人，但语气却也忽然变硬，大声回道：“戚棋、胡幺儿，你们都是手握华夏传承的人，如此对华夏的神灵不敬，就不怕上天降罪，灭了你们这两支的门不成？我土地虽然只是一方小神，掌管巴掌那么大一片地方，但却是天帝亲封，难道不是神吗？”
戚先生却不废话，从身上摸出一条黑黝黝的小短棍，一斜一跨地踏着个步伐，几步便窜到土地爷身边，对着他将棍子举起。
“咔嚓嚓轰！”一道电光落下，正闪在戚先生那条短棍上，随即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戚先生没事，只是手里的短棍在那道电光闪下后变成了红通通的一条，像是火炉里快要融化的铁棍那种，而且还有道道细小的电光在不断缠绕着。而土地爷则被那阵雷声给吓得瘫坐在地，一只手横在胸前，似在阻挡戚先生的短棍落下。
“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个时候了，还在妄想躲过天帝审判，混在我华夏诸神之列吗？”戚先生的棍子没有落下，只是大声质问土地爷。
土地爷长叹了一声，忽然面朝南方跪下，大声长叹道：“同为华夏根，你们却不承认我交趾众道，可悲呀！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戚先生冷笑道：“一方天地一方道！交趾曾是华夏之地不假，但并非是我华夏要分离出去的。反叛分离也就算了，却还整天妄想占我华夏传承，失败后又想以此来赦罪，此等劣行，早已为天道不容。”
“至于发现你的身份，那又有什么难的，张巫鬼修多年，协同交趾法师率先触犯天理，残害我大中国上万性命。而你身为土地，岂有不知之理？纵然法力有限不敢得罪于他，但在我华夏法师到来时仍旧只作不闻不见。你说除了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土地爷缓缓把手放下，又是一声长叹后，看着我脖子上那个小布袋问道：“汤致航的人魂纵然经过审判，但也决不至于断了情分呀！你们是怎样做到的？为了灭我一个小小土地，好像不值得伤了阳寿修为去半路拦截吧？”
戚先生笑了，有些轻蔑地回道：“亏你长年累月坐在村里，难道不知村里所有人众，都已得黄泉寺高僧心明大师佛光普照？”
“一个修行时间不足百年的和尚，竟能有如此高深的道行吗？如果是那样，为何他连张法师的鬼修都破不了？”土地爷仍是不解。
胡幺儿再次插话道：“你忘了那心明的祖师是谁了吗？你只知地下有十殿阎王掌管生死，却连我华夏有一位菩萨在阴世度恶宣善都想不起，也亏你还想攀附我华夏来讨饶，这岂不是笑话吗？”
土地爷喃喃地说了句：“地藏王……”
戚先生的短棍落下，电光闪过后，天空又是一道刺耳的雷声，这次直接把土地庙也震成了一座废墟，土地爷的身影也被他一棍击得四分五裂，消失在了天际的余晖中。
收好短棍过来把我哥扶起来，又把我横抱着以后，戚先生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着胡幺儿微微笑道：“如果不是你那‘神见愁’，今天就算道祖亲临，恐怕也都还有些难以收拾这尊邪神呢！”
胡幺儿却笑道：“没你那灭神棍，我还真不敢用那药！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他修为太差，否则你九宫门和我鲁班医门，从今后可就真的无人知晓了！”
我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在布袋里寻找汤致航的影子。那家伙也是个聪明人，可能是见土地爷已经被拿下了，没多一会便又冒了出来，看着我笑道：“十五兄弟，你是在找我？”
“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也在这布袋里，难道那天你来向我求情的事是真的而不是梦？”我拉着他问道。
汤致航看了看抱着我身体的戚先生，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胡幺儿，见他们神色正常，这才回道：“那当然是真的啦！不过也是梦。要是真的大白天，我早就不存在了！你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遮阳罩不？那遮阳罩便是一个梦境的外壳，土地这个邪神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白天的梦境让我来找你。”
他说了一大通，我却一句也没听明白。他见我呆呆的样子，又接着解释道：“那天我自破你的阳煞诀，想以死明志，你把我收进这里来的时候，还记得我最后说了句什么吗？我就是想叫你提防土地这个邪神的！他叫我来求情是假，叫我来趁机埋伏进你的道体，最后破坏你的道魂才是真正目的。”
我算理解了一点，接着问道：“如此说来，这土地本来就是个坏蛋？可我听父母说，他以前还上了我哥的身，提醒我注意那张家恶鬼张礼光呢！”
汤致航神色一暗，轻轻地说：“十五兄弟，你忘了小光根本不是张家人的事？他的死，从头至尾就是张家二大爹和土地联合起来的一个阴谋而已呀！”
第五十五章 百鬼送行
从汤致航的嘴里，我算是解开了心头的一些疑惑。
据他所说，张二爷死了之后，应该就知道张礼光不是他孙子、而是汤致航私生子的事情，所以便想方设法要先除去这个“孽种”。而土地爷身份倒是不假，可惜他是交趾（之前侵犯我国的越寇古称）一系的神灵，和张二爷那鬼修也早就有所勾结。
所以，才会有土地爷当年陷害我一事。
而胡幺儿当时为了换回我的命，本来是要找寻一个阳寿较长、但活着注定祸害世间的人，将其弄死后和阴差交换的。不过做那抢夺阳寿未尽之人性命的事，乃是伤害天理，要遭天遣惩罚，他此前为了救人性命，先后已经取过六人的命了，为此自己的七个儿子也足足死了六个。
所以他不敢了，后来听说此事因我们村的土地爷而起，便施法前来要挟土地爷，目的是由那个做神的家伙来承担因果，不至于报应到他自己头上。谁知胡夫人提前把他给召了回来，给了土地爷可乘之机。
于是土地爷便回来，理所当然地把张礼光给害了。
张二爷那时鬼修未有大成，只能趁张礼光回魂之际将其迷惑，灌输了大量怨气给他，把他变成了一个怨气冲天的烈鬼孙子……
至于后来，因为自己鬼修的事被戚先生等人察觉，张二爷行了个险着：用自己家人的性命，来勾引迷惑整个村子，目的是要把村民全部害完，吸收了他们的怨气来加速自己的修炼。
只不过他最后功亏一篑！因为对张大妈出轨之事的怨恨，不愿意让她的身体跟随自己的鬼修一起永生，所以才落得个被沉入地狱封闭的下场。
至于土地爷为何要引诱张家母子的鬼魂，去干扰汤致航地魂一起作乱，甚至不惜冒险做那鬼抬棺之事，汤致航便无从得知了。
待他跟我讲述了大半天后，我回过神来再看家人时，他们已经在戚先生和胡幺儿的陪伴下背着行礼走出村好远了！
说起来也有些心酸！说是搬家，可就只有我哥背着女儿、抱着未满月的儿子，我妈扛了一小袋食物和一口锅几只碗筷，我爹挑着两套行礼。连我都是戚先生一直横抱着走的！
家里的东西，以我爹的性格，应该是全都分给了留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村邻们了吧！
汤致航跟我交流完了后没一会，胡幺儿忽然伸手过来拿起我身体上的小布袋一拌，便把我从里面给抖了出来，随后又将重新飘起来的我一把抓住，往我身体的脑门上一拍，我立即就感觉自己回到身体里了，在戚先生怀里一个挣扎后，自己翻身下了地。
可我还是老样子，醒来后站都没能站稳。
我爹见我醒来后非常高兴，随即又一把将肩上行礼扔开过来抱我。
胡幺儿却拦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带着浓烈腥味的药粉，在双手上搓了涂抹一下后，伸手过来从我头顶开始往下抚摸，嘴里低低念道：“药王先师在、赐我天星丹，此不是病魔坐处、此不是病魔站处，灵丹救疾痛、祖师显威名……”
我觉得胡幺儿的本领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甚至比张二爷都强得多，因为我此时正感受着他给我带来的好处：那双手摸到身体的哪里，哪里就立即感觉有了力气，待他最后在我的脚尖上抚过时，我早已精神抖擞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健康了。
当我自己站定之后，反而感觉有些不太适应的样子。从记事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那么舒服过，以至于我都有种又在做梦的错觉。
待确认这真的是现实以后，我赶紧去将我妈肩头上的那一袋粮食接了过来扛上。
我妈见状，惊喜程度更甚于我，包括我爹和我哥都要一齐向胡幺儿下跪了。
胡幺儿拦住他们后，却笑着对戚先生说：“我只能治病，不能治命！他能活多久，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过我敢向你保证，他这道体嘛，就算你有办法让他活一千年，只要缩在深山里不出来遭受外击，那永远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戚先生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黑着脸回答胡幺儿道：“要是老子有活一千年的办法，又何必苦苦找寻传人呢？再说为了他这幅半死不活的道体，几次都差点把老命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让张巫修成鬼道遗祸人间了！”
说完后他又给我惊喜过了头的家人泼了一大盆冷水：“别忙着激动了，今天把土地老倌给灭了，让方圆的孤魂野鬼都知道你们没了神灵庇护，才出村这一小会，已经是百鬼前来送行，我和胡幺儿今天算是逆天而为，再也动不得半点杀心。要是再拖上半把个小时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处，别说你鹿氏满门，怕是要连我们俩也得搭进去当替死鬼的！”
我爹赶紧重新扛起行礼，拉着我妈急匆匆地出发，还大声催促我哥加快脚步。
看着我妈气喘吁吁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便在心里默念口诀，想要感受一下周边气场。但口诀念完，用心感受的时候，除了听得几声夜猫子的吼叫外，根本就察觉不到一丝阴气。
所以我就有些火了，让我妈慢慢走，说戚先生是吓唬她的。
我话都没说完，戚先生就给了我屁股上一脚实在的，嘴时还骂道：“小崽子，学了王腾越的一点皮毛，就不把我这正宗师父放在眼里，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了是不是？”
我见他无缘无故踹我，心头一犟，回头顶嘴道：“你本来就是在骗人！你说百鬼送行，但我为什么一点鬼的阴气都感觉不到？再说，你只说我是你的人，我什么时候又变成你的徒弟了？”
“你娘的！”戚先生爆了一句粗口，抬起脚又想向我踹来，但被我向前一窜让了开去，逗得胡幺儿“哈哈”大笑，也急得我爹对我连连喝斥。
那胡幺儿笑完之后，有些不解地问戚先生：“以前我见这娃儿的时候，就发现他是天生阴阳眼，但这次却发现被你给封了，这又是为何呢？”
看起来戚先生并不是真的凶，因为他主动上前把我爹肩上的行礼分了一些过来，扔给胡幺儿扛着后，自己又上前接下我妈背着的那些剩下的东西。这才开口回答胡幺儿：“你不懂，要是我不把他的阴阳眼封住，那天晚上他即使不被北斗七雷轰死，也活不过三天！在我给他借到合适的命之前，说什么也是不能再开的了！”
胡幺儿却又笑道：“那你现在找到合适的命给他没？据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他前面这一段命呀，可能也就只有十四天了！”
戚先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抽出一只手来，掐着手指摆弄了一阵后，忽然问我：“喂，十五！你想不想验证我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我怕他又踹我，向前奔得两步后才回答道：“有什么验证不验证的，你本来就是吓唬人，自己想早点休息，却说些鬼话来催我妈快走！”
“狗日的！”他又骂了我一句，随后抱歉地看着我爹笑了一笑后才接着说：“你要不信，把你的阴阳眼打开来自己看看吧！”
他的话让我更加怀疑，于是一边向前小跑一边回应：“你是想踢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这下连我父母都忍俊不住了，胡幺儿更是再次笑得喘不过气。
戚先生却吼道：“好吧！你自己不想多活两天，那你就自己撒泡尿，沾上两滴抹在眼睛上，那样你的阴阳眼就开了！”
他这明显是踢我不成，随便想的一个法子来坑我！谁会自己撒尿往眼睛上抹呢？
但十二岁对一个人来说，刚好就到了好奇心和逆反心理都在快速膨胀的年纪，明知他有可能是在恶搞我，但也忍不住有点想试一试的冲动。
急走了几分钟后，见他们被我甩在身后好大一截，刚好还就真有点尿急，于是我便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后解决，顺便沾了一点在指头上，往我双眼上轻轻一擦。
看了看四周，没感觉有什么变化，我一步从石头后闪了出来，想臭骂一顿捉弄我的戚先生。可站回路上后，我只看了他们一眼，顿时便呆立在那说不出话，心脏也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戚先生和胡幺儿一切正常，我父母和背着一双儿女的哥哥也正常，几人正边聊边向我走过来。可是他们身后，却有一大群鬼物跟着，看样子戚先生说的百鬼都少了，那些或飘或走的东西，密密麻麻的至少有几百个。
第五十六章 群鬼冲击
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连张二爷那种烂得不成形还会说话攻击人的尸体我都见过，按说见到鬼怎么也不至于把我吓到发抖的程度，何况跟在我们后面的鬼看起了除了眼睛和嘴是黑洞洞的外，并不怎么恐怖！
在我见到的鬼当中，张二爷和张大妈算是最恐怖的了，不过都没把我吓倒。现在恐慌，是因为那些鬼物实在太多了！他们如此跟在我的家人身后，别说是鬼，就算是一群人我看着都得害怕。
“别盯着他们看，鬼也是有尊严的！”戚先生走上前来后，低低地冲我吼了一句，看来我打开阴阳眼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胡幺儿见我转过身后仍是满脸疑惑和惊恐，轻声解释了一句：“鬼和蛇的品性很像！你不注意他，那一般都是互不干扰的，除非他是一开始就要攻击你；但如果发现你已经注意他们了，那就很可能会有防备心理，甚至主动进行攻击。”
我感激地看了看胡幺儿，但仍不解地低声问戚先生：“戚老先生，那么多的鬼物跟着我们，算不算是一开始就要害我们的那类？”
“如果你刚才不那样盯着他们，还表现得如此惊讶和害怕的话，他们跟着跟着也就会自己散了！毕竟都是些野鬼。”戚先生回了一句后，忽然抬高声音骂道：“你个臭小子，听说你都给王腾越下跪，还叫他师父了，难道我戚老头在你眼里还不如那狂妄自大的牛鼻子？你连声师父都看不起叫！”
他这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让我愣了一下后再也不敢接口。我爹却凑过来劝道：“戚老先生息怒，十五不是那个意思，他的命是你救的，怎么可能……”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就打了个冷颤！
我也猛然间便感觉不对，之前虽然见到好多鬼跟在身后，但确实没有一丝阴气。但是此时，那强烈的阴气犹如突然爆炸开来一样，瞬间就把我们包围。
感觉不对的不仅是我和我爹，我那侄儿侄女本来是在熟睡之中，姐弟俩竟突然就一起放声大哭；而我妈更夸张，“嘤”地哼得一声后直接晕倒了！只有我哥倒没什么反应，但在安抚儿女时也是浑身颤抖。
待得我看清是怎么回事后，心里顿时愤怒到了极点：原来是那些跟着我们的鬼物开始行动了，竟接二连三地向着我的家人扑去！还好他们的威力好像并不怎么样，一只只撞到人的身上后又被直接弹了开去。
想都没想，我便摸出随身所带的镇鬼符，脚下踏着地煞步并大声念唱着请阴差口诀，向着那些疯子一般的鬼物迎了上去。
王腾越教我的这个办法确实管用，冲向我妈的一群鬼物当即被我符纸一扫给找散了几只，剩余的也“唿”地一下退开了好远。
但鬼物实在太多，待我转身想要去收拾缠绕在我哥他们身边的鬼物时，那些刚才赶走的鬼又前仆后继地向我妈围去，不得已我只有继续手持镇鬼符回到我妈身边，继续对着周围横扫。
这样挥舞得几下后，我的动作越来越慢。本来身体恢复到前所未有的状态，我感觉浑身是有着使不完的劲，可手里那张小小的符纸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扫得一下后便重了几分，到后来我都几乎抬不起手来了。
戚先生和胡幺儿显然也是一开始就察觉了，可两人都只是放下帮我家拿的行礼，抱着手站在月光下做观众。此时见了我的窘相后，戚先生还大声笑着问胡幺儿：“世界上最笨的是什么？”
胡幺儿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然后答道：“我觉得应该是猪！”
“那比猪还笨的呢？”戚先生继续问。
见胡幺儿摇头表示不知，他把手向我一指自顾答道：“那就是他呀！你看他现在这样子，鬼没收上十只，估计他就得活活累死，你说他是不是比猪还笨嘛！”
我心头那个气呀，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却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要不是看在他们对我家不错的情分上，我不打鬼也得先捡两块石头扔过去。
但随后我就不敢分心了，因为我见一只被我扫掉下半身、披毛散发的女鬼忽然钻进了我妈的身体里去，然后我妈猛地就睁开了眼睛、表情狰狞地看着我……
我想把镇魂符向我妈的额头上拍下去，可那符纸现在已经重得我抬不起手来了，动了一下后反而把我自己的身体都给坠得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
关键时刻，戚先生还是看不下去了，拧开他挂在腰间的那个军用水壶，灌了一口酒在嘴里，上前两步对着四周便又喷出，一圈喷完后大叫了一声：“滚！”
他这一出口，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那些本来勇往直前、连我手里镇鬼符都不怕的鬼物，竟生生被他一个字就震得退出了五米开外，虽然仍旧围在我们四周不肯散去，也还是一幅不甘心的样子，但终究没有一只鬼敢再扑上前来。
胡幺儿也跟着走上前，嘴里低声念叨了几句后，从怀里拿出一张黄色钱纸先在我爹的身上扫了三下，又过去给我哥和侄儿侄女身上各扫三下，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拿出盒火柴将那张钱纸给烧了。
鲁班医家出手，我爹和我哥都立时恢复正常，侄儿侄女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胡幺儿的钱纸扫过时，我便已看得清楚，我爹他们原本因为被鬼物冲撞、在头顶越聚越多黑色鬼气被一扫而空，想来他们都已经无碍了。
可这位阴阳医生却没来帮我妈，事实上我妈才是最严重的，虽然仍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但一直侧着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我见那半截女鬼身影紧紧地依附在她的身体上，显然已经是上了她的身。
我爹和我哥抢着想要上前查看我和我妈的情况，却被戚先生一把拦住。
“怎么样！是你那王腾越师父厉害，还是我这戚老头厉害？”戚先生拦住我爹和我哥后，走上前来也没管我妈，而是看着我一脸坏笑。
我心头已经不生他的气了，除了被他的本领所折服外，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求于他！所以只平静地回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人，但又一样本事都不教我，你的人被鬼弄翻在地，你看着很爽是不是？”
“哈哈哈……”戚老头一声长笑，低下头后逗我道：“现在你给我磕三个头，再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师父，那我就教你刚才这一招！”
没有半分犹豫，我放开手上符纸便翻过身来爬跪着，三个响头磕完后，嘴里却叫道：“戚老倌，你好！”
“哈哈哈……”这下连胡幺儿也跟着笑了，只有我爹大声喝斥道：“十五，不得对你师父无礼！”
谁知戚先生却没生气，把我扶了站起来后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以前我叫我师父糟老头，他现在叫我戚老倌，很好！”
说完后他还专门又对我强调道：“以后戚老倌就是你对我的称呼了，要是敢叫错，老子赏你十块板子！”
我对他真的算是捉摸不定了，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小声应道：“知道了，戚老头！”
才回答完，他便一把将手向我的头上抓来，惊得我差点又翻脸对他破口大骂，还好话没出口，便看见他手里抓着我扔下的那道镇鬼符。原来在我磕头的这一会，那道镇鬼符竟自己飘了起来，看来是想飘来我的后脑门。
“今天这仪式虽然简单了一点，但你也算是正式拜师了！待改天回到九宫山见祖师爷，那你就永远都是我九宫门的人。”戚先生抓过符纸后，有些高兴地笑道：“现在呀，我就先教你一点王腾越没教过你的东西！”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戚先生的本领肯定比王腾越强得多，听得他现在要教我东西，心里不禁激动不已！
胡幺儿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戚老头，鬼王就要来了，你再在那婆婆妈妈的，我可要先告辞喽！
第五十七章 和女鬼结缘
戚先生没有理会胡幺儿，只是拿着那道镇鬼符，一板一拍地开如教导我：“我镇鬼符有两个作用：一是将鬼魂赶走、二是直接将它们收到这符里。每张符纸依据画符人的修为不同，赶鬼的效果，以及能收进鬼的数量也各不同。”
“但这也不能一概而定！比如你拿的这道符纸，一共收了七只普通的枉死鬼，那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想来应该是王腾越亲自画的。要是你画的话，就算你天生道体道魂加敕，最多也只能收得两只吧！”
“鬼物收进符纸里，只要你念得一遍灭魂曲，再把符纸化了，那他们也就彻底地魂飞魄散了！但如果那样做之前，你得先摸清那些鬼物的前世因果原由，要是把平衡阴阳的鬼物给灭了，那他们的因果就由你来偿还。”
“至于刚才你感觉拿不住这小小符纸，则是因为所收的鬼物在符内挣扎，其实你只需用一遍清净经，便可让他们如若无物了。”
他这一通说教讲得很明白，虽然我并不知那“灭魂曲”和“清净经”怎么念，但想来总是能学会的。
说完后，他才又指着我妈的额头，有些冷峻地接着说：“这女鬼只剩下半魂了，仍能附上令堂的身体，说明她的修为不浅，乃是一只有了道行的厉鬼。对于这种鬼物，一般都是阴差不管的游魂，见到后别问什么青红皂白，直接灭了就是！”
他嘴里解释，手上却也没闲着，一直在做一个手诀，之前我听他说教我东西，所以除了听他说话外，对他的一举一动我也没敢眨眼。他那个手诀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隐隐感觉是要直接消灭鬼魂的招式，因为那手势凝聚的气场跟王腾越教我的地煞步很像。
果然，一句话说完后他便直接将形成的手诀直接戳向我妈的额头。
千钧之际，我却猛地拦住了他。我并不是怕他伤害到我妈，而是在他手戳过去的瞬间，我忽然发现那个女鬼的眼里除了愤怒和阴毒外，还有一丝不甘和委屈。
戚先生见状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入道做先生的首要条件，便是心肠要慈而不软！刚才我说过，无端灭了平衡阴阳的鬼物，他们的因果便得由自己背负承受，但像今天这些个孤魂野鬼，就算统统灭了，那也没什么影响的。”
我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反正就是觉得所有鬼都可以灭，唯独这女鬼灭不得，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女鬼是有什么冤屈的！
见我只是坚持不同意消灭女鬼，戚先生怒了，抬手给了我头顶一下，随后叫道：“你还救不救你娘了？这只厉鬼是只老鬼，看来在世间游荡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被她给附上后，早收晚收都不成，必须得掐准天时地利，否则会伤到你妈身体里的元气。”
“刚才你胡师伯不救你妈，也正是因为此由，而我跟你在这嗦半天，他是在等时机成熟。要是三分钟内再不把她灭了，你妈可就被你害惨了！”
戚先生这样一说，我爹也急了，大声附和道：“十五，听你师父的，可别要捣乱害了你妈！”
我没回应我爹，抓着戚先生的那只手也没放，而是低下头对那女鬼说道：“这位姐姐，请你别附在我妈的身上，如果你赶紧出来的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戚先生冷笑一声道：“别说她现在成了残魂，就算是完整的，之前受了我的灭魂手诀影子，再出来时不得高僧超度也是凶多吉少！你要能把她劝出来，那才真叫活见鬼了！
那女鬼本来是披着头发，遮住了大半部分脸宠，只露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和一张同样深黑的嘴出来，听得我们的话后，没有理会戚先生，而是忽然就幻化成一个梳着公主辫的俊俏年轻女子正常面容，阴笑着问我：“你叫我姐姐？我今年都死了842年了，你居然叫我姐姐？”
我点了点头回道：“你的脸看起来比我不见了的嫂嫂还年轻，叫你姐姐肯定不会错。”
“哈哈哈……”也许是见我拉了戚先生的手诀不放，这次女鬼笑得非常轻松，不过笑完后却来了句：“要是人话都能听，我也不至于流落漂泊人间几百年了！别废话，你让他戳下来，看我临死前会不会留丝阴气在你妈的身体里。”
戚先生却冷笑道：“别说一丝阴气，你就是把现在这些所有鬼的阴气都回在她身上，那也绝对影响不了她什么，因为在现场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鲁班医门的传人。”
没想到那女鬼的眼睛忽然一亮，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看胡幺儿，但只是一刹那间，她的神色重新黯然下去，回头看着我说：“小娃娃，我问你：如果我一直不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伤害我妈，但我也不想再伤害你，在你伤害我妈之前，我会尽力阻止这戚老倌来灭你的！”我轻声回答。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主动害人的厉鬼，我居然连我妈的安全都不放在首位，显然已是大逆不道！
这下连我哥都听不下去了，大声谴责道：“十五，你怎么连妈妈都不管了？”
女鬼怔怔地看了我一下，忽然有些惊奇地看向戚先生问道：“你不是道体，他才是？”
“我如果是道体，用得着掐手诀来收拾你这残鬼？”戚先生见我心意已决，有些恼怒地把手指从我双手间抽回，拿着那道镇魂符随后一扬，放出里面的几只鬼魂后大声叫道：“都给我滚吧！否则我戚棋一道数鬼咒让你们连鬼都做不成！”
那些围在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鬼魂听了他的话，跟着被他放出来的几只鬼魂一起，向着刚才来的方向一转身，闪了两下后便全部消失不见。可自始至终，我都没见到那女鬼的下半身被他从符纸里给甩出来。
群鬼散去后，我心头轻松了很多，再转头看我妈的时候，那女鬼居然真的已经出来了。可能是怕自己半截身子的形象太过丑陋，她重新幻化出了下半身站在我妈身边，只不过她的下半身影子非常的淡，不注意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没空去细看女鬼真实的长相，我急忙把我妈扶了起来，见她又是“嘤”一声轻哼后便慢慢醒来，扶着她去到胡幺儿身前，开口求道：“胡伯伯，你看我妈……”
“只要你别守在身边克到她，就算活到95都没问题！”胡幺儿话都没等我讲完，便先打断了我。不过他这话让我放心不少。
回过身来，却见那女鬼呆呆地看着我，有点自怨自艾地说道：“你这娃儿又是何苦，既然身为道体，那何必去相求别人？而我已经变成残魂，出来也是受尽所有痛苦，最后仍躲不了消失的结局，何不让那老先生将我灭了？”
我还没回话，戚先生便抢着说了句：“有点意思！我行走大江南北八十余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厉鬼未经超度而回头呢！老女鬼，你告诉我，这等自残的行为，难道真的就因为小徒那句姐姐不成？”
女鬼仍旧不理会他，只看着我接着说：“你们快走，大王见我们围攻道体不成，转眼就会亲自追来！要是你师父是道体倒也不怕，但你这道体一点本事都没有，想来绝不是大王对手的，快走吧！”
她的话印证了些前胡幺儿说的不假，我看了看家人，见他们都是满脸惶恐；又看向戚先生和胡幺儿，见他俩也脸色沉重。便转身率先向前跑去我知道所有人都很关心我，我不先走的话他们肯定会一直在那等着的。
跑得两步回头后，我见那女鬼又已变成半身的模样，怔怔地飘在那里目送我们，眼神里仍旧有着满满的哀怨，但却没见之前的阴毒了。
愣了一下后，我做了个非常惊人的决定，回身跑向那女鬼，并大声叫道：“跟我们走吧！我师父认识得有个高僧，我求他来帮你超度……”
“快走……”那女鬼也向我飘来，嘴里却仍大声催促我走。
我俩还没接近，一道响亮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我鬼王看上的人，就是李老君肉身、释迦牟尼转世，那也别想走掉！”
第五十八章 鬼王
“我操他大爷的！”戚先生的粗口这次爆得很响！骂得一句后，拉着我妈和我哥向前急迈；胡幺儿一手拽着我那想回身追我的父亲、另一只手从身上抓出一把黄色粉沫，也是跟着急跑，一边跑一边将那些粉沫撒在路上……
戚先生向前窜了好远后，这才转身急促地大叫：“十五，快追上来，踏着你胡师伯撒的迷鬼粉，跑完你就安全了！”
我也知道此时的凶险：随着刚才空中那道声音传来的，还有无穷无尽的阴气，那阴气不同于以前村里黑色的阴气，无形无色，连明亮的月光都没被挡住半分，偏偏比村里那种阴气更冷更强，冻得我大脑都好像有点不好使了……
更凶险的是，戚先生刚刚对我喊完话，原本已经退去了的群鬼竟卷土重来来，星星点点地凭空就在远处重新出现，聚集成形后马上像一阵风似的直接朝我们这边冲来。
胡幺儿之前把鬼比作蛇，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我打开阴阳眼后，最先看到那些鬼物时，他们确实只有好奇的表情，一点也不人，只是因为数量太多把我给吓傻了。就算后来他们攻击冲撞我的家人，也只是表情变得狰狞和疯狂了而已。
但是此时，他们面容未改，脸上却全都泛着绿莹莹的淡光，而且之前空洞洞的黑眼眶现在全部变成了暗红色，一看就比刚才多出了一种东西杀气！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一群安安静静地跟着我们的“蛇”，被发现后的攻击也只是本能的反击，那现在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主动攻击，像超级恶毒的“眼镜蛇”一般，直接冲着我们就杀将过来的。
我要是听戚先生的话，此时拔腿逃窜的话是完全来得及的，鬼物虽快，但毕竟还隔得远！
可就算在那种环境下，我心里想的还是女鬼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想带她走、想办法让她得到一个圆满的下场。
所以我没有跑，而是叫得一声“跟我一起走”之后，伸手就向那半截身子的女鬼抓去。
而我的反应也够快的，抓了一把发现她只是个影子、根本没办法抓住的时候，赶忙就张嘴大唱，将自己在那个邪神土地设计的梦里无意学到的收魂诀大声念出，想把她收进我胸前那个小土布袋里带着再跑出去。
谁知我口诀才念得一句，那女鬼忽然就朝着群鬼奔来的方向猛地飞了过去。
我以为她误会了，肯定是以为我反悔，要把她给灭了再走！所以也不顾戚先生焦急的呼唤，想都没想便朝着她的身影追去。
不过才追出两步我便连忙站住了，因为我看见奔来的群鬼之中，有几个身着古代盔甲的鬼物抬着一座金色大架子，正踩着那些鬼物向我急速冲过来。
那座大架子说是轿子嘛，又没有顶棚，倒像是一张大床！架子上面布置得非常奢华，铺着各种绣花的红色绸缎，那些绸缎之上，坐着一个犹如帝王般的白面男人，身边或躺或坐陪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女鬼正是向着那张“大床”飞去的，大架子来的快、女鬼也飞的快，在我停住脚步的时候，她已经飞到架子上那个穿着锦袍的白面男身边了。
“阎莫爱！是谁把你给弄成残疾了？”那白面男见女鬼飞到，把怀里的两个美女往身边一推，一把搂住女鬼后，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
我一听那声音就愣住了，那有点带着娘娘腔声音，正是刚才自称鬼王，把戚先生和胡幺儿吓得一齐逃窜的声音。
“大王，莫爱没有辜负您的厚望，把道体给成功拖住了！但也因此魂魄受伤，现在只剩半身魂魄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莫爱！”那女鬼阎莫爱偎依在鬼王怀里，楚楚可怜地撒娇。
原本一直在大声叫唤的戚先生，在鬼王出现的时候便停住了声。
相比于那些密密麻麻、形状可怖的普通鬼物，这鬼王在我眼里除了雍容高贵外，倒是一点也不可怕，甚至都没有那只剩上半声的阎莫爱恐怖，所以就只呆呆地看着他们在我不远处停下，亲密地在那说话。
听了阎莫爱的话后，鬼王终于把眼睛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但随即又低头看着阎莫爱的脸，用他那很中性化的声音笑道：“可怜呐！我的莫爱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服侍在我鬼王的身边，那可实在太影响形像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另外那些魂魄，我就是把鬼谷所有的孤魂都全部炼化，也会帮你恢复的！”
不等阎莫爱出声，他又接着说道：“不过在帮你疗伤之前，你还得先去给我办一件事，过去把那个道体的灵魂给我先挤出来！”
本来满脸欢喜的阎莫爱忽然一惊，不解地问道：“大王，你不是说要捉他回去，给你炼那还阳丹的吗？把他的灵魂挤出来了，他还怎么炼丹呀？”
鬼王笑道：“你看他还，就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道童子，哪会炼什么狗屁的丹呀？我是让你去把他的身体操纵着，回去钻到那炼丹炉，把他的身子炼成还阳丹。”
阎莫爱更惊了，带着恐惧的语气再问：“那我……我岂不是也……也要被一起炼化掉？”
“你只剩残魂，别说我看着不爽，大家看着也都戳眼睛嘛！能为我效劳献身，不是你几百年来一直的心愿吗？”鬼王仍旧在笑，语气也仍旧那么阴阳怪气，但他的话听起来却有一股杀气。
阎莫爱愣住了，怔在鬼王的怀里不说一句话，像是在思量考虑一般。但那鬼王却没给她太多的时间，见她没有向我飞过来，随后便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向着旁边一甩，嘴里叫道：“你看自己的鬼模样，还像是一个鬼吗？每次说到献身就吞吞吐吐，本王早就想把你给炼了！既然你无效劳之心，那就让你自生自灭吧！就这还是看在你跟随了我几百年的份上了！”
阎莫爱被甩出后，半截身子趴在架子侧面，满脸的委屈和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身边那几个女鬼一脸嘲笑地看着她，直羞愧得低下头去。
我呆呆地看着那一幕，没想到鬼物之间，竟然也有着那么多人情冷暖和尔虞我诈。
鬼王又转头看着我，一脸微笑地说道：“很好，你还算识相，自己走过来了！他的身体加上你的修为，足可以炼成还阳丹了！”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直到左手被一个人轻轻握住，这才反应过来鬼王的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回头一看，拉我手的人正是戚先生。他见我为了那个女鬼，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后，竟在逃出去了又重新折回来。
戚先生的气场不是我所能比，听了鬼王的话后镇定地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应道：“你既清楚我的修为，那就应该放我们走，别再打我这徒弟的主意！我们为了徒弟的家人清净，借用你地盘上的鬼道吸走秽气，说起来还是给你送伙食来着呢！”
鬼王听了戚先生那半威胁半求情的话，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说道：“要是普通人在普通先生的带领下经过此地，我自是欢喜不及。可你们师徒俩从这里过，那我可不能视而不见了！识相的，一会炼丹时只要你们的修为和道体，我会把你们的三魂放出来不动，让你们来世再做师徒。”
戚先生还是那句话：“你知道我的修为，我觉得该识相的应该是你！”
鬼王收起笑脸，阴森森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配合的了？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是踩着引雷的步伐过来的吧？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在我的这片王国上，没有天雷可以击到我。”
“那就试试吧！”戚先生忽然放开我的手，随手从外衣内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在手上摇了一下便腾地燃烧起来，嘴里同时大声叫道：“雷！”
戚先生的唤雷术以前我没见过，我唯一见识过的引雷是那次对付张二爷时，王腾越用戚先生的符纸引来的那七道北斗七雷。但王腾越引雷需要罡步配合，戚先生却只叫了一声，便有一道粗亮的闪电从天而降，孰强孰弱已经一目了然。
“我原本想放过你们其他人的，没想到你一来就降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所有的人都得死，永远陪伴我在这个鬼王国里吧！”鬼王柔柔地说得一句后，便把右手举起，对着天空闪下的电光拍过去。
第五十九章 并肩作战
鬼王那只手掌伸出去后，忽然之间手臂就变得很长、手掌也变得很大，就像一把巨大的伞撑在他的身上。戚先生引来的那道闪电本来很粗，落下来的时候却还在半空就被鬼王的大手掌一把抓住，那电光弯弯扭扭，犹如一条闪着亮光的巨龙。
“你的修为怎么样，我自然是明白的！但当局者迷，可能你自己还不清楚呢，现在你就尝尝自己的厉害吧！哈哈……”
鬼王抓住闪电后，先炫耀一般地在手上玩弄了一会，对着戚先生讥讽了两句，这才用力握着甩下，像是挥着一条鞭子般地朝戚先生打过来。
戚先生没有避让，自鬼王出手的时候，他便念叨着咒语，并连续点了三张符纸在我身边踏走出着一个很大的罡步。但说来也巧，鬼王甩出的闪电鞭眼看要打到他头顶的时候，却被他不紧不慢的步伐给险险地让开了。
那闪电打在地上没有半点声息，但却将地面击了一个坑，激起的泥土和石块向我和戚先生的身上飞溅而来时，我心头大惊，想要避让却来不及，被那些细小的土石给接二连三地打在身上脸上。
奇怪的是身体没有一丝疼痛感，被打到的地方只有阵阵刺骨的阴凉感觉……
鬼王一击不中，手一挥将那条闪电鞭重新扬起，斜斜地再次向戚先生横扫而来。
这次戚先生仍旧没躲，罡步回身正好踏到被闪电鞭打出的那个坑边，眼见无法下脚，他只得一个飞身纵起跃过，却恰巧躲过了鬼王的第二鞭。
鬼王收回闪电，再一次将闪电鞭击打过来。
此时戚先生的罡步踏完，又摸出一道符纸来，随手一抖点燃后，口里大叫：“阳雷网！”
天空电光再次闪下，这次落下的是细如发丝的闪电，但是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电网落下来。而且这次闪电也不是对着鬼王击去，而是全部落在戚先生自己的身边，形成了一道亮闪闪的防护盾。
鬼王也许知道这第三鞭仍旧无法击中戚先生，那闪电鞭挥打得一半后忽然掉转方向，猛地向我这边打了过来。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没办法躲避，而戚先生被电网盾牌挡住后，好像也看不见这个突然的变故。所以在胡幺儿和我父母的惊呼声中，我的胸膛被击了个正着。
原以为这下我必死无疑了，谁知那闪电鞭打在我胸口的时候，“倏”一下就全部被我的身体给吸了进去，连鬼王手里握着的那一段也不例外。而我却是毫无感觉，不疼也没觉得冷。
还保持着挥鞭姿势的鬼王有些尴尬，随即便是愤怒，缩回那只巨手后大叫了一声：“给我把两人都拿下！”
簇拥在他那座大架子周围的鬼物早就按捺不住了，听他发话后便一齐向我们扑来。这次他们不再悄无声息，“咿里哇啦”大声嚎叫着不说，卷起的阵阵阴风也让他们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吓人。
“十五，把镇鬼符用完再说！记住了，不必踏步和念咒，感觉拿不住的时候就放开用新的。”戚先生叫得一声后，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把上面的珠子拨弄得“啪啪”响个不停。
其实就算我想踏步或者念口诀也来不及了，那些鬼物转瞬间便已将我围了个严严实实。慌乱中我掏出两张镇鬼符后，一手各捏着一张像陀螺似的旋转着抵挡围上来的鬼物……
一阵阵鬼喊声中，至少有三四个鬼魂被我扫到，然后就像之前一样被收进了符纸。我感觉手上的重量增加后便不再考虑，随手一放就又摸出两张新的符纸来，继续那样转动着身体抵抗群鬼的攻击。
我本来想把那些符纸点然后再放的，因为即使被收进了符纸里，他们也很不安分，拖着符纸像之前一样飞起。可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稍不注意，那些冰冷的鬼爪子便挠得我浑身寒冷难受，有点像伸进了我身体里来的感觉。
还好换得两轮符纸后，戚先生大呼一声：“甲山庚向，敕！”随后便见他身前的那道电网散开，很多道闪电直接贯向我身边两侧刺了过来，不但引燃了那四道飞起的镇鬼符，连围在那两边的鬼物也给击散了一大片。
“丁山戊向，敕！”
戚先生又是一声喊，剩下的细小闪电一齐朝我身侧飞来，这下我的四周都已被电光包围，把那一张张或哭或笑、或喜或怒的鬼脸印照得清清楚楚。
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把手上的两道符纸也烧了。
鬼喊声此起彼伏！戚先生引过来的电光虽然闪亮时间不长，没一会便消失不见，但被那些电光击到的鬼物，无一不当即消失无踪。那种震撼的场景把剩余的鬼物吓得又退出了好远，随后天空便传来了隐隐的雷声，那些雷声虽然不太响亮，但久久不散，让那些本来凶如豺狼的鬼物彻底放弃了扑上来的念头。
自闪电鞭被我身体吸收后，鬼王便坐在那冷眼旁观没有出手。此时见自己呼唤上前的鬼物已经消失近半，剩余的都缩到了自己身后，于是也坐不住了，双手一挥，原本抬着他的四个鬼物便一齐向我们飞来。
奇怪的是他们离开后，鬼王乘坐的大架子却没有落地，仍旧漂浮在那里。
那几个身着盔甲的鬼物肯定非同一般，因为他们刚动，戚先生便脸色一沉，又是一道符纸掏出随手一晃引燃，嘴里再次叫道：“雷！”
电光汇聚闪下，这次他降下的雷电又不一样，没有之前那闪电鞭粗壮，也不像电网那么细密，而是四道指头般大小的电光弯曲而下，分砸那四只盔甲鬼。
鬼王再次出手，这次是双手齐出，一只变大了的巴掌将六道雷电全部抓住，另一只手却只是变长了伸过来，一拳就将戚先生打了飞出去摔倒在一块大石头后。
我没办法去看戚先生被鬼王那拳给打成什么样了，因为鬼王那拳打来之时，我已经被四个盔甲鬼给结结实实地抓住四肢。
而鬼王将闪电抓在手上后，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用来击打我们，而是全部朝着离我们较远、一直焦急地注视着我们的胡幺儿和我的家人挥出。
“咣轰”
这次的闪电不但把地面击得震响，连天空也跟着响起了雷声。
闪电激起的尘土将我的视线挡住，看不见我的家人和胡幺儿究竟怎样了，但我还是禁不住用力扭动身子，想挣扎着摆脱盔甲鬼的手……
凭我的力量，跟鬼挣扎显然是徒劳，倒是把我胸前佩戴的四颗狗牙给摇了出来，随着我的身体摇摆两下后，忽然碰到了抓我右手的那个鬼物手上。
只听“嗤”一声轻响，那鬼物像触电一般便放开了我的手，身子还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我心头一喜，连忙用获得自由的右手抓住狗牙用力一扯，拿下来后对着抓我左手的那鬼戳过去。
“啊”一声惨叫，那只盔甲鬼双手蒙脸腾空而起，身子飞到半空后痛苦地扭曲嚎叫着。
我没停顿，握紧狗牙又向另外两鬼攻击。他们见同伴吃亏，不敢再来控制我，在我的狗牙戳到前，便赶紧放开我逃出好远。
见暂时安全了，我才赶紧转头查看家人那边的情况，可身后却传来一道尖叫的女声：“道体娃，快跑！”
同时传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女声：
“阎莫爱，你疯了？敢和大王作对！”
“快放开大王，你还想不想进入轮回啦？”
“大胆，你给我松手……”
我的头又急急转回，看见大架子上的情况后当即大怒，将手指向鬼王大声叫道：“鬼王，你这个混蛋！”
第六十章 钻进身体里的鬼头
先前我为了那女鬼阎莫爱而没有跑，凭的只是一种直觉，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不但刚才我被鬼王的闪电鞭击中时，恍惚间看见她露出过关心着急的表情，现在她更是用半截身子死死地缠住了鬼王身体，大呼着叫我逃离。
可她的力量好像非常有限，鬼王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她缠抱着。但原来围在鬼王身边的那几个女鬼，此时却正在撕扯着她那残缺的身躯，不但把她的头发给扯下来好多，其中一个女鬼还将她的一只手也掰下了一半。
我不清楚鬼的身体残缺是个什么概念，但从刚才戚先生以及鬼王的话语中，我都听出来一个事实，那就是鬼影残缺便意味着鬼的魂魄受残，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残魂，而且鬼只剩残魂以后，好像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了。
所以我才会如此愤怒！
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仅仅是跟王腾越学过点口诀、步伐和画符的人，纵然我是道体又能如何，能做的只是对着鬼王骂上几句……
阎莫爱真的是想帮我拖住鬼王的，面对那些凶狠的同类，眨眼之间她便被撕扯得只剩下一个头的影子。相比鬼王，我更痛恨那几个女鬼，撕扯下阎莫爱的身体影子后，竟直接拿到鼻子下面吸了进去。
当阎莫爱的头飞了一圈后，又紧紧地咬住鬼王的肩膀时，我再也控制不住，将手中的狗牙对着鬼王就用力砸了过去，嘴里大声叫道：“那个女鬼，你自己快逃呀！我有师父在，不怕鬼王的。”
鬼王好像知道我那狗牙的厉害，见我的狗牙快飞到他身边时，猛地就将身边的一个女鬼一推，迎着狗牙撞了上去。
又是“嗤”的一声响，我的狗牙落地。那被狗牙撞到的女鬼也“啊”一声大叫，鬼影跟着掉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鬼王接着出手，这次是直接将阎莫爱的鬼头从肩膀上扯下，嘴里笑道：“你这个疯子，让你来捉道体，你却帮起他来了！我看你是做鬼也做腻了，忘了我们追求的目标是什么了吧？既然如此，那就最后去冲撞一下他，然后彻底消失吧！”
说完后，他将那阎莫爱的鬼头向我扔了过来，直接砸进了我的身体里。
两年前我们被死鬼汤加波迷惑引到张家屋子的时候，曾被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人”挤进过身体，还被他把我给挤出了体外。那种感觉不知算不算是鬼上身，反正除了那次经历外我没被鬼附体过。
阎莫爱的鬼头影子进了我的身体后，感觉和那次有点相似，因为我内心深处能和这女鬼交流！
“道体娃，快去把你刚才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那东西好像能克制阴物！”她一进我的身体后便急促地安排我。
我跑过去捡起狗牙，随后又才跑回来并趁机查看我妈他们的情况，好在家人和胡幺儿好像都没被鬼王扔过来的雷电击中，那些闪电只是把胡幺儿之前撒的那些迷鬼粉给全部击得不知去向。不过好像也不用担心他们，因为胡幻儿又已掏出一些蓝色的药粉，在他和我的家人面前画了长长的一条线。
“道体娃，趁鬼王还没发飚，快跑呀！跑过那条蓝线就出了鬼路，那样就安全了！”阎莫爱接着在我的身体里面吩咐。
但这次我没听她的，我可没忘记戚先生，他被鬼王打去那乱石堆后一直没见出来，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转过身的时候我就放下了心，因为我见戚先生正双拳紧握，从那块大石头后面踏着一个非常怪异的步代走着出来。我就说鬼王把阎莫爱的鬼头甩过来后就没了动静，想来他应该是知道戚先生不可能被他一拳击倒，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戚先生身上，所以才没来理会我吧！
我的猜想没错！见戚先生出来后，鬼王先是双手向后伸长，两条手臂就像两条绳索一般，把逃到他身后的那些鬼物卷起两大捆甩过来，一捆甩向仍浮在空中的两个被我狗牙碰到的盔甲鬼，一捆甩向地下翻滚的那个被我狗牙砸中的女鬼。
那些鬼物还在他手臂上的时候就已被融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个长了很多鬼头的大圆球。待砸到那三个目标后，“鬼圆球”顿时不见，而那三个看起来像是受伤了的鬼却马上便恢复得跟之前一样了。
戚先生此时已经踏着步走到了我的身边，见状后抬头对着鬼王喝道：“你愿意在这里做几百上千年的鬼王，只要不祸害人间，我戚棋也管不着！但你收了这些孤魂野鬼后，却如此以鬼炼鬼，那可违了天道，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哈哈哈……”鬼王一声长笑后回应道：“以前我不祸害人间，是因为人间还没有值得我祸害的人！现在嘛，只要你交出这个道体娃儿，那我就保证永远也不出现，甚至可以把所有我收留的野鬼都交给你来处理，否则的话，我鬼王国的地盘内，三天内不会再留活口！”
戚先生冷笑道：“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趁早过来，让我把你送回原来的地方！”一句话应完，两手忽然很快交替缠绕，做了个手记后对着鬼王一指，一道符纸从右手袖口飞出，直直向鬼王飞去。
那鬼王手一抬手，忽然间连同所有的鬼物一齐消失，原本浮在空中被他坐着的大架子倒是还在，却变成了一块大红色的棺材板，“哐”一下掉在我们身前不远处的路上。
周围的环境也在变化，原本是我们走的是大路，却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长满杂草的小道，连以前我们还算有些熟悉的山，也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咦！我们这是走到哪里来了，怎么这里我砍柴的时候没来过！”远处我的哥哥惊奇地叫了一句，随后更是有些害怕地叫我：“十五，快跑过来！你看那些山上全是坟堆堆，我们肯定是闯到以前四叔公说的乱葬岗里来了！”
戚先生对环境的此番变化没有反应，鬼王消失后他就侧着头闭着双眼，似在感应身边周围的动静。
我没理会我哥，而是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四周。可我明明已经打开了阴阳眼，此时却看不见有任何一个鬼物了，只是身体感觉这里的阴气又加重了几分。
“叫你师父小心身后，大王要从他后面害他！”
正当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心里面那阎莫爱的声音又再响起。我不及思索，脱口就对身边的戚先生叫道：“身后……”
戚先生反应也很快，还未转身便将右手向后一挥……
“噼里啪啦”一声脆响，伴随着星星点点的一阵火光，戚先生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着古代官服模样的人，一边大声叫唤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火光。
火光是戚先生甩出的东西激起的，那个古代官员的声音则和刚才消失的鬼**音一样。
戚先生跟着转身，左手里的东西又已甩出，这次他显然看见了变成另外一幅模样的鬼王，一把像是泥土样的东西尽数砸在了鬼王身上。
那鬼王现身后，本来是一边拍打身上，身体一边快速变大的，被戚先生击中后又猛地缩成正常人的身影，也不顾身上被击出了更多火光，直接就扑向戚先生……
“糟了！”
“不好”
我心里的叫声跟体内那个阎莫爱的呼声不谋而合，而我心头惊过后，忽然本能地便将手对着鬼王身影一指，嘴里大叫道：“雷起！”
我会有这个反应，我觉得是因为曾经这样对付过村里的鬼修张二爷，不过也好像两次都是某人在很快地指点了我一下。
随着我的手势，一道粗壮的电光忽然缠住我的身体，看起来正是之前被我吸进体内的那道闪电鞭。
鬼王双手已经掐住了戚先生，戚先生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乌黑！但我的这个突然的举动却让鬼王停止了行凶，好奇地回头观望。
我嘴里叫出后，脚也跟着行动，趁鬼王愣神之际，几下便踏完了戚先生曾教过我的那个引雷步伐，随即又是一声大叫：“雷起！”
这次闪电鞭顺着我的手势，直接向鬼王呼啸而去。而鬼王也反应过来了，双手放开戚先生，瞬间变得像两把大伞一样向着我这边伸出，朝那道闪电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