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红衣喇嘛
喇嘛出来时,聂空带头把枪口指向了他,光头他们一众坟耗子估计也是刚才乱了心智后急需发泄,跟着一齐抬起枪!若不是见出来的是个和尚,估计有人都要当场开枪了。
红衣喇嘛对此视而不见,转头看了看即将燃尽的佛像后,又瞪着我问道:“虽说佛道不同宗,但向来无甚过节,现今你毁我佛祖金身,是摆明要与我佛为敌吗?”
此话把我给噎住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们九宫门虽为道祖李老君一脉相传,但严格地说不能归为道家,佛门的很多术法经文也是我们的必修课,而地藏和观音两位菩萨更是经常供奉,按说我烧那佛像确实不该。
但刚才因为那尊佛像,差点搞得聂空他们自相残杀,如果说坟耗子们死有余辜,可王兴良和我呢?我们的身体被血藤捆着,扔在这诡异的大房子里,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李老君教导我们“道法自然”、佛家也倡导因果积缘,不过正确的理解都不是要我们束以待毙!
见我不答,喇嘛转向聂空等人,嘴角微动念唱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一瞬间,十来个坟耗子又已变得如同着魔,纷纷将手里的枪支以及身上的背包全部扔在地上,对着喇嘛跪拜在地。
“法师,我有罪,请法师超度,请法师超度呀!”聂空一个响头磕过,抬起头来时已经将自己的额头撞了一大处血窟窿,痛哭流涕地率先出声祈求。
光头和其他坟耗子跟着哭诉:
“法师,弟子罪孽深重,求法师慈悲超度了我!”
“在下罪该万死,无颜再苟存于世,恳求大师指点明路,送我归西!”
……
最为夸张的是,那个老五连磕三个响头后,见喇嘛仍旧只顾念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忽然站起身便冲向还在燃烧的那尊佛像,一把将其抱住似要扑灭我引过去的天火,但随即却被天火瞬间将其烧了缩成一团,怀里仍搂着佛像倒下身去。
喇嘛念出的短短几言,令我也有些恍惚,心里只是想着:自己为人儿女,拖累父母半生却无法尽孝;为人兄弟,得兄嫂恩情无以为报;为人门徒弟子,得道法相传却弄得九宫门四分五裂;为人友伴,得情义相伴却尽让人受累!别说家人同门,就是阎莫爱等女鬼我也从未对得起过人家……
所以尽管是灵魂状态,我当时就有了一种要跟着聂空等人跪拜下去的冲动。
还好关键时刻,心里自然而然又想起那几句熟悉的口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这道家清净经心头流转过后,我变得清醒了不少,见到聂空等人的模样后大吃一惊,不及细想便先一道天火诀唤出,引得一道天火烧向红衣喇嘛。
“孽障,你和佛法作对,就是自寻死路,待本法师超度了你!”喇嘛挥起红色僧袍,轻轻松松地将我引的那道天火挥散,原本慈祥的脸色一凛,怒目冲我喝了一声。
我见此人不但摄人心术,法力修为也甚是高强,不敢有何怠慢,接着又使出雷诀。
天雷诀是玉虚师兄传授我《道德法经》时第一天就教会的,虽然至今我在肉身状态下,就算借助符纸也无法引来天雷,但在灵魂状态下,那天雷不说挥手即来,但接引起来也甚是娴熟。
快速踏完罡步、念完口诀和心诀后,随着我的手诀一挥,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屋顶直接穿透下来,朝着正往身上取两面铜钹的喇嘛头上击去。
那喇嘛不慌不忙,铜钹取出后往头上“哐”地一合,便见那道闪电忽然转身朝我奔来,穿过我的灵魂后直接落在我那被血藤捆着的身体上。
我倒也没啥感觉,但回头看我的身体时,却见头发竖起、浑身冒着青烟,那强烈的闪电变成好多条细细的电绳,在身体上来回缠绕……
天雷之术,电先雷后,电为先锋、雷为实击!那闪电缠绕我身,如果等到雷声响起,就算我是道体,也必定会被击得渣都不剩!
所以根本不容我细想,连忙对着身体一冲,即时回魂入体,想要赶在雷响前以符纸将电化解。
可我忘了一件事,自己正被血藤捆身,回魂之后立时便跟身体一样不能动弹。
红衣喇嘛是看着我回魂的,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没有施术向我攻击,只对着有些茫然的聂空等人命令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洗清罪孽的机会,拿起你们罪恶的枪,把子弹全部射向这两具罪恶的尸体!”
聂空等人是真的已经丧失心智了,表情木然地站起身俯拾各自掉落在地的枪支,那形态表情,跟被孙大帅他们那晚控制的僵尸没啥区别。
我此时可是只有空着急的份了,既不能动弹也不敢再出窍,因为我怕天上那道自己引出来的雷声会随时响起。
正不知所措之际,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只见聂空等人的胸前全部被贴了一道蓝色符纸的虚影,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人之将死时,瞬间的想法肯定特多!刚才我觉得自己在劫难逃,心头猛地想起好多人:父母等家人、戚先生等门人、王道长和孙大帅等道友,当然还有杨月琴、阎莫爱和白潼汐等。没想到刚一想过,这白潼汐师姐就真的来了,话说我在忙乱之中,也没想起用请神诀呀!
不管怎么说,见到故人,而且还是及时出现来帮我的本门中人,我心头一热,想张口叫唤一声却也不能……
聂空等人被贴上符纸后,变成跟真的僵尸一样呆立不动了。
红衣喇嘛本来正洋洋得意地看好戏的,见这变故后先是一惊,但很快回复正常,怒目看着我身边的白潼汐,喝了一声:“何方鬼物,不知守坟村有来无回吗?快快跪下忏悔,看在佛祖的面上,我引你进西方极乐!”
白潼汐还未回应,门外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抢道:“西方极乐就留给你自己吧!”
飘过来的是阎莫爱,这个在我身体里滋养了三年的女鬼来到我身边后没看我,只转头说了句:“小娃娃,你不是说麻树村赶尸术天下第一吗,能把这两人的绳子解开不?”
见到阎莫爱的时候,我心头的喜悦就更不必说了!
有喜即有忧,红衣喇嘛却是面色一沉,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微动便又开始念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次他一边唱还一边将手里的铜钹敲得震响。
他应该是能感觉得到两个女鬼厉害的,否则不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但他没有闪躲,而是继续在此作法对抗,也足以说明此人确实不简单。要不以白潼汐的火爆脾气,难说一出现就将其的魂魄给揪出来吸食了。
我的猜测还真没错,自他的铜钹响起后,白潼汐贴在聂空等人身上的蓝色虚符便即消失,那群坟耗子又开始木然地向我们举起了手中的枪,搞得白潼汐紧张地往后叫道:“大和尚,赶紧把那些坟耗子的耳朵塞起来!”
严朗闻的身影从我身边闪过,他没按白潼汐的吩咐去做,而是横着大铡刀,用刀身迅速地往聂空等人的头上一砸。
他的动作既快且狠,瞬间便将十余人全部砸倒在地,看得我也自有些心惊。
阎莫爱却在催促走过来的孙大帅:“你倒是快些解开绳子呀,解不了就直说,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孙大帅不答,先扯下两片衣角将耳朵塞住,这才比了个奇怪的手诀上前来拉我身上血藤。可他的手刚碰到我身,猛地被我身上的电网给弹了后退两步。
愣了一下后,他转而去给王兴良解血藤。这次倒是顺利,没几下便将那血藤解开,顺手将那半根血藤收进了怀里。
王兴良得了自由后没有跟孙大帅提血藤的事,当即掏出一把符纸,向着红衣喇嘛一挥,嘴里大声唱道:“天不清、地不浑,人心自在,善恶不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喇嘛猛然间双眼圆睁,手上铜钹急促地敲得震响。
只见一道金光从屋顶那个被闪电击开的破洞落下,把整间屋子映得金黄,更把向他飞去的那些符纸给刺得烟消云散……
我倒没什么特殊感觉,但白潼汐、阎莫爱两鬼,以及王兴良、严朗闻和孙大帅,全部盘腿坐下低目沉思,显然是在与那闪闪的金光对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力战喇嘛见天梯
我虽然动弹不得,但也看出情况不妙!就算除我以外,剩下的三人两鬼任何一个都不简单,但居然被喇嘛给弄得只能自保,看来这喇嘛真的不容小觑呀!
最迫切的是,此时我身上还有雷患,再不解决,对我来说可是一颗定时**。
所以,我被迫又一次出窍!
从身体里飘出来后,我立即感觉不对,之前那种负面气息浓到了极点。虽说我有备而发,先念了一遍清净经后才出窍,一出窍就又跟着念清净经,但心底的情绪仍旧低落无比。
如果不是牢牢记着要保全自己身体这个信念,估计我也会向喇嘛跪拜,因为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只有膜拜眼前这尊“大神”,才是解脱的唯一出路。
控制住自己后,我没有施展任何术法去攻击喇嘛,而是回忆了一遍刚才孙大帅解开王兴良身上血藤的手法。这几天跟孙大帅相处,这小哥几乎把他麻树村的赶尸术法都跟我讲解了一遍,道法都是看修为一通百通,多的不说,简单的捆尸及解捆魂索这种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那愣神思考也就瞬间的事,我在灵魂状态下不怕那未发之电,从头上开始几下便将血藤从自己身上解了开来……
红衣喇嘛是看得见我魂魄的,见我飘出来时倒没太大反应,只是加急了口里的念唱,待得见我为自己解开血藤的时候,估计他也意识到了不当,猛地站起身便将右手的那片铜钹向我平平飞来。
我自认出道以来,术法方面还算不错,至少灵魂出窍让我占了很大优势。但若论身手,从小就体质不好的我,虽说练了三年多的太极,但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见那片铜钹飞向我的身体,忙乱之中竟忘了躲避。
幸而喇嘛的铜钹不响后,我们这边的人和鬼也瞬间轻松了很多。那王兴良反应够快,手一挥便飞了一样东西出来,及时地将那片铜钹给格了开去。
这一格挡太及时了,我赶忙灵魂入体,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
但站起来后却傻了眼,原来红衣喇嘛见王兴良出手坏了他的好事,恼羞成怒之下将另一片铜钹也甩出,而且是朝王兴良甩去的。
王兴良刚才全力抵抗喇嘛的毒咒,缓得一下后又忙着出手救我,却再也抽不出精力救自己,竟被那铜钹边缘正正地插在喉脖之上。
喇嘛一击得手后,嘴里的吟唱却更大声了,屋里金光不但未灭,反而还更旺盛!白潼汐、阎莫爱、严朗闻和孙大帅本来都想上前相救王兴良,但才一起身后却都又不由自主地坐下去对抗那邪恶的金光。
我回魂后对喇嘛的咒语和金光毫无反应,看见那一幕后心里的悲痛可想而知!王兴良与我之前虽然说不上是敌人,但绝对不是朋友,可他是为了救我才受到喇嘛攻击的,看那铜钹深深地插进他脖颈、而他把双手抬起却无法出声的样子,这一击绝对是致命的!叫我如何不悲?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我只一个手势指向红衣喇嘛,如雷霆般地嘶吼了一声:“雷起!”
喇嘛一边念咒,一边抬头看天,似在防止又有闪电落下。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我的雷诀喊出后,闪电不是从天上落下,而是从我的身体里发出去的……
之前我一直要急着回魂解决身中闪电的问题,并不是我有收雷之法!天雷一出,神也难收。但我自有办法,因为我想起在老家收拾张二爷那晚,我也曾身中天雷之电,而且还是七年一见的北斗七雷,但最后我却把雷电成功攻到了张二爷身上!
我原本的想法,是回魂后将身上之雷引了击向它处。但此时,这道天雷不会浪费了!
等红衣喇嘛反应过来此时的天雷出自我身,想要再行避让已然不及!当那道强烈的电光击打在他身上时,天上更是同时“轰隆”一声炸响……
一道青烟从喇嘛身上冒出来,他的咒语声和唤来的金光全部随着那声雷响消逝!
看着喇嘛被击得全身漆黑,犹如一段未烧尽的木桩一样,我的心里却无半分成就感,因为与此同时,王兴良双手捂喉、圆睁着双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严朗闻和孙大帅同时抢上,扶起王兴良后,严朗闻想伸手去将那致命的铜钹拔出来,白潼汐却冷冷地提醒道:“你要是将凶器拔出,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来了!”
孙大帅忽然叫道:“我有办法救活他!”接着伸手入怀掏出先前从王兴良身上解下来的血藤,念念有词地重新将其捆绑在了王兴良身上。
孙大帅的这个动作还真是及时,本来王兴良被扶起之时,他的魂魄身影便慢慢地从身体上浮出,那和我的灵魂出窍不一样,不是自己想控制的那种,想来正是他的性命在慢慢消逝。
但等那血藤捆绑上去后,硬生生地把他的魂魄和身体给捆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回魂了一般。
孙大帅捆完之后,站起身吩咐道:“朗闻大师,麻烦你速速将王道长送上红苗寨,胡医生是鲁班医门传人,一定能救王道长性命的!”
严朗闻却愣在那里迟迟未动,两眼只是盯着被我击得跟焦炭差不多的喇嘛。
我们都忙着抢救王兴良,倒没注意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喇嘛,此时见状再看去时,我心里顿时又咯噔了一下,连忙掏出两道符纸便一步踏出。
除了孙大帅外,严朗闻和白潼汐、阎莫爱都同时出手
如此反应,只因我们都看得清楚,红衣喇嘛不知用了什么逆天的术法,竟在这短短时间内恢复了本身模样。倒是在他身前,四大五小共九个跪着的人,则变成了他被我用雷击后的焦黑形状,眼见是活不成了。
是那四人蒙古女人和五个男孩,他们之前本来是跪着向聂空等人求情的,后来喇嘛现身后我就一直没空留意他们,想不到此时竟已成了喇嘛抵抗天雷攻击的牺牲品!
别说严朗闻,白潼汐的符纸和阎莫爱的长发攻击够快的了,直如电光一般。但那喇嘛闪躲得更快,红光一晃后已经没入了里屋的门后消失不见。
我们还未收手,又一齐愣在了原地。只见原来摆放佛像小龛的地方,蓦地就凭空出现了一道打开着的大门,门里映出了极其柔和的淡黄色光芒,而在光芒后面,隐约就是一级级金色的台阶。
“昆仑天梯?这成仙之路不是传说,是真的?”白潼汐惊呼一声后,慢慢地朝着那道门走去。
可能是受刚才喇嘛行法弄出那道金光影响的缘故,我现在对金色的东西一看就有些反感,连忙出声制止道:“白师姐,回来!”
白潼汐回头,但是却看着阎莫爱问道:“老女鬼,你的施肩吾本魂就在这天梯尽头,我的圣宾也一样!你要不要一起上去找他们?”
阎莫爱收起刚才挥出的长发后,却看着我问道:“十五,无论人还是鬼,甚至是只蝼蚁,上了昆仑天梯便成大道。如今天梯就在面前,你是一起上去,还是要留在阳世?”
自从接触道法以来,我的追求就没有那么远大高尚,一直以来,我的梦想都是活着!和家人、身边爱我和我爱的人一起好好活着!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修成正果得成大道。何况自这什么昆仑天梯出现,我就没什么好感。
所以没有半分犹豫,我便摇头。见严朗闻和孙大帅眼里均有向往之意,又连忙恳求道:“严大哥,能不能……能不能先帮我把王道长送上红苗寨?”
严朗闻想了想之后,将王兴良一把扛起,低声叹道:“也罢,地藏菩萨长度地府,我严朗闻得在阳世斩妖除魔已是佛祖眷顾,成仙之路,我是无缘的了!”
孙大帅站起身看了看我问道:“十五,这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人!你中的黑五害他也有助纣为虐之嫌,何必为了他……”
“但刚才我的命是他救的!如果不能救他,即使做了神仙也必遭业报!”我打断了后,跟着严朗闻一起转身。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义气也是道
“鹿十五……”
见我们要走,白潼汐和阎莫爱同时叫住我,等我回头时,两个女鬼对视了一眼后,却又同时噤声。
来到红苗寨这些天,特别是自己对杨月琴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感觉后,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一下就明白了这两个女鬼是什么意思了!
正因为明白,所以我什么都没问,见她们都不说话了,便装作糊涂地又再转身……
见孙大帅跟着我转身迈步,我有些不解地停下看着他。
这个赶尸道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师父说了,赶尸道士在圈子里的地位最低贱,甚至连在街头摆摊骗钱的算命先生都不如,但我们的道法是一样的,只要心中有道,总有一天会修成正果。”
严朗闻也停住脚步,冷着脸插话道:“现在攀上昆仑的路就在眼前,向前一步便可省却一世苦修,那为何又跟十五兄弟一样执迷不悟了?”
孙大帅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应道:“你这个半人半尸的秃驴能做到的,我这个跟死人打交道的牛鼻子难道做不到?”
回过头来,他换了一幅笑脸继续向我说:“我们修道之人,道法固然要排在心中第一位,但对我来说,兄弟义气也不能差!看过最近刚出的古惑仔录像没?郑伊健和陈小春演的,人家一党小混混普通人也懂一个义字,难道我等修道之人反而还不及了?”
顿了一下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鹿十五放弃登天之路,救一个是敌是友的人都分不清的人时,我就认定你是我孙大帅这一辈子的兄弟!”
修道之人的心性其实成熟得比较早,对名利也绝对看得比较淡。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猛然间听见那么一番话,还是让我觉得热血沸腾!
不过我没表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帮作平淡地微微笑道:“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可没啥因果!要是真的放弃了,出这个村子之前就跟紧我。”
刚要抬腿启程,孙大帅却又笑道:“我说十五呀,这群坟耗子我们可不能不管呐,怎么着也得救醒他们吧?”
“多谢小孙道长,我们已经醒了!”聂空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事其实我没忘记,但严朗闻扛起王兴良的时候,我听他嘴里低声念道:“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知他在念经让聂空等人醒转,所以才一直没提这事。
聂空等人起身后,先是看着那昆仑天梯入口啧啧称奇,纷纷说这一生干挖坟盗墓之事,临到头来却能踏步登天、记享天年,此生足了。
我却在暗自感叹:这人生看来真不是努力就能行的,还得看机缘。有些人穷其一生修道,甚至像白潼汐这样几世修行、或者像阎莫爱那样苦等千年,也不见得就能得正果;但这些坟耗子呢,居然就这样找到了昆仑天梯的入口。这真的就是命吗?我看不像!
谁知一阵喧哗过后,那聂空却叹道:“唉呀!可惜呐!昆仑山上乃是仙人住的地方,仙人长生不老,肯定是没有坟墓的,偏生我穿山甲生平就只会挖坟,坟墓都没得挖了,就算做神仙我也不会快乐呀!要是上昆仑也有墓可盗,我是肯定上去的了!”
叹完之后,他提高声音道:“兄弟们,想当神仙的抓住机会!想继续当坟耗子的,跟着我……不对,我们跟着这位鹿道长出村。”
光头带头笑道:“刚才小孙道长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古惑仔的录像咱哥们也看过,我们哥几个跟着大哥,啥怪事没见过?啥危险没经历过?那生活可比古惑仔的生活强多了!我要跟着大哥。”
余人纷纷响应的时候,我还是很感动的,摸出一柱戚师父给我加敕过的指路香,再掏出一道自己准备的指路符,口诀念出后便挥出纸符、点燃清香出发。
“鹿十五!”
两个女鬼的声音又再响起,这次她们刻意叫出,所以人都听见了,把聂空等一干人吓得连忙拔枪向后。
也不知她们有没有现形,但看转过身去那些人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只是声音传来。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踏上昆仑?就算上了昆仑修得仙气,想再下回阳世也是可以的,那时便可不再担心生死轮回、也不用忌怕任何妖魔鬼怪了!”
问我的是白潼汐,但我强忍着没有回头,只回了句“可道之道、非恒道”后,便跟着指路之符和青香之烟走了……
出门之际,光头忽然叫道:“我操你大爷的,说得好听!你俩兄弟现在又想逃?”
他说着还转身就拔出才收好的枪。
聂空却阻止道:“人各有志!毛**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
估计是两个坟耗子听说成仙之路就在眼前,没能忍住那种诱惑,所以缩在后面趁大家都走了后,又转身奔向昆仑天梯。
聂空这人也算实在,阻止了光头后,又大声说道:“现在要选择回去的就趁早,我敢保证没人在你们身后放冷枪,出了这道门再回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兄弟一场,亲眼见你们登上金光大道,我也放心!”
见果然又有俩人转了回去,我心里不禁有些好笑,敢情这些坟耗子刚才跟着光头附和,是怕自己人责怪不义气而动手呀……
出了大门后,跟出来的七八个坟同时又是一阵惊呼,聂空还大声叫道:“这鬼地方真他妈邪门,原来这里还是可汗坟!我就说咋闹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一个守坟村的人出来呢!”
我没回头,只低声喝道:“走夜路莫回头,否则你们永远出不去!”
聂空一听连忙过来抓住我的衣角,那些坟耗子也一个抓着一个连成一串,生怕真的走打失了。
孙大帅却奇怪地问聂空一句:“之前我们就是从这大坟头上进去,然后才遇到那两个说认识十五的女鬼呀!难道你们是跑到另外那个村子了?”
聂空和光头喋喋不休地跟孙大帅解释,说他们之前好不容易跑出可汗坟,上了垭口后却找不到路,然后只得在山间乱窜,然后闯进了守坟村,在真正的大屋前遇到了我……
我没插嘴,只顾盯着指路符和青香烟快步向前急走。
这一路实际走得非常艰难,因为引路符不是飞向下村的那个垭口,而是朝着侧边那座黑漆漆大山上飞。如果不是还持有一柱指路香,我都禁不住怀疑自己画的那符纸出了问题。
还好一番跋涉后,我们顺利地来到了上红苗寨的那条岔路,眼见指路符飘行中自燃、指路香也忽闪两下后熄灭,我知道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了,至少已经走出了双垭口这个怪圈。
聂空他们本来可以沿岔路回矿山他们老窝的,但他说王兴良是我们这个团队的一分子,要看着把他治好后才能放心地回去!即使王兴良不治死了,他也有责任把尸体领回去薄葬。
孙大帅倒不客气,半开玩笑地说坟耗子们是被吓怕了,不敢再走夜路,所以才跟着我们继续上红苗寨的。
一路上都没说话的严朗闻却忽然开口反驳,说这些坟耗子是受孙大帅关于义气那番话的点化,变得有点大彻大悟了!并说讲义气其实也可算作修为的一种,也是一种“道”。
“盗亦有道”,是严朗闻给聂空他们的评价!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没有避讳聂空等人,他们也丝毫不见外,如此一来,倒还感觉我们真的是走到了一条道上,有点像是一家人的感觉了。
也正因如此,当回到我们居住的木屋时,大家的心情没多一会便低落到了极点。
这一切,只因我师父戚先生的一句话。
回到木屋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戚先生正在门口打坐做早课,但一向起床很早的胡幺儿却还在睡觉。
见到我们回来,并听我把事情简略地说了后,戚先生先是沉着脸唬了我一句:“十五,你没听你爹讲过你小时候的事吗?”
接着他又轻轻地说了一句:“把这王兴良背下去葬了吧!鲁班医门有个忌讳,自己还躺在床上时,送上门来的病人无论是谁,就算是皇帝老儿,那也是绝对不医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治伤借命
我在老家时,对自己小时候的事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了,特别是我三岁时被土地爷收拾了去向胡幺儿求医的事!
那次我爹抱着我赶到芭蕉凼胡家的时候,也正赶上胡幺儿在睡觉,那阴阳医生是说什么都不治,甚至报上了戚先生的大名后,他也坚持不医,连床都不起。后来是胡夫人失手摔了我一下,他过意不去后才脱不下情地把我的命救了回来!
而此时竟那么不巧,又赶上这脾气古怪的家伙在睡觉……
但我们在守坟村才慷慨激昂地经历了一场“义气之道”,又怎能凭戚先生的一句话就此罢休呢?
所以我当场就跪了下去,恳求戚先生道:“师父,求求你,向胡伯伯说说情吧!王道长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个喇嘛给伤到的。换句话说,他如果不出手的话,现在不知死活的就是我了!”
戚先生冷着脸道:“你还真把我当万能的了?当年打仗的时候我那么大的面子,也不见得能说动胡幺儿,现在我那个装门面的军衔都早就被撤销了,他更不会卖我的账。就算是你被伤到,我也没办法!”
我身后的孙大帅、聂空和几个坟耗子可能还没从之前的义气之约里回过神,见状后一齐跪倒在地,齐声请戚先生向胡幺儿求情。
孙大帅还大着胆子说了句:“戚先生,您受了我们的跪拜,就沾了我们的因,向胡医生求情无论成不成另当别论,但您都该帮帮我们!”
将王兴良送上山请胡幺儿相救,是孙大帅出的主意,也难怪他看起来比我还急。
可戚先生对他们却不理不睬,只哼了一声后对着我说教道:“十五,你记好了。别人强加给你的因果,你受之也就是了,但无论何时都要守住本心,这才是真正的道!他们向我下跪是他们的事,王兴良要救你也是他自愿的,与你、与我都无干系!”
我知道戚先生向来说一不二,一时悲从中来,站起身吩咐孙大帅他们起身,接着对立在一边还扛着王道兴的严朗闻说:“严大哥,麻烦你再跟我走一趟!看来除了把王道长送上昆仑天梯,我们是别无他法的了!”
“就算你把他送上昆仑,他也只是一个身处仙境的死人!”戚先生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自顾进屋去了。
我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得还王兴良这个人情,纵然救不活他,也要把他送上那传说中的昆仑天梯。
但就在我们转身之际,胡幺儿的声音却传了出来:“伤倒可以治,问题是命我救不了!你爷俩是九宫门的借命先生,要是保证让他不死,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这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我连忙调回身子闯进门去,接着睡眼惺惺的胡幺儿问道:“胡伯伯,此话可当真?”
胡幺儿一脸调笑地看着戚先生回道:“你问戚老头,我医过的尸体、鬼魂是不是少了?只不过我只管伤,命数如何不关我的事!”
戚先生长叹了一声,盯着我问道:“十五,王兴良忤逆不道,来守坟村又动机不明,更主要的是,你身中的黑五害基本可以肯定,与那天你和他在成仙地有很大关系,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我知道他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但想了想后还是坚定地回道:“他的行为自有他的因果,但无论怎么样,他不该为了救我而死!”
戚先生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胡幺儿问道:“你觉得十五如何?”
“迂腐不堪!错入了你九宫门的法门!要是好好去找个道观修文道,说不准又是难得一见的道者。”胡幺儿回答得很认真,听那语气不知是褒是贬。
戚先生忽而笑道:“去你的!自古以来能称为道者的,哪个不是先从法门入手?李老君是练就了上天入地之能才写的《道德经》,你祖师爷公输班,不也是名满天下后才传下的《鲁班书》?”
我不知他们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在乎的只是王兴良的伤势。严朗闻一直没将他放下来,但看那家伙的情况,身体都彻底僵硬,魂魄已经全部脱体,只是被血藤捆了没飘走而已。用我们“专业”的眼光来看,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
还好两人没再闲聊,戚先生笑过后,很严肃地对我说了句:“十五,传借命术给你前,我就跟你说过,之所以收你为徒来继承这项术法,便是要你去找到更多和你一样不该死的人,让他们继续活着。”
“现在既然你觉得王兴良不该死,那就去为他借命去吧!至于他的身体,你完全不用急,别说就断了半个头,就是全身腐烂只剩白骨一堆,你胡伯伯也有办法让他复原。”
这话让我着实兴奋不已,更为兴奋的是,戚先生说完之后,跟着来了一句:“既然天梯出现,看来下次你们进洞,我得找几个伙伴一起去凑凑热闹了!”
胡幺儿虽说是阴阳神医,但也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小手指动一下就让王兴良活过来。在答应了我给王兴良治伤后,进屋去准备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又出来。
他疗伤也没有让我们回避,出来后先去到临时搭在外屋的床边,往王兴良床下烧了一叠黄钱和三柱清香,然后比了个手诀念念有词地在他身体上方比划了一番,最后掏出一小包药粉撒在他脖子上不插着铜钹的地方。
“鲁班福祉出、药王罩灵光,仙取体外物、神治身受伤!”
随着他阴阳怪气大声的一唱,并用力在王兴良肚子上拍了一掌,神奇的一幕忽然出现:王兴良脖子上插着的铜钹如有人拉,自己就凭空褪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王兴良看来是真的死了,脖子上那条伤口处的血痕都已干涸凝疤。
胡幺儿捡起那面铜钹看得两眼后,轻声叹道:“佛家密宗的驱魂钹,果然是名不虚传!只可惜用这除妖之法来对付人,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我正想上前问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自己出场时,胡幺儿却回头对孙大帅喝道:“见了我胡幺儿,你还不把捆魂索给解开,是在炫耀你麻树村独步天下的赶尸捆魂术?”
孙大帅不说话,上前三两下把血藤解开收好。
按原来自己的预想,就该是胡幺儿取出王兴良所中的铜钹,治好他的伤口并让其回魂后,我再想办法来给王兴良借命,可现在胡幺儿却让孙大帅把血藤给解了!
眼见王兴良的魂魄随着血藤解开后,便不由自主地从身体上飘走,我的心紧张到了极点!我没本事去抓魂来强行让其回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
胡幺儿待血藤解开后,从身上拿出一个盒子来,取出一些稀稀的药膏涂满王兴良的伤口,又用一张黄钱贴了上去。
“这里没大家的事了,你们都去休息休息吧!鹿十五,赶紧准备你的借命术吧,王兴良一旦醒来,便只能活十二个时辰,要是明天此时你还不替他借来性命,那先不说别的,我就先把你毒死再说,因为胡幺儿救过的人,从来没有说在一年内死掉的!”
胡幺儿弄完那一切后,随口说了一句便返回屋里继续睡觉。
我见他不提王兴良魂魄的事,也不敢多问什么,让孙大帅和严朗闻安排聂空他们去休息,自己则忙着去找杨铎等苗族兄弟帮忙,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后,便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借命术。
借命的过程还算顺利,唯一让我意外的是,自己寻命时寻到的,居然是一个昨晚跟我们一起闹了半宿的坟耗子,而且是后来改变主意要去上那昆仑天梯的其中一个。
因为问命、议命两道手续都是我以魂魄感应的状态,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狭小空间里完成的,所以也不知道那些上了昆仑天梯的人,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但要成仙的人,却不想再活下去而愿意将命借给别人,想来处境不会太妙!
这也让我为白潼汐和阎莫爱担心不已!
不过首先我得解决眼前的问题,除了给王兴良借命的最后一步召请阴差诀!我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聂空他们那群坟耗子来到红苗寨没多会,便全部都出了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又是阴刀和五害
我第一次为别人借命,一步接一步的程序还算顺利,这得益于王兴良道家人的身份!他的生辰八字、命理运势,以及愿意借命给他那坟耗子的八字等等,推算起来都不难。
万事具备以后,我就只等王兴良的伤口愈合并回魂,然后做法事召请阴差修改命簿也就可以了!
但等我来到客房后,才发现聂空等人遇到了麻烦,全部坟耗子都躺倒在客房的地上,正痛苦地翻滚哼叫着,胡幺儿在来回地奔走,给他们一一服食药丸,而戚先生、孙大帅和严朗闻也都在现场。
见我出来,孙大帅上前说道:“本来都好好的在房里睡觉,光头大哥忽然就跑出来找胡医生要药,说肚子痛得厉害!”
“胡医生本来都要拿药给他了,但看了一眼后却又收了回去,说他们没有得病。直到聂叔叔他们全部出来,一个个痛得在地上打滚了,我和朗闻大师都求胡医生,他才拿药给这些坟耗子吃。但他说这药治根不治本,只能缓解一点点他们的痛苦,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因为要留意王兴良的情况,所以我的阴阳眼是一直开着的,但并未看到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绕。再说戚先生就在现场,可以肯定不是在守坟村闯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见胡幺儿忙了一圈停下来,我正想向他询问,一直在帮我打下手的杨铎忽然拉了我一把,低声说了句:“这种情况只有去找圣女,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胡幺儿叹道:“红苗寨的人是有多久没下山看外面的世界了,八个人中了四十七道阴刀和三十二道五害,这些老苗子是该有多饥渴呀!”
杨铎眼里露出崇拜的眼神,走上去作了个揖说道:“胡医生名不虚传!红苗寨放的五害和阴刀,就算其他的苗族行家也难以看出底细,你却看得一清二楚,不愧为当世名医。”
胡幺儿微笑着没有搭理他,只转头对我说道:“十五,王兴良的魂虽然还没回来,但也快了,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这几个坟耗子朋友,我的止痛药抵挡不了多久,如果天黑前得不到解决,非得生生给疼死不可!”
戚先生适时插了一句:“就算是我和你一起行法,一次也不可能帮那么多人借命!而且中了苗家五害和阴刀的人,命借回来也一样要继续承受那份痛苦。”
他俩的意思很明确:救不了聂空等人!
我没多说什么,出门直奔中寨,去找红苗的圣女杨月琴。
但杨月琴没找到,据说是去上寨接受大巫们的例行拜祭了,反而是杨苗子在大屋里,一见面就热情地招呼,说终于等到了我。
我把聂空他们身中五害和阴刀的事跟杨苗子说了后,这个红苗掌门不但不意外,反倒拉着我出门,说要去月儿湖边,好好给我讲讲苗家五害和阴刀的事。
见我因为焦急而有些不愿意,他用说教的语气道:“你再急也是没用,五害阴刀虽然要致命起来都很快,但有胡幺儿在,一时半会死不了人!你来红苗寨这些时日,肯定觉得我们这个族群很弱,连点鬼魂之事也解决不了,但等你弄清楚我们苗家的传承后,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说真的,我到红苗寨后虽然遇见了很多事,但从没有半分瞧不起他们过,毕竟杨苗子和杨月琴的本事,我是亲眼见识过的。但听此时杨苗子话中有话,便也不再解释和反驳,只和他去到月儿湖边漫步……
“红苗三寨里的中下两寨,所有人,甚至包括一花一木和一禽一畜的举动、言行,都逃不过上寨三位大巫的法眼,你觉得我们红苗寨牛不?”
来到月儿湖边,杨苗子的第一句话仍旧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我只得耐着性子点头!话说如果真是如此,这红苗寨还真是比我想象的牛得多。
杨苗子随后轻松地笑道:“但中下两寨都各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这月儿湖和下寨的凤阳湖边上。正因如此,所以大巫们才会容许这两个湖里的水鬼存在,专门来拉那些对红苗寨不忠的人入湖替身。”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有自己的苦衷,叫我来这湖边,是要向我吐露点不想让大巫们知道的事情。
果然,杨苗子跟我说了这些后便直入主题。
“苗家修者,蛊为入门,修炼蛊术到一定层次,便可修炼更为厉害的阴刀,而要讲到真正的传承,那就是只有圈内少数人才知道的五害。”
“多的我就不跟你说了,相信你已经有所了解。就说修炼这些术法的后果,无论蛊、阴刀还是五害,都必须以体养术,也就是以自身来作为代价,有点类似你们道家说的因果。”
“比如养蛊之人,修炼前必须自己先食蛊虫,通常我们叫本命蛊,实际上是学习蛊术后所下的第一道蛊,只不过放蛊对象是自己。”
“阴刀和五害也一样,阴刀是养阴虫、五害是养护身虫。”
“之所以要这样,估计当年蚩尤老祖是想让苗家时刻不能忘了传承。”
“入门级的蛊术还好,修到阴刀、五害级别时,根据修为不同,必须定期去施术,否则术法便会反噬……”
这些事我中黑五害的时候已经听戚先生说过,心急之下便打断道:“杨掌门,你说的这些,我师父也是知道的!”
杨苗子愣了一下后,有些得意地回了句:“他也是听我说的!”
但随后他却正色道:“你们是月琴和我的朋友,又都是大能之人,苗家修者不敢对你们怎么样!至于你身中黑五害的事,那是……唉!”
“不过聂空他们就不一样了,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呀!”
“平常见不到生人时,苗家修者把定期要放的阴刀和五害加到牲畜、鸟兽或者花草身上,但这传承流传下来,乃是针对人而不是其它动物或者植物身上的。长期不对人施术,会大大地影响自身修为,所以见到聂空他们,还有不一拥而上之理?”
“现在除了大巫、我和月琴,红苗寨修炼五害的有三十二人、修炼阴刀的有四十七人,看来是全部都在那些坟耗子身上来了一道。”
“除了三个大巫外,月琴和我要解那群坟耗子身上的阴刀和五害都不是难事,不同的是,我们如果把那些术法解了,施术之人立即就会受到反噬。要是我们去做那事,等于自己把整个红苗寨有修为的人给一锅端了!”
“但外人解术就不一样,施术的人不会受任何影响。这也是我们苗家人,无论青白红蓝花,哪一派在外都最怕遇到自己族人对手的原因!遇到其他族的高手,干不过大不了逃跑;但遇到自己族人对手,技不如人冒然出手就只死路一条。”
杨苗子的话让我长了见识,更让我欣喜不已!我不是苗人,如果学会了解决阴刀和五害之法,那不是就可以救聂空他们了,而且还不会伤害到那些放阴刀和五害的苗人。
所以我当即拱手道:“杨掌门,我想斗胆请你传授我解阴刀和五害的法子,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今后留两手道家有用的术法给红苗寨。”
杨苗子既然带我来此,又跟我说这些话,应该是早就决定好要那样做的。可听了我的恳求,他却又有些犹豫地道:“红苗传承一但外传,搞不好以后红苗寨的地位甚至安全就没有保障了,所以当年即使国家遭受战争,首长强烈要求我传授给特殊分局其他人时,我也是抵死没同意的。”
我听了后有些失望,但他随后又说道:“不过我想了一下,传授给你也是无妨,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得辜负我家月琴,对她百依百顺不说,还不能为难给你放黑五害的人!”
第二百章 魄力
虽然我对苗家女孩的爱情观有点无语,杨月琴曾经对严朗闻的那番话也让我一直耿耿于怀,但要我以后对她百依百顺,我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毕竟严格地说起来,这个苗家圣女是我的初恋。
但如果要我不为难对我放黑五害的人,还带一丝少年心性的我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杨苗子看了我的态度后,叹着气说了句:“如果对你放黑五害的人就是月琴,那你会怎么做?”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对着杨苗子作揖道:“请杨掌门教我解除阴刀和五害的法子,我对道祖和祖师立誓,答应你的条件,永不反悔!”
杨苗子没有二话,教我念了几句苗家口诀,同时告诉我解除阴刀和五害需要的东西,以及解除时的步骤法门和禁忌……
那苗话说起来极是绕口,相对其它,倒是简单的几句口诀让我记了半天。待杨苗子检验了两遍无误后,我便直接从月儿湖飞奔回下寨。
杨苗子除了教会我那些法子后,还在我离开时专门交待了一件事,说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解了那些坟耗子身上中的阴刀和五害,否则必将有更厉害的黑五害加在他们身上,而且包括我师父戚先生在内,难说都会有危险。
他这番交待难不倒我,因为我有《道德法经》作为底气!回到下寨后,我并没有先回那幢木屋,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坐,然后灵魂出窍飘回木屋。
我是在施展了一道幻象后,趁机给几个已经痛了昏死过去的坟耗子解除阴刀和五害的,此法虽然骗不了戚先生和胡幺儿,但至少守在我们木屋边的苗家汉子,还有屋内的杨铎甚至孙大帅和严朗闻是肯定被骗了,就算那些得了好处的坟耗子,也绝不会相信是我救的他们!
苗家阴刀和五害,确实名不虚传!看着从聂空他们身上取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小虫,还有那种小动物的阴灵,差点就把我吓得露了馅……
聂空他们的问题虽然解决,但看他们的状态,身体还是受了很大的影响,至少也得休养个三五天才能恢复了!
不过这次灵魂出窍却让我有了意外收获:在回魂的时候,我发现白潼汐居然在我的身体旁边,看那样子是在帮我守护着我的身体。
原本我还以为这个师姐一心追寻成仙之道,已经踏上守坟村里的昆仑天梯了,而且之前还为她和阎莫爱担心不已呢!这下可好,见到她我就安心了!
但没有看到阎莫爱,我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若论感情,那个千年女鬼毕竟在我身上滋养了三年有余……
“我们离开后,你在红苗寨的所有经历,我都已经清楚了!”见面后白潼汐没给我好脸色,一开口语气就有些不好。
我没立即回魂,为了避嫌,之前我上中寨的时候就封了阴阳眼,所以回魂后便没法跟这师姐交流。
虽说我回魂也可以重新打开阴阳眼,但其实说起来开阴阳眼和出窍一样,每一次都会耗费我的大量心力体力和修为,这久为了不断发生的事,我已经快变得超负荷行法了,能省点力气最好!
所以我就那样漂浮着问她:“白师姐,你难道是先知,要不怎么会知道我的经历呢?”
我的本意是讨好一下她,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牵挂,谁知她却更冷地来了句:“刚才我上过你的身了,你的所有想法、经历都印在心里,要知道怎么回事不难!”
我没上过别人的身,但也知道她说的未必是真,如果上身就有了别人的记忆,那当初我在省城给人叫魂时,也不至于让冯子仙他们上错了身后还是自己本人了!
但她随后的话却又让我深信不疑,板着脸回了我一句后,白潼汐问了我一句:“你对那苗姑娘的感情是真的?听说你想起过阎莫爱和施肩吾的事,不会不明白你的道体转世为的是谁吧?难道阎莫爱千年的等待,还不及杨月琴与你几日的相处?”
听她说这个问题,我有些无法回答,只反问了一句:“白师姐,如果有一天东瀛子前辈真魂出现,你还会误把我当成是他吗?”
不等她回答我便回了魂,她的答案对我并不重要!在省城听说阎莫爱跟随施肩吾的残魂离去时,我就知道:无论是阎莫爱还是白潼汐,她们停留阳世,要等的不是我这个转世或者投胎的鹿悟仕,而永远都是真正的施肩吾和杜光庭。
回魂站起身来,我仿佛听见内心传来一阵熟悉的叹息,连忙在心头呼唤道:“是你吗,莫爱姐姐!是不是你回来了?”
没有回应,反而是白潼汐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还是阎莫爱聪明,选择去昆仑寻找真正的施肩吾……”
我没再理会她了,一切皆有因果!她既然没上昆仑天梯,应该自有她的缘法吧!再说,我见王兴良在严朗闻和孙大帅的陪同下,正走出村子朝我这边走来呢。
三人的出现打断了我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顾不上理会白潼汐了,便赶去查看王兴良的情况。
胡幺儿的医术不得不让人佩服,之前王兴良的半个脖子都差不多被喇嘛铜钹给割断了,可这才半天时间,他不但把那伤口治疗得完全痊愈,连个疤印都不曾留下。最关键的是,他还把王兴良的魂给逮回来了!
不等我开口,王兴良大老远便黑着脸冲我吼道:“鹿悟仕、鹿十五,你个混蛋!为了救你,老子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给丢了,如果你不给我找回来,老子跟你没完!”
我心中有愧,走近的轻声道:“王……王道长,你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回去给你借来性命阳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但谢过之后,我却把头一抬,鼓起勇气接着说:“欠你的我还,但如果你要心存邪念,对我们也好、将来对真正的王道长也好,只要有半点加害,我对你也不会客气!取命可没有借命那么难!”
“牛笔、九宫门的人还真牛笔,难怪聂空那个老油子都对你服服帖帖。”王兴良忽然笑了一笑,又来了一句:“可惜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命!为了救你弄丢的那样东西,凭你这模样估计得去街头给人算五十年的命才赔得起!”
见我愣住,孙大帅笑道:“十五,兴良哥说要你找回来的,是他的手表,叫什么卡熄火,说是洋货。他救你的时候找不到东西,所以就把那手表给甩出去了,偏生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想起给他捡回来。”
“卡你老母的熄火!那叫卡西欧,是限量版的。”王兴良看起来真的很在意他的手表,一向温文尔雅的形象也不顾了,竟然满嘴脏话地说道:“他奶奶的哟,那表花了老子好几万,是替好多个坟耗子找工才苦来的血汗表呀!他娘的就这样给丢了……”
其实只要是发自内心,有时脏话并没什么不好,就像此时,因为他的几句脏话,反而让我感觉彼此又拉近了一些距离,而且也让我明白,他嘴里说的最重要的东西,对其来说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于是我不再跟他抬杠,真诚地说了声“谢谢”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王道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再闯双垭口,不但为你找到你的手表,还会帮你找到你想要的翡翠面具。”
“真的?”王兴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和这个赶尸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想要的血藤已经到手,还想着要去帮穿山甲挖那可汗坟?”
见我点头,那家伙忽然上前拉着我的手说道:“要真决定了,那以后别叫我王道长,就叫我一声哥或者兄弟吧!像叫这个半尸人一样!”
……
孙大帅说我身上有种魄力,和我相处时间长了的人都会跟我成为铁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随后几日,王兴良和聂空他们竟真的跟我兄弟相称了!
那天之后,生活有些平静,我们谁都没提再去双垭口的事,聂空他们也没有回矿山去。之所以这样,除了我们都必须得休息修复体力和修为外,主要还因为有一件大事在等着我,那就是我答应过的溶祭为杨月琴解妖蛊。
王兴良的命早在当天我就为他借来了,细节不述!白潼汐自那天之后,也没再出现过。
反而是我没有想到,溶祭跟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差点让我的命给提前终结在了这红苗寨。
第二百零一章 红苗**
过了约半个月,我们都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戚先生忽然提醒我,说早点把那溶祭仪式搞了,将杨月琴的妖蛊拔出,这样便可以没有牵挂地去处理可汗坟的事,早点完成我自己的承诺和执念。
于是在胡幺儿的安排和杨苗子的准备下,农历八月十四这天傍晚,我在戚先生和一众兄弟的陪同下来到了凤阳湖边的祭台。
祭台上用苗家自制的油布搭建了两顶帐篷,而在祭台下方的场地上,摆满了苗家祭祀用的神桌,神桌上供奉着猪、牛、羊三牲的头颅。
血藤我早就已经给了胡幺儿,他对这神奇的植物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反而是戚先生将其割了约一那么长的小段,用来做了个很难看的小烟斗,说留着以后有用。
八点左右,圆月当空。杨月琴在三位大巫和一众苗汉子的簇拥下,乘坐着一顶竹子编成的轿子也来到了祭台。
虽然聚集了苗家的很多人,但因为是给杨月琴拔妖蛊,所以现场的所有事情都是听胡幺儿的!杨月琴来了后,便被单独请到了祭台上,钻进一顶点着油灯的帐篷内。
胡幺儿示意了一下,杨苗子便大声呼道:“护法!”
那些苗人听过后,由三位大巫带着,分坐在祭台前面围成个半圆,突然之间便各自大声吟唱,一时之间,“利玛玉际、中搞呜咪、依利哆呜萨莱莱”等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随着那些吟唱声起,现场慢慢就传来了另外一些的声音,只见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形状独特的小动物忽然就出现在祭台上,将两顶帐篷围成了一个“8”字形的大圈,有我见识过的蛇、蝎子、壁虎、蜈蚣和蜘蛛,也有蛤蟆、螳螂、大蟋蟀、马蜂等,更有我没见过的小虫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一起作法,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苗人作法,那阵势绝对让人长见识,看戚先生的表情,连他都为之惊叹,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光是那些虫子已经够让人震撼的了,更让我开眼界的,是随着他们的行法声起,祭台边慢慢涌起了几道阴阳相间的气息,拂动现场时给人一种明显的五行感,让人恍惚间觉得时而有烈焰燎过、时而有洪水冲刷、时而金银铿锵、时而树木沙沙、时而又泥土芬芳……
毫不夸张地说,这红苗寨的一场法事,威力有多大我不知道,毕竟这只是一场护法的法事,没有向任何人或者鬼物发出半分攻击!但凭我的感觉,如果有法师来找麻烦的话,就算修为再高,单枪匹马也绝对讨不了好处;普通人就更不必说了,纵有千军万马,恐也难攻这红苗山头。
待那些气息和虫子一样,把个祭台围得严严实实后,胡幺儿招手示意让我上祭台。
戚先生却拉住我,悄悄塞了道符纸在我手里,微微笑道:“不见识红苗厉害,不知如何保你,此符为当年我的师父传下来给我的,没想到留下来成了你的护身符!记住了,血藤伸来便以符纸贴额挡面,溶祭之时切不可强求,或生或死全凭天意,否则那月琴姑娘必死!”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好多问,握着符纸上了祭台。
我有点害怕那些虫子怪物,主要是数量太多了,还好见我上去后,围着空帐篷的那些虫子自动朝边上让开了一个缺口。
还不等胡幺儿再吩咐,那道浓浓的五行气息猛地扑来,将我往空帐篷里推去。
想起戚先生和我说的话,我对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只是逆来顺受,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也不多话过问站在两顶帐篷中间的胡幺儿。
那帐篷门是向祭台后方临水而开的,在祭台下时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摆了一张大案桌,上面除了也摆着各种肉食果品等供物外,中间还有一把椅子放在案上。
胡幺儿跟着我走了进来,微笑着道:“我想过一百种溶祭的场景,但这是第一百零一种!不过我曾救过你一次,就算现在害死你也说得过去。”
我看他不像是在说笑,心头一凛!但他随后却又笑问:“我和戚老头多少次过命的交情,以后我们胡家的事也还得寄望在你这个小借命先生身上。这一生我遭天遣,七个儿子死了六个,但就算我真的断子绝孙了,也会逆天而行地把你救活!
真正的绝望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从戚先生给我符纸并说了那几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有危险了,待胡幺儿也这样讲,我在等死的同时还多了一分愧疚,对胡幺儿那份眷顾之情的愧疚。
不过我也没拒绝他,只笑着安慰道:“一生福祸天定,提前承祸,往后享福!多谢胡伯伯了!”
怕他内心还有什么想法,又当着他的面将戚先生给的那道符纸展开,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胡幺儿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让我爬去坐到案桌上面的椅子上。
等我如一尊雕塑般地坐在那些供品中间后,胡幺儿取出血藤,嘴里大声念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口诀后,不一会便见一个顶着红布的人慢慢走进帐篷。
那人顶着的红布很大,直接从头盖到了脚,连鞋子也看不见。我知道那一定是杨月琴,因为她一进来就有一股那种熟悉的香味传来,再说这祭台上的情况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但等胡幺儿上前将那块红布揭下来的时候,我却惊得差点叫出了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具没穿衣物的、黑漆漆的干尸不说,那肚腹还被划开,腹腔里面除了黑黑的肋骨外,就只挂着一颗同样是黑色、有拳头那么大小的椭圆球,看那卵形,正是我当初在省城望龙居小区见过的妖虫虫卵。
胡幺儿没有向我解释什么,先将血藤一端插进干尸的嘴里,接着一把将另一端向我挥来。
那血藤的神奇我是见识过的,沾上我的身后立即像有了生命一样,哗哗哗几下就自己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被血藤捆身也是熟悉的感觉,可等血藤把我捆好了以后,恐怖的一幕猛然出现:那血藤的端头竟朝我的嘴里伸来……
我身体是半点也动不得了,即使能动我估计也不会反抗!
如果说当初白潼汐的舌头伸进我肚子里,我的感觉是翻江倒海的话,那此时血藤从我喉咙里伸进去时,那种难受要强烈一万倍。那感觉都让我一度有了想灵魂出窍的想法,但想起戚先生的交待后又强行放弃了……
那血藤一直伸去了一段后,我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心痛,是实实际际的心脏疼痛。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血液被血藤吸走……
刚开始我以为血液被吸走是我太难受和疼痛产生的幻觉,但低头一看才知道那是真的,那神奇的血藤居然如一根导管一盘,把我的心头血给吸了出来。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鲜血顺着血藤,在周身游走一圈之后,再流向那具干尸的嘴里。
胡幺儿见血到干尸嘴里后,拿出一把小刀来,伸手进干尸腹腔里一刀将黑色虫卵割了扔在地上,接着一脚便踏了个稀巴烂……
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仪式叫溶祭,敢情那干尸真的是杨月琴,胡幺儿是把她的血全部抽干了,然后要把我的血溶进她的身体……
无论怎么说,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而且看见我的血流进杨月琴嘴里后,她那干尸身体便开始慢慢变化,最初是头发有了光泽,慢慢地从额头开始恢复了她头部本来的面容,再后来是脖颈、胸部和手臂,肚腹里的内脏也慢慢长了出来,而且变出了肉皮包裹严实。
只要杨月琴能恢复正常并不再受妖蛊之祸,就算用我半身的鲜血也无所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第二百零二章 恩将仇报
等杨月琴的身体全部恢复正常时,我已经习惯了那溶祭所带来的痛苦!看着那她那幅完美无暇的身体时,我除了尴尬和羞涩外,内心还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如果不被血藤捆身不能动弹,我想我应该会无法控制地热血沸腾……
但即使我可以自由活动,热血也注定沸腾不起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杨月琴完全恢复过后,我的血液并没有停止输送!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通过唯一可以转动的眼球,我发现自己裸露的手掌正在慢慢变得干枯。
我的身体是有感觉的!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是适应了血藤带来的痛苦,而是我的身体随着血液流逝后,知觉正在逐渐地减退……
以前我不懂什么叫生命渐渐消失,现在我懂了!当身体完全失去知觉、连最后的眼球也变得彻底干枯后,我的命便算是彻底完完了。血藤吸走的不仅是我的血液,还吸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水分。
但从严格意义上讲,我并没有死,因为我的魂魄还在,虽然失去了所有知觉,但我还有思维!
在此过程中,胡幺儿没看我一眼,更没看杨月琴那慢慢恢复的身体,只顾低头小声地念叨他的口诀,偶尔往血藤上撒一点点药粉。
那种混沌的感觉没多一会,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随即便看见了自己下方的一幕:一具穿着我衣物的干尸坐在案桌上面的椅子上,胡幺儿正在慢慢地将血藤一点一点地圈起来,恢复了身体的杨月琴却仍旧呆立不动,不过她那四只护身虫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脖颈和手臂……
我又以灵魂的形态出现了,这次不是我主动出窍,和以往不会道法时被挤出来也不一样,这回我是完全身不由已、自己离开已经变成干尸的身体了的。
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了那番模样,要说不慌那是假的!我都不及去多看胡幺儿和杨月琴,只忙着飘回身体前去,好好查看自己的干尸模样。
这一看还让我看出了门道,在戚先生给我的那道符纸下方,也就是眉心之处,居然还有小指甲盖那么一丁点是正常的,有皮有肉,还能看到存有一丝血色。
虽说我不知道那一点点皮肉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好歹给了我那无法言表的心情些许安慰……
爬上案桌的胡幺儿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把手伸进我的衣服内低,把他曾经送予我的药瓶拿了出来,倒出唯一的一颗还阳丹。
我心头一喜,以为他把还阳丹塞进我嘴里后,我的身体肯定就会恢复正常了!
谁知胡幺儿把还阳丹倒出来后,并未拿给我的身体服食,而是跳下案桌,转身过去喂进了杨月琴的嘴里……
喂完药后,他高唱了一句:“三魂七魄不离、五脏六腑重生,溶血溶真身、复神复修为!鲁班加敕、药师护体,祖师恩威、道君显灵。”
待得他唱完,杨月琴木然的脸蛋上忽然泛起红色,眼珠转了一下后便忙着俯身抓起地上的大红布,从腋下将自己露着的身子裹了起来……
胡幺儿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很平静地对杨月琴说道:“圣女,现在你的妖蛊已经解除,修为也未受损,彻底地恢复了!还请你看在鹿悟仕付出了一切的份上,出去请你们红苗大巫收回术法,以保这个借命先生的小命,让他恢复真身。”
杨月琴之前估计也无知觉,恢复正常后忽然发现自己赤着身子,本来是极为难堪的,但听了胡幺儿的话打岔后,连忙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胡幺儿这时才抬头看着我,神情严肃地说道:“十五,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记住,如果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全力保护你的金身。”
我本来有很多疑惑,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便连忙跟了出去。
杨月琴转出帐篷的时候,一直嘈杂不断的祭台下忽然安静下来,连山间的蛐蛐声都立马停下,只有台上那些虫子让出一条路的声。
上台前苗家的行法已经够震撼了,此时我以灵魂方式出来、阴阳眼自然打开后,才发现更厉害的一幕,原来在整个祭台的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虫子的虚影,就像是人的鬼魂那种状态的存在。
苗家传承、不弱于人!只有这句话能形容我对这些红苗的评价!
“巫哆巫彩、咪儿巴气呼哆义!”杨月琴站定后,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这寂静的夜空,回声更是在山间久久不散。
那句苗话我听不懂,但从台下那些苗人欣喜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告诉大家她身上所中的妖蛊已经解除了。
苗人们很有纪律,仍旧没有半点声音。
杨月琴接下来用汉话大声讲道:“我能恢复,全仗圣手胡医生的眷爱外!大家说,胡医生是不是红苗的恩人?”
“是!”
一干苗众的回应如平地惊雷,干脆而响亮。
杨月琴接着说:“除此之外,我恢复还得蒙九宫门鹿悟仕的真心溶祭!大家说,鹿悟仕是不是我们红苗近千年来的圣主?”
我听她问出后心里正微微有些得意,却发现这次居然没一声回应。
别说我,这下连王兴良、孙大帅和聂空等我那一干兄弟也愣住了,全部警觉地看着祭台下的苗众。
静得几秒后,盘坐在最前面的阿庆大巫忽然站起身,转头问戚先生道:“戚先生,以你和你身边那几个阿猫阿狗,如与我红苗寨一战,结局如何?”
戚先生一直都很镇定,似乎早就料到了什么!听阿庆大巫问话,不卑不亢地回道:“那有如螳臂挡车!”
阿庆大巫阴啧啧地一笑,接着问杨苗子:“掌门,如果我们跟你寨外的朋友动手,你作何打算?”
“于亲是手心、于友是足背,手足相争,帮谁都是错,唯有袖手旁观!”杨苗子的声音很小,而且是低着头回答的。
阿庆大巫笑得更欢了,抬头向着杨月琴问道:“圣女,红苗从千年前的衰落走到今天,甭说在苗家,就算放眼华夏也有一席之地,此是为何?”
杨月琴竟也把头低下,小声回道:“圣主不现、红苗不衰!”
阿庆大巫得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轻声问身边的阿达和阿昌两位大巫:“阿达、阿昌,道体能让红苗重现辉煌,你俩说说,我们是要小义还是要大义?”
阿昌大巫垂目应道:“你已经早有安排,连圣女都无法左右了,我等又能有何话讲?”
阿达大巫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阿庆大巫“哈哈”一笑,又抬头起来,不过是直接看着飘在祭台上的我,边笑边说道:“鹿悟仕,不好意思了!我们不能给你回复身体,因为你那道体,是红苗全族千年以来的追求。不过好在你还是道魂,完全可以回归阴世,从头再来!”
就算再蠢我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我给杨月琴溶祭助她取出妖蛊后,按理苗家大巫便停止术法,然后我便会恢复过来。但因为我是道体,所以阿庆大巫就当场逼得所有苗人恩将仇报,要抢了我的身体!
从入道以来,我几乎没说过作何脏话,可明白过来后,却再也忍不住骂道:“我操你的祖宗十八代哟,你个死老太婆,不感激我救了圣女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打我身体的主意!”
阿庆大巫收起笑容,把脸一黑后,大声叫道:“今晚的道体,红苗是要定了的,谁敢阻拦?”
坟耗子里的光头忽然大声叫道:“我看不下去了,他娘的,老子闯了二十年江湖,还从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今天誓死也要保护鹿小哥!”
相处这几天,聂空他们一干人早就听孙大帅说过我的事情,对今晚溶祭的意义也比较清楚,所以光头才会有此一吼。
他叫过后便伸手入怀!这些人身上都是常备家伙的,一看他那动作就是在掏枪。
第二百零三章 妖巫阿庆
我想出声叫光头不要冲动,可不等开口,就见阿庆大巫手一挥,一条手臂那么粗的五彩蜈蚣便猛地从光头脚下跳起,爬在了他伸进怀里的手臂上……
事实上我即使叫出声来,现场除了大个红苗大巫、戚先生和胡幺儿外,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听得到,因为只有能看见我道魂的人,才能听见我的说话。
所以我只有立即比了个手诀,想以《道德法经》的术法来解救光头。
谁知戚先生却大声叫道:“有红苗五行气场,术法会伤及无辜!”不知是在阻止我,还是在阻止也要行法的王兴良和孙大帅。
不管戚先生要阻止谁,反正我们都没敢继续下去。
还好那条看起来很吓人的大蜈蚣没有咬光头,只是把他吓了愣住不敢动,也把聂空等一群想跟着行动的坟耗子给镇住了。
戚先生叫过后冷哼了一声,上前若无其事地将那条蜈蚣从光头的手臂上抓了下来,像搓泥巴似的几下便揉成了一包肉酱。
阿庆大巫脸色一变,厉声叫道:“戚棋,你今天是不肯交出鹿悟仕道体的了?”
我有些担心,因为她叫过之后,空中那些虫子的虚影便向戚先生他们头上快速移去,大有一齐下坠攻击之意。
但戚先生只是淡淡地一笑,扔下稀巴烂的蜈蚣肉酱后,仍旧是那幅语气回道:“你想要我小徒的道体,如果按你红苗的规矩抢了去,那我戚棋也无话可说!不过你如果想伤及他人,我九宫门却也不是吃素的。”
“呵呵,好大的口气!”阿庆大巫冷笑一声后道:“在其它地方我不敢说,在我红苗本寨,别说你九宫门,就算华夏所有修者汇齐,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走!”
我原本觉得这老太婆实在是狂得不着调,但看着月光下的地上,竟有无数各种各样的虫子头冒出来时,又不禁觉得这红苗实在了不起!她完全有那个狂的底气。
戚先生也以冷笑声回应道:“讨不讨得了好处我不知道,要全身而退弄个什么核武器灭了这片土地,我觉得还是可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们的杨掌门!”
坐在苗人堆里的杨铎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阿庆大巫,凡事不能逆天,否则只会毁了我们红苗,我觉得……”
他话未说完,忽然噤声站在原地不动,只见其胸口处,有一条红色的小蜥蜴咬破衣服钻了出来。红蜥蜴跳下地后,他壮实的身体瞬间便化成黑灰,随风四处飞散无踪。
这诡异的一幕简直把我们都看呆了。阿庆大巫却笑道:“戚棋,你要是能说动什么特殊分局,于这彩云之南的龙脉不顾、于这里的千万民众不顾,红苗寨很乐意一起消失!”
戚先生不再回应他,只安抚身边的一个坟耗子道:“放心吧,有我在,就算苗子的老祖蚩尤下凡也伤不了你们!”
杨月琴出现在祭台上时,本来苗众们的表情是非常欣喜的,但阿庆大巫这一闹,却让她这个圣女反而成了配角。此时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大声说道:“三位大巫,道体如果不自愿走出,接受万圣侵蚀,我们红苗便无法用其道气。既然阿庆大巫本意是要振兴红苗,那就且看天意如何吧!”
按说苗家大巫对圣女是很尊敬的,听说三位大巫此前好像也是那样!但此时阿庆大巫却没好气地回了句:“百年前我就知道你不配做红苗圣女,胳膊肘尽朝外拐!”言语间竟毫无尊敬之意了。
不过她说完后又自笑了一句:“我苗家黑五害,就是用来起关键作用的!族人们,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天意!愿意为族献术的我且不说,不愿保卫红苗的,就让你们和道体一样成为万圣的美食吧!”
说着她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鼓,就跟我们儿时玩的拨浪鼓一样大小,拿在手上轻拍了三下。
接着就看见我那已经变成干尸、额头还贴着符纸的身体像活人一般地走了出来。
“我鹿悟仕。”阿庆大巫叫了一句后,拍了一下小鼓,我那干尸身体忽然就开口跟着说道:“我鹿悟仕。”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红苗要在我身上下了黑五害,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此时。看我身体那木然的表现,显然已经被阿庆大巫给控制了……
“愿意成为红苗祭品!”阿庆大巫接着叫了一句后,又拍了一下小鼓。
我的身体跟着说了,但却在那句话前加了个“不”字。
阿庆大巫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地大叫:“行法!”
自从认识杨苗子以来,我一直认为红苗不坏,否则也不会来到这红苗寨了!此时阿庆大巫一声号令后,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听了那老太婆的号令后,红苗的阿达、阿昌两位大巫没有出声也没有动,杨苗子如此,杨月琴如此,连那些普通的红苗巫师们也有一大半没有动。
只有不到十个苗人,随着那一声号令响起后大声吟唱。
但那阵势也是不得了,虽然已经感觉不到之前的那种五行气息,但祭台上的那些虫子有一大半朝我的身体快速围上……
还好地里冒出的那些虫头隐了回去,而且虫子的攻击目标好像只有我的身体,没有伤及其他的人。
我这下可没犹豫,一道虚符画出后甩了过去后,紧接着便是一道万剑术使出。
万剑术乃是我近几日才从《道德法经》上学会的一项术法,是专门用来以一敌百的缓兵之术。但这第一次使出后,或许是因为还不太娴熟之故,竟只弄死了寥寥数只虫子。
戚先生估计是出于什么顾忌没有出手,而且还又一次阻止了身边的严朗闻和孙大帅等人;杨苗子他们就更不用说了,都垂目低头只当没事发生。
万分紧张之际,祭台后面的水面上忽然飞来一道虚符,接着便见一条长长的如人舌一般的鞭子挥来,后发先至地把靠近我身边那些虫子拍成了肉泥,跟着一道白影出现在祭台我的身体边,手中长鞭连连挥动……
我心头一喜,竟忘了继续施展术法。
来人是跟着我们从守坟村出来的白潼汐,最近几天我都没再见到她了,想不到关键时刻却是她来给我解围。
不过我的欣喜只有瞬间,因为原本已经移到戚先生他们头上的那片虫子虚影,此时也有很多猛地回头冲了过来,而白潼汐显然抽不出手再来对付了。
天火诀!等我想到用天火时,忽然见我身体里挥出一束长长的头发虚影,千丝万缕地刺向那些虫子虚影……
我心头一荡!那头发我太熟悉了,以长发为武器,不正是阎莫爱的拿手好戏吗?
“十五,别只顾想女人!”戚先生忽然开口指点我:“擒贼先擒王、治病要治本,靠别人庇护,如何能服众?趁五行不起,快快收拾了这些不安好心的红苗子!”
此话让我心神又是一震,连忙一道雷诀,引来数道闪电直击祭台下包括阿庆大巫在内、正在行法的所有苗人。
天雷响起,行法的那些苗人除了阿庆大巫外,其余的全部应声倒地。
其实阿庆大巫也被雷击到了,只不过那道闪电只让她右肩上的一条黄蛇落下,并未伤到她的本身。
我手没停,这次是雷火一起,全部朝阿庆大巫一个人攻去。
又被我击了个正着,并被一团黄火包围后,阿庆大巫叫道:“今天就算得不到道体,我也让你毁灭!”
原本一直没动的阿昌和阿达两位大巫,闻声后立即起身,各出双手几下拍灭我烧向阿庆大巫的天火。阿昌大巫大声叫道:“阿庆,你别犯傻事,圣女伤不得!”
但那阿庆大巫显然已经疯了,忽然大声叫道:“中搞利、复美嘞、爱哆咿,无古叽婆利、阿玉阿去力……”
接着便是我似曾相识的一幕,她将嘴一抿,忽然吐了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物体出来含在嘴上。
“妖蛊虫卵?”
我的惊呼还未叫完,阿庆大巫已经将那东西猛地喷向了祭台,直接击向了同样惊诧的杨月琴。
第二百零四章 法胜情输
曾经在省城望龙居小区见到过的、那个老巫婆周奶奶向杨月琴种下妖蛊的一幕居然又重现了!
此法由阿庆大巫使出,那威力肯定更不一般!如果杨月琴再中妖蛊,那刚才我的罪岂不白受了?我的身体岂不是白白地变成了干尸?
“雷起!”
所以我那一声呼喊,直比隐隐响起的雷声还大……
但真正解救了杨月琴的,不是我引下来的那一道大雷,而是及时飞过来挡在她面前的一把大铡刀,还有台下严朗闻那同样震天的一声吼:“般若波罗密!”
我引下的天雷,只是在铡刀的刀身将虫卵挡了掉在地上后,将其击得黑水四溅。
阿庆大巫却不只那一下子,虫卵吐出后立即双手举起,大声唱道:“呜江束际,弄喵哆切波!”
随着她的念唱,五行气息再起,台上原本没动的那些虫子全都疯狂起来,而且这次它们没再像之前那样避着杨月琴,连胡幺儿也不放过!我们三人全部成了其攻击的对象。
对比下来,我们还算好的了,白潼汐的情况更为糟糕,天上那些虫子的虚影全部朝她的头上压了过去。
面对危险,杨月琴仍旧没动。而那一众苗人,包括刚才劝阻的阿达和阿昌两位大巫,见她们的圣女有危险了,居然也仍旧不动。
我搞不懂什么情况,也来不及去细想,只是如闪电般地踏完了一个罡步,又一次使出万剑术。
这次的术法娴熟了很多,术法瞬间成了后,那金光闪闪的小剑虚影密密麻麻,全部飞往扑向杨月琴身边的那些虫子。
阿庆大巫叫完之后,随手一挥,两条红色小蛇直直地也往台上的杨月琴飞去。
我能看出那也是致命的一击,但万剑术使出后,我还得继续加敕直到术法完成,再也无法分身对付红蛇了。再说,如果此时强行另施术法,来不及不说,还会让手足无措的胡幺儿也受到虫子伤害,我那干尸肉身就更不必说了……
关键时刻,又是严朗闻飞身跃上,嘴里大喝一声“妖孽”后,及时将那两条飞蛇的尾巴给抓在手上。
王兴良也出手了,事实上从阿庆大巫发狂时,他就在比着手诀、捏着符纸在踏罡步了,只是他使的这术法比较缓慢。
而此时,他在严朗闻跳上台后,跟着将手中符纸挥出,只见一口大钟的虚影随符而生,从天而降之际还能隐约听到“嗡嗡”声,跟着便落在祭台上,将杨月琴、胡幺儿和我的干尸肉身全部罩进了大钟里。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个大手笔,这王兴良的修为绝对让所有人叹服!虽然他没有进攻,但至少保住了我们三人的安全,因为我见那些五行气息袭到我们的身边后,立时被那大钟的虚影给挡住。
阿庆大巫连连攻击均未得逞,长嘶一声后忽然折转身子便跑,那身形如同鬼魅,红影一闪便消失在月光之下。
从她发狂到离去,实际也就短短瞬间,像聂空那些坟耗子、以及在场但修为稍低的苗众,估计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我的万剑术使出后,将台上的虫子全部消灭,但我却未停下来,接着又踏步使了一道戚师父传授的阴阳狂风咒。
杨月琴、胡幺儿和我的肉身安全了,阿庆大巫也已离去,现场所有人都停止了行法。可唯独我不能停,因为刚才我没能顾及的虫子虚影进攻依旧,不但把白潼汐给团团围住,还在王兴良的大钟罩下前,将阎莫爱从我的身体里给拉了出来撕咬。
阴阳狂风咒也是我第一次使,但对于我未出窍时就练就的术法,通过魂魄使将出来时,不但行法顺利、威力也还算超出了预想程度!
只见一道太极图案的旋风平地而起,飞速旋转着向那些虫子虚影卷去,三两下便让那群可恶的影子变成了一道黑风,隐逝在了太极图的阴鱼中。
直到此时,交手才算真正告了一个段落……
一干苗众在两个大巫和杨苗子的带领下,还是低首沉默,现场也静得如同我们刚出帐篷时。
我确定再没了任何危险后,连忙扑向杨月琴,急切地问道:“月琴妹妹,你没事吧?”
但杨月琴却只是穿过钟影、穿过我的身体,上前右手一挥,将严朗闻手上的两条红蛇弄死在地后,左手接着抓起严朗闻的右手,关切地问道:“朗闻师兄,你怎么样了?不好,你被阿庆大巫的红圣给咬伤了!”
说着,她还不顾众目睽睽,将嘴直接凑上前去,一口吸住了严朗闻右手背那并不明显的牙印上……
严朗闻有些不自然地想要将手缩回,但胡幺儿冷着脸说了句:“再晚一分钟不得圣女亲自将火焰蛇毒取出,死就不说了,再厉害的魂魄也得归蛇的主人所有。”
见严朗闻感激地左手向杨月琴行佛礼,而杨月琴吸得一口蛇毒出来后,便抬头满脸含羞地看他一眼,接着又把嘴重新向他的手背凑去,我恨不得被毒蛇咬伤的是自己……
恍神之际,戚先生忽然在台下喝道:“十五,愣着干啥,还不快看看你白师姐她们如何了?”
我连忙回身,抢上前蹲下将白潼汐和阎莫爱一边一个扶起来,惭愧地问道:“白师姐、莫爱姐姐,你们没事吧?”
白潼汐斜靠在我的左怀,比了个手诀不说话,但从她脸上手上的情况来看,显然被那些虫子虚影给咬了不少处。
阎莫爱几乎是躺在我的腿上,抬着头低低地回道:“十五,你……你的身体咋变成那样了?”
那边杨月琴扶着严朗闻去拾了大铡刀后,慢慢走下台去。杨苗子和两个大巫迎上前,低低地用苗语讲着什么。
戚先生、孙大帅和聂空等人却忙着走上台来。
戚先生站在我身边没说话,聂空他们却只顾围着胡幺儿问话,问我的身体如何会变成这番模样,还能不能救活之类的。
我既感动于那几个兄弟的情义,又为白潼汐和阎莫爱伤心!刚才如果我能抽出那么一丝精力来对付空中的虫影,也不至于让她俩伤成这样!
而心头最难过的是,我那么无谓地进行溶祭,力助杨月琴取出了妖蛊,刚才又如此尽全力地保护她,可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心里只记着严朗闻的好处……
如果灵魂也可以掉泪的话,我想此时我绝对忍不住!
戚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道:“别瞎想了,人家看不见你,自然不知道是你救的她!再说你才多大点娃儿,毛都还没长齐就整天想着抱大姑娘干吗?”
我把眼光从台下杨月琴的身上移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阎莫爱,又看了看白潼汐,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句:“师父,白师姐和莫爱姐姐都……都受伤了!”
这回谁都没取笑我,只阎莫爱挣扎着安慰:“十五,是男子汉就别哭!我们就算受伤再重,也只是修为受了点点损害而已,不会有其它问题,更不会再离你而去了!”
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更让我内心惭愧不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号啕大哭起来……
胡幺儿安排聂空他们将我的身体重新背进帐篷后,过来对着冷眼看我的戚先生叹了一句:“哭是情感的一种,情感则是心的发泄!你们修道,修的是一颗道心!戚老头,你不会不准自己的徒弟哭吧?”
“我有什么不准许的,有你胡幺儿在,别说两只受伤的鬼魂,就算两尊受损的菩萨,那也没什么问题的!”戚先生冷笑着回应。
我听了后心头悲痛立马转为欣喜,因为听戚先生的口气,胡幺儿可以医治白潼汐和阎莫爱的伤!
但随后戚先生的话却又让我不禁有些担忧!他转过身看着台下苗人,也是一声轻叹道:“哭也要分场合,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截干柴,那红苗妖巫又显然是逃回上寨准备更厉害的招式了。后面的苦头还有得吃呢,吃完了苦再慢慢哭也不迟!”
第二百零五章 难题
我也知道戚先生的话很有道理,但看两个女鬼伤成那个样子,特别是阎莫爱,都已经站不起来了,所以我实在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胡幺儿见我虽然收住哭声,便两手仍紧紧地搂着白潼汐和阎莫爱,低吼了一声:“赶紧去准备下一场战斗!她们两个刚才是为了救我们,我不会担上她们的因果的!”
把怀里的两人扶了坐稳后,在起身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先向胡幺儿跪倒,低声求道:“胡伯伯,无论如何请你都要把我白师姐和莫爱姐姐治好!”
“哦~”胡幺儿大大方方地受了我一拜后,郑重地问了一个问题:“十五,如果在你们三人……应该是一人二鬼中,我只能救一个,那你选择救谁?”
这个问题很残忍!
我从小到现在,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命是借来的!甚至我到九宫门后,玉虚师兄在传我术法之前,也特别强调了一句,说我修炼那些道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命,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修道……
但是,“道,可道。非恒道!”
如果我活着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甚至是鬼受苦,那何“道”之有?
所以我纠结的其实不是我自己的问题,而是如果真的只能救一个的话,我该如何在白潼汐和阎莫爱之间选择……
跪着想了一下,我才抬头坚定地回道:“那就求您一个都不要救了!我这就去追阿庆大巫,求她给把苗家还有的阴虫全部加在我的身上,让我和她俩受同样的苦!”
“哈哈哈……”
胡幺儿笑了,戚先生的脸色却难看得紧。
笑过之后,胡幺儿又抛来一个更难堪的问题:“十五呀,你之前心甘情愿地给红苗圣女溶祭,并且也成功了,说明你对那小苗姑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假如……我是假如,如果苗家圣女和这两个前辈魂魄都伤了,在人鬼双方之间只能救一方,那你又作何选择?”
我忽然就有怨恨这个一直令人尊敬的阴阳医生,我知道他一定会救白潼汐和阎莫爱,但为何一定要问我这种无聊且无解的问题呢?
但戚先生在盯着我,白潼汐和阎莫爱似乎也很期待我的答案!不仅如此,台下那些苗人虽然只有两个大巫能看见我,却是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胡幺儿提问……
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刚才受了我的好处、取出妖蛊又蒙我相救过的杨月琴,她此时只是深情地看着身边的严朗闻,似乎仍在为他手上的伤而担心!
如果不曾有过曾经的表白,我的心头也不会那么气苦!也许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但我也知道自己关于爱的承诺不是空谈。
所以,本来我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回转头后,却用更坚定的语气回道:“我选择救我的两个姐姐!”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我忽然感觉心头一阵轻松,不再看台下的杨月琴一眼,转而带着笑容回头看向阎莫爱和白潼汐。
原以为她俩听了我的选择后会很高兴的,谁知阎莫爱看我的眼神却是一脸哀怨,白潼汐更是只顾闭目打坐,脸上全无表情……
不仅两个女鬼反应如此,连胡幺儿闻言后竟也没再言笑,反而是对着戚先生又一声叹:“九宫门的借命先生,传承起来一向都是难于登天!戚老头,纵然你找到个道体道魂的传人,能否传承下去也是未知呐!”
戚先生的脸色更难看了,低沉着声音回道:“修行之路,岂有如此简单的!”
我怕再继续下去,胡幺儿会有什么更刁钻的问题,于是连忙抢了句:“谢谢胡伯伯!”然后起身快速闪进了帐篷。
不得不承认,我是在逃避。因为面对那种古怪的问题,我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
帐篷外的情景我看不见,我只见帐篷内,聂空他们几个坟耗子已经全部拔枪在手;王兴良正在拿着一只毛笔,蘸着朱砂在给坟耗子的枪管上画一个开光图案;而孙大帅则摸出血藤,警惕地守在我的干尸身体旁边。
但外面的声音我是能听到的!当白潼汐和阎莫爱先后轻声对胡幺儿道谢时,我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没多一会,便接着听见戚先生大声问道:“杨苗子,现在的红苗寨,应该是谁说了算?”
杨苗子没答,倒是阿昌大巫应道:“红苗永远都是圣女说的算!不过现在阿庆大巫以下犯上,圣女年幼不说、又是大病初愈,所以我觉得应该由我和阿达,还有掌门一起商议族中大事。”
“两位大巫,我咪发修为不到,不敢与两位大巫并称!万事由你们二老定夺便是!”杨苗子听了后赶紧谦让。
阿达大巫却接口道:“虽说掌门一职在红苗中只是对外的代表,但你这二十年为国为族贡献不小,又是圣女之父,接替阿庆那个叛徒升任大巫有何不可?要再推让,没的让你这些朋友取笑!”
戚先生显然不耐烦听他们嗦内部事务,插话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在省城发现妖蛊踪迹后,我们原本以为这东西是从东南亚回到华夏大地的,但后来发现养蛊人周笑梅乃是当年的红苗叛徒。”
“经查实,周笑梅几十年来,其实一直就呆在华夏之地,所谓的东南亚巫师身份,根本就是假的。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后,我们发现她和红苗阿庆大巫似有来往,分局的占卜师算过后发现,妖蛊的起源就在你们红苗寨这一片。”
“众所周知,妖蛊这种东西早在三千年前便已例为禁物,现在居然在华夏大地横行,那是必须得除去的,无论花什么代价。所以在这里,我感谢各位苗家同胞的深明大义!”
戚先生轻咳一声顿了一下后,忽然霸气地接着说:“今天无论如何,攻进红苗上寨都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如果冒犯了苗家同胞,还望多多见谅!”
他已经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说得大义凛然!谁知阿达阿昌两位大巫听过后立即齐声反对道:“不行!”
阿昌大巫拒绝之后对杨苗子说了句:“掌门,你告诉你的朋友,上寨对我们红苗意味着什么,让戚先生知道非是我们为难,而是我们担不起那个风险。”
不等杨苗子解释,阿达大巫也插话道:“戚先生,我敢以护身虫担保,那妖蛊绝非养在上寨。我在上寨一住六十四年,也是直到今天才亲眼见到那妖虫的虫卵。”
杨苗子接着也解释了,但却是在向两位大巫和一干苗众解释:“阿达大巫、阿昌大巫,众位姐妹和兄弟,虽说红苗上寨一旦被叛乱者控制,红苗便有灭族之灾,但大家要相信国家安全特殊分局的实力,相信戚先生,他们一定可以攻破上寨,绝不触动任何红苗禁忌。”
原本寂静现场忽然间就议论纷纷,连一直没开口的杨月琴也质疑道:“阿爹,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说的特殊分局,但仅凭戚先生他们几人,实在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不是?”
戚先生“呵呵”一笑,开口应道:“我戚棋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敢狂到想要独力攻进红苗上寨。不瞒大家,我和杨掌门在分局中的几个伙伴,早就已经来到红苗寨了!”
随后便听见几个声音回应。
“阿弥陀佛,老衲心明,为除妖蛊伪装红苗,还望两位大巫施主莫怪!”
“无上太乙天尊,贫道云峰,斗胆伪装红苗,请见谅!”
“各位苗家同胞好,在下张恩强,有幸来红苗寨做了几天苗族,不胜荣幸!”
……
听那些声音,当年到我们村去合力镇住张二爷的故人,竟然全部都到齐了!而且是一直化装成红苗修者,早就到了现场。
那些人打过招呼后,阿昌大巫长叹了一声道:“胡医生,你的易容术高明不足为奇,但你能改变他们的身上气场,连我红苗上寨的大巫都被蒙在鼓里,实在是佩服呀!”
叹完之后,他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选择的了!作为我们红苗来说,如果不能预料结局,如何选择可都是错呀!”
戚先生笑道:“好,那就请大家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到上寨去会会阿庆,一举消灭妖蛊。”
第二百零六章 内讧
在帐篷里听见外面的事情后,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久戚先生除了指点我道术外,对我的所作所为几乎不加过问了!原来他和胡幺儿一直在安排心明大师他们潜伏进红苗寨的事。
但同时我也有点搞不懂,为什么来了那么多大能之人,刚才却不现身把阿庆大巫给拦截住?想来应该是要追到她擅养妖蛊的老巢吧!
不论怎么说,听到戚先生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兴奋的!阿庆大巫要加害杨月琴的事暂且不论,就凭她把阎莫爱和白潼汐给伤得那么重,我这辈子就绝对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更让我兴奋的是,听完外面的动静转过头后,阎莫爱和白潼汐双双站在帐篷门口,看样子胡幺儿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她俩的伤都给解除了!
虽然帐篷里没人能看见我,但我还是没好意思迎上前去,因为我怕被戚先生他们撞到。
还好我没上前去,外面一阵嘈杂声起时,戚先生还真就进来了!不止他,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胡幺儿、云峰道长、妙智和尚、德吉和尚和张恩强。
从他们的眼神来看,几人都是能够看见我这道魂的,要是让他们全部撞到我失态的一幕,那戚先生肯定得罚我背一万遍心经。
我以为他们都是进来看我的,谁知除了戚先生和胡幺儿外,其余四人一进门便围住王兴良,云峰道长还极为不善地问了一句:“你就是王腾越道兄的大儿子王兴良?”
自从被严朗闻扛上山来,得胡幺儿治好伤并由我给借来命后,这几天其实王兴良和我们、包括戚先生在内都已经宛如一家人了,过去的芥蒂几乎已经被我们忘却。
但云峰道长他们一现身便摆明要找他的麻烦不说,此时戚先生和胡幺儿竟也对此视而不见。
刚才帐篷外的事王兴良是听见的,可他肯定没想到这些,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戚先生,随后却将头一抬,轻蔑地回应道:“我是太乙宫掌门王兴良,但别把我跟那个老牛鼻子扯到一块去!”
“大逆不道之徒,对自己的父亲竟都如此不敬,看来圈子里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张恩强忍不住喝了一声,跟着掏出一把角尺上前道:“今日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让我等动手?”
王兴良冷笑不答,只是慢慢地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那手枪与众不同,是只金黄色的,上面用红色颜料画满了各种符号花纹。
聂空等人不明就里,也是一齐将枪口指向张恩强,连孙大帅也握着血藤迎了上去。
我见双方一见面就要动手,也顾不上帐篷门外的阎莫爱和白潼汐了,连忙上前对戚先生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几位叔伯能否不为难兴良哥?”
戚先生和胡幺儿正在查看我肚脐上同样变干了的那小颗肉球,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只顾问胡幺儿:“看样子这黑五害可以取了?”
“除了把他变成这幅模样,我真的没办法解决红苗大巫的黑五害!”胡幺儿也一样,随手从身上拿出一把镊子,将那小颗肉球夹住用力一扯拉下来后,没事般地回应了一句。
我见他们这个态度,连忙比了个手诀准备好,心里打定主意:无论王兴良以前跟这几个大师有何过节,都绝对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底下受到半点伤害。
戚先生见我身体上的黑五害被拔除后,心情好像大好,面带微笑看着我道:“惹事精!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惦量惦量,你恩强叔叔家传的鲁班大术,岂是你这小儿能抵挡的?”
胡幺儿却走上前跟张恩强并排,举着手里的镊子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此时鹿十五正为了你在跟戚老头求情,为此还想跟我师弟动手呢!”
笑了一句后,他忽然语气一转,厉声喝道:“当初你受阿庆大巫所托,在成仙地给十五下这黑五害,害他不得已变成干尸才能解除。但随后他却求我治你,并为你借命,还把你当成兄弟看待,你可有过半分悔过之心!”
王兴良见胡幺儿上前后,将抬起的手枪一垂,应了一声:“胡医生,您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对你咋样!既然你说到这里,那我也无话可说!这些自称前辈的高人想要对我如何,尽管动手便是。”
回过身来,他示意聂空等人交枪收起来,然后对着戚先生行了个道家之礼,又接着说道:“十五兄弟,我虽然看不见你,但还是祝你早日康复!至于我俩的因果,山高水长,如果你恢复后有兴趣知道真相,那我在可汗坟里等你!”
他说完后把头一抬,便往帐篷外走去,对其他人看都没看一眼。
如此一来,张恩强和云峰道长等人好像反而不好再为难他了,都没动手,任由他昂首离去。
聂空四处看了看,似在寻找我的身影,最后把眼光定格在我的身体上,说了一句:“十五兄弟,盼你逢凶化吉,你我兄弟能一起去钻那神秘的可汗坟。”
接着也是大手一挥,带着一干坟耗子跟着走了。
孙大帅嘴角动了动后,跟着追了出去,嘴里叫道:“聂叔叔,等等我!”
……
戚先生待他们都离去后,这才笑道:“各位看法如何?”
“阿弥陀佛!能超度一个活人,功德甚过超度一百亡魂!戚先生的高徒,果然不简单!”
回应的是妙智和尚。
云峰道长却不屑地说了句:“幸亏当初我没争过戚老头,否则有那么个徒儿,可令我龙虎宗头疼了。”
戚先生反笑了一句:“还是妙智和尚有水平!云峰,我介绍给你那小子如此乖巧,你居然反过来看我九宫门的笑话了?”
我对这些兄弟的离去感到很是失落,无心听他们的笑谈,于是便斗胆插话质问戚先生:“师父,这都是为何?”
云峰道长上前抢着应道:“小子,我可告诉你,且不论刚才胡善人说的那些!这王兴良近五年来,总共跟随七伙坟耗子掘了十三座古墓,还私自闯了三处华夏禁地,总共破坏了十一处华夏传承的封禁,累得整个圈子围着他转不说,还害了多少无辜老百姓。你自己说说,他该不该受到惩罚?”
我和他们几个也算故人,很感恩他们曾解决了我老家的问题,而且还曾并肩作战过呢!所以其实我是非常尊敬几位前辈的。
所以见王兴良他们安全离开后,顿时为自己的无礼感到很过意不去,先向他们都各行了一礼后,这才答道:“如此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
“那你刚才为何又要护着他?”张恩强有些忿忿不平地问了一句。
我见戚先生不作声,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如何回答,想了一下后便道:“我跟他打交道以来,先敌后友,是因为我觉得他并非刚才云峰道长所说的那种人!即使他真的做了那许多错事,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云峰道长哼了一声后,接着问了我一个无关王兴良的问题:“鹿十五,我问你,如果以后你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放走了一个恶人,那可怎么办?”
“道法自然!因果自受!”这回我答得很平静。
胡幺儿怕我们仍喋喋不休,上前笑道:“行了,你如果还想有修道的机会,那就先赶紧回魂,把肉身恢复了再说。”
他接着又劝解云峰道长和张恩强道:“众位,时间紧迫,你们也还得听戚老头安排,准备一下去上寨的事呢!”
他说完后不等我回应,忽然上前一把将我抓住,猛地就朝我那干瘪的身体里塞去。
第二百零七章 情亦是道
说也奇怪,身体被抽空变成干尸后,之前无论如何我都回不了魂,但胡幺儿如此一抓一塞,我不但顺利地回到身体里去,身体还好像恢复了一丁点的知觉,至少我的视觉和听觉是正常的。
戚先生对此应该是在预料之中,见状后跟着上前,不待我站起身活动,便对着我额头上的符纸轻声念道:“天父生魂、地母赐身,天父慈悲在、地母大道行……”
胡幺儿拿出根银针,待他念到最后一句“李老君急急如律令”时,猛地便将银针连符纸一起扎在我的眉心。
随着胡幺儿那一针扎下后,我感觉到那里仅存的指甲盖大小那点正常皮肉上有一滴血液在流动。所以虽然回魂,但却不敢乱动!事实上即使我想动估计也动不了。
妙智和尚应该也上前来了!我听他宣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后,便在低声念诵一道佛经。
接着云峰道长一声“无上太乙度厄天尊”,跟着也低低念唱着一道咒语。
德吉和尚的诵经声也已响起,还有张恩强小声地哼着什么……
他们应该都是同戚先生和胡幺儿一样,在助我恢复肉身!因为从妙智和尚念经开始,我明显觉得眉心的那滴血液在皮肤下迅速扩散!待所有人都在念唱各不相同的咒语或口诀时,那扩散的速度就变得更快了。
我身体的知觉也在随着血液的扩散而恢复,都能感觉到背痒和脚麻了!
约半柱香时间,几人的声音一齐停歇,而我也发现自己彻底回复了正常。
身体和灵魂究竟什么更重要?很多人肯定会回答是灵魂,因为失去灵魂便意味着失去生命!但我的身体由干尸变回来后,那种感受不亚于死里逃生,没亲身经历过是绝对体会不了的。
刚一站起,云峰道长忽然伸出两个指头在我的胸前用力一戳,一反常态地笑道:“小子,如不是刚才你那句‘道法自然、因果自受’说得好,贫道才不耐烦给你加敕回体呢!”
戚先生虽然整个晚上都很淡定,但此时见我恢复之后,也不禁喜色外露,小心翼翼地将我额头上的符纸取了下来,笑嘻嘻地对我道:“还不快谢谢几位大师,如无他们帮忙,光是我和胡幺儿两人的话,起码也得累到天亮才能把你救得过来!”
我一一谢过时,云峰道长和两个佛家大师倒没说什么,张恩强却严肃地说了句:“希望你的身体修为不会用来助纣为虐!”
戚先生笑道:“恩强,行了,我九宫门的借命先生,做事岂会没有分寸?我们还是赶快出去,跟杨苗子和那两个苗老倌商量一下攻进上寨的事吧!”
说完他便带着几人出门,到了门口时,左右转了一下头道:“十五身体恢复的事,暂时还不宜公之于众,你俩看着点,别让他跑出来!”
我回魂后没打开阴阳眼,所以看不见白潼汐和阎莫爱了!但想来她俩一直都在,戚先生最后这话应该也是在对她们讲的。
戚先生他们前脚才走,我后脚跟着便一道收魂诀,想将阎莫爱和白潼汐一齐收到我的身体里。
阎莫爱倒是顺利地收了,因为我心里响起了一句久违的问候:“十五,你还好吗?”
但白潼汐却只是隐身在了我胸前的那个小布袋里,她的声音是直接小声地响在我左耳里面的:“十五,我是道鬼,不方便进你的阳身。放心吧,我在你的胸前也是一样的,我和你、还有莫爱同样可以不为人知地好好交流。”
我也不在意她们是在我的身体里还是身体上,反正只要她们随时和我在一起我就安心了!赶忙问道:“你们都还好吗?我不只是说今晚受伤的事,我说的还有你们在省城里被那老巫婆下的鬼蛊!”
阎莫爱没答,白潼汐却回道:“我们都很好,鬼蛊也蒙施肩吾相助给解了。但是,以前的事你今后都别再提,也别再问了!否则……否则我就把你的莫爱姐姐拐走,让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我们!”
这个师姐的语气和我收她们魂过来时完全两样,我知道她的脾气一向火爆,也不敢过多相问,只顺从地答应后不再言语。
白潼汐见我沉默,叹了一声,语气软了一些问我:“十五,我问你一个问题:那胡幺儿救我们之前问你的问题,你的答案都是真心的吗?”
我微微苦笑道:“白师姐,难道你怀疑我表里不一?你和我有同门之谊、而莫爱姐姐跟我是三年多的感情,所以我恨不得替你们受伤,那份心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白潼汐满意地笑了,回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
回到我身体问候了一句就默不作声的阎莫爱,此时却忽然幽幽地说了句:“如果真像胡幺儿所说的必须选择,我宁愿你选择月琴妹妹!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其实很清楚,你自己也说了,我已经在你的心里住了三年,有什么能瞒得过我?”
听了她的话后,白潼汐忽然叫道:“哦,我知道了!鹿十五,关键时刻亲疏之分是吧?你愿舍身救人,也愿舍杨月琴来救我们,看来你是真把自己和她当成一家的,跟我俩分了彼此,却不跟那苗妹妹分你我,是不是?”
我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把你们当成一家,但你们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我时常想你们!”
“所以在守坟村重逢时,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得知你们想要踏上天梯,从此与我天人相隔,你们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还好,你们终于还是回来了!我希望从今后,可以再不分离,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
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心里阎莫爱的感动,因为我能感觉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可白潼汐却打断道:“那个小苗姑娘呢,她跟你又是什么?你对她的感觉,跟我们也是一样吗?在你的心里……”
我莫名地就又有些生气,反打断她大声说道:“别再跟我提杨月琴了好吗?我原本跟她不认识,她只是我发现妖蛊后,我师父请去省城帮忙的一个人,跟我没有其它的任何关系。因为她在帮我的过程中中了妖蛊,我怕担上因果,所以来尽力帮她而已!”
“现在忙帮完了,我跟她就更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是我的家人、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什么师姐师妹,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关系了,懂吗?”
最后这句我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如果祭台上下还有人在的话,肯定也能听到我是在怒吼……
白潼汐终于不再盯着这个问题了,久久没有接话,反而是阎莫爱在心头轻轻地说:“我在省城见到你请来帮忙的,正是我苦等了近千年的施肩吾,所以毫不犹豫就跟着走了,倒不全是为了身中鬼妖蛊的事。”
“但到了旧人的道场后,我才意识曾经的执念也在随着岁月悄悄改变!施肩吾的残魂在给我和白姐姐化解鬼妖蛊时,说了一段点化我俩的话!他说:人的感情,其实也是‘道’,修到一切放下,便成道行!”
“我们听了后顿悟:其实无论我与施肩吾、还是白姐姐和杜光庭,前世缘分于此,一切因果早定。我这千年也好、白姐姐五世轮回也罢,等的其实早就不再是当初的人,因为我们自己本来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
我不知道当时施肩吾是否真如此点化她们的,但阎莫爱的这番话于我却真有点化作用,至少我意识到懵懂的感情对我来说,应该也要像修道一样,做到真正的“自然”!
见无话可说,我便试着在心里调整自己的气息,并通过打坐调养自己的体力……
约莫过把小时后,我熟悉的那个杨顺忽然闯进来叫道:“鹿先生,戚先生叫我来通知你,让你现在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双垭口,助我们抵挡那些陈年腊肉!”
第二百零八章 除难?降灾?
从杨顺嘴里我得知,戚先生已经带着他的那些老朋友,在杨苗子的带领下,直接奔赴上寨去了。
据杨顺说,他们有一个禁忌:族人不准在红苗寨自相残杀!即使是惩罚族里的叛徒,或者族人之间处理什么恩怨,都必须带下山去解决。
所以,之前阿庆大巫公然对杨月琴出手后,她和那些被我引雷打死的苗巫,便全部成了红苗的罪人。而那时没人出手,连受到攻击的杨月琴也未反抗,也正是因为那个禁忌。
而戚先生等人去上寨铲除妖蛊和养妖蛊的阿庆大巫,杨苗子也只能起到带路的作用,而杨月琴和阿达阿昌两位大巫,同样只能去中寨等候消息……
不过其他的苗巫却没闲着!戚先生等人决定出发时,阿达和阿昌两位大巫便安排族人下山。说红苗出现叛徒,可汗坟里必然会有僵尸出坟,上山来趁乱攻击红苗寨,大队人马得将那些腊肉挡在山下,以保卫族人安全。
红苗寨的事怎么说都和我们这些外人脱不下干系,戚先生听说僵尸会来作乱,这才安排我跟那群苗人下山,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虽说不能亲自去找阿庆大巫算账,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遗憾,但我还是很乐意下山去的,因为我始终放心不下聂空、孙大帅他们那一众兄弟……
还好我们在半山腰便追上了聂空他们,他们离开下寨后,来到成仙地那块平地时便没再继续向前。
等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才明白戚先生让我跟着红苗巫师一起下山,是还有另外一层深意的。因为聂空他们见到那群红苗时,可能是因为月光下看不清情况,远远地便拔枪戒备;而红苗巫师见状后,也立即就地散开准备行法!
如果不是我跟在苗众之中,双方难说会就此不明不白地交上手。
我是一看气氛不对,便赶紧大声阻止杨顺他们。这些苗人任何一个站出来都不是好惹的,何况是几十个人聚在一起,聂空他们虽有王兴良和孙大帅两个道士在身边,但要真打起来也绝对不是他们对手。
那群坟耗子听到我的声音后,赶紧将枪收了起来。
聂空有些不相信地大声问道:“十五兄弟,是你吗?你……你的身体恢复了?”
见我走上前去,确实是很正常地站在他们面前时,聂空和孙大帅带头大声欢呼!
光头更是两步急冲上前,将我一把抱起来转了个圈,嘴在高兴地叫道:“你没事可太好了!王道长说这里是个神奇的地方,可以让他的法力增加很多,难说可以行法让你恢复了活过来。”
他们的真情流露让我感动不已!
王兴良原本正在成仙地里打坐沉思,听见我的声音后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笑道:“十五兄弟,你不会是那些老家伙叫了来追赶我们、想要对我不利的吧?”
我有些尴尬,连忙过去他身边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在那祭台上的时候,如果不是你那金钟罩保护,我这幅身体早就被虫子给吃了。别说那些老……老叔伯了,就算是我师父要对你不利,我也必定尽力阻止。”
王兴良似乎也有些感动,轻叹一声道:“他们怪我破坏古墓禁忌,放出那些封镇之物害了人,却不知我那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顿了一下后,抬头看着当空的圆月,缓缓地问我:“十五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大逆不道,跟我父亲闹翻后自称太乙宫掌门,走遍华夏到处兴风作浪?”
我跟王兴良成为好兄弟,主要原因还是在关键时刻互相救过对方!但说实话,我对他的过去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特别是他对王腾越的态度,真的令我有些不齿。
所以听他发问后,虽然我没应声,但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低下头看着我后,他又是一声叹息道:“在我们太乙宫的道观后山,有一个叫‘得道观’的山洞,是历代门人的藏骨之处,也是我们教的禁地。从掌门到门人,一生只能到进洞一次,那就是阳寿将近之时,进去后便不能再出来。当然,其他人要是擅闯得道观,被发现后也必会被太乙宫的人守在洞口永远也不准出来的。”
“那是八年前,我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小的时候,有一天做晚课的时候忽然睡着了,梦中看见我从未谋面过的爷爷,他告诉我说,在太乙宫的得道观里,隐藏了很多道家秘密。”
“醒来后我便跟我父亲把那个梦说了,谁知他听了后勃然大怒,呵斥我胡说八道。我觉得非常委屈,向他解释他也不听,他还严厉地警告我别动走邪门道歪道。”
“后来隔了一段时间后,我一个师叔公即将羽化,进得道观前悄悄告诉了关于我爷爷的往事。原来我爷爷当年也是太乙宫掌门,但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偷偷地溜进过得道观多次。”
“但多行夜路必遇鬼,有一次他又进洞去时,出来被教里的师兄弟发现,这下可不得了,太乙宫的长辈们一齐向掌门发难,怪他触犯门归,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连我父亲也追问他为何要那样做。”
“我爷爷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收拾一番后又当着众人的面走进那个山洞,并且再也没有出来。”
“那时我父亲已经成年,道行也有小成。长辈们可能觉得我爷爷是被他们给逼死的,心中很是有愧,所以便立了我父亲为新一代掌门。”
“我得悉往事后,心里很是好奇,也想弄明白其中原委,便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进了那个禁地。”
“山洞里尽是历代门人的尸骨,我进去后其它秘密倒也没发现,只在一块石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华夏封镇的记载,还有封镇后可能导致的后果。”
“但就是那块石碑,准确地说是石碑上的一条内容,让我彻底改变了自己以往对封镇的看法。”
“那条内容是这样写的:南唐通海,升元元年冬月廿八日封镇作乱阴兵一万五千余,封镇法效一千零三十三年,封镇期满、地动山摇!”
“之所以会对那条内容如此敏感,是因为我中学时候的班主任恰巧就是通海的,他曾给我们讲过关于他家乡一场大灾难的故事,说1969年11月28日,他们家那个地方发生过一次大地震,死了一万五千多老百姓,除了在外地上学的他,他家另外八口人也因那次地震惨遭灭门。”
“我看见石碑上的内容后立即想起此事,在心中略一推算便大吃一惊,如此说来,这石碑上已经准确地预测了通海大地震的事呀!而且遇难的人数也和上面记载的封镇阴兵人数相符……”
关于通海大地震的事,当时由于社会原因,对外并未进行宣传报道,但我却是听戚先生闲聊时提起过的。所以我对王兴良讲述的事也感到非常震惊,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讲述。
王兴良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我镇定下来后,用事先准备的纸笔将石碑上的内容全部摘抄了下来。但在溜出山洞的时候,我父亲发现了我的行为!”
“他并没有宣扬,只是把我关在房中轻声训斥。我把石碑上的记载讲给他听,并对那些封镇之事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没想到他再次勃然大怒,并以我触犯门归为由,将我清理出了太乙宫,还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
“我坚持自己对道义的理解,和他翻脸出了太乙宫后气愤不过,便直接找上青城山天师道总教,没想到掌教陆贵陆真人听我说起此事后,当场便举行仪式宣布废黜我父亲的掌门身份,并封我为太乙宫新任掌门。”
“随后我那些所作所为,都是根据我自己的悟道,在陆真人的默许下进行的。”
说道这里,王兴良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十五兄弟,我们修的大道,是要天下太平、造福苍生,所以我不能眼见各种劫难发生在人间,特别是像通海大地震这种灾难。”
“我之所以要想尽办法,不断地去破坏某些华夏封镇,便是要打破得道观石碑的记载和预言,阻止灾难呀!”
我有些不解地问道:“兴良哥,我不明白!如果真是那样,为何他们说你是在作害华夏,放出封镇之物害人?”
王兴良苦笑道:“那些封镇之物得以自由,岂有不害人之理?我连你都不如,放出来后肯定是收拾不了的!不过就算我的行为害了几十或者几百人,也要比封镇法效过后,发生那种几千甚至几万人的灾难要好。”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隐隐也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后,这才问道:“这双垭口的可汗坟,也是你要下手的目标吗?”
他没回我的话,只是从裤兜里换出一张白纸递给我,接过来后,我见上面写着:大理国善巨郡,天定三年腊月初六,封镇上古异虫两万三千余,法效七百四十五年!
等我看完后,他才反问道:“你知道这些地名和年份吗?”
第二百零九章 道不同也为谋
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便试着应道:“现在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就是善巨郡?而天定三年,便是七百四十五年前?”
王兴良郑重地点头,但回答的话却答非所问:“这些年我父亲找到过我三次。第一次我被他给制住,就在他说自己要替天行道时,我妈忽然出现救下了我,在我父亲放过我后,我妈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所有的灾难都是天定,我那样做是违背天意,会遭来更大的天灾。”
“当时我问我妈,如果真的是那样,要我等修道之人何用?因为这句话,我妈也跟我算是翻了脸,她很生气地骂了我一通便走了。”
我听得有些唏嘘,因为我真的判断不出谁是谁非!王兴良父子所坚持的道义显然是两个方向,但好像都没有错……
所以我也只是岔开话题问道:“王道长后面找到你的两次呢,有没有什么共识的地方?”
“没有!”王兴良忽然笑道:“后面两次他已然不是我的对手了,虽然找到了我,但反过来却是我放过他,而且也两次都是我妈给向我给你求情。”
我看着他有些得意的神情,心里有些反感,心里那道天秤自然就有点偏向王腾越,低声说了句:“兴良哥,我觉得王道长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华夏的封镇有多少我不知道,但大大小小的算起来应该不少,你能破得了多少?再说,满天神佛庇护之下,也不能化尽世间灾难,何况我们只是修行的弟子!”
王兴良没有察觉我表的变化,仍旧微笑着说:“我又不是说要把世间所有的灾难都化尽,而且好多封镇并不是我想去破坏就能破坏得了的!我只是根据自己记录的内容,算准时间先后,把迫在眉睫的事情提前捅出来,好让那些东西不至于到时候大摇大摆地出来为害世间。”
笑过后他把纸条拿回去,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为了搞清楚这些几百上千年的年号和地名,这些年我翻阅古书比温习道经的时间还多!”
正谈话间,杨顺站在远处叫道:“鹿先生,你是留在这里跟你的这些朋友叙旧,还是继续和我们下山呢?”
我还未答,王兴良便先抢着问我:“对了,十五兄弟,你们怎么赶下来了?这些红苗子倾巢而出,是要下山去做什么?”
“杨老表,你们先走一步,我再讲几句话就赶来追你们!”我先应了杨顺一句,随后才把戚先生他们去上寨、以及我们下山的目的告诉了他。
没想到王兴良听了后劝我别去帮红苗的忙。
他告诉我:“那可汗坟里有腊肉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那天晚上我们也亲自见识印证过了,但这些红苗其实也没安好心!他们其实一直觊觎着这里的昆仑天梯和大理宝藏,所以才会一直偷偷地养着已经被封镇的妖蛊。”
“而戚先生等人这次针对妖蛊而来,很有可能会被红苗利用,完成他们一直以来的某种目的。”
我觉得他有些想多了,别的不说,我在红苗寨住了那么久,除了极少数的人外,总体来说那些苗家朋友都是极为善良直爽的!所以有些不在乎地笑道:“兴良哥,你可能想多了!我师父他们是特殊分局的人,掌握的线索肯定很多,不至于会被人利用吧!”
王兴良却回道:“你忘了自己中黑五害的事了?这肯定是戚先生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的吧?”
说起这事,我还一直有个疑问,便问他当初是不是他在这成仙地给我下的黑五害,因为当天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后,回去便发现自己中招了。
王兴良没有否认,他说自己早就和阿庆大巫联系上了,因为据他所知,要想让那些被封镇的妖虫提前面世,就必须得找到现有的妖虫去做引子,而他没有发现省城望龙居有妖虫,所以便想办法跟阿庆大巫搭上了线。
阿庆大巫答应给他妖虫,条件是王兴良也必须得帮她做几件事。
我中的那黑五害,是阿庆大巫早就让人给下到我身上的,就是当初被鬼上门欺负丧命的那个苗汉子,谁知我道心坚定,虽然中了黑五害,可没有强大的法力催动,那黑五害不会发挥效用,所以阿庆大巫便让王兴良想办法。
而这成仙地是王兴良早就找到的,所以他便在此等候,要借此地灵气来攻击我的道心。说来也巧,那天我以灵魂状态赶来后,他恰好身处此地,便能看得见我,并顺利地达到了击破我道心的目的……
后来我们一起在守坟村遇险,他觉得我斗不过红衣喇嘛,是因为身上中了黑五害的原因,而这一切又因他而起,所以便出手救我,没想到这一救还救出了一份兄弟缘分……
至于今晚他又再出手相救,那就纯粹是因为与我相处后深交的缘故了!而且经过了解后,他发现阿庆大巫甚至整个红苗寨,都不是他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对于劝我别帮红苗的原因,他是这样说的:“十五兄弟,就算红苗有什么规矩和禁忌,遇到腊肉攻寨的危险,另外那两个大巫也完全可以下山来处理,他们的法力修为,恐怕不是你我能比的。”
“但是他们却留在苗寨,又故意把这种事情说给戚先生听,我感觉他们好像是有计划想要利用你,让你带那些红苗去守坟村,像那晚我们一样找到昆仑天梯!”
我觉得王兴良想得太多了,如此猜测虽然也说得过去,但对于纯朴的苗家人来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心机吧!所以当场表态宁愿自己被利用,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红苗寨真的受到僵尸攻击。
见说不动我,王兴良也不勉强,把聂空等人叫过来后,大声说道:“红苗的事有戚先生他们出面,我们也就不管了,但为了预防可汗坟里的大理定期和翡翠面具被那些苗子抢先得到,我建议赶快回矿山准备准备,最好明天一早就连夜进坟。”
聂空有些不好意思对我笑道:“十五,你可别笑我是个为了钱财不顾一切的人!地下的财物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富贵遗产,挖出来造福后代可比一直埋在地下不见天日要好。“
我对聂空他们的盗墓行为很是反对,人生各人各代都有自己的造化,万没有用地下的那些财富来造福的道理。但所谓各人有各人的道,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所以便认真地应了句:“不会的,再说之前我有答应过你们,无论你们什么时候进坟,我都会遵守约定随行!“
孙大帅估计和我的看法一致,听了后跟着笑道:“无论挖谁的坟,其实都是大伤阴德之事!但聂叔叔和兴良哥助我们如愿砍到血藤,这份因果我和十五都必须得还!”
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我又跟他们随便闲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下山去追杨顺他们了。但在临别时,我还是交待他们,一定要等我处理好今晚的事,赶去矿山跟他们汇合后,再一起去闯那神秘的可汗坟。
杨顺他们一众苗人到了山下岔路那便没再前进,我追下去后,见他们都只是警惕地守在那里,并没有像王兴良说的要去找昆仑天梯,不禁开始有些怀疑王兴良的动机了。
事实证明,王兴良对红苗的猜忌确实没有道理,因为我们守在那路口没多一会,还真的就发现有大队的人影从双垭口那条路上走了过来。
杨顺是我们下来这一干人的头领,最先发现人影的也是他,看见那缓缓移动过来的人群,他先是大声问道:“这深更半夜的,守坟村的朋友这是要结队去哪呀?”
见无人应答,他便对着自己的同伴们吩咐道:“大家准备好,过来的不是守坟村的人,应该是腊肉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