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是我喜欢的型
十二月二十四日，窗外雨夹雪。
迟莞从学校回来已经一个小时了，坐在客厅等楼上议事的父母。
彼时她还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母亲一个电话打来，家中有急事让她尽快回去。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这让迟莞异常忧心。
从七点等到八点，母亲卫邵华终于下了楼。
迟莞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喊母亲，“妈，出了什么事吗？”
卫邵华面色严肃走过去拉女儿重新坐下，眉心微皱，“阿莞，爸妈今天做了一个决定。”
卫邵华抿了抿唇，双手握紧迟莞的手，在迟莞不解的目光中，酝酿许久，说道，“我跟你爸爸，应下了和顾家的婚事。”
此时二楼走廊，穿着睡袍的迟宁唇角轻轻牵动一抹冷笑，转身回房。
迟莞坐在母亲身边，好一阵没缓过来，大约过去半分钟，她从卫邵华手里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缩回去，“妈，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是我们家跟顾家的婚事吗？哪个顾家？我们家的谁要嫁到顾家？是我二姐吗？”
卫邵华摇头，“精时集团顾家。不是你二姐，是你。”
迟莞生来淡定，遇事多半沉着，即便是母亲说出这番对她而言简直是如同笑话一般的话，她也都面不改色坐着。
良久，她起身拿了包和围巾，“妈，明天一早专业课，我得早点回宿舍了。”
卫邵华拉住她胳膊，“阿莞，你听妈……”
“是我想多了，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什么大事。您叫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讲笑话的。”
迟莞不喜不怒，系上围巾就要走了，卫邵华一下火了，冲她背影喊了一声：“给我站住！”
迟莞霎时止步。
面对着玄关，从脸跟着一路往下红到脖子根。她觉得该发火的那个人是她，但对方是她妈妈，她忍住了。
卫邵华从后面绕过来，咬着牙根那样子看来是已经处在盛怒的边缘，她对迟莞说，“越来越没个样子，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跟大人说话都忘了？迟莞我告诉你，你跟纪仲曦没戏！”
迟莞垂眼，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然后直视母亲，“我知道啊，所以从来没奢望过你们会赞同，会祝福。但我和仲曦会结婚的，无论什么样的境况。”
卫邵华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要结哪门子的婚。”
“不劳您费心。”
迟莞离开，沿途风雪从头顶蔓延至肩头，袖子，但她不冷。
因为仲曦说过，一个人，只要心是热的，就不会觉得冷。
迟莞走后，迟峻峰才从书房出来。
在楼下见着卫邵华，叹气，“我就说了，你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邵华坐着捏自己生疼的眉心，末了回头看丈夫，“阿莞生性固执，这一次，绝不纵容她。”
迟峻峰擦着眼镜，沉默。
这天晚上迟莞回到宿舍就关了机，内心平静，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专业课后，迟莞和舍友吴锦悦去食堂吃饭，然后是午休，再然后待在图书馆一个下午。
吴锦悦在图书馆外的报刊亭买了当日的财经周刊，去图书馆的路上一直埋着头看，差点撞到电线杆。
到图书馆后，两人分别找了自己需要的书籍，再坐到一起。
财经周刊放在一旁的空位上，迟莞睨了一眼，收回视线专注于学习。
但她微小的眼神被吴锦悦捕捉到了，吴锦悦托腮，手里转着圆珠笔嘿嘿地笑，小声说道，“帅吧，精时集团董事长。”
迟莞眼睛没抬，认真做读书笔记，“不是我喜欢的型。”
吴锦悦噘嘴，复又把财经周刊拿过去，认认真真审视封面人物，“知道你心有所属，知道你和纪哥情比金坚但顾历南是天赐神颜这种事情你承认一下又不会死。”
迟莞看她一眼，没再接话。
晚点离开图书馆，六点钟光景，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吴锦悦说天气这么冷，应该吃个韩国小火锅暖暖身子，迟莞觉得也可以，两人先回宿舍放书包。
研究生工商管理专业女生宿舍楼下停着一辆崭新进口奔驰，过往人人注目，都在议论这是谁家车这么豪气冲天停在这儿。
吴锦悦看见了，蹭了蹭迟莞肩膀，“诶，那车不错。”
迟莞不经意抬头，借着路灯看清车牌号，背心一下浸出薄汗来。
离那车不到五米的距离，迟莞停下脚步，“估计今晚我不能和你吃饭了。”
吴锦悦也停下来，皱眉道，“哇你变化好快，刚答应才两分钟吧。”
迟莞把书包递给她，“那车来接我的，我得会会里面的人去。”
“……”
吴锦悦看着迟莞往那辆奔驰走去，然后看她熟练地拉开车门钻进车内。
不多时，奔驰车驶离。
吴锦悦和迟莞同学六年半，从大一到研三，马上快毕业了，一直都以为迟莞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除了长得漂亮点儿，吃穿用行稍微讲究点儿，也没其他炫富的迹象。跟学校其他那些网红打扮的女生比起来，她实在算不得太出众。
迟莞有男朋友，宿舍里几个女生问过多次纪仲曦是干什么的，迟莞都说是普通上班族，每次问她都这么回答，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多问了。所以在大家的意识里，迟莞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压根没人把她跟“富二代”联系到一起。
今天吴锦悦看她上了那辆豪车，当时着实惊讶，不过细细一想，谁还没有个富亲戚什么的，也就没再多想了。
此时，黑色奔驰已经从宿舍门口开走，停到了学校外面去。
迟莞上车时，就对坐在后排的卫邵华说了一句，“别停在这儿了，有事到别处去说。”
卫邵华是知道迟莞不喜欢让同学知道她身份之后对她阿谀奉承，所以在学校一向低调，她今天开了个车去停在她楼下，就是逼迟莞跟她走。
“妈妈，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不是您的作风。”
迟莞也不生气，不发火，只想好言好语打发卫邵华离开。
卫邵华今天穿戴正式，一袭英伦风双排扣呢大衣，头上戴着黑色网纱宴会帽，不知道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还是正要赶去什么上流社会的宴会对迟莞来说，父母的交际圈子实际上离她很遥远，她也并不想参与其中。
卫邵华垂着眼睛，并没有看迟莞，慢条斯理摘下手上的丝绒手套，一边说，“跟我去和顾家的人吃个饭，认识一下你未来的公婆，”
顿了一下，这才抬眼对上迟莞，“你未来的丈夫。”
迟莞攥着手，摇头，“不去。”
她语气不疾不徐，却是很正式的告诉卫邵华，她不去。
卫邵华笑着，将手套放在一边，双手交握放在叠起的腿上，“阿莞，别惹我生气，你知道我说一不二，你要不去，今晚这车就停在你楼下不走了。”
迟莞不说话，蹙着唇看母亲。
她脸蛋红扑扑的，虽未多言，但着实已经愠怒了。这孩子恼火却又没办法发作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卫邵华眼睛看着，心里却想自家女儿真是连生气都好看。
片刻后，卫邵华不急不慢地道，“自己看着办吧，你是要你妈把车停在你楼下跟你耗，还是跟我去吃个饭。这个点儿不正是吃饭时间么？”
迟莞看着车窗外，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邵华重新戴上丝绒手套，对司机说，“开车吧，卓越世纪酒店。”
看了一眼迟莞的后脑勺，“你爸已经先过去了。”
第2章 是我登门提亲
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停好，卫邵华先下去，然后亲自给迟莞拉开车门。
迟莞冷着脸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尊贵的中年女人。她心里有气，奈何对方是她妈妈，母女二人总不能在大庭广众吵一架。
卫邵华眼中执拗，毫无妥协的意思，就这么眼神笔直地看着车内的女儿。
最后迟莞泄气地下车，如她所愿。
迟莞错开卫邵华走在前面，卫邵华盯了一眼她又硬又臭的纤细背影，走上去一把拉住她左手。
女儿总是得和妈妈一起走的，给人看见母女二人闹别扭像什么话。
迟莞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就只是吃个饭而已。”
卫邵华则说，“顾历南那样的男人，你见了就会喜欢的。阿莞你得相信妈妈的眼光。”
“当年你还夸仲曦好。”
“……”
到了包厢，卫邵华敲门进去。
门开了，迟莞最先看见豪华套间里讲究的陈设，人不多，屋子当中镶了金边的大理石圆桌却异常打眼。
迟莞心想有钱人就喜欢这些排场。
迟峻峰和顾亚琛夫妇坐在沙发上攀谈，见妻子女儿来了，率先站起来，“刚聊到你们。”
卫邵华摘下手套，笑说，“是吗，说我们什么了？”
然后走到顾亚琛夫妇跟前，“顾先生顾夫人，实在不好意思，阿莞学校有课呢，所以来晚了点。”
顾亚琛夫妇为人随和，分别和卫邵华握了手，顾亚琛说道，“学业要紧，吃饭晚一些没关系。而且衍之公司临时有点急事，也走得晚了，这会儿还在路上。”
卫邵华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迟莞却觉得一个男人第一次见有可能和自己要结婚的对象竟然迟到，人品也不咋地。
顾亚琛的妻子简文筠见了迟莞很是欢喜，拉着迟莞的手嘘寒问暖，“这么冷的天，阿莞在学校可得多穿点，别着凉了。”
迟莞对这种自来熟的行为感到很尴尬，还得微笑应和，“谢谢阿姨，我们学校不冷。”
“阿莞这是研三了吧，翻年就得实习了是不是？”
“嗯，要实习了。”
“要不然到衍之公司实习吧，自家公司也好有个照应。”
“……”
在迟莞不知如何跟这位长辈交流的时候，门开了，一阵冷气自外面袭来，迟莞下意识地转身，迎上来人的目光。
男人很年轻，身高腿长，周身矜贵。用吴锦悦的话形容，他是天赐神颜，拥有一副好皮囊的同时，良好的出身也给了他出众的气质。
“衍之到了。”
见了儿子，简文筠笑得更开心了些，直接拉着迟莞就往顾历南那头走。
因为来得晚，顾历南先行和长辈道歉，最后才将目光落在迟莞身上。
他的目光平静，甚至有些疏冷，刚他一进门迟莞和他对视就感觉到这个人可能不太好相处。
随后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好不好相处，对她而言也都没什么意义。她没打算要和他相处。
顾历南只瞧了迟莞两秒，又将视线移开，对在场诸位说，“不早了，先用餐吧。”
等几位长辈入座，顾历南在后面，绅士地替迟莞拉开了椅子，迟莞坐下，极小声说了句谢谢。
坐在迟莞正对面的卫邵华，不止一次打量顾历南。她对自己选的迟莞的未来丈夫很是满意。
谈论儿子的婚事，顾亚琛心情甚好，两杯酒下肚，说话比先前放得更开了些，“衍之爷爷的意思，在年前就把婚事办了吧，衍之今年三十二了，也的确该成家了。再说我们顾家这是多少年没办喜事了，家中亲友都盼着。”
迟峻峰手持酒杯如有所思点着头，片刻后看向妻子卫邵华，卫邵华笑着浅酌一口，“迟家和卫家也很多年没办喜事了，阿莞和衍之是天赐良缘，我们当大人的，自然是希望越快结婚越好。”
此时迟莞已经认认真真吃完一碗饭了，她想着天气冷，得喝碗热鸡汤，于是伸手去拿汤勺要给自己盛汤。
一只修长白皙的男人手先她一步拿到那支搪瓷汤勺，转而递给她。
迟莞凝神几秒，接过，道谢。
两人这不算是互动的互动，在四位长辈眼中甚是合拍，在他们看来，年轻小夫妻就该是这样的，真是越看越顺眼。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之后迟顾两家人在酒店门口分别。
简文筠在席间知道迟莞要回学校，便吩咐顾历南晚上送她，所以等到长辈们都散了，就只剩下迟莞和顾历南站在酒店门口等泊车员开车过来。
夜里风大，迟莞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缩着头，像只小鸵鸟。
迟莞觉得自己应该对顾历南说点什么，便转头看着他，友好地说道，“顾先生，我打车回学校就可以了，你不用送我。”
黑色揽胜徐徐驶来，停在男人身前，泊车员从驾驶位下来，将车钥匙递到他手中。
男人拉开副驾车门，对迟莞说，“走吧，送你。”
迟莞上了顾历南的车。
迟莞觉得，还是有必要坐他车的，至少有机会跟他讲明一下彼此的立场。不相干的两个人突然要结婚，这太扯了。
一路上无话。
男人目光专注盯着车前方，迟莞看他好几眼，终于开口，“顾先生，您也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对于父母安排你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这种事情，一定是不能容忍的，对吗？”
“那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前面红灯，车子停在斑马线外，顾历南扭头看迟莞，语气教人辨不清真假，“比如迟小姐这样的，我能接受。”
“……”
迟莞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他这态度，又觉得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等她斟酌着下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男人对她说，“其实是我登门提亲的。”
……
第3章 精时集团风起云涌
黑色揽胜停在a大外面高大的香樟树下。
以往总有许多豪车停在这里，是来接学校里女学生的，迟莞听说，那些女生跟男人出去过夜，价格很高。
迟莞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前很认真地对顾历南说，“顾先生，我不喜欢你，我觉得你也不像是会喜欢我的，这样的婚姻没有意义，你要三思。”
顾历南笑着看她，“是不是我三思之后还是决定娶你，你就嫁？”
迟莞觉得跟这人没法说。
“不嫁。”
迟莞下车，手插着大衣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顾历南谈得并不愉快，而且看事情发展，他父母已经在催着筹备婚礼了，迟莞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抽身其中，一路走到宿舍，拧着的眉心就没散过。
顾历南在车里坐着抽了根烟，调转车头，转道去了医院。
怀仁医院vip病房里，护工正照顾老人吃药。
顾历南进去的时候，顾国振在咳嗽，护工告诉顾历南，顾老今天有点着凉。
顾历南吩咐护工出去了，将老人肩上掉下一半的大衣往上拉，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顾国振看他一眼，继续喝水，片刻后问他，“跟迟家的人吃过饭了？”
“是。”
“结婚的事商量好了？”
“在计划中。”
听孙子这么回答，顾国振将手中保温杯放在床头，若有所思看着天花板，看那神情，应该是相当满意。
半个月前，顾国振在股东大会上突然休克，这是他今年第三次出现这样的状况，身体彻底亮起红灯，已经不适合操劳工作。
精时集团内部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
顾国振长子顾亚凯现为精时集团总经理，在老父病重之时，笼络一众股东，自信满满以为下一任董事长选举稳操胜券，毕竟其弟顾亚琛与世无争，志不在此。
然而，就在顾国振住进医院的第二个晚上，远在美国的顾历南悄然归来，在所有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自己爷爷进行谈判。
顾历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顾国振不可能不知道，年少成名，二十岁时已经在华尔街闯出一番事业，要说起能力，是他大伯远不能及的。但顾亚凯是顾家长子，顾历南前些年也没回过公司，如今空降，怕是没有人会服。
顾国振平静地问他，“集团高层，以及各位董事都是你大伯的人，你要跟他争，有什么筹码？”
顾历南只淡然回了他爷爷一句，“sf珠宝。”
sf是国内顶级珠宝公司，其董事长卫邵华有个小女叫迟莞，是卫邵华和迟峻峰所生，而顾历南，要娶迟莞。
卫家和迟家的雄厚背景，这就是顾历南的筹码。
精时集团是最古老的钟表企业，而sf又是最著名的珠宝商，两家企业联手，那是怎样一派繁荣景象。顾国振有生之年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打造出精时集团超高端系列腕表，和sf合作，这个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此时顾历南坐在病房里，那模样沉静淡定的让顾国振不舒服了，顾国振皱眉喊他，“既然跟对方吃了饭，怎么不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看，是人是鬼我还不知道。”
顾历南起身，似笑非笑的，“您在质疑我的眼光。”
顾国振哼一声，“是你没有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
早年顾国振看出顾历南是商业奇才，知道他将来定成大器，说过多次叫他在国外念完书就回来，他有骨气得很，宁愿自己在外面干事业也不回来分自己家族一杯羹顾国振就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回国了，突然就要接手精时集团了，问他是问不出个名堂的，索性就不问了。
顾历南手机响了，接着电话去了阳台上。
顾国振看着孙子英俊高大的背影，就是看不顺眼。
他是跟自己别扭，顾家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就属顾历南最有出息，哪是看不顺眼，分明就最喜欢他。
老人暗地里隐隐弯起唇角，心里头高兴。
……
和顾家的人见过面之后，迟莞得到几天清净，卫邵华没有再找过她。
迟莞猜测，是不是那天晚上她态度坚决让顾历南知难而退了？他一个做生意的奸商，就这么容易打发？
在迟莞忐忑的时候，出差在外的纪仲曦打电话来了。
纪仲曦在那头抱怨，“自从接了这个活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往外面跑，都没时间跟自己媳妇儿亲热了。”
迟莞忍不住笑他，“男人以事业为重，你倒好，一天就惦记儿女情长。”
那人不乐意了，音调低了不少，“你就一点不想我？这趟出来，我俩都快一个月没见了。”
“挺想你的。”迟莞实话实说。
“那亲一个。”
纪仲曦在那头撒娇，跟个女人一样，迟莞无奈又好笑，“你得了，我身边都是人呢。”
此时迟莞躺在床上，其他几个舍友都在宿舍里，吴锦悦和戴倩雯乐呵呵地听迟莞接电话，秦梦妮在看娱乐杂志。
吴锦悦手机突然响了，赶紧接起来。
迟莞和纪仲曦又说了几句，听到纪仲曦那边有人用英文在叫他，便说，“你朋友找你吧，去忙你的。”
“这边的同事，叫一起吃饭了。”
“那你快去，空了再打给我。”
“亲我一个。”
“……”
迟莞手指扯着被单，一张脸臊得绯红，然后听那边男子叹了口气，“那我亲你。”
纪仲曦隔着遥远的电磁波亲了迟莞，然后叫迟莞先挂电话。
等收了线，迟莞握着手机发呆了好久。
有许多话她想对纪仲曦说，但又不能说，怕影响他工作，更怕影响两个人感情。
纪家和迟家现在关系这么紧张，他们俩别说结婚了，卫邵华两年前就在口头上警告过她和纪仲曦断了，他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两年纪仲曦因工作的关系总是奔波于德国英国和中国之间，两人见面次数少，可丝毫没有减少对对方关怀，纪仲曦甚至对迟莞说：阿莞，我们俩这样聚少离多，因为天天想你，我发现我更爱你了。
迟莞抚着额头，心更乱了。
是吴锦悦的哭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吴锦悦接完电话就在那哭，一个劲的说，“怎么办怎么办完蛋了！”
秦梦妮和戴倩雯也跟着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她，她又说不清楚。
迟莞放好手机下床，赶紧走过去，“锦悦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戴倩雯给吴锦悦递了张纸，“你先擦擦脸，哭成什么样了。”
吴锦悦哭得肩膀都在抖，一边擦泪一边哽咽着说，“我姐私下以折扣价卖了一支腕表给朋友，从中抽成，被经理发现了，现在要她追回那支腕表，不然就要交给警察处理。”
秦梦妮一听，头都炸了，“你姐不是在范希**店工作吗？范希的表起价就是几万块，她从中抽成那得是多少钱啊，胆子也太大了！”
吴锦悦哭得更厉害了。
秦梦妮和戴倩雯在一旁干着急，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迟莞一言不发站在边上，心里想的是，范希是精时集团旗下**店。
“我姐不能坐牢啊，给我妈知道一定气死，我妈有心脏病！再说了，一个女人有前科，以后怎么嫁人，怎么再找工作啊！”
吴锦悦彻底慌了，“我姐她是初犯，她也是看其他同事这样操作她才敢这样做的，为什么其他人没被经理发现，就她一个人被逮着了呢！”
迟莞皱着眉说道，“你姐这样做本来就错了，奢侈品店有明文规定，这是犯法的！”
“阿莞你先别说了，锦悦都要疯掉了！”
秦梦妮把吴锦悦的脑袋按在怀里，安抚着她，眉头紧锁想着办法，“能不能把那笔钱补回去，就当是吊牌价卖的？我们大家凑一凑，看看能不能把钱凑出来。”
吴锦悦哭得快断气了，“没用的，已经报警了……”
那天吴锦悦在宿舍哭了一个下午，秦梦妮和戴倩雯干着急了一个下午，迟莞陪着，宿舍四个人都没吃晚饭。
到了晚上七点，迟莞给几个人买了吃的回来，之后拿了包出门。
迟莞在打那个电话前，思前想后了很久。
如果帮得了的忙执意不帮，她的良心会不安。
吴锦悦的姐姐是初犯，并非十恶不赦，只要她有心改过，救她一次也值得。
只是她要去求的这个人是顾历南，这让她很为难。
第4章 赌这一局
迟莞来电话的时候，精时集团高层还在开会。
顾历南的手机在助理程瑜手里，手机震动，显示来电是“阿莞”，程瑜并不知道这位阿莞是什么人，但能让老板存一个这么亲昵的名字，毕竟也不可能是一般人。
紧张会议中，程瑜悄然起身出去接电话。
一分钟后回来，眉心微皱，缓缓坐下，侧目看着此时正襟危坐聆听下属报告的老板。
刚刚在电话里，那位竟然直呼老板大名，这让程瑜觉得很不可思议。
“请问这是顾历南的手机吗？你是他助理？这样啊，那麻烦你让他开完会联系一下我，谢谢。”
那女生不嗦，几句话说明意图，那语气也让程瑜分不清亲疏，没猜出她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程瑜在美国的时候就跟了顾历南，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说实话她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对老板是这样的态度，还让老板联系她！
同一时间，迟莞在学校宿舍楼下搓着手等顾历南的电话，外面天寒地冻的，快把她给冷死了。
又不能上楼去，万一给其他几个人听到她给顾历南打电话，那情况会变得很微妙。
迟莞心想，要是顾历南这次能帮她，她就算欠了他一个人情了，至于要怎么还，只能以后再说了。
在楼下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手机响起。
迟莞接起来，开口说话时牙齿差点打架，实在是太冷了，“喂。”
对方的声音低沉好听，“是我，顾历南。”
“嗯，你好，我是迟莞。”
“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很安静，看样子他是回自己办公室去了，迟莞礼貌地回，“我在学校。顾先生，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关系，找我有什么事？”
“顾先生，事情有点复杂，如果你还有工作的话我们可以稍后再说，我预约一下你的时间。”
顾历南似是笑了一声，然后说，“今天工作结束了，我过来接你，有事慢慢说。”
电话挂断，迟莞仰着头呼了口气。
到底还是要见面，拜托对方的事，而且还不算小事，怎么也不可能在电话里就解决。
……
雨夹雪持续了一个星期，a市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迟莞站在学校门口等顾历南，脖子缩进厚围巾里头，脸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对儿黑漆漆的眼睛。
顾历南在临近那个路口等红灯，一眼望去，a大门口那身着白色羽绒服，裹着红围巾正等人的女生，像是雪地里伫立的雪人。平时不爱笑的男人，唇角不禁泛起弧度。
路虎揽胜停在路边，车窗滑下，迟莞看见车里的人，立马跑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刚坐上副驾，头顶便被一块宽大柔软的毛巾盖住了，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磁性的嗓音，“头发擦干。”
雪融化了，迟莞发上凝结了一层露水，这个天气，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
迟莞先是一怔，然后说了谢谢，虽有些不自在，还是捧着毛巾开始擦头发，一边跟他致谢，“我也知道你很忙，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打扰你，所以你能来见我，我真的很感谢。”
“吃过饭没有？”男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启动了车子离开。
“没有。”迟莞如实回答。
“找个地方吃饭，坐下来慢慢说。”
“我请你好了。”
迟莞这样说，男人唇角已经勾起，但还是点了头，说好。
车里开足了暖气，迟莞上车不久就暖和了，甚至还有点热，就把围巾解开了。
等红灯的时候，顾历南转头看她。入目的是女孩白皙纤长的颈脖，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点瑕疵。
“把围巾系好。”
“……”
男人突然说话，迟莞背脊一僵，心想这也管得太宽了，但不知道怎么就听了他的话，“哦”了一声，又重新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顾历南选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车停好进去的时候，迟莞在心里认定此人平时喜欢装逼。
不过有钱人大多都这样，不然怎么彰显自己尊贵身份。比如她妈妈。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顾历南驾轻就熟点了餐，待服务生离开，顾历南叠起双腿慵懒靠在沙发上，摸出打火机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掀开眼帘看坐在对面的迟莞，“说吧，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迟莞组织好语言，尽量长话短说表达清楚意思，“我舍友的亲姐姐，在范希专柜做柜姐，平时业务能力挺好的，为人也不错，但最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以内部价出售了一块皓月系列腕表给朋友，自己从中赚取佣金。这件事情很快被店长查了，并且报了警要交给警方处理。”
迟莞说到这里停下来，再看顾历南，男人面不改色，好像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只是在跟他聊些很平常的事情，“顾先生，她只是初犯，你看，能不能让她把那块表追回来，再给她一个严重警告，或是开除她也行，但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有前科……”
“范希的腕表每一块都有自己的番号，拆封后基本上就不能再次出售了，追回来这种说法是不存在的。再者，她不是犯错，”
男人垂眼点着烟灰，末了抬眼直视迟莞，“她的行为已经违法。”
迟莞心里着急，面上努力维持淡定，“顾先生，之所以我找你，就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男人没吭声。
指尖的烟还剩下一半。
迟莞瞧着他，从他的表情，到他的肢体动作，揣摩着他的心思。
良久，男人突然一笑，袅袅白烟自他的唇边溢出，窜进迟莞的呼吸，然后，迟莞听他说，“我帮你，总得让我得到点好处。”
迟莞道，“不是说了请你吃饭吗？”
顾历南摁熄烟头，“一顿饭就保你朋友平安无事，阿莞，哪儿来的这种生意？”
迟莞无话可说，皱眉咬着下唇，思考。
服务生把餐车推过来，开始布菜。
顾历南这人讲究排场，两个人吃饭竟然点了一大桌子菜，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迟莞是很蔑视的。
“先生女士，菜已经全部上齐了，赠送的甜品餐后送过来。”
服务生躬身说完后推着餐车离开了。
顾历南拿起刀叉，切下第一块牛排的时候，冷不丁说道，“早点结婚，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要浪费时间。”
迟莞刚拿汤勺准备喝口罗宋汤暖胃，直接把汤勺扔在碗里，“顾先生，我说了不考虑结婚的事情，我也说了不喜欢你，一码归一码，有求于你是事实，你不能落井下石在这种时候提要求。”
然而迟莞的说法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并且这人好像很自信，优雅地吃了一口牛排之后回应，“你会喜欢我的。”
迟莞看他，“我有喜欢的人。”
他也看她，“但跟你结婚的人只会是我。”
迟莞觉得和他说不下去。
四目相对，迟莞眼中压抑着一股恼意，顾历南看得分明，若不是今天她朋友出了事需要他解决，她估计早就起身走人。
在迟莞的注视中，顾历南放下刀叉，转而拿起桌上手机，“阿莞，赌这一局，嫁给我你稳赢。”
迟莞眨了下眼睛，“从不赌博。”
男人最后看她一眼，在手机上翻了个号码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起，“是我……专柜那边出了点事情，你去了解一下……”
迟莞安静坐着，专注听着男人讲电话，前后花了不到五分钟，事情已经解决了。
男人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迟莞脸上，“稍后警局会放人，但情况严重，你朋友不能继续留在范希。”
迟莞点点头，“谢谢你。”
……
第5章 有求于他
饭后，顾历南驱车送迟莞回学校。
路上顾历南接了专柜那边来的电话，吴锦怡的事情解决了，人已经从警局离开。
迟莞放下心来，心里笼罩了一下午的雾霾彻底驱散。
顾历南的车停在学校外面，迟莞下车时再次跟他道谢。
临走前，出于礼貌，迟莞对顾历南说，“顾先生，欠你的人情我记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告诉我。”
顾历南微笑，点点头，“去吧。”
迟莞转身进学校大门，风很大，又把脖子缩进了围巾里。
身后黑色揽胜停留一阵，调头驶离。
回到宿舍，人还在门口就听见屋里嘻嘻哈哈的笑声，迟莞在外面做个深呼吸，推门进屋，“怎么这么高兴？”
吴锦悦跑过来挽着迟莞，笑眯眯的模样跟下午判若两人，“我姐没事了，说是公司高层念她初犯，不予追究法律责任。”
说完又叹口气，“不过始终是被开除了，还得令找工作。”
迟莞摘下围巾，“也算是汲取教训了，以后可不能再贪这种小便宜。”
吴锦悦连连点头，“是啊，我也这样跟她说了，我看她也不敢了。”姐姐就是想私下挣点外水给家里寄回去，爸妈收入低，家里需要钱。
秦梦妮在阳台上晾衣服，转身问迟莞，“阿莞你刚才去哪儿了？”
“你们不是说要凑钱帮锦悦的姐姐吗，我想着银行卡里还有些钱，就打算去取回来呢。”
迟莞从钱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这是刚从学校atm机取的。
吴锦悦赶紧把钱给她塞回钱包去，“不用了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
迟莞笑笑，“那就明天中午请大家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戴倩雯嘿嘿笑着跑过来，左手挽着迟莞，右手挽着吴锦悦，“那也该锦悦请！”
吴锦悦拍拍胸脯，“好！我请！”
“你可不要把自己的ipad胸再往里面拍了！”
秦梦妮神补刀一句，寝室里瞬间鸡飞狗跳，吴锦悦追着秦梦妮打，“你找死啊！”
……
次日下午，迟莞和舍友在外面吃完饭回来午休。
出门没带手机，回宿舍看见七个来电显示，全都是妈妈打来的，迟莞没理，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
吴锦悦睡到一半手机响了，她姐姐找她有事，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出门了。
三点三十，吴锦悦从外面回来，迟莞刚睡醒准备洗个头去图书馆，吴锦悦摘下手套叫她，“阿莞，你亲戚又来找你了吧，你去看看，那辆车是不是？”
迟莞正拿着洗发水，手上一顿，赶紧去阳台上看。
果然，奔驰车停在宿舍外面的榕树下。
这地方是不能停车的，她是有多大能耐总把车开过来。迟莞不喜欢妈妈这样搞特殊，更不喜欢对方总以这种方式逼她，令她很反感。
“我下去一下。”
迟莞拿了围巾出门，秦梦妮去阳台看了一眼那车，不解地问吴锦悦，“阿莞什么亲戚这么拽，都把车开这儿来了。”
吴锦悦耸肩，“不知道。开进来两次了呢。”
……
“啪”地一声，车门合上。
迟莞转身看着座位上矜贵优雅的中年女人，开口道，“妈妈，您又怎么了呢，总来我们学校，是打算实地考察之后捐款么？”
卫邵华笑了一声，“打算修个图书馆，再创立个优秀学生奖学金基金。”
迟莞鼓掌，“妈妈好样的！”
卫邵华脸色一变，收起笑容，“迟莞，别给我插科打诨，我来找你要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迟莞放好双手，“我和顾历南表达清楚了我的想法，我觉得他能理解并且接受我的提议。”
“现在是我需要他的帮助，sf需要精时集团这棵大树的庇佑！”
在卫邵华对迟莞说这些话的时候，司机已经开门下车，自觉地守在车外。
迟莞楞了一下，反问，“你需要他？这跟我的婚姻有什么关系？你这是打算把我卖了，以换取公司利益？”
卫邵华扶额，“要不然你觉得他顾历南凭什么帮我渡过难关？我们家除了一个你能让他慷慨解囊，还有别的筹码吗？”
迟莞垂眸，“我二姐……”
“他要你！”
卫邵华打断她，呼了口气，紧紧握住迟莞的手，“实话跟你说吧阿莞，那天是顾历南来找我，他娶你，顾家迟家联姻，他替我解决sf财务危机，入股sf，从此以后两家公司的利益都是连在一起的阿莞，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人到中年唯一求过的一个人就是你，我的女儿！”
“别说了。”
迟莞像握着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推开母亲的手，不断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你骗我，你恶劣到用这样的方式骗我……妈妈，我不会答应你的……”
卫邵华抬手捂脸，没让迟莞看见自己眼角湿润，“行吧，你要是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但是阿莞，你可千万别因此让自己后悔。”
“妈妈……”
“算了，这可能就是天意！”
卫邵华摆摆手，摁下车窗叫司机，“老梁，走了。”
老梁谦恭地应声，然后上车。
车子启动之前，迟莞还呆滞地坐着没动。
一双眼睛通红，虽然自己的亲妈妈就在跟前，她却觉得那般孤立无援。
“上去吧，我还回公司开个会。”
卫邵华吸了吸鼻子，敛去刚才的狼狈无助，她还是那个高贵优雅的卫董，迟夫人。她笑着拍拍迟莞的肩，“照顾好自己。”
迟莞下车，在黑色奔驰驶离那一刻，一垂眼，泪就落下来。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从未想过爸妈要自己嫁给顾历南的真正原因，只当是他们为阻止她和仲曦继续交往而使用的恶劣手段，没想到，追根究底是公司出了事需要顾历南的援助，才会有顾迟两家的联姻。
想起昨天自己好笑的举动，她对顾历南说，“欠你的人情我记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告诉我。”
而顾历南用得着她的地方，就仅仅只是他结婚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
夜里十一点，宿舍熄灯了。
迟莞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终究是起床穿衣，离开学校回了家。
学校离家不算远，打车仅需二十分钟，到家时还不到十二点。
楼下客厅亮着夜灯，安静得落针可闻，迟莞步履匆忙上楼找卫邵华，在楼梯上撞见下楼倒水的迟睿。
“阿莞？”
迟睿很惊讶，小丫头怎么大半夜回家。
迟莞没心思解释，只问道，“大哥，我妈睡了吗？”
迟睿往身后看一眼，“睡没睡不知道，一回来就在房里没出来过。”
“我去找她。”
迟莞错开迟睿继续上楼，只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停下脚步。
她转身叫迟睿，迟睿双手插着睡袍口袋，平静地注视着她。
“大哥，我妈公司出问题你知不知道？”
迟莞问，迟睿沉默。
兄妹二人目光坦荡，没有任何情绪掩饰。片刻后迟睿点头，“我知道。”
迟莞从上面下来，紧紧抓着迟睿袖子，“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了，阿姨没跟你提过，是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和学习。”
迟睿说着，迟莞眼眶就弥漫着一层雾气，她又气又恼，“那我算什么，家里的闲人吗，出事了从来不让我知道！”
迟睿摇头，“爸和阿姨，一直把你保护得很好，只想你平安喜乐。”
然后迟莞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
是啊，她平安喜乐，所有沉重的焦虑的事情从不让她承担，她跟温室里的花朵又有何区别。
这些年她只顾着谈恋爱，从不理会父母感受，哪怕明知道她和纪仲曦的结合可能会给父亲的事业带来危机，也从未想过要离开纪仲曦。
如今母亲公司出了事，她只需要做出一点牺牲就能扭转局面，可她还是自私自利不愿妥协。
没有谁的人生可以风调雨顺，她总是以为只要努力就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却没想过，她想要的那些，都得让他人背负沉重的重量。
迟睿抱着妹妹，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阿莞，为人子女，前半辈子是他们在替我们分忧解难，但一个人不能总是收获而不懂付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迟莞哭得肩膀抽动，双手紧紧攥着迟睿的衣服，“大哥……”
迟睿仰着脸呼气，好不容易才说出了那句，“和仲曦，断了吧。”
……
第6章 不是正常夫妻
第二天早上，卫邵华惊讶于迟莞会坐在自家餐桌前用餐。
这丫头已经很久不在家里吃早餐了，宁愿每天在学校和舍友一起，也不愿陪爸妈哥哥姐姐坐着。
总嫌弃大人的世界复杂的小丫头，不知从何时起，自己都成了一个大人。
保姆张婶儿笑眯眯地站在桌前倒牛奶，一边对刚下楼的卫邵华说，“阿莞小姐昨晚就在家了，回来得晚，怕打扰书记和您，就自己回房睡了。”
卫邵华看迟莞，迟莞埋着头喝粥，看不到她表情。
卫邵华拉开椅子坐下，笑笑，“大晚上跑回来，也不怕外面不安全。”
迟莞抬头，“学校门口有监控，我打车回来的，不会危险。”
这时候迟睿起床了，下楼的时候还在穿大衣，见阿姨和妹妹坐在餐厅，笑着朝这头走，“阿莞可真是咱们家餐厅的稀客。”
迟莞看他一眼，替他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迟睿心情甚好，叫了一声阿姨，然后坐下，伸手拿个包子咬一口，看迟莞，“一会儿我去单位的时候送你回学校。”
迟莞点点头，“那你得等我，吃完饭我和妈妈聊聊。”
迟睿摸孩子脑袋，“行吧，等你。”
“哟，这么热闹呢。”
楼梯那头传来迟宁的声音，桌上几个人看过去。
卫邵华招呼迟宁，“阿宁过来吃早餐了。”
迟宁笑说，“不了，赶时间，一会儿公司去吃。”
说完人就走了。
迟宁脚上那双十二公分高跟鞋很是招人注意，迟莞收回视线，“二姐也不冷，大冬天穿那样。”
说得迟睿打了个冷颤，“大冬天见不得女人光腿，总觉得要得冷骨风。”
也就把迟莞逗笑了。
卫邵华看兄妹二人感情好，心头特别暖。
早餐过后，迟睿在客厅看报纸，迟莞和卫邵华上了楼。
在书房，迟莞和母亲面对面站在落地窗前，在卫邵华犹豫着叫了一声“阿莞”的时候，迟莞紧握双手先说，“妈妈，如果真要那样做才能帮到公司，那我就嫁给顾历南。”
卫邵华眼眶一下就涩了，喉间哽咽，“阿莞……”
迟莞笑着摇摇头，“大哥说，为人子女和为人父母一样，肩上都有自己的责任。”
……
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十二月三十一日，迟家设宴，盛情款待正式前来提亲的顾家。
那一日，顾家送来的聘礼，家中佣人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搬完，可见顾家对这场婚事的重视，对迟莞的重视。
卫邵华为了这一桌宴席，花高价请来名厨，对方有多体面，自家就得有多体面。
此时楼下已经谈笑风生，迟莞还站在床前皱眉盯着昨天母亲给她买的那套新衣裳，不是衣服不好看，只是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重金打造的昂贵商品。
迟莞穿上新衣服走到镜子前，看着镜面里刻意打扮过的自己，觉得可笑又俗气。仲曦说过，我们阿莞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更不需要穿得花枝招展，已经是最漂亮的女生。
一想到纪仲曦，迟莞眼睛就酸胀得很，吸了吸鼻子，转身不再看镜中自己。
迟莞下楼，人还在楼梯上，已经引得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一眼瞥见客厅沙发上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四目相对，迟莞很快转开自己的视线。那双深邃的黑眸似是带着某种吸力，要将她带进漩涡里去，令迟莞心慌。
顾家夫妇很喜欢迟莞，像这样出身极好，学历也好的女孩子本就不多，再加上迟莞漂亮，性格又讨喜，任谁都想带回家给自己儿子做媳妇儿。
迟莞走过来，顾家夫妇也就站起来了。
简文筠笑容可掬拉过姑娘的手，语气温和道，“阿莞快过来坐。”
迟莞一身不自在，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叫着阿姨，叔叔。
简文筠啧了一声，“还叫阿姨叔叔啊？”
顾亚琛笑得很是爽朗，附和着妻子，“对啊，阿莞是不是该改口了。”
迟峻峰在一旁高兴得很，因工作性质不同，平日里严肃惯了，这会儿难得喜笑颜开，“阿莞，还不快叫爸妈？”
迟莞的目光四下搜寻。
在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她嫁入顾家，成为顾家少奶奶，成为精时集团董事长顾历南的妻子。但他们的愿望，并不是迟莞的愿望。
卫邵华在说，“阿莞，快叫爸妈啊。”
迟峻峰在说，“阿莞，别害羞了。”
顾亚琛和简文筠夫妻也在说，“真是让人心急呢，阿莞不愿意叫人怎么办？”
迟莞终于如他们的愿，颤抖着唇，唤了一声，“爸，妈。”
迟家客厅，欢声笑语蔓延开来。
迟莞快喘不过气来了，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去。
a市下了半个月的雨夹雪，今天终于放晴了。
迟莞的心情却不能和这天气一样，阴霾布满胸腔，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大概很难再有阳光了。
身后有了脚步声，迟莞下意识回头，便看见已经朝她走近了的男人。
顾历南今天穿的黑色双排扣呢大衣，头发有特意打理过，看起来人很精神。那人肩宽腰细，双腿笔直修长，身材比例算是很完美，单从外表来说，迟莞不否认他很优秀。
这个人，是要成为她丈夫的人。
“外面凉，爸妈让我叫你进去。”
男人开口，已经伸过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迟莞没有挣脱，只淡淡问他，“你爸妈，还是我爸妈？”
他勾唇笑一笑，“不都一样？”
迟莞垂眼，看着重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忽而眼眶发热，“我不知道你跟我妈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但是顾历南，就算我嫁给你，我们也不会像正常夫妻一样。”
顾历南上前半步，将女孩脑袋按在胸前，“阿莞，我们有的是时间。”
……
迟宁出差去了美国，迟睿也因公务缺席家宴，今天家中也就只有迟莞和顾历南，以及双方家长。
这倒方便了大家谈及婚事。
用餐时，简文筠先说起婚期，“衍之爷爷的意思，最好是在年前就把婚礼办了，这样过年的时候，阿莞也就名正言顺留在迟家和衍之一起面见亲友了。”
迟峻峰表示赞同，“我们没有意见，大家觉得哪个日子好，就定哪个日子。”
简文筠转头看顾历南，笑问，“衍之，你近期能不能抽点空出来，和阿莞去婚姻登记处先登记了？”
顾历南则看向身侧的迟莞，迟莞刚喝了一勺热汤，点点头，“我都好。”
简文筠笑得更灿烂些，“那就这么定了，先去登记，回头我找人看日子订婚礼日期。”
席间卫邵华看了女儿好多次，她知道迟莞是在硬撑，一股悔意蔓延心头，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精心呵护的女儿，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爱她疼她的方式，最终还是将她推进了无底的漩涡。
那天在顾历南面前，卫邵华再也没忍住，红着眼哽着嗓音对他说，“你得跟我保证，要让阿莞幸福。”
他回她，“我既然娶她，必定许她一世安宁。”
……
第7章 这是我太太
晚上九点，迟莞和父母一起送走了顾历南和他父母。
回到楼上看手机，看见纪仲曦打过来的无数个未接来电。
迟莞调整好呼吸给他打过去，“仲曦。”
“我的姑奶奶，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才回给我！”
纪仲曦在那头打着哈欠，这个时间他那边是下午，他估计在办公室午休。
迟莞脱掉拖鞋爬到床上，拉被子裹着自己，“之前陪我妈妈走亲戚，忘带手机了。”
“好的，原谅你。”
他就是这样，从不和迟莞生气，哪怕有时候迟莞没有时间观念让他等几个小时，他除了叹气，也绝不会摆脸色。
他对迟莞说，“我可能过两天要回来一趟。”
迟莞问，“上次你不是说得要过年才回来么吗？”
纪仲曦故意大声：“你这什么话，不想见你男人啊？！”
“哈哈，没有。”
“阿莞，我好想你哦。”
“我也是。”
这是迟莞今天说得最真一句话。
她是真想纪仲曦，想他一直留在她身边，永远不离开。睡觉前见的人是他，一觉醒来见的人还是他。
但这些原本以为的小小愿望，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二号上午，顾历南来顾家接到迟莞，两人一同去婚姻登记处。
一路上迟莞特别平静，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直到领完证从登记处出来，她也都是那张平和温顺的脸。
坐在顾历南的车上，迟莞盯着结婚证上两人的合照失神，片刻之后她收起结婚证，对顾历南说，“九点钟我有课，麻烦你送我回学校。”
男人拉她的手放在唇边，“阿莞，今天是结婚第一天，我想晚上和你一起过。”
迟莞看着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我晚上，晚上住宿舍。”
男人摇头，“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是要和我住的。”
这叫迟莞无法反驳。
就在刚刚，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除了是a大的研究生，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妻子。这样的意识在脑中逐渐强烈，这让迟莞脑中那根弦猛然绷紧，令她头痛欲裂。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
迟莞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顾历南，跟他商量，“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消化一下，我还没有习惯结婚了这个事实。”
顾历南看她，“你也可以这学期结束再搬到我那边去。”
她点点头。
半小时后，迟莞赶到多媒体阶梯大教室。
教授的课已经开始了，秦梦妮给她占了位置，在倒数第三排左手边。
秦梦妮小声呵斥，“你竟然也会迟到，是不是睡过头了！”
迟莞连连点头，“昨晚追剧睡晚了，早上差点起不来。”
轻手轻脚打开书包，把书翻出来，迟莞想迅速进入上课状态，却怎么都进入不了。
刚刚顾历南送她到学校门口，走的时候叮嘱她，“晚上我来接你。”
虽然他答应了放假才搬去他家，但今天第一天结婚，他要行使夫妻权利，这个事情迟莞阻止不了，毕竟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想到这种事情就头疼。
和纪仲曦认识那么多年，除了偶尔被他抱一下亲一下，他们之间最大的尺度也就是迟莞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可是她和顾历南才认识一个星期，仅仅只见了四面就要发生关系，这对迟莞来说比任何事都要恐怖。
所以迟莞第一次在课上走神了，教授在上面讲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下课后，吴锦悦和戴倩雯在教室外面站着等迟莞和秦梦妮，打算回宿舍放了书包就去外面逛街。
吴锦悦见了迟莞，觉得她脸色不太好，“阿莞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精神有点恍惚呢。”
迟莞拉回思绪，“没有，我挺好的。”
几个女人往宿舍走，吴锦悦走迟莞旁边，“元旦三天都干什么去了，也不在群里吱一声。”
她们四个人有个群，已经用了两年半了，方便平时联系。
迟莞回答，“家里亲戚多，陪我妈窜门去了。”
戴倩雯打了个喷嚏，然后拿纸擦鼻涕，“阿莞，下午逛完街晚上去吃火锅，锦悦说好久没吃火锅了。”
迟莞皱了下眉，“晚上我有事……”
吴锦悦扁扁嘴，“你又有事！”
秦梦妮搂着吴锦悦肩膀，“我和梦妮不是陪你吗，阿莞有自己的事要忙，你也不能拉着她你又不是她男朋友哈哈哈！”
吴锦悦嘻嘻一笑，“对哦，说起来好久没见你家纪哥哥了，他什么时候回国呀？”
迟莞摇摇头，没再说其他。
下午六点，迟莞陪舍友逛完商场，找借口离开，去商场外面等顾历南。
彼时，顾历南已经让司机许征提前下了班，自己开车从公司出来。
打算去学校接迟莞，给她打电话，她却说人在外面。
迟莞说了地址，顾历南得调头走相反的路线。
迟莞等得久了，便在商场楼下广场的长椅上坐着。
广场上有作画的年轻人，有玩耍的小孩，还有卖气球的老人迟莞坐在那里，不知不觉看失了神。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人，一双温热大手搁置她的肩头，她缓缓转头，迎上男人漆黑的眼睛。
迟莞起身，看着他便是一笑，“你来了。”
顾历南握住她一只手，随即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手冻成这样，也不知道去商场里面等。”
迟莞低头，“我都忘了。”
“走吧。”
顾历南牵着她，刻意放缓脚步，为的是让她跟上。
走了几步，顾历南抬手给她整理围巾，“别凉着了。”
迟莞再次对上他深沉目光，动了动唇，说，“谢谢。”
到了车上，迟莞一下就感觉到暖和了。
顾历南启动车子，目视前方，一边对迟莞说，“晚点设计师会过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她说。”
迟莞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好。”
两人在外面餐厅吃的饭，照顾历南的习惯，又是满桌子菜。
顾历南吃的不多，但每样菜都会尝几口，或是皱眉，或是眼中泛起悦色，迟莞能看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中途顾历南去洗手间的时候碰上个熟人，两人就到外面去抽烟了。
隔着玻璃窗，迟莞瞧见顾历南和那个人相谈甚欢。
迟莞见顾历南次数不多，对他这个人不了解，不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的。此时此刻他和朋友在一起，轻松，随和，脸上还有惬意的笑，不像她以为的那么不好相处。
几分钟后顾历南回来，坐下时习惯性按着胸前衣襟，他给迟莞道歉，“不好意思，刚碰见餐厅老板，多聊了几句。”
迟莞了然，原来是这儿的老板。
离开餐厅时，老板送他们离开。
顾历南给老板介绍“这位是我太太”的时候，迟莞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对方，她真是没有习惯顾家二少奶奶的身份。
对方夸顾历南，“你这人不仅做生意有眼光，选老婆更有眼光。”
顾历南笑着拍对方肩膀，告辞。
一上车，迟莞就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幢别致小楼前。
而她的身上，搭着男人的大衣，鼻间，有淡淡烟草味。
“醒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车内昏暗的光线中，迟莞对上男人平静的目光。
她掀开那件沉甸甸的暖和的大衣，缓缓坐起，“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是挺久的。”
车子重新启动，小楼前的雕花大门也自动打开了。
顾历南将车驶进车库，然后牵着迟莞的手进了这栋三层洋楼。
第8章 我还没有准备好
屋里很暗，在迟莞想着灯的开关在哪儿的时候，男人悄然转身，将她抵在了门口柜子上。
一时间，迟莞的心脏差点跳停了。
有力的双手按着她纤细的胳膊，掌心滚烫，哪怕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迟莞也感受到那热度。
迟莞仰着头，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渐渐看清男人的轮廓，以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俯低了头，贴近她，迟莞下意识转开脸，躲过。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轻轻攥起了双手。
男人的右手自她手臂渐渐往上抬，在迟莞以为他要摸她脸的时候，屋子里一下亮了。
顾历南开了灯，光线明亮，他和迟莞对视一眼，转身走近了客厅。
迟莞倚着墙好一阵，等到呼吸缓过来，这才跟着进屋。
她赤脚，没有穿拖鞋。
顾历南在厨房那头喝水的时候注意到这个事情，搁下杯子走过来，从柜子里给她拿了拖鞋。
这地方迟莞第一次来，摸不清门路，也不敢到处走，规规矩矩去客厅坐下。
男人把拖鞋给她拿过来放在脚下，示意她穿上，她说了谢谢。
顾历南看她低头穿鞋时，脸颊直至脖子都是一片红，想起她刚刚在门口的反应，不免勾了勾唇角。
迟莞看着脚上那双黄色的卡通拖鞋，分明是女士的。在她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视线内是那双笔直的长腿，她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刚才门口的尴尬让她此时无法自在。
好在他手机响了，接着电话去了别处。
顾历南接电话的时候，迟莞的手机也响起来，是卫邵华打来的，问她今天结婚是否顺利。
“挺顺利的。”迟莞好言好语回答着。
“阿莞……”
卫邵华想说两句什么，估计是觉得不适合在这样的日子说出来，迟莞微叹口气，对母亲说，“妈妈，我不怪您，真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没多久顾历南接完电话回来了，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搂住她娇小的身躯，“冷不冷，要不要上楼洗个澡先暖和一下？”
迟莞摇头，“不是开了暖气吗，我不冷。”
顾历南笑着，修长手指捻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想亲你。”
迟莞没吭声，眼帘垂着，心抖得厉害。
男人一只手搂着迟莞柔软的腰身，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手，刚要凑上去，门铃响了。
……
傅小姐是国内著名婚纱设计师，籍贯苏州，家中长辈都是做刺绣出身的，在那样的氛围下，造就了傅小姐与生俱来婚纱设计上的天赋。
迟莞虽然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研究，但这位傅小姐她还是略知一二，上层社会名门淑媛以及娱乐圈大牌女星，都爱找她设计婚纱和晚礼服，独一无二，全世界只此一件的私人订制。
“顾太太，半个月前我和顾先生沟通过，对您也有一些了解，所以才做了这几款设计，都是很符合您的气质和身型的。”
傅小姐今天带来了设计草图和几件婚纱样品，让迟莞先试样品，如果不满意，再另做打算。
此时迟莞的重点不在这上面，她问傅小姐，“半个月前是吗？”
傅小姐点头，“对啊，半个月前顾先生托人找到我，指定要我给他太太做婚纱。”
“好了，我知道了。”
也就是说，顾历南打从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会嫁给他，并且不会有任何意外。这个人太自信了，可能这世界上就没有过他做不到的事情。
迟莞在试第四件样品的时候，顾历南上楼来了。
傅小姐立马笑着迎上去，发自内心地说道，“顾先生，顾太太身段儿好，气质好，说实话我觉得她穿每一套都特别好看。”
顾历南单手插着裤兜站在屋子中央，眼睛盯着更衣室那头，“她自己的意思呢？”
“顾太太说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
男人笑起来，拿起傅小姐手上的设计草图随意翻了翻，又还给她，“稍后我问她。”
两分钟后，迟莞推开了更衣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见了顾历南，她愣了愣，却还是走下了台阶。
“天啊，简直是惊为天人！”
傅小姐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迟莞，觉得这套婚纱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从设计到剪裁，完全吻合她宜室宜家的温婉气质。
通常傅小姐设计婚纱的时候，会想象新娘穿上它的感觉，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顾太太穿上她的婚纱，穿出了她要的感觉。
此时此刻，顾历南目光专注地瞅着迟莞，眼底神色平静，却深不可测。
这款鱼尾设计的婚纱，肩部线条流畅，胸前开叉却不会暴露，腰间镶嵌珍珠，拖尾处是厚重蕾丝，迟莞穿上它之后已经不再是那个素面朝天的女学生，而是一个性感漂亮的，女人。
“顾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傅小姐开口询问，有些小心翼翼，顾历南没看她，只问迟莞，“喜欢吗？”
迟莞点头，“挺好的。”
顾历南这才转身看傅小姐，“成衣大概需要多久？”
“快的话也要两个月，这是纯手工制作……”
“半个月。”
“……”
傅小姐怔在原地，大概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金主都开口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在半个月内把这件婚纱做出来。钱能解决的事儿，也都不是事儿。
傅小姐走后，迟莞去换自己的衣服。
从更衣室出来，看见顾历南悠闲地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看杂志，迟莞心头一缩，就结巴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放下杂志站起来，笑着过去搂住她，“这是我的卧室，我不该在这里？”
迟莞心跳大乱，自己都感觉得到胸口震动的频率，她条件反射往后仰，男人双手却将她扣得很紧。
“阿莞，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
顾历南声线沙哑，眸底情绪已经变了，带着**的，让迟莞觉得陌生的，恐惧的。
她不由自主推拒着他，“我还没有准备好，你能不能……”
话才说了一半，男人的唇已经落下来，将她牢牢吻住。
迟莞睁大了眼睛，感受到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呼吸间，只剩下这个男人身上陌生的气息，那淡淡的好闻的木质香，却是她抗拒的味道。
迟莞觉得身上哪儿都疼，从皮肤到骨头。
跟着是小腹……
她推开顾历南，脸红脖子粗地跑进了洗手间，紧闭了门。
顾历南站在原地，蹙眉盯着那扇磨砂玻璃门。这样排斥他，排斥到亲一下都要去厕所？吐了？
他回到刚才坐的灰色布艺沙发，坐下，低头，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沉默。
良久，他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敲门，语气良好，“阿莞你出来。”
没人应。
又敲门，语气更温和些，“出来，我不亲你了。”
还是不应。
男人单手扶着腰，眉心拧着。
大概过去了两分钟，耳边响起清脆开锁的声音。
门开了，顾历南抬眸，瞅见那女孩憋红了的一张脸，跟着就听她蚊子似的声音在说，“我、我生理期到了……”
……
第9章 阿莞防着他
顾历南的助理程瑜送来卫生棉的时候，迟莞已经在马桶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实在是尴尬，虽然不想跟他上床，但也没必要来得这么及时……在一个类似于陌生人的男人面前闹出这种笑话，迟莞都不知道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程瑜站在门口，把老板要的东西递给他，并耐心指点，“这个是夜用，这个是日用。”
顾历南眉心皱着，“还分白天晚上？”
程瑜笑笑，“要分的。”
“行了你回去吧。”
顾历南眼睛盯着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正眼看过一眼程瑜，门关了，立马就往楼上走。
此时迟莞坐在马桶上很纠结，难道等下他要把东西给我拿进来吗？正想着，男人在外面敲门了，“阿莞，卫生棉送来了。”
迟莞赶紧起身走过去。
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就看见***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大袋她用的那个牌子卫生棉。
顾历南把袋子拿给她，“是你要的吗？”
迟莞的脸前所未有的红，点点头嗯了一声，把袋子接过来，再次合上门。
男人双手踹在裤兜里，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唇边泛着淡笑，转身走开了。
几分钟后，迟莞收拾好自己从洗手间出来，一张脸快变成猪肝色。
顾历南不仅让人给她买了卫生棉，连内裤都买了，连她穿什么码数他都知道！迟莞长这么大，这些私密的事情连纪仲曦都没有参与过，顾历南却做得这么理所应当，对于两个人已经是夫妻的事实，短时间内她还没法消化。
迟莞打量了一遍这间卧室，宽敞，干净，视野开阔，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更衣室，这是她和他的婚房。
迟莞心口又开始觉得乏力滞闷。
“家里准备了你的东西，你检查看看，还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
男人磁性温和的嗓音自露台那边传来，迟莞缓缓转身，便看见悠闲地倚着落地窗玻璃的顾历南。
她点头，“好。”
男人看她的脸都红了很久了，忍着笑走过去，抬手按着她一边肩膀，“不早了，洗澡睡吧。”
又指了指身后的更衣室，“换洗衣服都有的。”
迟莞再次点头。
顾历南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去吧。”
说完就走回沙发坐下，重新拿起之前他看的那本杂志。
迟莞去更衣室。
更衣室很大，有两面柜子一面镜子。
她拉开其中一个柜子，里头全是男士西装衬衫，码得很整齐。转而去看另一个柜子，她看见里面挂着满满价格不菲的大牌女装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
抽屉里摆放整齐的，是各式各样的女生内裤，内衣，事无巨细，男人都让人准备了。
迟莞随手拿了一套睡衣出去，走到更衣室外，止步。
看杂志的男人感受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来，“有什么事吗，阿莞？”
迟莞耳垂儿都是红的，“没事。”
说完转身走进洗手间，关门，落锁。
顾历南望着那扇门，他觉得她锁门的声音很刺耳，不由得就拧起了眉心。
阿莞这么防着他！
……
迟莞洗完澡出来，男人又没在沙发上了。
呼吸间有极淡的烟味，迟莞往露台看，跟着就看见男人从外面进来了。
他是去外面抽烟了。
“洗好了？”男人拉上落地窗，看她。
“嗯。”
“睡吧。”
男人走过来的时候，迟莞鼻息间的烟草味更浓烈了些。迟莞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男人抽烟。
顾历南给她开了床头灯，然后在床沿坐下，拍拍边上，“过来，阿莞。”
迟莞脸上很淡定，而踟蹰的脚步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她缓缓坐下，顾历南顺势将她拉到了腿上坐着，没等她抗拒，顾历南笑着说，“你都这样了，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迟莞的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好，平静的表情掩饰不了她眼底慌乱，顾历南轻轻叹口气，亲了她的额头，“阿莞，和丈夫亲密，是你作为妻子的义务。”
末了起身，把她抱到了床上，单腿跪在床上替她拉好被子，“睡吧，明早你还要回学校。”
迟莞转身，闭眼，不想再看到他。
不多时耳边传来浴室门合上的声音，水声，再之后，身后的床垫有了塌陷感，被子掀开又盖上，顾历南躺在了她旁边。
房间里暗下来，迟莞并没有睡着，顾历南将她拉进了怀里，滚烫的身躯贴上来，在她耳边低唤她的名字，“阿莞……
……
一整个早上，迟莞坐在图书馆除了发呆什么正事都没干。
怕吴锦悦她们看出自己异样，借口说图书馆很闷，自己去了靠窗的位置吹风。
吴锦悦看她反常的举动，蹭一旁秦梦妮，“阿莞好神奇啊，以前怎么没听她说图书馆闷啦？”
秦梦妮耸肩，“恋爱中的女人，心思不好猜。”
戴倩雯捂嘴笑，“不知道是不是和纪哥哥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想搭理咱们。”
窗户那边，迟莞咬着笔杆盯着窗外愣神，一想到昨晚被顾历南抱了一整晚她就觉得恐慌。而且顾历南还有生理反应！
至今她都没想好怎么和纪仲曦说她结婚了这件事，传说中的脚踏两条船就是她这样的？
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同学们都在递简历找工作，迟莞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觉得自己很糟糕，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中午在食堂吃饭，迟莞全程走神，餐盘里的饭菜几乎就没怎么动。
吴锦悦看她状态不对，关心地说，“阿莞，我不是窥视你的心事啊，我就想知道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迟莞咬着筷子摇头，“没事儿，估计是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
吴锦悦笑，“跟我一样的，每次来大姨妈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难受！”
迟莞生硬地笑笑，点头。
回到宿舍，迟莞收拾床上的东西。
秦梦妮和戴倩雯在网上看房子，下学期就不住校了，得早一点看看合适的房源。
秦梦妮说，“要是阿莞能和我们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就好了，四个人，还像在学校一样，天天都能见面。可是阿莞毕业估计就要和纪哥哥结婚了，肯定不和我们一起住啊。”
迟莞皱着眉，手上忙着，没吭声。本来心里就乱，听秦梦妮说“结婚”二字，更乱了。
吴锦悦哎哎叹气，“是啊是啊，毕业了，大家工作了，肯定就没那么多时间见面了呢。”
迟莞突然回头，对其余三位说，“这不还有半年才毕业吗，租房子的时候得给我预留一间房。就算以后我搬走了，也给我留着，房租照给。”
吴锦悦笑着跑过来勾住她脖子，“你说真的啊？要和我们一起？”
迟莞表情认真，“我说真的，我要跟你们一起住。”
“那太好了哈哈哈！”
吴锦悦抱着迟莞的脑袋，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嘻嘻哈哈跑去找秦梦妮，“妮妮，找四人间！四人间！”
秦梦妮：“好勒！”
……
第10章 他是她的丈夫
午睡的时候，刚关了灯，迟莞的手机就响了。
是纪仲曦打来的，迟莞缩在被子里，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开心，“怎么了，大清早就给我打电话，不忙呀？”
现在德国是清晨。
对方咳咳两声，诡秘地问，“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迟莞想起那天他说这阵子要回来，立马就翻身坐起来，“回来了吗？”
“问你猜我在哪！”
“我哪知道你在哪啊。”
说着话，迟莞已经在穿衣服了，凭直觉，她觉得仲曦肯定已经来了她学校。
纪仲曦笑了两声，叫她名字，“阿莞，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我俩这又是多少个秋没见了？”
迟莞听到那头有人嬉闹的声音，感觉是在学校篮球场附近。
手机夹在脖子间，迟莞在套羽绒服的袖子，“不时时在打电话吗？”
“阿莞，五分钟后下楼。你男人回来了！”
“……”
a市这几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虽说气温还是很低，却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湿冷。
迟莞下楼，刚走出宿舍就看见前面倚着香樟树低头看手机的年轻男子。
他身着厚厚的工装棉衣，窄腿裤套进靴子里，身长玉立，翩翩公子的英俊模样。
迟莞不敢开口叫他。
喊一声仲曦的勇气突然间就没了，嗓子眼像卡了一块石头，粉唇张了又张，却僵立在原地发不出声音。
纪仲曦一抬头就看见他的女孩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笑着朝她吹口哨，“美女，看我做什么！”
迟莞眼睛涩涩地，却大声喊回去，“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纪仲曦大步走过来，抬手揉她的脑袋，“能耐了，还知道怼回来！”
说完就把她拉到怀里，抱得紧紧的。
楼上，吴锦悦几个人看了受不了，“咦，太虐狗了！大冬天看到这种，单身狗的心都凉了！”
抱了迟莞一阵，纪仲曦放开她，捞起她的双手皱眉道，“出门也不带个手套，都冻红了！”
迟莞呵呵的，“走得急给忘了。”
纪仲曦把自己的羊皮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迟莞瞧了瞧，说，“太长了。”
女生的手怎么能和男生比。
纪仲曦戳她脑门，“你就将就了吧，还嫌弃！”
说完拉起她的手，走了。
“带我去哪儿啊？”迟莞问。
“跟你男人走，去哪儿都行。”
“……行吧。”
纪仲曦把迟莞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大手牢牢握住那只小手，边走边说，“给你买了曲奇饼干，就上次买回来你说喜欢的那种。”
迟莞高兴，“等下回去给锦悦她们吃，都盼着你回来，知道你要买好吃的。”
纪仲曦哼了声，“你对她们比对我还好，吃醋！”
“不害臊！”
“我什么时候害臊过！害臊怎么追你！”
迟莞脸上一直挂着笑。
他的仲曦，在她面前从来不隐藏，不掩饰，多骄傲的一个男孩子，追他的女生那么多，他该是矜持的，但他的矜持，全都给了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在迟莞这里，他是爱她的人，呵护她的人，听她话的人。迟莞说一，纪仲曦不会说二。
纪仲曦凌晨回来的，在家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回单位去了，一个上午都在忙，办完事就马不停蹄赶来找迟莞了。
这会儿还没吃饭，迟莞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饺子馆。
他喜欢吃羊肉萝卜馅的饺子，迟莞给他点了，大男人还撒个娇，“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鞠躬尽瘁，迟小姐是不是得请我吃这顿饭啊？”
迟莞点头，“请你。”
纪仲曦在国家保密部门做技术研究工作，满腔热血，深爱自己的祖国，这几年也是为国家建设做出了不小贡献。这是迟莞最敬佩他的地方，年轻男孩子，吃苦耐劳，不为名利，只为社会价值。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顾历南那种有社会地位的高富帅是大多数女生喜欢的类型，而迟莞只钟情纪仲曦这个脚踏实地投身国家建设的人。
纪仲曦一顿饭吃了23块，其中包括一瓶可乐。
大冷天喝可乐，迟莞说他是奇葩。
但是这个奇葩亲她的时候，她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大街上人来人往，纪仲曦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捧住迟莞的脸，毫不犹豫就吻下去。
迟莞习惯性地圈住他的腰身，默契，温馨而美好。
一吻结束，纪仲曦拿手摩挲迟莞红艳艳的唇，哑哑地开口，“办完事明早我又要走了，这趟回去，也不知道过年有没有时间回来。”
迟莞眼眶红红的，没有出声。
“阿莞。”纪仲曦叫她。
“嗯？”
“好想马上跟你结婚，那样你是我妻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你带走了。”
迟莞轻轻眨眼，滚烫的泪毫无征兆落下来，她慌乱地低头去擦。
这就把纪仲曦吓坏了，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骂自己，“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大老爷们煽什么情，阿莞你不要哭，不要哭啊乖！”
迟莞一头砸进他的怀里，咬着唇无声落泪。
……
五点钟，纪仲曦在车上拿了曲奇之后送迟莞回宿舍。
要不是等下还要回单位，他想和迟莞再多待一会儿。
“明天我就走了，今晚要是有时间，那个，我们……”
纪仲曦说话，迟莞看他，他脸红脖子粗的，耳尖都是红的，他想说什么迟莞猜得到。
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迟莞垂着眼睛，在纪仲曦犹豫的时候说道，“晚上你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在外面住吧。”
两个人都低着头，迟莞的视线落在纪仲曦的脚尖，纪仲曦也盯着她脚上的雪地靴。
良久，纪仲曦把曲奇递给她，“那晚上我来接你。”
迟莞点头，把曲奇袋子接过来。
“上去吧。”纪仲曦往她身后抬了抬下巴，双手插进衣兜里。
“我看着你走。”迟莞说。
纪仲曦皱眉摸她脑袋，“小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
说完转身，一步三回头，跟她挥手，说外面冷，叫她上去。
迟莞看着纪仲曦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才上楼的。
……
上次纪仲曦买回来的曲奇饼干，舍友们都说特别好吃，迟莞告诉他了，这次他就多买了些。
吴锦悦她们在聊天吃饼干的时候，迟莞坐在床边发呆。
她想今晚把自己给纪仲曦，然后跟他说分手，也算是对这段感情有个交代。
和顾历南睡觉，她觉得自己是在背叛纪仲曦，但是和纪仲曦发生关系，她并不觉得对不起顾历南。
迟莞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可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会如她所愿。
下午六点钟，顾历南打来电话，说是要来接她去医院看他爷爷。两人已经结了婚了，爷爷要见她。
“晚上学校有事，我们能改天再去吗？”迟莞好言和顾历南商量。
“晚上学校能有什么事？”
顾历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阿莞，我爷爷身体不好，你去见见他，让他高兴一下说不定身体就好了。”
迟莞对他的说法感到很恼火，“我又不是医生，见了我就能好？”
然后他就笑了，“说不定你就是这么厉害！”
迟莞怕了他了，真怕他像妈妈那样把车直接开到学校里头来，没办法了，迟莞只得穿好外套拿了包出门。
路上给纪仲曦打电话，纪仲曦在和同事吃饭，“阿莞，我晚点过来接你。”
迟莞心情很复杂，“不是，仲曦，今晚我有别的事，所以不能和你一起了。”
“是很要紧的事情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去忙吧。”纪仲曦向来很将就迟莞，甚至有些溺爱的成分。
挂了电话，迟莞不知怎么就很想哭。
感觉所有事情都不能如愿，就连自己的身体要给谁都不能自己决定。纪仲曦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他下次回来，估计她早就和顾历南发生关系了，毕竟在法律上，他才是她的丈夫。
第11章 阿莞生气都那么好看
黑色揽胜停在路边。
顾历南指尖夹了烟，悠闲地倚着车身，不时地抽一口，视线盯着前方校门。
迟莞出来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大街，唯有他指尖烟火最为刺眼。
她走到他车前，双手握着帆布包带，用一种极其冷淡的眼神看他，“既然我比医生还厉害，那你爷爷也不需要住院了，直接接回家，我每天去看他。”
男人咧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求之不得。”
替她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他看清她的表情，对他十分的厌恶。
迟莞在副驾坐好，目光平静看着车前方。
她长期处在被动的，不情愿的立场中，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被逼成神经病。
此时纪仲曦在和同事吃饭。
原本打算饭后来接迟莞，但迟莞临时有事，他就要去赴朋友的约了。一帮发小，每次纪仲曦回来都要拉他去喝酒，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不用说。这里头，包括迟莞的大哥迟睿。
如今迟睿和迟莞一样，处在尴尬的境地。迟莞嫁给顾历南，辜负了纪仲曦，迟睿从中斡旋迟莞的婚事，他同样愧对自己兄弟。
迟莞深知这些道理，她和顾历南的婚姻，不仅毁了她和纪仲曦的感情，多半也毁了那些发小对迟睿的信任。从此她和她大哥都被排斥在外。
车子驶进医院，停在车库豪华车位。
迟莞对有钱人这些特殊待遇本就嗤之以鼻，这会儿带着对顾历南的情绪，更是厌恶。
她下车，也没等顾历南，寻着电梯间走在前头。
男人腿长，几步就跟上来了，并拉起了她的手。
迟莞想挣开，他不如她意，甚至有跟她较劲的意思，脸上温和好相处，牢牢握住的那只手分明用了劲。
等电梯的时候，迟莞说，“精时集团董事长在跟女人相处的时候竟然**跋扈。”
男人眼睛只看着红色数字变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了，跋扈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阿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
迟莞空着那只手扶着脑门，她现在心里头憋着满满怒气，又知道跟这个人发不了火，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讨厌他，讨厌他牵她的手。
他怎么那么理所当然！
在电梯里，迟莞从镜面中看见手牵手的男女，她看着他，他也好整以暇看着她。
迟莞转开脸，不想再看第二眼。
男人勾了勾她的手心儿，迟莞皱眉看过去，“你想怎么样啊！”
他挑着眉，语气无辜，“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你，竟让你这么生气。”
迟莞瞪他，“你会不知道！我都说了晚上有事，你还非让我来！”
“学校什么事这么要紧？比跟老公一起看望长辈更要紧？”
迟莞一瞬不瞬地瞅着他，他嘴里那句“老公”叫她心口疼。
今晚她是要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是准备好要给他戴绿帽子了，这种事她能说，但他能听吗！
迟莞低下头，调整好情绪，“算了，没事了。”
到了病房，迟莞见到那位德高望重的前精时集团董事长。
一个性情古怪的老人，这是顾国振给迟莞的第一印象。
顾历南拉着迟莞走到病床前，给顾国振介绍，“阿莞，我的妻子。”
老人没什么好表情，直勾勾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迟莞，这种审视的目光让迟莞很不自在。
顾历南对迟莞说，“叫爷爷。”
迟莞恭敬地喊，“爷爷。”
顾国振这才收起那探究的眼神，“坐下说话吧。”
夫妻二人坐在病床前，规矩而端正，接受教训一般。迟莞从小到大，和父母相处都是随意而融洽的，家中从未有过这种严肃的气氛。
顾国振先看自己孙子，再看向迟莞，直言不讳地说道，“既然结婚了，就是顾家的人了，出门在外得注意自己言行，不管以前在家中是什么样子，嫁到顾家就该守顾家的规矩。”
迟莞心想这老头儿说话好拽，张口闭口就是顾家，谁很愿意嫁到你们顾家么？
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回应，“是，爷爷。”
“听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是。”
“那就趁这半年，尽快怀孕，生孩子。”
“……”
这个话题是迟莞的禁忌，她和老人对视一眼，没吭声。
顾国振看她老大不愿意的神情，声音不由自主抬高，“怎么，你是想着自己还年轻，还要折腾几年？”
顾历南在一旁开腔，“生孩子也不只是女人的事，主动权在我。”
顾国振颇为恼怒地看向孙子，顾历南却是一笑，“很快会有的。”
话题到这里算是打住了，有顾历南那句话，顾国振也没再多问。只要能尽快抱到重孙，他心里就踏实。
他细细观察迟莞，这姑娘他还是喜欢的，模样是很好看了，心里也承认孙子眼光好，唯有一点就是太年轻了。
听说比衍之小了整整九岁，这样的女生会不会不懂事，不好管教？
到点了，顾历南拿药给顾国振吃。
顾国振手心摊着一大把西药，若有所思半天，然后问孙子，“婚礼什么时候办，你妈叫人算好日子没有？”
“这个月二十三号。”
顾历南回答了，顾国振点点头，算是十分满意。
在病房待到九点半，直到护士过来给顾国振量体温，叮嘱老人要休息了，顾历南带迟莞离开。
“跟我回家。”
出了电梯，顾历南又牵起迟莞的手，并放在唇边碰了碰。
迟莞一心惦记纪仲曦，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是跟发小在一起么？
等她走完神，人已经坐在顾历南的车上了。
“我要回学校。”迟莞说。
“这地方离你学校很远。”
车子等红灯，男人回头看着她，“阿莞，你要经常回家，学校不是你能住一辈子的地方。”
迟莞扭头，“那是你家。”
回到家里，顾历南紧紧攥着迟莞的手把她拉到楼上，迟莞那不甘心的模样，简直要让人气出内伤。
他把迟莞按在门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专注盯着她，“不要闹情绪，哪有不跟丈夫回家的道理？阿莞，我给你气受了，让你委屈了？见了我就这么让你心烦？”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迟莞哭着摇头。面前这个人，他就是个商人，凡事就只讲个利益。
他懂感情吗，他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又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感受吗？想要的，想方设法得到，不想要的，绝不会去看一眼！他们的婚姻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商业联姻能给他的家族企业锦上添花！
迟莞好久好久没有哭过，她不爱哭，也不是脆弱的女生，这段时间所有低迷的情绪积攒在胸腔里，憋得太累了，她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她捂着脸痛哭出声，就在顾历南深邃的目光中。
最后，他将她拉到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纤瘦的背脊，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哄，“好了，不哭了，你想和同学住学校，那就住吧。”
迟莞在他胸口抬起头，眼眶里泪还在涌，“你不逼我回来了？”
男人放开他，语气虽温和，表情却不乏严厉，“迟莞，你可以继续留校，但也要分时间，如果长期不回家，让父母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迟莞握着拳，垂眸，睫毛微颤。
顾历南此时心烦得很，也没有顾及她在跟前，摸出一根烟点上，一边说，“周一到周四，你住校，其余时间回家。”
迟莞没吭声，他觉得她是在无声反抗，忍不住大了点声，“我没说清楚？”
迟莞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知道了。”
顾历南大概是特别烦躁，抽着烟去了露台上，之后没再搭理迟莞。
外面起风，烟味窜进了卧室，迟莞一眼看去，露台地上满是烟头。
她好像惹恼了他。
第12章 彻底结束了
次日清晨迟莞早起，七点钟被闹钟叫醒。
顾历南昨晚自己睡在隔壁书房，一整晚都没过来找她。这对迟莞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倒是希望他以后天天都生气，天天都睡书房。
迟莞下楼，想早点出门，然后在外面给纪仲曦打电话，问他几点的飞机，要是还来得及，想去见他。
哪知道人还在楼梯上，就看见比她起得还早的顾历南，此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
迟莞止步，手握着扶手不动了。
听到身后动静，男人也没转过头来，注意力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只淡淡开口，“我家没有保姆，我也不会做饭，一会儿出去吃早餐。”
“不用了。”迟莞说。
闻言，顾历南放下报纸起身缓缓转过来，站在原地审视着还在楼梯上的倔强女孩，唇角轻轻一扯，笑了，“那我先送你回学校。”
“也不用。”
迟莞走下楼梯，边走边说，“我可以坐地铁，很方便的。”
眼看着要路过客厅，男人叫住她，“你站住。”
迟莞皱了眉。这什么语气？是要教训她吗？
她转头看他，不冷不热地，“你打算开你的豪车送我？抱歉，我不习惯。”
男人双手插兜自那头走过来，看着淡定，眼底却分明有恼意，他说迟莞，“很多事情不能用一句不习惯就过了的，你现在不习惯，以后总要习惯。任性解决不了问题，迟莞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孩子。”
迟莞看他一眼，抿着唇没开腔。男人伸手拉她的手，语气稍显温和，“不要跟我怄气，日子还很长，这才刚刚开始。”
“真的可以坐地铁。”迟莞好言好语说道。
“行。”
顾历南点头，松了手，继而抬手理了理她额前刘海，又在她肩上拍了两下，“你想坐地铁我不阻止，毕竟你现在还是学生，养尊处优也说不过去。”
牵着迟莞的手送她到门口，亲手从鞋柜里把她的雪地靴拿出来，看着她换鞋，一边说，“今晚你要住学校我就不来接你了，但明天有个小型酒会，很多人会带女伴，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迟莞穿好了鞋站直，“好。”
男人轻轻摸了她的脑袋，笑着说，“去吧，路上小心。”
迟莞出门，知道男人在身后看着她，她头也没回。
顾历南是长得好看，一颦一笑，都是人间绝色。
但迟莞看不上他，哪怕对他的颜值是服气的，却不能欺骗自己喜欢这张盛世美颜，她心心念念那个人，叫纪仲曦。
从麓湖别墅区出来，才七点三十五，迟莞立马打电话给纪仲曦。
此时纪仲曦人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迟莞的电话，那人乐得找不到北了，“我还想着你睡个懒觉就没打扰你，等下飞机再给你打电话的。”
“几点飞机？”
“九点十五。算了你就不要来了，不是还有课吗？”
“没事儿，我让锦悦她们给我请假。你到了等我一会儿。”
“好。”
迟莞拦了辆车，朝机场的方向去。
久候在麓湖大门外的那辆黑色宾利，紧随其后。
……
八点二十，迟莞在机场大厅找到纪仲曦。
远远地看见那个身着军绿色大衣的高大男孩，那是人群中的焦点，迟莞一眼就能找到他。
纪仲曦脸上随时挂着笑，有点儿痞气，却挡不掉他眼中的阳光，他放下行***张开手臂，迟莞一跑过去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过往旅客都在看着，二人毫不在意。
而这个时候，自动门外，坐在黑色宾利里的司机眉头紧锁，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此人叫许征，是顾历南的司机，跟在顾历南身边已有七年之久，一心只为顾历南好。
每天早上七点四十许征都会准时去麓湖接顾历南，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车子刚开到大门口就看见老板的新婚妻子急匆匆从里面出来，边走边打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叫了辆出租车离开。
许征没有知会顾历南的意思，私自跟上了迟莞，到了机场，然后就看到眼前这画面。
许征气不过，很想跳下车去抓那对狗那女，但想着一会儿事情闹开了，也是给老板丢脸，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他打电话给顾历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没想到电话那端的人听完之后竟然异常淡定，“那人不是要出境吗，人都要走了你还怕她给我戴绿帽子？”
“老板……”
“现在都几点了，一大早上你正事不做就去给我搞跟踪？许征你是不是不想做了？”
“……”
“半小时之内我要在门口看到你，还有我的车！”
“……”
挂了电话，许征愤愤地狠狠将手机扔在了副驾，再去看机场大厅，早已没了那对狗男女的身影。
许征调头离开，在心里发誓不再管老板这些破事。
……
纪仲曦紧握着迟莞的手，迟莞陪着他往边检那头走。
迟莞的手很凉，纪仲曦握了一阵就往衣服兜里揣，没忍住说她，“不是让你出门戴手套吗，怎么就不长记性！”
迟莞笑得呵呵的，“没事儿，我不冷。”
“昨晚忙什么去了，还说跟我一起。”
“就、就学校社团有活动，要毕业了，事情还蛮多的。”
迟莞撒着谎，在心里特别讨厌自己。她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纪仲曦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笑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那就等我回来。”
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等我回来要把你……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迟莞咬着下唇，低着头，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排队安检，迟莞双手挽着纪仲曦的胳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和纪仲曦在一起，迟莞心里特别安稳。
迟莞真想和他一起上这班飞机，跟他一起走了，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
但是在现实面前，她的这些想法都显得幼稚而可笑。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我哥，还有邓恺那些人在一起？”迟莞仰着头看纪仲曦英俊的侧脸，问他。
“是啊。”
纪仲曦表情无奈，“被他们灌了好多酒，还好我酒量够好，不然喝大了今早就起不来了。”
迟莞咯咯笑，打他，“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说自己酒量好。”
末了，收起笑叮嘱他，“以后，要少喝点酒。”
纪仲曦捏她的脸，“你还不了解我？除了跟他们几个，在外面我能喝这么多吗？”
迟莞点点头，然后倚在他身上。纪仲曦抬起手臂搂住她娇小的身躯。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过了海关，马上就要到纪仲曦了，迟莞的心一点一点再往下沉。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他这一走，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会回来的，只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纪仲曦过了前面那扇门的时候，彻底结束。
“好了，我要走了。”
纪仲曦眼眶红红的，但还是笑着，他对迟莞说了这话，搂着她的脖子在她嘴巴上重重亲了一口，“记得打电话给我。”
迟莞看着他进去，看着海关人员检查他的证件，再看着他过了那扇门，他转了个身，笑着跟她挥手。
他用唇语告诉她，“我爱你。”
……
第13章 没有机会了
迟莞回到学校，专业课已经上了好一阵了，悄悄地从后门进去，以免打扰老师上课。
在吴锦悦旁边坐下，一边拿书一边小声问她，“点名了吗？”
吴锦悦摇头，“没呢。我没跟你请假，为了半节课没有了全勤不值当。”
迟莞点点头，说谢谢。
全勤影响奖学金，迟莞每年都拿了奖学金的。
十点二十，上完课后几个人回到宿舍。
吴锦悦拉肚子，在厕所里蹲了半天还不出来，迟莞去敲了好几次门，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啊？”
里面的人大声说道，“昨晚喝了冰的珍珠奶茶，还吃了冰淇淋。”
秦梦妮嗑着瓜子翻白眼，“那你活该。”
迟莞笑呵呵的，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整理着那一堆乱糟糟的书本。秦梦妮走过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迟莞抬头，和她对视。
然后秦梦妮自己就笑了，“哈哈，好像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我们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做了。”
迟莞也笑了。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戴倩雯坐起来，“女孩们，好好享受现在的悠闲时光，等明年毕业了，迎接我们的就是残酷的职场生涯了。”
秦梦妮扁扁嘴，不置可否。迟莞继续收拾书桌。
秦梦妮的手机响起来，是房产中介打来的。
“下午两点吗？那行，到时候我们过来……有车子接送那就最好了……那谢谢你了，下午见。”
挂了电话，秦梦妮兴奋地对迟莞和戴倩雯说，“下午我们可以去看房子了。”
恰好吴锦悦从洗手间出来，“真的吗，那正好，我们在外面吃饭，吃完就去看房。”
中午四个女生在学校附近的商场吃了一顿简餐。
一点四十，中介打电话来，寻着地址过来接她们去看房。
商场外面的露天巨大液晶显示屏上放着最近的财经新闻，精时集团新任董事长顾历南被一堆记者簇拥着正在接受采访。
荧幕上的那个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发型和表情，气质高贵优雅，言谈滴水不漏，典型富家子的矜贵模样。
吴锦悦和秦梦妮在一旁犯花痴，说要是能见一见本人就好了，同在一座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却偏偏只能在杂志和电视上看见他。
迟莞低着头，雪地靴将地上的小石子轻轻踢进地面的缝隙里，扁扁嘴，心说见他有什么好。
不一会儿，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门开了，穿着廉价西装的房产中介从车上下来，笑盈盈地走过来和几个女生攀谈。
之后就带她们去看房子。
那处公寓距学校只有十分钟车程，吴锦悦她们对这个房子很满意，户型好，离学校近，关键价格合理，平均下来一个人每月只要800块钱的房租。
她们觉得好，迟莞自然没意见。只要和自己的姐妹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样。
但迟莞不会把在外面合租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更不能告诉顾历南，本来就是打着住校的幌子每周末才回去。要给他们知道她在外面住，她绝对会被逼着每天回顾历南那个家。
晚上在宿舍，熄灯后卧谈会的时候吴锦悦问大家，“说实话，你们觉得是有一份好工作重要，还是嫁个好老公重要？”
戴倩雯发表意见，“首先你得说明好老公的标准。”
吴锦悦：“那当然是自身条件好，对女人也好的那种。”
戴倩雯啧啧嘴，“我倒是觉得，门当户对比较好，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找个旗鼓相当的也就差不多了。”
吴锦悦觉得她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我说的是，他不需要多有钱，但是一定得有上进心，在事业上看得到未来的那一种。而且他必须很有责任感。有些男人虽然工作很好也很能挣钱，但是在父母和老婆中间不能清楚明确自己的立场，处理不好家庭关系，总是委屈自己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嫁了也没意思。”
秦梦妮表示赞同，从床上伸个脑袋出来，“锦悦说得有道理。我爸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家条件还算好，但我奶奶对我妈不好，前些年我妈总受委屈，我爸还老觉得她对老年人没有宽容心，从很多事情看来，我爸只能算是个孝子，但不能算个有责任的好丈夫，所以我妈总说，以后嫁人擦亮眼睛，不能嫁我爸这种。”
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就讨论起这种俗气的话题，迟莞没经历过，家里情况也和这些不太一样，就有点插不上话，只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她们说的都好有道理。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和纪仲曦的父母，两家人不对付，她要是真有一天嫁给纪仲曦，他爸妈不喜欢她，生活中肯定会发生很多冲突，到时候纪仲曦双面胶似的夹在中间，那得是多为难。
好半天不见迟莞吭一声，秦梦妮叫她，“阿莞怎么不发表意见？”
迟莞这才缓过神，“我在听呢。”
戴倩雯在那头哈哈地笑，说秦梦妮，“人家阿莞哪儿会担心这个，纪家哥哥对她这么好，我们的烦恼她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秦梦妮也笑，“也对哦，阿莞毕业就该和纪哥哥结婚了，青梅竹马的爱人，多令人羡慕。”
几句话说得迟莞一双眼睛通红，嗓子眼儿像是哽了一颗鸡蛋，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
吴锦悦从床上抻个脑袋出来，喊迟莞，“阿莞你说实话，昨晚你是不是和纪哥哥出去住酒店了？”
寝室里安安静静，另外两个姑娘都在等着迟莞回答。
迟莞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说道，“没有，昨晚有事儿去其他地方了。”
“晕死，这种情况，**一刻值千金，你不是应该和自己的情郎耳鬓厮磨吗！”
“……”
迟莞翻了个身拉好被子闭上眼，没再理会吴锦悦。
戴倩雯和秦梦妮在那头笑得不能自已，再加上吴锦悦，三个姑娘来了兴致，开起黄腔好久都没结束。
迟莞闷闷地在被窝里，闭上的眼睛缓缓又睁开。
她也想和仲曦耳鬓厮磨，想和他**一刻，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
第二天早上迟莞睡了个懒觉，醒来时，锦悦她们已经把早餐给她买回来了。
戴倩雯出去面试了，秦梦妮去兼职，宿舍就只剩下敷着面膜看杂志的吴锦悦。
第14章 你是想给谁看
迟莞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吴锦悦，“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锦悦转过头来，“就你知道的，之前收到那两家公司的offer。”
“你为什么不去？”
“还在考虑呢，我还是想进机关单位。”
时间差不多了，吴锦悦撕下面膜纸，说话也利索多了，“我在网上看了3213今年的招聘计划，不出意外的话，六月份会公招。”
迟莞吃了一惊，3213是著名的飞机制造集团，纪仲曦就是在那里任职。但这件事迟莞没有告诉过舍友，因为纪仲曦的工作多少还是有些保密性质。
吴锦悦不好意思地抓脑袋，“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
迟莞赶紧摇头，“不会，有理想是好事。”
吴锦悦又问，“你呢，阿莞你递简历了吗？”
“我在等一家银行的回复，已经一个星期了，最近有点紧张。”
“没事儿，你可以的。”
“嗯，你也是。”
迟莞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吴锦悦已经把豆浆油条拿去宿管老师那里加热回来了。
吃着热乎乎的早餐，迟莞满心感动。她很幸运，身边的朋友总是体贴又诚恳。
和吴锦悦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下午五点，迟莞接到顾历南的电话。
昨天早上从他那里离开时他就说了，今晚要她陪同参加一场酒会。
迟莞一直不喜欢出入那种场合，但现在她是精时集团董事长的妻子，再不愿意也得应付。
“你又要去哪里？”迟莞换衣服的时候，吴锦悦咬着棒棒糖问她。
“哦，我回家一趟。”
这段时间迟莞惯性撒谎，还面不改色的，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换了一套自己觉得还算正式的衣服，迟莞拎着包出门了。
黑色宾利停在学校后门的榕树下，顾历南坐在车后排，开车的是他的司机，那个长的蛮清秀的年轻男孩子，迟莞见过两次，但叫不出名字。
司机把车门给她开了，恭敬叫着她太太。
迟莞走到车前下意识看一眼司机，总觉得这个人今天看自己的目光不那么友善温和。虽然他手握着车门，另一只手挡在她头顶。
迟莞上了车。
“这两天学校课多吗？”
磁性的男性嗓音响在耳侧，迟莞缓缓地将注意力从司机身上收回，看向说话的男人。
她回答，“昨天有课，今天没有。”
男人淡笑着，握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快毕业了，也该写毕业论文了。”
迟莞眨了下眼睛，没吭声。
车速匀稳，驶离学校后渐渐汇入了高峰期的车流中。
迟莞的手被顾历南握着，从上车开始，直到车行了好远的距离他都没有松开。她看着车窗外，没再和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略有薄茧，熨帖着迟莞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住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外观装潢奢华的三层小楼前。
许征自前面过来开了后车门，护着迟莞下车。
迟莞对他说了谢谢，他脸上却已经是起初那般淡淡的，没有表情。
顾历南从那头走过来，开口说话时手已经扣住迟莞纤细的腰身，“去挑一件喜欢的衣服。”
这里是傅小姐的工作室。
虽然地处繁华的市中心，但傅小姐工作室看着挺清净的，并没有人出来迎接。
顾历南搂着迟莞进去，许征则留在外面自己点了烟抽。
一楼前台有个年轻时髦的女生，看有人来了，也只是微微躬身笑一笑，得知来人意图，礼貌地往楼梯口伸手，“傅小姐在三楼工作室，二位楼上请。”
上楼时，迟莞想起了什么，便对顾历南说，“你的司机对我好像有敌意。”
顾历南牵着她，面不改色地，“是吗，回头我问问他。”
“……”
迟莞觉得跟他实在是没法正常交流。通常这种时候他应该否认，或者是随便一句话就带过了，什么叫做回头问问他。
傅小姐在三楼忙碌，见贵客光临，笑盈盈地放下手中的事迎过来，“事先不知道顾先生顾太太造访，恕我接待不周。”
顾历南松开迟莞的手，径直就在一旁的布艺沙发坐下来，“晚上有个宴会，要麻烦你一下。”
傅小姐点点头，欢喜的目光已经转到迟莞的身上了。
世人对美好事物总是爱不释手的，对设计师来说，拥有好身段儿的美人自然是她所喜欢的，一共见了迟莞两次，傅小姐看她的眼神总像欣赏油画一般带着欣赏。
傅小姐带迟莞去二楼挑衣服的时候，顾历南就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几分钟后迟莞和傅小姐上来了，他一抬眼便看见傅小姐手臂上挽着一条浅紫色的裙子。
“展开看看。”他吩咐傅小姐。
傅小姐照做，牵开裙子轻轻抖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又把头低下去，视线重新回到杂志上，只淡淡说一句，“换一件。”
迟莞立在那里几秒，看他一眼之后从傅小姐手里拿过那条裙子就下楼去了。
傅小姐略尴尬，她不知道那人是在否定她的设计，还是否定他太太的审美。
片刻后，傅小姐又陪着迟莞重新拿了条裙子上来，男人看了之后依旧不满意。
三番几次，迟莞在三楼和二楼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火了，在顾历南第五次说“换一件”的时候直接把裙子扔在他身上，“不换了！”
傅小姐离得远远的，转过身去不看人家夫妻二人吵架。
迟莞站着，顾历南坐着。她看着他，眼中充满愤怒，而他看着她，眼底一片平静。
良久，男人拎着裙子缓缓起身，伸手指着自己胸前，“衣领都开到这儿了，你是想给谁看？”
迟莞扶额，气得说不出话来。
傅小姐在那头低着头对手指，心想这位先生，晚礼服都是这样的啊！
“再去看看有没有能穿的，没有就换一家。”
顾历南拉过迟莞的手，把裙子塞给他，示意她赶紧去。
迟莞站着不动，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他，肩膀都在抖。
察觉到气氛尴尬，傅小姐过来说好话，“顾太太，我想起来我还有几件裙子没给你看，我们下去再挑一下。”
临转身前，迟莞对顾历南说，“以后别再叫我陪你去那些莫名其妙的酒会。”
说完就走了。
第15章 这女人什么来路
男人看着那道又臭又硬的背影皱了眉，自打认识，阿莞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就这么不愿意跟他好好说话。
此时迟莞在二楼等着傅小姐从衣橱里找衣服，傅小姐边找边说，“男人可能都这样，其他女人穿得暴露点就不觉得有什么，偏偏就容不得自己妻子这样。”
迟莞思想不算开放，也算不上刻板，但她觉得之前那几套衣服真的不算暴露。她自己都不介意，他到底是在介意什么！
傅小姐拿出一条藕粉色一字领的及膝连身裙出来，“这是我去年的设计，之前给明星穿着去过电影节红地毯，我一直没舍得卖的。”
说话间拿到吃完身上比了比，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设计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也许是迟莞身段好，穿什么都好看的原因。
这条裙子是双层的，外面是欧根纱的质地，腰部有蕾丝点缀，穿在迟莞身上真是清纯又性感，令傅小姐很满意。
迟莞换上裙子后对傅小姐说，“他要再找茬，我就不跟他去了。”
傅小姐叹着气感慨，“像顾先生这样的男人，得有多喜欢你，才能容忍你在他面前使性子啊。”
迟莞笑了一声，“喜欢我？”
然后摇摇头，“算了，你不明白的。”
迟莞换好裙子上楼，人还在楼梯口的时候，男人就已经看到她了。
一双安静深沉的眼睛就这么瞅着她，迟莞也看不出他什么情绪，只觉得被他这么打量浑身不自在，只得清了下嗓子先开口，“现在满意了吗？”
男人放下手里杂志站起来，双手揣进裤兜，唇角渐渐上扬，说她，“很漂亮。”
迟莞瞪他。
他好像并不介意迟莞对他态度如何，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
站得近了，又细细看了她一阵，然后在迟莞不注意的时候，抬手将她头上的皮筋扯开了。
这样，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松开了，瀑布一般散落在女孩的肩头。
“顾历南！”
男人的举动彻底惹恼了迟莞，对迟莞来说，这些过于亲密的行为都不是他该对她做的。
顾历南俨然不理会她的恼怒，长指捏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仰头和他对视。
他的语气却依旧温和，“收起你那些不愿意，别忘了，sf还得依仗精时这棵大树，财政危机过不去，我岳母说不定会面临牢狱之灾。”
迟莞眨了下眼睛，“威胁我吗？”
男人笑了，轻轻摇头，“不是。我只想让你明白世态炎凉，这个时候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们家。”
迟莞眼眶酸胀的疼，她一点一点拉开顾历南的手，“你知道我没办法做选择，一开始你就稳操胜券，所有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极缓慢地掀动眼帘，她说的这些话，他默认。
迟莞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你太可怕了。”
顾历南皱了眉，垂眼，摁了摁生疼的眉心。
阿莞说他可怕。
如果机关算尽全是为了娶一个女人也叫可怕，那他认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他对迟莞说，“我们应该走了。”
话落，已经上前一步握紧迟莞的手，男人温柔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是那样绅士体贴，却叫她分不清真假，“你这样跟我生气，我也会不好受。”
迟莞不再说话，他牵着她下楼，她跟着就是了。
楼下，大门口停车的地方，许征站在车前候着二人。
傅小姐送他们出来，手里包装精美的袋子里头，装着迟莞刚才换下来的衣服。
傅小姐把迟莞的衣服递给司机，然后往后退一步，看着夫妻两人上车。
迟莞上车时，看这个司机对她没有好脸色但又不得不恭敬的样子，心里特别来气，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人不待见，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顾历南的司机跟他本人一样不好相处。
宴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来的不是商界显贵就是政界高官，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男男女女，无一不是虚伪的面孔。
顾历南携新婚妻子出席这样的场合，无疑是掀起了不小轰动。
顾家二少自纽约回来击败他大伯顾亚凯顺利接手精时集团，足以证明此人本事不小，更有传言，顾历南身后是有神秘财团撑腰才有这底气跟顾亚凯争精时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不论传言如何，这个人回精时之前叱咤华尔街十年是真的。
三十二岁的精时集团董事长，是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嫁的钻石王老五，他富有，英俊，魅力非凡，当那些女人还浸淫在自己幻想中的时候，他却已经悄然结婚。
迟莞从小低调，交的朋友大多都是自己的同学，哪怕上流社会的圈子就这么小，也没人知道她就是sf董事长卫邵华的女儿。
所以当顾历南牵着她的手出现在大庭广众下，身后哗然，那些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无一不是在说：这女人什么来路？
迟莞鲜少出席这些场合，一是因为这些地方的交际大多虚伪，二是她的性格不习惯和这些招摇的男女交朋友。
顾历南带着她应酬，那些人无一不在夸顾先生好眼光，顾太太貌美如花这些都不是她想听的。她只想自己的生活安静平淡，偶尔有一点小惊喜，就足够了。
在人群中，迟莞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真的和那个人近距离对视，她心头叹息。始终是躲不了的。
……
邓恺是房地产开发商，在这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是纪仲曦的发小，从小就跟纪家兄弟以及迟睿他们混在一起。迟莞是迟睿的妹妹，又是纪仲曦的媳妇儿，在邓恺这里，一直都被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的。
所以当邓恺看着迟莞以顾历南妻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整个人像是被人拿棍子在头上狠狠敲了一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顾历南在和几个高官谈事情，邓恺趁机把迟莞拉到了隔壁的休息室去，门一关，男人气性上来差点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