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意想不到的事情
迟莞脸上的笑意没散去,缓缓地移动脚尖,直到和她面对面。
“打着挚友的幌子,伴随他身边十数年,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要给的他却不想要。”
迟莞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慕华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孔,今夜她妆容精致,万种风情,只要她愿意,她将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可她偏偏跌进了自己画的牢。
“人活到这般年纪,早该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还没清醒吗,他不是你的,从前不是,现在,将来,也不会是。”
这是迟莞第一次同她摊牌,她想,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慕华本是美好的,从她过人的才华,到完美的相貌,迟莞觉得她有着大多数女人所向往的一切,她该有一个好的结果,而不是疯狂地奢望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迟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要什么,我要的就是他,一直都是他。从很多年前我知道他终究会回来接管精时集团开始,我就选择了珠宝设计,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离他更近一点。”
“迟莞,你只是比我幸运,如果我不那么要强,如果我早一点让他知道我并不想和他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和亲人,那我和他就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该说你愚蠢还是不可理喻。”
迟莞不打算再继续和她说下去,和她擦肩而过要离开,“喜欢一个人,哪怕只相处一分钟,也会喜欢上。相反,如果不喜欢,花一辈子的时间也不会喜欢。”
走到洗手间门口,她轻轻回头,“当然,我说的话你没义务听。失陪。”
迟莞回到顾历南身边,收拾起刚才沉重的心情,像是没有单独见过苏慕华一样,挽着顾历南的胳膊,当着在场那么多高管和员工,同他有说有笑。
迟莞觉得自己越来越会演戏,也越来越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了。只要她想和顾历南亲近,不分时间场合,就能和他亲近。
除夕那天早上,迟莞起得比顾历南早。
比起迟莞,顾历南难得有个闲暇时间待在家里,日上三竿了还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迟莞也没叫他,自己下楼做了早餐,吃过之后给家里打电话。
“让他再睡会儿,我们中午会过来吃饭的。”
和去年一样,中午去迟家,晚上则去山顶老宅,得照顾着两边的老人。
卫邵华在那头说,迟宁忙于工作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迟莞听着心里特别难受。因为她知道,迟宁才不是因为工作不回家,分明就是不想在家里见到她。
之前迟宁算计她,到现在迟莞已经不生她的气了,毕竟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姐妹,哪里还有隔夜仇。
只是迟宁久久不能释怀,等到哪一天她心里真正的放下顾历南了,也许才能真正接受迟莞成为顾历南妻子的事实。
顾历南下楼的时候,迟莞坐在客厅发呆。
他在楼梯上站着看她,一边系着胸前扣子,“在想什么呢?”
迟莞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眼中忧愁全被他看了去。
男人朝她走近,坐在她身侧,“大过年的,怎么了?”
“我二姐在国外都没回来。”迟莞说。
之前还想着,吃年夜饭在一张桌子上,可能会有些尴尬。现在尴尬没了,人也见不到了。
顾历南脸上很平静,伸长了手臂搂住迟莞身子,“给她时间自己去想清楚,想通了也就回来了。”
迟莞看她,“我二姐跟我感情很好的。”
顾历南点头,“我知道。”
她抓着他的手,“小时候我妈惩罚我,她经常为这种事跟我妈顶嘴,然后我爸就让她面壁思过。”
顾历南:“我知道。”
“人都有犯浑的时候,虽然当时我很生气,但事情过了,我心里也不计较了。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她,她也不回家,很明显是在避着我跟你。我不想这样,我想我二姐回家。”
迟莞说着些,在顾历南看来是幼稚的,是站在自己立场去思考了这个问题。
“不是任何事都会如你所愿,迟宁走远一点避开你我,对她而言是好事。”
顾历南像教育孩子似的,目光如炬瞅着她,“这里始终有她的家人,不可能永远不回来。说不定在你想念她的时候,她正好也在想念你。”
迟莞眼眶发红,被顾历南拉到怀里,“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个道理你明白的。”
“但愿。”她说。
“都会好的。”
男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说,“走吧,去你爸妈家。”
去迟家的路上,迟莞坐在副驾上,握着手机好长时间没吱声。
那条消息编好又删掉,到底是忍不了,最后给对方写了一句:二姐,除夕了,我等着你回来给我发红包呢。
到了春节,城中车辆明显在减少,进城务工的周边地区的上班族已经放假回了老家,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此刻人迹寥寥,犹如一座空城。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迟家。
在停好车迟莞就要下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忙不迭划开来看,便看见迟宁的转账消息。
附带一句:这么大个人了不害臊!
“哈哈!”
顾历南刚从后备箱拿了给岳父岳母的礼物,看迟莞突然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了?”
迟莞收好手机,摇摇头,不说。
那之后,迟莞一整天心情都极好,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顾历南能猜到,那姐妹二人估计是冰释前嫌了。
因为晚上要去老宅,中午迟峻峰也就没有劝女婿喝太多酒,再加上他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也不如往年那般豪迈了。
“你爸进来身体不好,阿莞平时不太忙的话,也常回来看看。”吃饭的时候,卫邵华说。
“我爸之前不挺好的吗?”
“他是外强中干,看着壮实,内里虚得要命,你不知道之前……”
“咳,吃你的饭,哪儿那么多话!”
迟峻峰往卫邵华碗里夹了一大个四喜丸子,要她堵住自己的嘴,继而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别听你妈说得那么夸张,我就之前头痛了几天,年纪大了,谁身体还没个小毛病。”
“哦。”迟莞点点头。
顾历南看了一眼岳父,不作声。
去年在迟家吃年夜饭,那时候岳父的状态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虽然在强装无碍,可脸色不好是藏不住的。
坐在桌上吃饭的迟睿话也不多,很明显是在忍着什么
餐后,迟莞跟她母亲在楼上讲母女间的私房话,顾历南和迟睿在花园里抽烟。
“你父亲身体有什么问题?”顾历南问得很直接。
“有两次在开会的时候,晕倒了。”
“检查了吗?”
“脑子里长了瘤,目前是良性,但不排除恶化的可能。”
之后顾历南就沉默了。
为人父母,总想把最美好的时刻留给子女,迟峻峰疼爱迟莞如掌中宝,哪里舍得让她为自己担忧分毫。
烟头踩进脚下泥土,顾历南再次开口,“有什么打算?”
迟睿笑,“还能有什么打算,治呗,”
“家里有病人,总要分心,公司有事需要我的话不要吝啬开口。”
“会的。”
迟睿抬手,拍拍顾历南肩膀。
很少有人跟他这般亲密,跟别说有肢体接触,迟睿是顾历南的大舅子,除此之外,也是相互信任的合作伙伴。
下午三点,迟莞和顾历南离开迟家,转道上山去顾家老宅。
家中长辈,亲戚,中午饭后已经各自组队,打牌的打牌,闲聊的闲聊,楼下好不热闹。
顾历南和迟莞一去,刚走到门口就看顾嫣然小跑着过来了。
“二堂哥。”
顾嫣然亲热地挽着顾历南,望着迟莞笑眯眯的,然后又问她二堂哥,“征哥放了几天的假,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
“你怎么不问他?”
“那天我惹他了,生我气了,不搭理我。”
顾历南不耐烦地拉开她的手,“都跟你说了不要跟我身边的人谈恋爱。”
顾嫣然完全当成耳边风,追上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人完全不理她,去那头跟其他亲戚说话去了。
迟莞看她可怜兮兮的,笑着问道,“你都怎么得罪他了?”
顾嫣然扁扁嘴,“我不喜欢他跟老女人应酬,每次都弄得一身香水味,鬼知道那些老女人有没有摸他。然后我这么说,他就说我幼稚,叫我滚!”
迟莞扶额:“那是他的工作啊。”
顾嫣然闭了闭眼:“我这不是反省了吗,都发消息道歉了,他跟个死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了想,又说,“你说他在美国是不是还有别的女朋友!”
“啊?”
“每次一放假就飞回去,说得好听看望父母,我看就是在那边有人!”
“……”
迟莞觉得和她说不下去,这个顾嫣然也比她小不了两岁,感觉完全没长大的样子,简直就是刁蛮任性的小辣椒。
许征怎么喜欢这一款……
“那个,嫣然,我去找你二堂哥了。”
“二嫂子你也不理我啦?”
“……没有没有!”
“那你陪我到楼上去跟爷爷玩。”
……
迟莞被顾嫣然叫走,顾历南也懒得跟过去,家中叔伯平时也难得跟他见个面,他在这里,长辈自然是要拉着他多聊一会儿的。
和其他妯娌坐在一起打牌的简文筠,不时往顾历南这边看,顾历南完全没有要看她一眼的意思,让她心里发寒。
顾亚琛不知道那母子二人心有嫌隙,只觉得最近妻子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做事恍惚,有一天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好言好语说顾历南,“衍之,你平时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妈妈,人年纪大了,总是需要子女关怀的。”
顾历南这才看一眼麻将桌上,心思完全没在那里的简文筠,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之后父子二人说起了别的,顾历南也没再往那边看。
麻将桌上,顾亚元的妻子高丽萍突然想起什么,“话说回来,这翰之身上有伤不便出来,士莲也该来吃个饭,难不成亚凯坐牢去了,他们就不需要认祖归宗了?”
简文筠听着,没吱声。
旁边那位刚摸了个幺鸡打出来的表嫂子,呵呵笑了一声,“跟你们说个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167章 我救赎不了自己
高丽萍和她右手边的那位婶婶八卦地凑过去,“什么事?”
表嫂子皱着眉,啧了一声,“那天我陪朋友去美容院坐推拿,你们猜怎么着?我亲眼看见洪士莲从那里头走出来,跟一个小白脸手挽手的!”
“啊!”
高丽萍和婶婶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简文筠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听了只觉得头痛。
婶婶压低了声音,“表嫂你有没有看错啊,不可能吧!有头有脸的,不可能明目张胆养小白脸呀!”
表嫂冷笑之后斜她一眼,“我能认错?就她那恨不得把自己装饰成一颗圣诞树的德行,化成灰我都认得她!”
突然听到啪得一声响,几个人全都看向简文筠,只见她将手中那块八万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还打不打了!”简文筠语气有些冲。
另外三位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不再聊那些吃不饱的八卦。
吃饭之前,迟莞和顾嫣然都在楼上陪爷爷聊天。
顾嫣然双手托着下巴,问顾国振,“爷爷您老当益壮,我觉得可以找个漂亮的婆婆谈个恋爱,你觉得呢?”
顾国振指着自己,一张老脸挂不住:“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寂寞的老人吗?”
顾嫣然赶紧摇头,“不寂寞不寂寞,一点儿都不寂寞。”
朝着迟莞挤挤眼,迟莞也不知接什么话,只得胡扯,“哦,嫣然可能只是觉得,爷爷您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依旧英俊帅气,颜值那么高,走出去还能老少通杀。”
“就是这个意思,哈哈阿莞你拍马屁比我还厉害!”
“……”
迟莞提着一口气,简直想一巴掌拍死她。
顾国振重重地拍了几下顾嫣然的脸,“我看你就是来气我的!”
顾嫣然打着哈欠:“老头儿你就知足吧,有我这样的宇宙无敌美少女陪你,你就是睡着都能笑醒啦!”
顾国振拿拐杖指着门口,“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想睡觉,也不想在梦里笑醒。”
“那我去睡会儿,吃饭叫我!”
顾嫣然本来就有点犯困,爷爷让她走,她就真的走了。
等那扇门关了,顾国振这才转过身来,慈爱地看着迟莞,“还是阿莞好,我那个孙女,真是被她爹妈惯得一身毛病。”
“不是啊,嫣然性格特别好,很可爱。”
“你别帮她说话了,说起她我就来气!”
顾国振哼了声,“好好的研究生念完了,不就该好好工作吗,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完全遗传了她妈,哪一点像她父亲了?”
顾嫣然的爸爸顾亚元在学术界颇有声望,在a大享誉全球的口腔专科任教授,有着极高的个人理想,不贪图名利,所以精时集团任何事他都不参与其中。
但是她母亲高丽萍,在老人眼中就有点一言难尽,出身官商家庭,留洋回来也没干过什么工作,后来生了孩子更是在家中闲着,不是逛街就是打牌,要不就是约了三五好友说人是非。简直是个三八。
听爷爷这么一说,原本打算怀孕后就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迟莞,更不敢有了辞职的念头。
不过爷爷说的也有道理,女人还是该有自己的事业,不然总有一天跟这个社会脱节,变成嫣然她妈妈那种家庭主妇。
“话说回来,阿莞你和衍之结婚一年都有多了,怎么还没有孩子?是不是非要等我入土为安了你们才生!”
这个话题又被提起,迟莞简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犹犹豫豫的,只得说,“我们……我们有努力,可孩子不来也……没有办法……”
顾国振睨她:“你有问题?!”
迟莞大惊:“没有,我很正常。”
顺便也说了句,“他也很正常。”
“那为什么没有孩子?做得少了?还是他出差的时间多了?你俩没有经常一起?”
“……”
迟莞转过身去扶着脑袋,这要她怎么回答,现在的老年人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
就在迟莞应付爷爷的时候,隔壁房间,顾历南上楼想换件舒适的居家服的时候,简文筠上来找他了。
顾历南刚拿了一件白色毛衣要穿,就听见敲门声,“衍之,是妈妈。”
手上一顿,语气很是冷淡,“什么事?”
“锁门了吗,妈妈想进来跟你聊聊。”
“我看没必要。”
“衍之……”
简文筠有些泄气地站在门口,手还放在门上,深觉儿子不会给她多说半句话的机会,手缓缓地往下滑。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
顾历南表情平静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插着裤兜,“听说最近精神不太好?”
听儿子在关心她,简文筠禁不住红了眼眶,脸上却挂着笑意,“没有,你父亲就是小题大做。”
顾历南侧了下身,“进来。”
母子二人进去,简文筠在身后合上了门。
几分钟后迟莞从爷爷那个房间出来,下去找顾历南,听说他上楼换衣服了,便又上了楼来。
刚走到房门口,还来不及把手放在门把上,便听里面情绪激动的女声哭着在说,“衍之,原谅妈妈吧,如果再给妈一次机会,我死也不愿意让你成为顾亚凯的儿子……”
迟莞整个人僵住,嗓子眼像是被人捏住似的,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双脚灌铅似的,哪怕不想再听下去,也没办法移动半步。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她听见里面的脚步声近了想要转身走人,已经来不及了,简文筠双眼通红地,一拉开门就看见她杵在那里。
“妈妈……”
迟莞颤着唇喊了一声,却见简文筠眼中湿润更深,看了迟莞一眼,狼狈离开。
顾历南人在里面,插着兜面色无波地靠在落地窗上,迟莞眼中的惊愕和慌张被他一眼看透。
他说,“进来。”
迟莞对上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点点头。
……
光线充沛的房间,似乎遮挡不住任何角落的黑暗。
迟莞坐在床沿,顾历南安静地枕着她的腿,两个人就这样待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一次都没问过我?”
他终于开口,语气温和却寡淡,掌心攥着迟莞的手,贴在他的胸口位置。
迟莞看着窗外蓝天白云,平和的心情犹如山涧溪流,“你不说,我自然不会问。”
“任何人都制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但如果对方是我在意的人,是我想要保护的人,就另当别论。”
从酒醉被苏慕华带回家那次,到深圳从顾维澈口中听出端倪那次,迟莞心里已经逐渐清楚,在顾历南的父母那一辈,一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正因为知道了那些过去,他难堪,他纠结,他无法对任何诉说心中压抑。那是不被理解的,是无法拿到台面上来的,阴暗的,龌龊的,犹如细菌一般,让人避之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即便迟莞按捺不住地想要知道些什么,想要和他分担些什么,但是在他主动开口之前,她也不曾问过半句。
因为爱他,所以选择默默地守护他,他不想让知道的那些对他而言算不得光彩的事情,她不知道也罢。
“那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心里难受了,宁愿在外面借酒浇愁,也不想回家与我分享。但是我了解你,你不想说的,不管我怎么问,你也不会同我说半句。”
“我不是那种只想与你同甘而不能共苦的女人,从最初抵触嫁给你,到后来心甘情愿爱你,喜欢你,都是跟随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除非是你亲手把我推开,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她说着这些肺腑之言,低头看着怀里拥着的男人,语气温柔又小心翼翼,“衍之,我是你的妻子,不管在我身边的是哪一个你,好的不好的,我都要。所以你以为的那些难堪,那些狼狈,那些有可能会遭人耻笑的事情,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因为,我要的就只是你啊。”
男人看着天花板轻轻笑了一声,“那得多肮脏呢。”
嫁给他父亲的时候,怀着他父亲大哥的孩子。
父亲心善,包容她爱护她,哪怕不是自己的骨肉也认了来,如果到最后发现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亲大哥,他会不会如同当头一棒,一如被人戴了绿帽子的耻辱毕竟他以为的岁月静好,在他人眼中,他不过只是当了个便宜老爸。
父亲能守着这个秘密过了三十几年,他以为自己不说,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是终有一天,他大哥站出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他:谢谢你帮我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
他骄傲,清高,原生家庭过于优渥的环境造就了他与生俱来过分的自负,所以他不会试图去想象自己不堪的身世,当所有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他的尊严垮了,骄傲和清高都垮了。
不知道如何面对迟莞,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怕她会觉得自己不够好,就像狸猫换太子那样,他不是真正的太子,所以配不上真正的公主。
他对她说,“我不想再听她说起任何有关当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想听。有关顾亚凯这个人,我心里留给他的位置只有零。”
“我的父亲是顾亚琛,不管他是好是坏,终究是养大我的人。对我而言,恩情始终要大于血缘。”
“她想要求得我原谅,事实上,我除了不想见到她,又谈何原谅与否。”
“我不愿在这样混乱的关系中日复一日的活着,可是每天一睁眼,耳边仿佛又有人在提醒着我,说我不是顾亚琛的儿子。我救赎不了自己。”
“顾维澈说我冷血,是因为我身上跟他流着相同的血液,每每意识到这个事实,我就抑制不住地想逃离,逃离眼前的一切。”
第168章 伤的是你,心痛的是我
“阿莞你说,我该以什么面目去跟你讲这些话?”
他转了身,像是受伤的小兽栖息在一个无人的岛屿,迟莞一伸手落在他的肩头,就感觉到他在颤抖。
迟莞眼睛又酸又张,她从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顾历南在她面前红了眼眶。
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脸埋在她的身体间,有力的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腰身。
迟莞抱着他,没有动一下。
“在我心里你很完美,可是再完美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很糗的一面。这件事,就当成人生中一次意外,哪怕是存在的,我们也要正视它。衍之,难堪的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迟莞渐渐起身,用力将他扶起。
她跪坐在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英俊清瘦的脸庞,笑着贴上他冰冷浅薄的嘴唇,只告诉他,“顾历南只是一个名字,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都是我的李友好。”
男人闭眼,滚烫热泪落下来,他用力抱住迟莞纤细的身体,泪擦在迟莞的脸颊,他重重地吻住了她。
“而我也是你的,张开心。”
迟莞拉着他的衣服,心里默默念着,神啊,请让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吧。
……
吃晚饭的时候,高丽萍坐在顾亚元旁边,坐她对面的正好就是迟莞。
高丽萍热情地给迟莞夹菜,迟莞礼貌地说谢谢三婶。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三婶喜欢你才给你夹菜呢。”高丽萍笑呵呵的,也的确是喜欢迟莞。漂亮又懂事的姑娘,自然讨长辈开心。
但是顾历南很介意高丽萍吃过的筷子给迟莞夹菜,在高丽萍再一次给迟莞夹鲍鱼的时候,顾历南冷声开口,“三婶,阿莞自己能夹菜。”
在座的所有人,一下就把目光全都转到了高丽萍身上,高丽萍筷子上还夹着那个鲍鱼,一时间有点尴尬,脸上僵着,“呵呵,呵呵。”
坐在桌子那端的顾嫣然好死不死这时候开口,“妈啊,我都跟你说啦,自己的筷子给自己夹菜就好啦,你想让我二嫂子吃你的口水啊!”
高丽萍咬牙切齿地看向女儿,“吃着还塞不住你的嘴!”
顾嫣然嘴角抽抽,没接话,继续吃自己的。
桌上气氛弄得有点怪怪的,迟莞不好意思了,给高丽萍找台阶下,“三婶,别介意衍之和嫣然说的话,我只是吃海鲜过敏,不能吃鲍鱼。”
高丽萍见好就收,对迟莞笑笑,“那好吧,阿莞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这时候顾国振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手一伸,示意护工陶小米过来扶他:“吃过饭该回去的回去,该留下的留下。我上去休息了。”
等顾国振走了,顾嫣然端着自己的碗坐到他先前坐的位置去,也就是迟莞的侧边,“二嫂子,我跟你坐。”
“二嫂子,我二堂哥那么讨厌一个人,你怎么能跟他一起生活?”
顾嫣然极小声在迟莞耳边开口,偏偏安静的饭桌上,人人听得一清二楚。
顾历南听着倒是面不改色吃自己的饭,顾亚元在那端坐着皱了眉,呵斥自己的女儿,“你好好说话!”
顾嫣然吐吐舌头,心想他是讨厌嘛。
经常让许征加班到大半夜,人家连跟女朋友约会的时间都快没有了。都说三十岁的男人如狼似虎精力旺盛,她和许征前前后后拖拖拉拉快半年了,一点深入进展都没有。
一个正常的男人,憋都憋死了!
简文筠看顾家老三责骂自己女儿,作为长辈,也该为孩子说一句,“亚元,嫣然口没遮拦惯了,你也别放心上,衍之不会介意。”
“我介意。”
顾历南淡着脸,筷子伸到青菜的盘子里夹起一根,眼睛都没抬一下,“晚上我就打电话勒令许征不许跟她交往。”
迟莞憋不住了,低了头,手攥拳抵着额头,笑得全身都在抖。
顾嫣然啪地扔了筷子站起来,“顾历南你拽什么!”
“就是拽。”
顾历南将那根青菜放在碗里,缓慢抬眼瞧她,“有问题吗?”
收回了视线,当她是空气。
顾嫣然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下冲到他跟前,嗖地从他手里抽走筷子:“你就是讨厌!你就是全世界最讨厌的那种人!自以为自己帅得掉渣,其实就是面瘫,自以为自己高贵冷艳,其实就是社交障碍!要不是因为你有几个臭钱,迟莞会嫁给你吗!”
迟莞猛然看过去:“……”
顾嫣然说完舒坦了,得意极了地望着顾历南。
那头,顾亚元已经放下筷子要绕过来,高丽萍和简文筠拉都拉不住。
顾历南摁了摁眉心,一脸淡然地起身,“你被许征甩了!”
顾嫣然骂:“你个死变态!”
顾历南拉开椅子:“或者他被我炒!”
顾亚元在几个长辈的阻拦、拖曳中艰难地扑过来,要揍顾嫣然,顾历南看他三叔:“往死里揍。”
人就走了。
迟莞看他走了,本想跟过去,又不想顾嫣然真被三叔揍,所以赶紧上去拦着。
“三叔三叔,别动怒,嫣然跟她堂哥开玩笑呢。”
“阿莞你让开,今天我非要揍这个混蛋,我要打断她的腿!”
这时候顾亚元已经怒火攻心,顾嫣然还火上浇油:“我简直怀疑我是发大水冲到你们家的,哪有帮着外人不帮自己女儿的!”
顾亚元从腰间抽出皮带,“你就是大水冲来的,我抽死你!”
“三叔,不要……啊”
迟莞刚抱住顾嫣然,混乱中不知道身后谁不小心绊了她一下,没站稳一下往前栽过去,脑门重重地砸在餐桌坚硬的桌角上。
……
迟莞受了伤,吵闹的餐厅终于安静下来。
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高丽萍拉着女儿上了自家的车,一路都在骂她,这下是彻底得罪了她二堂哥。
楼下闹那么大动静,吵到了顾国振休息,得知迟莞受伤,气得对那些人滚字伺候。好好的年夜饭吃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房间里,迟莞坐着,顾历南站着。
她低着头,他也低着头。
迟莞额上抹了猪油的那个大包看起来滑稽又可笑,男人负手站在她跟前,恨不得把她拎起来打她屁股。
刚刚爷爷进来看过了,确定她不头晕,有正常意识,这才放心回了自己屋。
这会儿顾历南在发火,虽然一言不发,但以迟莞对他的了解,就是这种沉默最可怕了。眼角余光都不敢扫他一眼。
“你说你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下?”男人终于开腔,弯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她。
迟莞轻轻掀了下眼皮,然后坐直了,对上他的目光,“三叔抽皮带了,那嫣然真要被揍我还能袖手旁观啊。”
“熊孩子就是该揍。”
“算了吧,许征不在她一个人过年也够可怜的了。”
“哼,许征早晚被她搞得精神分裂。”
说着也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听他语气,看他表情,像是消气了,迟莞这才笑着去挽他胳膊,“不生气啦?”
沉着脸拉开她的手,“离我远点。”
迟莞噘嘴,抱怨道,“你这人太小气了,明知道嫣然小孩子脾气,还能跟她一般见识。”
他也不辩解,“我就是一般见识。”
迟莞扑过去抱住他,从他胸口抬起头,“你才不是。至少,我经常犯蠢你就不和我见识。”
男人低垂着眼睑看她,冷冷地哼。
迟莞讨好地亲他的嘴,笑说,“我都这样了,这么丑了,你也不打算可怜我一下。”
“自找的。”
“我是你老婆诶。”
迟莞说完,他就站起来了,看样子是不想再和她理论。
这人真的不好哄,迟莞觉得自己是哄不动了。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皱眉嘀咕,“明明是我吃了亏,他在那里不满什么……”
***在浴室门口的背影一顿,好半晌才回应:“伤的是你,心痛的是我。”
砰地一声,门关了。
迟莞倒在床上来回地滚,只觉得,受伤也值了,至少能逼他说出平时都说不了的情话。
太甜了。
……
除夕夜,凌晨两点。
值班的吴锦悦为了不打瞌睡,屁颠颠跑去食堂,想给自己买杯咖啡熬夜。
刚好纪仲曦从实验室那头过来想吃碗面当宵夜,看吴锦悦在,有些惊讶:“除夕也加班?”
吴锦悦看到他同样惊讶:“我没有加班,只是轮到我值班而已。纪哥哥你过年还要加班啊?”
纪仲曦有些倦意,手摁着眉心:“过完年这个项目要交到上面去,研发部大多人都拖家带口的,让他们不顾家人跑来单位干活我也不忍心。”
“你不去国外陪你爸妈过年吗?”
“今年我大哥去了。”
“大哥能出国啊?”
“嗯,批了。”
现役的,要出境,得经过总参外事局批准。手续繁杂,一般情况下也没人去办理,纪仲越始终舍不得父母在那头忍受孤独,早几个月就打了申请,前段时间批下来了。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父母?”
纪仲曦吃面,吴锦悦就坐在他边上喝咖啡。
吴锦悦听了有些丧气,“我值班时间是今天明天后天,本来初二就可以回老家的,可是我没抢到火车票,气死了。”
“不能坐汽车?”
“我爸那天打电话,说我老家高速有一段路山体滑坡可危险了,一再叮嘱我坐火车。再说也没有去我老家直达的汽车,还得转几次,麻烦。”
纪仲曦点着头,“所以就不能回去了是吧。”
吴锦悦:“是啊。”
过年了,戴倩雯回了父母家,秦梦妮也回了老家,就只有她可怜巴巴的一个人留在公寓里。
纪仲曦看她那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你要不介意,这几天我可以跟你作伴。”
“真的?”
“嗯,我每天都在。”
“纪哥哥你比我还可怜,一天跟机器人似的。”
嘴上说着,心里疼着,吴锦悦好想抱抱他近来越发清瘦的身躯。
纪仲曦吃完了面,拿纸巾擦拭,“还好,是我喜欢的工作,觉得有意义,再多困难也挺得过去。”
“你们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
吴锦悦发自肺腑说了这番话,纪仲曦听着就笑了,伸手揉她的脑袋,“你也不差。没有你们后勤的,我们也有很多事情做不了。”
被夸了,吴锦悦心里特别高兴。
从食堂出去,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岗位。
吴锦悦想着,喜欢他,喜欢这样一个人,再庸碌的生活,也变得不平凡起来。
第169章 近墨者黑
初三到初五,是迟莞回银行值班的日子。
整栋楼值班的人不多,里里外外加上保安也不过十几二十个人。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滴答。
早上出门的时候顾历南还在睡,迟莞恶作剧地拿口红在他左脸上画了个“x”,不知道他醒来照镜子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上午十点半,顾历南打来电话,迟莞笑着接起来,“董事长,你起床啦?”
“你在办公室?”声音那么沙哑,是因为昨晚纵欲的结果。
“我八点半就来了,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先生,我猜你还在床上坐着。”
“你觉得我可能没发现我脸上的口红印?”
“你起来了?洗漱了?”
“准备出门去一趟公司,然后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电话那端,男人已经拿了车钥匙,从家里出来。
迟莞问他:“对今天的妆容满意吗?”
顾历南:“等下告诉你。”
一个小时后,男人出现在迟莞办公室门口。
大衣是黑色的,裤子也是黑色的,皮鞋自然也是黑色的。里面穿了深咖色毛衣,再里面是他喜欢的白衬衫,同工作时唯一的不一样,就是黑色的发丝垂着,柔软干净。
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丝温和,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到的时候迟莞低头画着什么,他抬起手敲门框,“画什么呢?”
迟莞一抬头看见是他,嗖嗖地将桌上的纸收起来,“没什么。”
然后起身拿了包,准备和他一起出去。
顾历南的注意力还在她先前画的那张纸上,“我要看。”
说话间就往她办公桌走去,迟莞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从她抽屉里拿出了她刚才画的那张圆珠笔画。
洁白的a4纸上画着一幢房子,门口有树有草坪,草坪上有鸡有鸭还有一只大狗,看起来像是一个农场。
房子外面的大树下,坐着一个小男孩,脸上挂着面条泪,哭得很厉害。
小男孩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类似于戒尺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刚刚教训了那个孩子。
不远处穿着靴子戴着帽子的男人手里拎着一筐食物往这边跑,表情激动,可能是在吼那个女人。
“这是谁?”
顾历南指着那个男人,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迟莞脸红,歪着脑袋抠着后脑勺,“可不是你么……”
“这呢?”指那女人。
“是我。”
男人竭力控制自己想笑的**,仰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这小孩儿,你儿子?”
迟莞一张脸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把抢过那张画放好,“是我们的儿子。”
锁了门,挽着他一起下楼。
“我们儿子怎么了?”
“你没看见旁边有两根断掉的鱼竿吗,他调皮,把爸爸的鱼竿弄断了,我们晚上没有鱼吃了。”
“还能钓鱼啊。”
“对啊,所以我生气啊,就把他揍了一顿。”
到了一楼,迟莞跟保安大哥打了招呼。
保安大哥目送她和她丈夫走到那头去过下穿,然后去街对面的cbd用餐。大年初三,很多餐厅都开始营业了。迟莞运气好,前两天来值班的员工都只能从家里带便当,因为街上一家餐厅都没开。
顾历南问,“我是不是在骂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打孩子?”
迟莞:“古有云,慈母多败儿,我觉得你应该是故事里助纣为虐的那种父亲。”
“没有根据。”
“是我画的,我安排你是什么角色,你就得是什么角色。”
“……”
虽说商场开张了,但很多餐厅还是没有营业,两人只能凑合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进去坐下。
迟莞点菜的时候,顾历南盯着她的额头看。
那天在老宅撞的那个包几乎散了,她化了淡妆,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事后顾嫣然打电话给迟莞道歉,哭唧唧的,说自己错了,连累了她。
迟莞根本就没有跟她置气,只好好说她,“嫣然,那种情况下,当那么多人跟你二堂哥较劲,他始终是公司的董事长,你让他面子往哪搁?”
“我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他怎么可能真的让许征跟你分手,许征是他下属又不是他儿子,他哪儿来的这个权利。”
迟莞说完,顾嫣然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谢谢你二嫂子,我跟你道歉来的,反倒你来安慰我。”
迟莞笑,“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到我们家来玩。”
“哎,害你脑袋被撞了,我爸没打我我就该庆幸了,哪里还敢去你们家,给我爸知道又要以为我去找我二堂哥麻烦,搞不好真要打断我的腿。”
“哈哈哈。”
“二嫂子你真有那么喜欢我二堂哥吗,他除了长得帅有钱,脾气那么臭,你是怎么忍得下去的?”
顾嫣然话锋一转,又问起这个话题,迟莞拿着手机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办公的男人,“我并不觉得他脾气很坏啊。”
顾历南听到她说这句话,原本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双眼睛看过来,冷清的眸色微微波动,缓缓变得几分柔和。
迟莞对顾嫣然说,“他挺好的。”
眼下,坐在迟莞对面一动不动瞅着她的男人,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兀自开口说一句,“你也挺好的。”
迟莞一怔,视线从菜单上转到他脸上,一时半会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见他唇角微勾,垂眸给自己点了烟,复又说一句,“哪儿哪儿都好。”
……
吃过饭顾历南陪迟莞回银行。
说是她在值班,其实是他在她办公室一直在忙着跟许征讲电话,和工作有关的。
迟莞坐在办公桌前已经没好气地看了他好几眼了,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她身上。
春节给许征多放了几天假,他父母在美国,总是要回去和老人一起过年的。顺便让他多待一阵子,处理一些那边公司的事情再回来。
许征和顾嫣然闹矛盾,这是他自己的私事,没有和顾历南提起。只是他那天晚上在酒吧和朋友喝酒的时候手机掉了,是国内的卡,要回来才补办,也就趁此机会把顾嫣然凉着,让她反省反省。许征以前没有跟顾嫣然这种小孩子性格的女生谈过恋爱,有时候顾嫣然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让他很头疼。架不住真心喜欢她,一忍再忍,倒把她脾气彻底惯坏了。
顾历南难得多管闲事,跟他提了一句,“你要再不联系她,估计家里房顶都要给掀翻了。”
许征在那头冷笑,“没时间理她。”
初一那天早上他爸去唐人街跟一些华裔朋友聚会,喝高回去卧病在床,这会儿都还在医院躺着。许征和他妈一天就往医院跑。
挂了电话,顾历南点了根烟朝迟莞那头走过去。
“不画画了?”
盯着她手里的书看一眼,这会儿她在看漫画了。
迟莞抬头看他,“不讲电话啦?”
和他如出一辙的语气,男人好笑地伸手捏她的脸,“讲完了。”
“说得好听是陪我,我怎么觉得是我陪你。”
“有什么不一样?”
迟莞放下手里漫画站起来,“我想喝奶茶,顾先生能不能跑个腿。”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眼和她对视,“你倒会使唤人。”
迟莞:“不愿意就算啦,又没人勉强你。”
说完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坐下去。
耳边低低的哼了一声,再抬头,就看见男人背过身去往外面走。
迟莞咧开嘴笑,知道他就是去给她买奶茶了。
不多时,顾历南发消息给她:哪种口味?
他对这些东西没概念,想来是从未进过外面的冷饮店。
迟莞回他:焦糖珍珠烤奶。
那人又问:几分甜?
迟莞:三分。
二十几分钟后,男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杯奶茶。迟莞看他回身关门,只觉得,一身矜贵的董事长本人和他手里的奶茶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热奶茶放在她面前,吸管已经插好了,男人一声冷哼,“也就你能对我颐气指使。”
迟莞仰着头看他,故意皱眉,“看起来顾先生很不乐意。”
男人双手撑在她桌前,似笑非笑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乐意了?”
“哪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是越来越拽了,再过几天能上天了。”
迟莞拉着他大衣领子,咯咯的笑,“上天倒是不能,上你还是可以的。”
男人拍开她的手,转身走到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书架上的杂志翻阅。
近墨者黑,阿莞现在是越来越坏了。
顾历南在迟莞办公室坐到四点钟,时晋远打电话来问他在做什么,家里刚空运来了海鲜,问他有没有空过去吃晚餐。
平时顾历南忙于公务,很少有时间好好陪迟莞,这阵子他闲下来也就不想外出应酬,想多陪她一下,便回时晋远说没空。
“大过年的你能有什么事,没空?忙着生孩子吗?”时晋远在那头冷嘲热讽。
顾历南不想跟他浪费口舌,正要挂电话,迟莞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时大哥,我是阿莞。”
“阿莞呐,你老公在做什么?”很明显时晋远对迟莞态度比对顾历南好得多,语气一下就温和下来。
“这两天我单位值班,他在陪我。不过等下六点钟我就可以走了,去你家吃饭吗,我们需要带些什么过来?”
顾历南在一旁淡淡看着她,“……”
迟莞自顾自地讲电话,“不会打扰,反正下班也要吃饭的。好,那晚上见。”
手机挂断还给顾历南,迟莞说,“为什么要拒绝?你这个人跟嫣然说的一样,社交障碍吗?”
顾历南不想说话,继续翻杂志。
迟莞把他的脸掰过来,“你好久好久没和朋友一起了,天天看我不腻吗?”
他看着她:“不腻。”
迟莞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现在我可以开车了,晚上你喝点小酒,我能给你当司机。”
顾历南握着她的手,“今晚就住那边。”
“其实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把家里东西搬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要搬的,也就是一些常穿的衣物,迟莞想着,新家早就准备好了,空在那里好浪费。
顾历南点头,“好。”
第170章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下班驱车去了海景别墅区,时晋远和林璐夫妇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的海鲜等他们。
时家两个小孩热闹极了,家庭气氛温馨美好。
迟莞现在看见可爱的小孩就忍不住伸手抱过来,顾历南每次看她那表情,恨不得别人家的小孩是她的。
对生孩子这件事,他很顺其自然。
有了自然是好事,没有他也不强求。
“你们结婚这么久了,没打算要孩子吗?”林璐问迟莞。
“也不是。”
迟莞有点不好意思说起这个话题,“这几个月排卵期有点不正常,那几天就没有同房,可能因为这样减少了怀孕几率。”
林璐皱了皱眉,“怎么不正常啦?”
迟莞把事情说了一遍,林璐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医生都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你也别太担心了。”
林璐人挺好的,迟莞也愿意跟她聊天,“爷爷总问起孩子的事,每次见了都问,而且他只问我不问他孙子,精明得要死。”
“哈哈,衍之那性格,爷爷是怕了他了,一言不合就走人,准时知道他孙子嫌他嗦。”
“每次来你们家,看见两个小家伙我真是心都要化了。”
“你是不知道,怀萌萌的时候我也费了好多力气,”
萌萌是时家的大女儿,今年4岁了,“那几年我特别瘦,身体不好,连医生都说我不好怀上,为了怀孕我真是豁出去了,一年增肥二十几斤。”
“然后生了萌萌不久之后,很意外的又有了俊俊,生完俊俊我就不想再生了,让时晋远自己去做了结扎。”
林璐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比前些年圆润了不少,所谓的幸福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吃饭的时候,因为迟莞不能吃海鲜,林璐特意给她做了两道小菜,两个男人坐在那头喝酒,两个女人就在这边聊天带孩子,一顿饭吃了好几个钟头。
顾历南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褪去了平时工作中的严厉,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时不时还能见到他笑一下,表情是轻松惬意的。
“其实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那么热衷于赚钱,似乎天生就对那些数字情有独钟。”迟莞有感而发。
“或许是吧,老时一年到头也满世界的飞,很少有时间陪孩子,我们总是为这些事情争吵,吵完又觉得毫无意义。”
林璐无奈笑笑,看向那头不知何时又谈起工作的男人们。
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迟莞,“你二姐……没回来过年?”
迟莞摇头,“说是有好几场秀走不开。”
“忙碌是好事。”林璐笑。
“对啊。”
迟莞和她对视,两人笑着,心照不宣。
回到隔壁那栋房子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顾历南今晚喝得多了些,但不至于醉了,迟莞想扶他,他却攥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家里走。
进屋之后迟莞走前面,将手里男人的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子上。
还没来得及转身,人就被身后有力的双臂搂住了。
迟莞顺势靠在他怀里,笑着说,“又想干什么坏事啊。”
男人闭着眼,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可是记得,下午有人说要上我,嗯?我记错没有?”
迟莞笑得浑身都在抖,顾历南睁眼,将她身体转过来,然后按着她肩膀转了个圈把她摁在墙上,“笑什么?”
白皙的小手攀上他坚固的胸膛,然后拉住他衬衫的衣领,“笑你就像个跟人要糖果的孩子。”
声音哑得不像话,“那你给不给?”
迟莞踮起脚尖亲他的唇,低声呢喃,“给。”
……
迟莞和顾历南搬新家几天后,春节假期结束。
上班第一天,行长给员工发了开门红,每个人都有。
中午食堂用餐,秦梦妮把便当盒里的家乡特产拿出来给迟莞和何苗品尝。
何苗平时不吃烟熏制品,但是给秦梦妮面子,吃了好几块腊排骨。
秦梦妮抱怨,“回来的时候,我爸妈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好多吃的,重死了,很无语有没有!”
迟莞笑呵呵的,“以前念书的时候,每次开学回学校,我大哥他们也总会给我拿好多零食。家里人都那样。”
何苗接话:“对啊,怕我们会饿死似的。”
“放假的时候我们家搬新家了,你们看哪天有空过来玩。”迟莞热情地邀请朋友。
“最近被那个律师烦死了,哪儿还有心情玩!”
秦梦妮现在一点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那个客户三天两头电话轰炸消息轰炸,有时候还来单位门口堵她下班,搞得她有点精神崩溃。
何苗有点幸灾乐祸,哈哈的笑,“人家那些女同事是烦恼没人追,你倒好,被人追得烦了。”
秦梦妮蹙着眉吃饭,还在想如何应付那个律师客户。既不想得罪对方,又不想他没事就往自己跟前凑。
迟莞说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不好说的,直接拒绝就行了。”
秦梦妮耷拉着眼皮,“他们家好多亲戚都是咱们银行客户,得罪他我就完蛋了。”
“这种事实在不行可以找领导。”何苗出主意。
“找领导能行吗?”
秦梦妮眉头皱得更深了,“领导最多就是把他换给别的同事负责,这跟他追不追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迟莞也无奈,“要不然你骗他,说你有男朋友了。”
何苗点头,“这个主意好。”
下午下班,迟莞驱车离开单位,从车库行至地面的时候,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把秦梦妮堵在银行门口,面前停着一辆宝马。
眉心一皱,心想是那个律师没错了。
迟莞把车开过去,鸣笛,然后滑下车窗,“嫂子,你还不走吗?”
秦梦妮看见迟莞,心想谁是你嫂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纠缠不清的男人说,“我男朋友的妹妹。”
律师看向迟莞,以及那辆顶配奥迪a8,问秦梦妮,“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秦梦妮:“家里做点小生意。”
迟莞在车里催促,“走啊嫂子。”
秦梦妮望着律师呵呵的,“那我就走了啊,我男朋友约了我吃饭。”
一溜烟地就跑了,拉开a8的车门上车。
律师看着那车驶离,在原地站了一阵,上车离开。
下班高峰期,奥迪a8堵在车流中。
迟莞笑看着秦梦妮,“希望能帮到你。”
秦梦妮叹气,“但愿吧。你不知道哦,这段时间我在老家,他天天给我打电话,还问我老家地址说要来看望我父母,吓死我了。”
“哈哈哈。”
“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也许是我还没遇到想让我谈恋爱的男生呢。”
“可能是吧。”
迟莞手机响了,顾历南打过来的。
接完电话,迟莞问秦梦妮,“妮妮晚上一个人吃饭吗?”
“对啊。”
“我们一起吧。”
……
下班时间,sf市场部。
戴倩雯坐在工位上,电脑还开着,其他同事都走了,她留下来整理客户资料。
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罗经理站在门口念叨一句,“一到下班个个都跟赶去投胎似的!”
戴倩雯起身,“经理。”
罗经理:“小戴,就你一个人在加班吗?”
戴倩雯:“反正回去也闲着,不如留下来多做点事。”
“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罗经理沉思几秒,问戴倩雯,“董事长晚上有个应酬,姜秘书家里突然有事去不了,得跟我们部门借个人。我本来是打算安排小蔡去的,她倒好,刚下班一分钟就给我走人了!”
戴倩雯笑笑:“那我给蔡姐打电话吧。”
罗经理:“不用了,是她自己错失了这种机会。你去吧,你和董事长去应酬。”
半个小时后,戴倩雯坐上了迟睿那辆黑色辉腾。
宽敞的车后排,戴倩雯和迟睿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小戴,今天见的是上头领导,到时候免不了要喝酒,你酒量如何?”迟睿问她。
“平时不怎么喝酒的。”
“那你还来?”
迟睿看着她,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戴倩雯又看到他眼底几分躁怒。
多半是在怪罗经理安排的人让他不满意。
戴倩雯道,“工作需要,必要的时候我行的。”
迟睿哼了一声,脸转到一边看向车窗外。
酒局上,如迟睿所言,那些领导喝到兴头上,看戴倩雯年轻漂亮,不免对她轻佻,要她喝酒。
对迟睿有所顾忌,是因为sf是a市纳税大户,但是对女人就无所顾忌了,要她喝酒就必须得喝,不喝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起初迟睿想着生意场上本就残酷,底层的员工跟人低头陪酒是正常的,但又一想戴倩雯是迟莞的朋友,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懒得跟迟莞解释,所以领导拿给戴倩雯的酒,他都给她挡了。
结束时接近凌晨,戴倩雯滴酒未沾,迟睿酩酊大醉。
看着靠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男人,看着那英俊的脸庞,戴倩雯心下一沉,对司机说,“李师傅,这么晚了你下班吧,我送董事长回去就行了。”
老李从后视镜看戴倩雯,“这不好吧?”
戴倩雯笑得无害,“李师傅,我和董事长顺路的,我送完他正好就回家了。”
老李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今天这场酒局时间比往常久了太多,这么晚回去老婆肯定要以为他出去鬼混了。
老李感激地对戴倩雯说,“那麻烦戴小姐了。”
戴倩雯从老李手中接过车钥匙,坐上了驾驶位。
车子开得特别慢。
路上,迟睿酒劲儿上来,手捂着额头嘴里含糊地,“翅膀硬了要上天了……大过年,也不回来看一眼……”
戴倩雯在车镜里看他一眼,以为他说的是迟莞的二姐迟宁。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迟睿突然喊,“老李!”
戴倩雯在前面答:“董事长,李师傅家里有事先走了。”
迟睿这才虚虚看了前面那人一眼。
这会儿头疼得要死,好歹还是认出了模样,“是你啊……”
“董事长,是不是不舒服了?”
“找个地方停下车,给我买水。”
“好。”
之后,迟睿有仰着头靠在车座上,闭了眼睛。
看见一间便利店,戴倩雯停车下去给迟睿买水。便利店隔壁有一间成人用品店,戴倩雯拿着矿泉水出来的时候,脚步稍有停顿。
之后,她走近了那家店。
几分钟后再出来,她上车喂迟睿喝水。
“给我喝的什么?”
“董事长,是矿泉水。”
“这味道好怪。”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条无人的林荫小道上。
迟睿喊热,戴倩雯坐在他身边,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黑暗中,她伸手触摸男人坚固的身躯,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滚烫。
迟睿拉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前。
他意识不清,视线朦胧,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迟睿……”
戴倩雯启唇,喊他的名字。
男人骤然起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脸颊通红,眼中布满红血丝,比红血色更灼眼的,是满目**。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灼热的掌心,抚着女人的脸。
“好。”她回应他。
于是他笑了,笑得那样开心,甚至是满足,他压下来,含住了她的双唇。
……
刺目的光,清晨的风,还有湍急的山涧溪流……
迟睿睁眼的瞬间,看着周围的一切,昨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闭了闭眼,抬手摁着生疼的额头。
他都做了些什么!
梦里全都是珍珍的样子,珍珍柔柔的声音,柔柔的手臂,柔柔的腰身……还有她柔柔的**。
一切都不是假的。
他光裸的身体证明了昨晚混乱的一切。
车上只剩他一个人,但女人的包还在。
就在他穿衣服的时候,脚步声近了。
他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下车,戴倩雯拎着食物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董事长。”
戴倩雯笑着喊他,一如往常。
迟睿平静的一张脸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
戴倩雯收回视线,拿出一杯豆浆插好吸管,“差不多要去公司了,董事长您先吃点东西。”
迟睿接过了那杯豆浆。
戴倩雯将手中余下的食物塞到他手里,“这地方只有这些,董事长将就一下。”
说完就去了前面,坐在驾驶位上。
迟睿将那些吃的扔进了垃圾桶,上车,“说吧,你想要什么?”
有钱人向来这样直接干脆,能用钱打发的,绝不用感情。
戴倩雯笑笑,“是我自愿的,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董事长不愿再提起,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迟睿凌厉的目光一直盯着镜面里过于平静的那双眼睛,直到车子启动,驶离了这个地方。
“钱,还是房子,车子,你可以跟我开口。”迟睿说。
“不用了,公司给我的薪水够了。”
戴倩雯说着,又露出她标志性无害的浅笑,“董事长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把它当成,我做过的一场美梦。”
那天上午,李师傅一到公司就被迟睿辞退了。
他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迟睿拎着他的衣领低吼:“你他妈就是错了!大错特错!”
直到李师傅领了半年薪水离开,还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解雇了。如果只是昨晚他提前离开没把董事长送回家,这说不通啊。董事长向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再说昨晚还有戴小姐在,戴小姐自然会送他回去的。
这件事成为李师傅心头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第171章 卑劣手段
网上出来一张全球奢侈品数据分析表,就去年一整年的销售额,精时集团的范希腕表占据市场很大程度份额。
日本山本集团在那一次争夺新型机芯的战役上败给了精时集团之后,销售量一蹶不振,集团负责人山本对顾历南本人怀恨在心,把顾历南当成劲敌。
山清水秀的会所内,两个男人坐在日式榻榻米间,为这次的会面友好握手。
身着tomford最新款西装的英俊男人,是精时集团现任ceo顾维澈,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山本集团负责人山本耀司。
“顾桑,想必你也是有眼光的人,山本集团背后的财团,是美国施耐德家族,让山本集团入股精时集团,必定会让两个集团在商界无坚不摧,没有任何人会是我们的对手。”
山本耀司给顾维澈斟茶,精明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顾维澈的表情。
顾维澈端起杯子抿一口,淡笑,“山本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有勇有谋,但是比起你,顾历南那个人迂腐又老套,像极了一块腐烂了的木头。要让他同意山本集团入股,怕是比登天还难。”
“哈哈哈,顾桑言之有理。”
山本耀司手搭在桌沿,手指轻轻地敲着,一下又一下,若有所思。
半晌,他对顾维澈说,“顾桑,只要你我合作,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顾维澈唇角勾起,“我相信山本先生不会出尔反尔,但是顾历南财大气粗,只怕单凭你我二人之力,不会是他的对手。”
山本眯着眼,叼着雪茄抽得吧嗒吧嗒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想要他死,他就得死。”
顾维澈唇角的弧度就没散过,动作极慢地给自己倒着茶,“既然山本先生与我达成一致意识,那以后我们就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了。”
“顾桑有妙招?”
“不急,等我的好消息。”
晚上,顾维澈在a市著名的削金窟某某娱乐会所安排了包厢,给山本找了几个**伺候他。
中途顾维澈出去透气,一个人站在会所大门口抽烟。
他是个正常男人,也会对女人有**,但那些女人不是他想要的,他就没有兴趣。
顾维澈很坏,但是在男女关系方面又过分保守,除了早年交往过的女朋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找过女人了。
他喜欢迟莞,在迟莞嫁给顾历南之前他就见过她。
在某个慈善拍卖的现场,迟莞和她的母亲一同出席,她不是那种很招摇的女生,身上的气质宜室宜家,几分清秀几分冷傲,那个时候他就想,这是他要的女人。
然而没过两年,迟莞便成了顾历南的妻子。
顾历南从小就是爷爷看中的孙子,在爷爷眼中顾历南哪里都比他强,即便顾历南在外面创业不愿回国,精时集团依旧会留给他。
什么顾历南抢了顾亚凯董事长的位置,鬼扯,打着娶迟家千金的幌子,坐稳董事长之位,其实在顾国振心里,能得到精时集团的人就只有他顾历南。
顾维澈恨顾历南,恨爷爷重视他,恨迟莞嫁给他,更恨他站在人上人位置的时候一副睥睨众生的自负样子。
倚着会所门口的廊柱不知不觉站得很久了,顾维澈摁熄了烟头要进去,一转身,便看见不远处便利店里走出来的女人。
是迟莞。
……
今晚加班,迟莞离开银行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
顾历南出差了,她回家也无聊,就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便当。
边吃便当边和朋友聊聊天,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离开便利店时买了几瓶水放在车上,顾历南喜欢喝的那种纯净水,偶尔他坐她的车就能喝了。
她没想到会遇上顾维澈。
不,她根本不想遇上顾维澈,厌恶他,觉得他像苍蝇一般的令人作呕。
“阿莞。”
他偏偏笑着走近了她,明知道她不想见他,想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她面前。
迟莞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想要绕过去,他伸长手臂挡住去路,“你对我总是一副冷漠的态度,我真就那么让你讨厌?”
迟莞对上他的视线,“你也知道。”
他笑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弯了腰凑近看她,“你讨厌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顾维澈,在我眼里你就是蟑螂,是老鼠,这世界上所有肮脏的词用在你身上都不足以证明你有多恶心。我不仅讨厌你,就连看你一眼我都觉得脏了我的眼睛。”
“啧啧,阿莞连骂人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他笑得极其开怀,今晚见到她,让他原本沉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如果他是黑暗中见不得光的蟑螂,那她就是屹立在阳光里干净洁白的格桑花。
迟莞没再理会他,转身就走了。
顾维澈脸上笑意一直没散过,静静地盯着迟莞离开的背影。
等她走到那辆a8的时候,她站了一阵,又转过了身来。
她对他说,“虽然我讨厌你,但你是他亲哥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顾维澈,看在同一个父亲的情分,不要再找顾历南的麻烦。”
说完,她就上车了。
她都知道了。
即便她知道,她还是维护他。不仅不会觉得他肮脏,他卑微,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他,守护他。
顾维澈盯着那辆车,一直到它绝尘而去。
最终收回了视线,沉沉低笑,“阿莞,你就这么爱他……”
……
许征处理完美国那边的事情,回来时已经是三月底了。
整整一个多月,他没有联系顾嫣然,导致顾嫣然以为她二堂哥真的勒令许征跟她分手了。
顾嫣然最近情绪低落,完全没有心情想工作的事情,一想到自己情窦初开喜欢的男人把自己甩了,就丧得要命,时常扪心自问: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这天她去找迟莞一起吃中午饭,迟莞带她去了银行食堂。
顾嫣然一张娃娃脸,个子娇小,长得甜美可人,简直就是萝莉本人,一进食堂,银行那些未婚小伙子一个个的垂涎三尺。
“二嫂子,作为女人你点评一下,你要是男人,是不是不会想要我这样的女人?”
她这么问迟莞,迟莞很是震惊,“你怎么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很好啊。”
除了小姐脾气严重点儿,口没遮拦了点儿,其他都还蛮好的。迟莞说的是实话。
看迟莞不像敷衍她,“你看啊,许征说把我甩了就把我甩了,连个交代都没有!”
迟莞吃了一口菜,“虽然平时许司机跟我关系挺好的,但是站在女人的立场,我觉得,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又何必还为他牵肠挂肚”
迟莞随手指了一圈食堂坐着吃饭那些男同事,“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分行的帅哥名列整个恒实银行系统第一位,你随便选。”
“你又逗我了……”
“没逗你。”
迟莞搁下筷子,“嫣然,你这么漂亮,又不是没人追,许征那种直男癌,我劝你放弃算了。”
顾嫣然睁大眼睛:“你你,你说真的啊。”
迟莞:“我认真的啊,如果你堂哥他这么对我,说走就走,完了一个多月不理我,不,等不到一个月,我一定跟他分手了。”
迟莞说的是真的,男女相处,双方态度都很重要。许征冷落顾嫣然一个多月,换了顾历南这样对待她,除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二话不说离家出走。
吃完饭顾嫣然情绪低落的走了,迟莞打电话给顾历南,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历南回她:“许征手机掉了,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办手机卡就被我叫去忙重要事情了。”
“是这样啊。”
“之前他父亲住院,一直没顾得上搭理顾嫣然。”
“我还让嫣然把他甩了呢。”
“稍后我告诉他。”
顾历南结束和迟莞通话,恰好许征就回来了。
“累死了,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许征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对面。
“我已经吃过了。”
“哦,那我自己去。”
起身要出门,被顾历南叫住,“顾嫣然你处理一下。”
许征回头,“下午去办手机卡,她找你闹了?”
“过年闹过一次。”
“让她闹!”
说完人就走了。
许征没存顾嫣然电话,也没问顾历南要,之前被她气得不轻,就想冷着她。
但是一个多月没见她,心里又挂念,本来打算今天先去找她的,一大早来公司打了卡就被顾历南叫去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去找她。
下午许征办好手机卡,打给顾嫣然,那家伙没接。
许征皱眉,心想怎么回事,在干什么?
一个下午,顾嫣然没接他电话,也没回。
他给顾嫣然打电话的时候,顾嫣然在家里大床上趴着,看到来电显然,哼了一声拿手机拿得老远,不接。
二嫂子说得好有道理哦,这种直男癌,不要等他帅她,自己就把他甩了。
晚餐时间,高丽萍上楼敲顾嫣然的门,“然然吃饭了。”
“不吃,减肥!”
“有蒜香排骨。”
“哦,那我要吃。”
顾嫣然跳下床,踢着拖鞋下楼去了。
刚端起饭碗,门铃就响了。
顾亚元:“这个时间谁来蹭饭?”
高丽萍起身,“我去开门。”
顾嫣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夹起盘子里最大那块排骨开始啃,顾亚元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她说谢谢爸爸。
“许征?你回来啦?”
“阿姨,嫣然在家没?”
一听到屋门口的对话,顾嫣然眼皮跳了两下。
顾亚元酸她,“你情郎来了。”
她啪地放下筷子,头也不回地跑上楼了。
许征看见那一溜烟的背影,跟顾亚元打完招呼也跟着追上去了。
高丽萍刚坐下来,就听顾亚元叹气,“一个是完全被资本主义国家毒害的香蕉人,一个是不学无术娇生惯养的败家子儿,能一起过吗?”
高丽萍最烦他说自己女儿是败家子,“顾亚元,女儿惯成这样你也有份!”
顾亚元给老婆夹菜,“吃饭,吃饭!”
楼上,许征站在顾嫣然门口,“哈尼,开门。”
“滚!”
“手机掉了,刚才去办好手机卡。”
“不想听。”
“我错了。”
“……”
顾嫣然耳根软,男人都低头了,也就没理由再端着了。
不过两分钟,门开了。
“许征我跟你……唔……”
话还没说完,男人上前低头就把她吻住,腿往后一声,门砰的关上。
楼下吃饭的夫妻听到这动静:
“哎,受不了,风里来雨里去的。”
“我心脏都要不好了。”
……
顾嫣然拉许征的手,“到床上躺会儿?”
许征呼了口气,整理好呼吸:“之前我爸病了,再加上美国公司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也就回来得晚了点。”
“嗯,知道了。”
“去找你哥闹什么,你知道他忌讳这个。他也并不同意我跟你一起。”
“那你还要我!”
“没办法,喜欢上了。”
堆满卡通公仔的大床上,顾嫣然整个人压着许征,“你再说一遍。”
许征双手张开,任人宰割的模样,叹气,“喜欢你!喜欢你得要死,行了吧!”
顾嫣然一高兴,止不住地咯咯直笑,“我还要听!”
“喜欢你,爱你,小心肝,小宝贝!”
“哈哈哈,还要还要!”
……
“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不许打扰我工作。”
“好勒。我二嫂子已经教育过我了。”
“她是我见过的比较理智的,有自己思想的年轻女性。”
“哦,我二嫂说你是直男癌,叫我把你甩了。”
“……”
顾亚元夫妇逛完街回来,许征已经走了。
高丽萍上来观摩他们以为的“战场”,却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任何可疑。
“想什么呢,许征来找我就是为了干那事儿的吗!”嘴上这么说,心想他还真是。
高丽萍摊手,“我和你爸都觉得美国人很开放,以为你跟他早就全垒打了。”
顾嫣然鄙视地看过去,“你们的女儿没你们以为的猴急!”
高丽萍尴尬地笑着往后退,“好,好,晚安,晚安。”
门关了,世界安静了。
顾嫣然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心想,太喜欢一个人容易失去自我。就算是谈恋爱了,也得给彼此足够的独处时间。
顾嫣然前段时间喜欢上了烘焙,本来是搞着玩玩的,近来越发有性趣,想着,如果技术到家了,说不定能从事这一行呢。
想着想着,美滋滋地睡着了。
……
精时集团股东大会,宽敞严肃的会议室,众股东聚集一堂。
顾历南眸色严厉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在聆听股东们下个季度的投资意见。有意义的留意,没有意义的直接pass。
从上午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三十,三个半小时的股东会结束,股东们陆续步出会议室。留到最后的,只剩顾历南和他的秘书程瑜,以及顾维澈和他的助理高安。
顾历南平时和他交集不多,公事之外再无交流,今日这情形,看样子顾维澈是要单独找他。
刚起身,顾维澈就叫住他,“董事长留步。”
顾历南回头,“顾总还有其他事?”
顾维澈笑着上前,单手插兜走到他面前,“如果董事长不太忙,希望能给我两分钟。”
“你说。”
“山本集团的山本耀司上个星期来访中国,很有兴趣和我们公司合作,费了一些功夫托人找到我,和我见了一面。”
听他说完,顾历南微皱起眉点了根烟,看他,“如何?”
顾维澈:“他的目的是想见你,奈何董事长你贵人事多,他求助无门,只得通过我。”
顾历南眯眼吐着烟雾,“找别人没用,找你就有用?顾维澈,不和日本人合作是我的底线。”
顾维澈:“合不合作是你的自由,但是见不见这一面,有关集团名声。”
听完顾历南突然就笑了,舔了下唇看着他,“这年头对打击报复竞争对手,造谣生事的不计其数,精时集团数十年基业,什么时候怕过一个有美国佬撑腰的日本企业?”
顾维澈低头,“董事长三思。”
顾历南转身迈出会议室,“我会考虑。”
看着高大冷清的背影,顾维澈缓缓摘下鼻梁上的镜框,助理高安随即递上擦镜布。
“顾总,董事长会去见山本吗?”
顾维澈淡笑一声,“以他对山本卑劣手段的了解,多半会去。”
……
回到办公室,接过程瑜手里资料的同时,顾历南随口问她,“你认为有没有必要去见山本?”
程瑜笑:“老板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
顾历南皱眉,“你和许征待久了好的没学会,不好好说人话倒是学会了。”
程瑜认真道,“山本以前为了搞垮同行竞争对手,买水军制造谣言,在社会舆论的影响下,那家公司没了发展前景,就这么垮了。如果山本对外说我们精时集团目中无人,自诩清高,再加油添醋渲染一番,到时候水军出动,网络力量非常可怕。”
顾历南勾唇一笑,“那还真是非见不可了。”
第140章 有代沟是吗
银行行长不知道是恰好经过,还是刻意出来跟顾历南打招呼,两个人站在车外交谈。
迟莞从银行出来,顶着那么多道探究的目光,别扭地走向车那头。
“行长。”
迟莞礼貌地跟行长打招呼,行长笑眯眯的,对顾历南说,“迟莞同志工作能力很强啊,今年进来的几个人,就她最努力最上进。”
其实迟莞知道,自己是很努力也很上进,但绝对谈不上最努力最上进。行长这是找借口找话题多跟顾历南待会儿罢了。
迟莞看到顾历南略带悦色的目光,就知道行长这番马屁拍对了。
上了车,系安全带,车子缓缓驶离。
迟莞一抬眼,看见车后镜里,站在原地的行长,再跟他们挥手。
“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了。”
迟莞收回视线看开车的男人,她后脑勺在冒着火。
顾历南目视前方,侧脸俨然感受到来自女人的火气,他轻轻瞥她一眼,“别扭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
“要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全世界哪个人不知道我是你老公?需要注意什么影响?”
顾历南皱了眉,在十字路口停车,回头看她,“我跟你们行长是正常业务往来,我是她金主,就算没有你在中间,我依然是她金主。拍金主马屁这很正常。”
迟莞不说话了。
很闹心,很烦躁!
看什么都不顺眼,双手不断地扯着衣服下摆。
顾历南看不下去了,啧一声,“你这个人就是涉世不深,外面的世界,形形**各种人各种事都有,你不习惯的,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不应该是别人来迎合你,你得慢慢去习惯懂吗?”
迟莞仰着头,觉得喘不过气来,“……知道了。”
车子启动,男人抬手摸她脑袋。
迟莞开了车窗,透了透气,过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心口没那么堵了。
她觉得顾历南说得有道理。他是恒实银行的大客户,总行行长和他们分行行长奉承他巴结他,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需要她看顺眼,也不需要她去接受。
就算没有她迟莞,那些人依旧要巴结他,讨好他。
迟莞很快想通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顾历南像是她人生道路上一盏明灯,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指路,有些不懂的,想不通的,他轻轻一点,也就懂了,通了。
“这周末,锦悦过生日呢。”迟莞说。
“行,你去跟朋友过生日,我自己找事情做。”
“不是这个。”
迟莞纠结半晌,叹口气,“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雯雯,之前那件事……挺尴尬的。”
叮的一声,男人点了根烟,“不还有其他人吗,不好面对她就不面对,和其他人说话就行了。”
“……”
迟莞看着车窗外,心想,也只能这样。
到了菜市场,顾历南找地方停好车,在车里等,迟莞去买菜。
她说她想下厨,想经常在家里做饭,还要给他带第二天的便当。顾历南依着她。
回家后,顾历南要帮她洗菜,她说不用,把他推到楼梯口,让他自己上楼去做自己的事。
“我做饭,你洗碗,我们要分工明确。”这是她说的。
“行吧,那我就去忙了。”
走之前,男人捧着她的脸亲了几口,转身上去了。
迟莞做饭心事重重,满心满脑子都在思考到时候跟戴倩雯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要不是在意的朋友,她也不会这么纠结。
想起以前和雯雯形影不离的日子,迟莞难受,眼睛都红了。
炖汤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烫了,手背上鼓起一个水泡,眼泪都烫出来了。
顾历南听到楼下尖叫,赶紧下来,看她手受伤了,无奈地去找烫伤药。
“以后还是别做饭了。”男人呵斥。
原本白皙的小手突然烫个包,看了叫人火大。
迟莞手里拿着针,有点发抖,因为针是拿来挑破水泡的。
“可、可不可以不挑破?”光想想就好疼。
“不可以。”
男人冷冷看她一眼,拿过那根针,将她那只手紧紧捏着,让她动不了。
迟莞另一只手捂住眼睛,等她掰开一点点指缝想看看情况的时候,顾历南已经蹙着唇将水泡挑破了。
上了药,清清凉凉,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疼。
顾历南收拾好装药的小箱子,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做事情小心点!”
迟莞抱住他的腰,“你凶起来像我爸爸。”
“是吗?”
男人双手搂着她细细的腰身,一时恶趣味,在她耳边说道,“晚上在床上,叫爸爸?”
“你去死!”
迟莞推开她,起身回厨房去了。
七点钟,餐厅温暖晕黄的灯光,几碟小菜,是温馨美好的一餐。
迟莞给顾历南装好了便当,让他第二天带去公司。
“你能娶到我,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顾历南洗碗的时候,迟莞背靠着橱柜,在他跟前自夸。
男人淡淡笑了两声,回她,“大概吧。”
静静地盯着他英俊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迟莞走到他后面去,将他抱住,脸贴在他背上。
“小心你的手。”顾历南提醒。
“不会碰到。”
迟莞额头抵着他的背脊,半晌,隔着衣服亲他,粉唇啄了一下,又一下。感觉到他整个人开始变得僵硬,迟莞恶作剧地笑,不怀好意地将手探到他皮带下方,抚摸他。
“……行了!”
“什么?”
男人嗓音逐渐沙哑,迟莞听得出来。
放肆的小手,松开了他的皮带,然后是裤链,渐渐滑下。
池子里哗哗放着水,男人手里拿着碗,却仰着头,喉结滚动。
迟莞的手钻进去,握着尚未苏醒的兽,轻轻地揉着,手指来回划着,拨动男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
直到小兽彻底站起来,膨胀到她的一只小手再也无法掌握的尺寸,迟莞放开了它,拉好裤链,系好皮带。
“咳,快点洗,洗完出去散散步。”
迟莞走了逃似的离开厨房,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成功调戏了顾历南,她相当开心。
从客厅沙发边上悄悄探出个脑袋看过去,看到男人安静沉稳的高大背影,迟莞完全不知道,淡定的男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她今晚死定了。
七点三十,两人出门散步。
看到别人家养的哈士奇,迟莞眼睛都亮了,央求顾历南,“我们也养只狗?”
男人抽着烟走前面,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迟莞皱眉跟上去,挽着他胳膊打算曲线救国,“有时候你不在,我一个人挺无聊的,养个宠物多好。狗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你就一点不喜欢吗?”
“不喜欢。”
“……”
看样子是说不动他了,迟莞无奈放弃。
不过看他样子也不该是能养宠物的那种人,爱干净得要命,怎么会容忍家里有动物毛发。
走到哈根达斯店门口,迟莞想吃冰淇淋,男人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几月份了,还吃?”
“我……”
“不许吃。”
拉着她就走,完全没得商量,简直就是**霸道。
迟莞觉得跟他一起逛街很没意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也对,他比她大了整整九岁!
原路返回。
因为养宠物和吃冰淇淋两件事被拒,迟莞不甘心,觉得自己太弱势,想为自己扳回一局,便说他,“我也知道,你年纪大了,在很多事情上和我们年轻人的想法会有分歧。”
男人叼着烟,“……”
迟莞一脸无奈,“其实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结婚对象的年龄什么的。”
到了家,门一关迟莞被摁在门后,有力的双手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身。
屋里一片漆黑,只看得见彼此分外黑亮的双眼。
迟莞有点慌,试图推开他,“那个,顾历南……”
男人将她额头的发丝一点一点拨到耳后,动作轻而温柔,语气也足够温柔,“年纪大是吧?”
迟莞感受到危险信号,“没……”
“有代沟是吗?”
“不……唔……”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在迟莞蓦的睁大眼的瞬间,男人毫不留情含住她的双唇,堵住了她的呼吸。
身体力行告诉她,到底是不是年纪大了,到底有没有代沟。
引起严重后果,迟莞估计以后不会再逞嘴上的能挖苦他得罪他,毕竟第二天无精打采去单位,提不起劲工作,个人影响很不好。
工作日的3213厂,处处充满着快节奏高效率的工作氛围。
中午的员工餐厅,人满为患,吴锦悦忙手上的事情去得晚了,端着餐盘差点没找到座位。
是研发部门的大佬们在那头跟她招手,让她过去一起坐。
对于大佬的邀请,对普通员工来说是与有荣焉三生有幸,但吴锦悦经常都跟他们一起用餐,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吴锦悦和纪仲曦认识,两人在食堂打了照面就坐在一起,久而久之纪仲曦同部门的研发人员也就跟吴锦悦熟悉了,碰见了也就一起用餐。
“咦,刘哥,怎么不见纪老师?”在外人面前,吴锦悦可不敢喊纪哥哥。
“仲曦跟领导谈话,可能要和领导去外面吃饭。”刘哥解释。
坐在旁边的张哥咽了一口饭,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仲曦今年又要升了。”
吴锦悦刚准备吃饭,听了这话一愣一愣的,“生了?什么生了?”
“哈哈,看这姑娘傻的。”
坐吴锦悦对面的秦姐被她逗乐了,“不是生孩子的生,是升职的升。仲曦在研究所也有些年头,论能力和资格,这次升所长非他莫属。”
吴锦悦心头一下就雀跃了,眼看笑容就要爬到脸上,她赶紧给压了下去,不能让自己高兴得太过明显,只表现为普通朋友的开心,“是吗,那我们可得恭喜他咯。”
“恭喜谁啊?”
一道清澈沉稳的嗓音传过来,众人看去,便看见笑容满面的纪仲曦端着餐盘往这边走。
第172章 哪里来的自信
下班时间,黑色宾利停在银行门口。
熟悉的车,熟悉的牌照,也只有顾历南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无所顾忌地将车停在这地方,银行门口是没有停车位的下班的职员从这经过,都在议论迟莞的老公来接她下班了,好幸福啊。
顾历南不是来接迟莞下班,晚上有应酬,中途有闲暇的一个小时,也就过来看看她。
迟莞今日加班,晚饭要在单位吃,出来和顾历南见面的时候,刚订好餐。
“顾董事长也有无聊的时候。”
上了车,迟莞呵呵地笑,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顾历南拿烟的手搭在车窗外面,要笑不笑地瞅着她,末了,伸手捏她的脸蛋儿,“晚餐吃什么?”
“点了一个辣子鸡丁套餐。”
迟莞把他的手拉过去双手攥住,垂着眼睛看他掌心的纹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说他,“你走吧,我也得去忙了。有个资料今晚得赶出来。”
男人收回手,灭掉烟头,“几点结束,我过来接你。”
迟莞笑,“我哪儿有这么娇气,不是开了车来的吗,我自己可以回去。”
“也有娇气的时候。”
“你滚!”
迟莞要下车了,男人笑着捏紧她的手腕子,“不逗你了,亲我一下我走了。”
迟莞瞬间脸红,四下张望道,“我才不要。”
“不亲不走。”
“顾历南我发现你好幼稚啊。”
话是这么说,趁着没人注意,迟莞还是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满意了吗?”
顾历南点头,“满意。”
迟莞拉开车门,“都说了没事别来找我,要注意影响。”
下了车合上车门,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晚上你什么应酬?”
迟莞不多事,对他的工作不好奇,但想着夫妻二人,是不是偶尔也要关心一下他。
这大概是顾历南意料之外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他明显是愣了一愣,然后如实回答:“一个日本人。”
迟莞眯眼,“你要跟日本人做生意吗?”
他勾唇莞尔,“有什么问题?”
迟莞想了想,摇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就跟他挥挥手,转身小跑着上了银行门口的阶梯,去加班了。
看着迟莞进了大厦,顾历南调转车头离开。
和山本耀司约的七点钟的饭局,他一分钟都不想早到,车子开到安静的林荫处,停车,抽烟,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驱车去饭店。
国内许多企业的负责人,有日本人过来谈合作,通常都是订的日式餐厅,今天应山本耀司约的时候,顾历南让程瑜订的中餐厅。
平时吃个日式料理很正常,但是和日本人一起在中国吃日料,像是会触动到他某根神经,那感觉异常不爽。
这家中餐厅在a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商界精英政界首脑往往都爱来这儿聚会,菜色不错是其一,装潢是浓浓的国风才深得人心。
山本耀司和他的助理坐在屏风后面,脸色不大好,来这种有着中国特色的餐厅吃饭,感觉脸色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耳光。
“这个顾历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地上求我!”山本紧攥拳头,说这话时眼里有多阴鸷,心头就有多屈辱。
助理在一旁低头弯腰地站着,一声不敢吭。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顾历南人还没来。
顾历南的商业手腕山本了解,但是他的为人如何,他尚不得知。如果顾历南平时就不守时,这次晚到也就正常。但山本觉得,他就是故意要迟到。
七点半的时候,顾历南姗姗来迟。
山本收起先前那张因久候而铁青的脸,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顾历南鞠躬,“顾桑,很荣幸再次跟你见面。”
顾历南脸上挂着笑,随手将外套挂在屏风旁边的衣架上,斜睨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山本,“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以前了,我以为山本先生可能会长高一点。”
山本笑着脸僵住了,随即呵呵地笑起来,“顾桑真幽默。”
顾历南讳莫如深笑了笑,拉椅子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挽着衬衫袖子,“中国人的胃不行,不像你们霓虹国,人人的胃都是铁打的,长年累月地喝冰水”
他的下巴朝着桌子上立的牌子挑了挑,山本看过去,牌子上有各类茗茶的价目表,“山本先生,西湖龙井来一壶?”
感受到了对方毫不遮掩的民族优越感,山本耀司极力抑制心头的愤怒,还得陪着笑,“早就听闻中国的茶是国粹,西湖龙井更是极品中的极品,顾桑愿意和在下分享好茶,是在下的荣幸。”
“呵呵。”
看了一眼对方虚伪的脸,顾历南摁了按钮,叫来服务生。
顾历南点菜,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山本耀司丝毫没有感到自己是来自远方的客人被盛情款待,顾历南点菜的过程也没有问过他意见,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等顾历南点完菜,服务生离开,山本耀司这才进入正题,“顾桑,想必你的哥哥,另一位顾桑,已经把我的意思跟你说清楚了。”
顾历南低头眯眼点着烟,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之前去找我老婆了,然后在路上喝了杯咖啡。”
“……”山本耀司忍他。
“在杂志上有幸见过顾桑的妻子,那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我老婆很漂亮是吗?”
“是的,顾桑是个幸运的男人?”
“你让顾维澈给我带的话他带到了,但是非常抱歉,目前精时集团暂时没有海外融资计划。”
“……”
这个人思维太跳跃,山本耀司有点跟不上,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手里拿着方巾擦汗,“顾桑,我们后续可以详谈。”
顾历南一条手臂搁在桌面上,仰头眯着眼吞云吐雾,山本隔着那浓浓白烟观察他的表情。确切的说,顾历南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那次在瑞士,机芯争夺战我赢了,山本先生必定很恨我,哦?”
顾历南蹙着眉,垂眼点着烟灰。
山本耀司故作开怀地大笑,“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精时集团能打败山本集团得到新型机芯,只能说明山本集团在许多方面有所欠缺,我应该跟顾桑多学习。”
顾历南隔空朝他喷了口烟,似笑非笑的,“山本先生认真的?你真这么想的?”
山本耀司一脸诚恳,“当然。”
顾历南却挑起眉宇,“哦,既然这样,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要入股我精时集团?”
“……”
山本耀司端正的腰身一下僵住。
下一秒,顾历南收起笑,脸上只剩下严肃,眸色冷冽,“中国数家大型企业为了利益接受外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精时集团不需要。不管是山本集团,还是施耐德家族,想要从范希分一杯羹,我话放在这里,没有一丁点可能。”
眼看山本耀司脸上温和逐渐消失,继而换上一张商人精明狡猾的脸,顾历南将手里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想必你也和施耐德高层沟通过了,我姓顾的,不好惹,11年他们家族在我手里栽了跟头,那场金融风暴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
环境优雅的餐厅,哪怕不是在包厢里,四周也安静极了。
这场对峙中,顾历南明显占了上风,但是山本耀司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他能从整个山本家族中一步步踩着别人的肩头爬上来坐到如今掌舵人的位置,除了有头脑,他背后也有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
他冷笑着对顾历南说,“顾桑,我想要促成的交易,几乎都是万无一失的。我想入股精时集团,有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打消。”
顾历南点点头。
顾历南说他,“可是新型机芯你到底还是争不过我,你始终还是输了。”
去年新型机芯被精时集团夺得,直接导致山本集团的腕表营业额一整年都垮掉,这对山本来说是耻辱的,他阴冷的眼神盯着顾历南,“精时集团不可能是山本集团和施耐德家族的对手,假如我们联手,随时让它陷入葬身之地。”
顾历南莞尔,“我们不妨试试。”
山本站起来,要走了,毕竟这场谈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顾历南却又点了根烟,喊他,“菜都点了,山本先生不吃过再走?中国菜可是比日本菜更加丰盛可口。”
山本咬紧了牙关。
助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关乎到颜面问题,传出去了,说难听点,山本耀司被顾历南几句话搞到愤怒至极甩脸走人,这很难堪。
山本耀司重新坐下来,服务员陆陆续续过来送菜了。
顾历南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也没看对面刚拿起筷子的男人,“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自信,真以为自己能击垮精时。”
山本耀司夹了一坨鸡肉,“施耐德家族后面无数财团在支撑!”
顾历南勾唇,“姓顾的,背后也会有无数财团,只要我开口。”
“……”
山本耀司抿着唇,夹到碗里的鸡肉毫无心情吃下去。他看着顾历南。
“山本先生,你是手下败将呢。”
“……”
那天,山本耀司气急败坏离开的时候,顾历南正在吃那一碟清爽的凉拌木耳。他头都没抬一下,山本耀司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顾桑,我们后会有期。”
……
迟莞下班回家时,已经深夜十点了。
车子还未驶进车库,她就看见二楼主卧亮着灯,是顾历南回来了。
心情颇好,停好车一路小跑地进屋,上楼,跑得蹬蹬蹬的,嘴里喊着,“顾历南!”
第173章 好好说话!
男人洗完澡从盥洗室出来,身上穿着白色浴袍,刚拉开门就看见气喘吁吁自楼下跑上来的迟莞。
小脸红扑扑的,大概是跑得有些急,顾历南一边系着腰间带子,就笑了,“回来了?”
“嗯。”
迟莞乐呵呵地走上去,双手扶着他的腰,仰头同他说话,“这几天忙得我晕头转向的,今晚终于把事情搞完了。”
够着脖子亲了亲男人的唇,又道,“接下来这阵子不用加班啦,可以回家给你做饭呢。”
男人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得像我多想吃你做的饭。”
迟莞松开他,一手叉腰一手拉他耳朵,“好好说话!”
“行吧,我们阿莞厨艺很好,我很喜欢吃你做的饭。”
“这还差不多。”
阿莞说罢转身倒在床上,呈大字舒服地趴着,“休息一下再去洗澡,坐久了浑身都疼。”
顾历南走过去坐在床沿,大手在她臀上拍了下,“很累啊?”
迟莞闭着眼睛,“你试试!”
“要不要陪你出去做个泰式按摩?”
“那倒不用,这都几点了。”
几秒后,迟莞睁了眼,转头看着也在看她的男人,“要不然,有劳顾先生给我捏捏?”
顾历南冷笑。
以为他不愿意,没想到,不多时男人就上来,双腿跨在她背后身体两侧,“别动了。”
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肩头,迟莞心里热乎乎的,感受到了,来自男人心里对她宠和爱。
顾历南这种少爷,怎么可能伺候得好别人,他有心为迟莞这么做,迟莞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前前后后给她捏肩揉背,也有半个多小时,男人一句怨言都没有。
后来迟莞去洗澡,顾历南在床头坐着看书,等她。
想到今日和山本耀司的会面,顾历南心知下周一的董事会必定有场硬仗要打。他自美国回来不过一年时间,公司上下还有极大部分人是顾亚凯的心腹,现在顾亚凯坐牢,那些人也都听顾维澈差遣。顾维澈一心想和山本合作,而那些股东为了自己利益自然愿意拉拢山本和施耐德家族,眼下,顾历南一个人似是在逆水行舟。
迟莞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男人仰头靠着闭目养神,迟莞坐过去蹭他,“给我吹头发。”
顾历南睁眼,看着女人白皙漂亮的脸蛋,然后点头起身,拿来了吹风机。
屋子里轰轰轰的,迟莞跟他说话抬高了几个音量,“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难处?”
和他夫妻一年多,彼此间已经没了距离感,有时候迟莞问他事情,随口就来了,他也随口就答,“有日本人想入股精时集团,顾维澈一味撮合,以我对他的了解,公司内部很快就要不平静了。”
和迟莞说着话,大手轻轻地撩着她的发,一点一点给她吹干。
“你是什么考量?”迟莞问。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顾家从来不接受外资。”
“是爷爷的意思?”
“精时的前身,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顾氏。”
头发吹到大半干,两人一同坐在了被子里。
顾历南拉着迟莞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将顾家历史娓娓道来,“那时候顾家开洋行,被日本人觊觎,差点惹来灭门之灾,抗战胜利后曾祖父重新开办企业,做了钟表行业的领头人,不接受外资,尤其是不和日本人合作,是曾祖父一直以来的坚持。”
“后来曾祖父过世,爷爷接手精时集团,更是杜绝和日本人进行任何商业交易。十几年前日本一家范希专柜都没有,02年以后,爷爷认为日本人的钱不赚白不赚,才在东京银座和大阪阪急百货开设了唯一两家专柜。”
顾历南说着这些往事,脸上是挂着淡然笑意的,他转头看迟莞,女人听得认认真真,他摸她脑袋,“现在我管理精时集团,顾家的规矩不能改,并且,不接受任何外来资本,是我的原则。”
迟莞靠在他肩头,“你压力一定很大。”
男人搂着她娇小的身子,“做生意谁都有压力,习惯就好。”
在他怀里待了一阵,迟莞抬起头,伸手摸他的脸,“我来给你缓解缓解。”
脸颊染了一层绯色,看见男人逐渐上挑的眉梢,迟莞忽略掉他眼中既期待又戏谑的神色,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迟莞垂着眼,睫毛都在扇,解开他浴袍带子的手,指尖都在发烫。
当她吻上他的唇,男人温热的掌心扣在了她的脑后,投入的吻,忘情的吻,彼此沉溺在这场温馨旖旎的亲密中。
次日清晨,顾历南醒来时,迟莞已经早早地起床在楼下给他做早餐了。
这阵子两个人都忙,自从搬到新家,迟莞都还没有正经地下过厨,反倒是隔壁时晋远家里已经请他们两个吃了好几次饭了。
迟莞想着,同为女人,也不能给顾历南丢脸,改天一定要好好露一手,请时大哥一家过来吃顿好的。
“起这么早干什么?”
顾历南走到迟莞身后,看了一眼她锅里正煎着的三文鱼,“你能吃海鲜了?”
迟莞回头看他,“给你吃呗。”
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去外面那今日份报纸,之后进来,坐在餐桌前边看边等他的早餐。
今天迟莞起得早,做的吃的过于丰盛了,就拿便当盒给他装了一些让他拿去公司。
“吃这么多?”
顾历南看着餐桌上的食物,有煎蛋,有培根,外焦里嫩的香煎三文鱼,还有蔬菜沙拉。
迟莞把便当盒推倒他面前,“是啊,所以给你装好了午餐。”
男人勾唇莞尔,有点无奈,“中午和早上都吃一样的了……”
迟莞坐下来,皱起眉头,“不小心做多了,你不要嫌弃,嫌弃我以后就不做了。”
“没有嫌弃。”
顾历南笑着将餐盒拿到一边,随即拿起叉子开始用餐,“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迟莞说他,“瞧你那样子,真是好勉强。”
“不勉强,我心甘情愿。”
“你就是勉强!”
迟莞不理他了,自己开始吃东西,男人抬头看她那分明还有些稚气的面庞,眼底都是温柔。
昨晚要得她狠了,她趴在他身下哭着求饶,手臂反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哑着声音,“衍之,我好喜欢你哦。”
阿莞,我好喜欢你啊。
曾几何时,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换来他更激烈的索取,直到她筋疲力尽。
眼下瞧着她安静乖巧的模样,男人有点自责,下次,得对她温柔些,再温柔些。
每次事后都这么想的,但每次一摸到她柔软的身子,他就再次失控。
埋头继续用餐。
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坏呢。
……
这个星期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周六顾历南加班,迟莞在家研究菜色,打算晚上邀请时晋远林璐夫妇到家小聚。
十点半的时候,卫邵华打电话过来。
“妈妈。”当时迟莞在揉面,正准备烤点小点心,手机夹在脖子间。
“阿莞,在做什么呢?”
听母亲的声音,她今天似乎格外高兴。
迟莞回,“在学着烤一些曲奇,打算晚上在家里请客。”
“哎唷谁这么好福气呢,我和你爸和你哥和你姐,我们能不能有这口福呀?”
“下次下次,都说了家里打算晚上请客了。”
“打算请,不是还没请么?回家里来吃饭。”
“……”
“你二姐回来了,你就不想她?”
一听说迟宁回国,迟莞颇为激动,手里动作都停下来了,“二姐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参加完时装周就走,最多待一个星期。你平时也没时间见她,正好现在周末不上班,快回来。”
“那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挂了电话,迟莞站着愣了会儿神。
上次的事之后,到现在半年多没见迟宁了,虽然很想念她,但迟莞还不知道见到她第一句话要说点什么。
过年的时候,迟宁给她发了压岁钱,那时候开始,两人关系逐渐缓和,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聊几句。但除此之外,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再见过。迟莞好久没听见她二姐的声音了,好想她。
在家里忙活到中午十二点,烤好了曲奇,迟莞才驱车去爸妈家。
路上给顾历南打电话,那人没接,大概是在忙碌中。
快到小区的时候,那人回电话了,“怎么了阿莞?”
“今天家里不能宴请时大哥了,我二姐回家了,我得回去陪陪她。”
“行。”
“那个……你要是不方便,晚上下班就自己回去吧,我待晚一点再回来。”
听她这么说,男人笑,“我怎么就不方便了?”
迟莞沉默片刻,“我是怕你跟我二姐见面会尴尬。”
“我什么时候尴尬过了?”
“……”
“别多想。晚点工作结束了,我过来。”
“好。”
迟莞心头是高兴的。
顾历南问心无愧,内心清明,能正确处理他和迟宁的关系,不会尴尬,不会对她退避三舍,这在迟莞看来,会使得他们的婚姻更加牢固。
……
车子停好,迟莞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谈笑风生。
是卫邵华和迟宁在聊天,不知道迟宁说了什么,卫邵华笑得爽朗大声。迟莞听得出来,今天母亲是真的特别开心。
母亲向来喜欢大哥和二姐,哪怕他们不是她亲生的。
所以一直以来,整个迟家的家庭氛围都是极好的,所谓夫妻情深,母慈子孝。
第174章 顾历南平时就教你这些
迟莞开了门,一进屋就看见迟宁脑袋靠着卫邵华的肩,两人不知道在讲什么笑话,迟宁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妈妈,二姐!”
迟莞在玄关换鞋,那二人转回头,迟宁率先喊她,“阿莞回来了。”
说罢便起身,笑着朝她走近。
迟莞换好拖鞋走过来,还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伸手去拉迟宁的手,“你可算舍得回家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报人口失踪了呢。”
迟宁轻嗤,“有这么夸张?!”
迟莞睨她,“怎么不夸张!过年都不回家的人,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迟宁:“那我也走不开啊,几十场秀下来折腾得我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迟莞掰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的确是瘦了不少。”
低头看她的胸,“但是这儿还是那么大。”
迟宁瞪她,“越来越没正行了,顾历南平时就教你这些?”
听她主动提起那个人,迟莞呵呵地笑,“走,我们上楼聊去。”
那头,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卫邵华不干了,“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上楼聊去啊,迟莞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妈?!”
“我和二姐好多话要说,妈妈你去做饭。”
“……”
卫邵华扶额,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到了自己房间,迟莞把迟宁按坐在床沿,弓着身仔仔细细打量她,“二姐,你好像越来越美了。”
迟莞是真话,她从来都觉得,要是真论相貌,她是比不上她二姐的。
不仅是她,连卫邵华都自觉她生的阿莞没有阿宁长得美,但阿莞胜在气质清纯,阿宁到底是过于妩媚了。
迟宁笑着和迟莞对视,“别像个男人似的瞅着我,看得我都有生理反应了。”
迟莞坐下来,“二姐你在外面谈恋爱了没有?有很多男人追你是不是?”
“怎么,巴望着我赶紧找个男人交代了,省得你和顾历南夜长梦多?”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迟莞垂眸咬了唇,看她是真有点气着了,迟宁这才道,“我以前是贱,但我和你始终是亲姐妹,就算我恶毒地想着要拆散你和顾历南,到最后,也还是希望你和他的婚姻能圆满。”
迟莞眼眶涩涩的,“二姐……”
迟宁转开脸,“别这样,你知道我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她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花板,“我啊,不是什么好人,可以对谁都心狠手辣,但家里人不能。这半年多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怎么就能那么下贱,迟莞她有什么错?如此下作,有朝一日连姐妹都不能做了,对不对得起阿姨,对不对得起自己?”
“我在外面,我给自己时间冷静,不奢求你原谅,但还是在心里,把你当成以前那个,最招人疼的妹妹。”
“可我想家了。我想爸爸,想阿姨,想迟睿。”
她低下头来,看着眼红红的迟莞,伸手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想你。”
迟莞凑过去抱住迟宁,“我们不闹了,我们永远都姓迟,没有谁原谅谁。二姐,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迟宁握住妹妹的手,点头,“好。”
“我给你买了包。”
迟宁把迟莞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叹气,“那次你和我聊起,说国内专柜买不到,然后我就整个欧洲都找遍了,终于买到了。”
迟莞眼中含着泪,却笑起来了,“我又不是非得要。”
迟宁说,“可我就想给你。”
她是家里最小的,不仅爸妈疼她,迟睿和迟宁都拿她当手心里的宝。过去是,现在是,也许,将来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就顾不上来疼她了。
迟宁想着,人总是要结婚生子,趁现在还没有丈夫孩子,能对她好一点,就好一点吧。
“顾历南欺负你没有?”迟宁问。
“那还用说。”
那个少爷,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莫名其妙就惹了他,虽然对迟莞总归还是好的,但偶尔少爷脾气上来了,还是会给她甩脸子。
迟宁哼了声,“这年头,没有谁离了谁过不去,他要对你不好就离婚,咱们再找个更好的。”
迟莞挑着眉,“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迟宁咧开嘴笑,那对酒窝甚是好看,“就逗我开心吧,我看他一天腻在你身上跟个没断奶孩子似的。”
“顾历南对我,真的很好,方方面面无可挑剔。”
迟莞不由得轻叹口气,“他挺想要孩子的,可我们一直没有,结婚一年多了,他妈妈在催,爷爷在催,可我肚子好像不怎么争气,就是不怀孕。”
迟宁沉默着。
半晌,迟莞自我安慰地笑笑,“不过也没什么,他自己好像不太介意有没有孩子。”
“检查过吗?”
“检查是检查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多无趣啊。”
迟莞拉起迟宁,“去你房间,不是给我买了包包吗,快拿给我。”
迟宁宠溺地笑,“你呀!”
中午吃饭,迟莞挨着迟宁坐,姐妹二人跟小时候没什么分别,迟莞不吃的都给她二姐,迟宁好脾气地接收,除了肥肉,迟莞夹给她的都吃了。
卫邵华看不下去了,皱眉敲筷子,“迟莞你多大的人了!”
迟宁笑,“没事儿阿姨,我喜欢吃。”
迟峻峰也说迟莞,“你看你,就知道欺负你大哥和二姐!惯得你哟!”
“我是看我二姐瘦了,让她多吃点把肉长回来。”
说话间,迟莞又把刚刚夹起来的她不喜欢啃的脆骨放在迟宁碗里,冲她挤挤眼。
迟宁拿她没办法。
可就是疼她。
但迟莞也不是外表看着那么不懂事,也的确是看迟宁瘦了很多,想让她多吃点,才故意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全都往她碗里塞。
迟宁一个时装设计师,偶尔也会为自己的品牌走秀,在食物方面自然很节制,所以她一直很瘦,一米七几的个子还不到一百斤。她疼迟莞,迟莞也疼她。这些她都知道的。
迟睿在外应酬,直到下午三点才回来。
到家时看姐妹二人在花园里饮茶聊天,他既然没事,就加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是问迟宁。
“今天一早。”
迟宁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次回来待的时间短。”
迟睿点头。
迟睿蹙眉看她,“少抽点。”
迟宁当成耳边风。
“最近公司怎么样?”
“老样子。”
迟睿也给自己点了烟。
迟莞夹在那两个烟民中间,简直烦死了,“你们可以考虑下我的感受?”
那二人跟没听见似的,迟睿问迟宁,“住哪里?”
迟宁点着烟灰,“酒店啊,还能是哪。”
受国内时装周邀请回来的,主办方安排了酒店,再加上好于助理和模特们沟通,也就不回家住了。
迟莞甩给那二人一个办个白眼,端着茶壶起身去屋里倒热水了。
顾历南在公司忙完已经五点三十了,驱车来迟家,打算和迟莞一道吃完饭再回家。
彼时花园里三兄妹已经散伙了,迟睿上楼睡觉,迟莞在厨房帮着做饭,迟宁则在客厅讲电话。
迟莞给顾历南开了门,“怎么这么早?我还跟妈妈说我们可能七点多吃饭呢。”
男人捏捏她的脸蛋,换了拖鞋,“结束得早就走得早妈呢?”
“在厨房。”
“过去打声招呼。”
顾历南拉着迟莞去厨房,从玄关过去的那个角度,眼角有瞥见客厅那道人影。
在厨房跟岳母聊了几句就被撵走,说厨房油烟大,把他撵去了客厅。迟莞则继续帮厨。
顾历南走开了,迟莞咳咳两声对卫邵华说,“妈妈,以后我可不可以不帮厨,我想当主厨。”
卫邵华鄙视地看她一眼,“就你?能喂饱自己吗?”
迟莞感觉到了对方深深的瞧不起,“当然能了,顾历南都说我做的饭好吃!”
卫邵华对女儿刮目相看,“下次你过来,你下厨,全家人的肚子就交给你了。”
迟莞自信满满地,“相信我!”
……
客厅。
迟宁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指尖夹着半根烟,白烟袅袅。
顾历南走过去的时候,她刚好转了个身,对上他冷清的视线。
电话那端估计是在说什么要紧事,她继续听着,没打断。顾历南跟她抬了下下巴以示招呼,然后点了烟,叠起双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迟宁接完电话过来,坐在顾历南旁边的单人沙发。
“今天回来的?”顾历南俯身,将烟灰点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是。”
迟宁摁熄了 烟头,端起杯子喝水。
她动作里几分局促,不仅自己察觉了,坐在一侧的男人更是轻易看出。
他忽视掉这些细节。
“待多久?”
“时装周结束就回去了,今年事情特别多,几个大牌试图收购我的牌子,我在考虑。”
作为商人,顾历南有独到的眼光,迟宁问他,“你怎么看?”
顾历南给与合理意见,“品牌效益角度,收购是好事。但你要想清楚,有jimmychoo等牌子的前车之鉴,也许以后你的牌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迟宁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顾历南抽了口烟,勾唇,“还是要看你自己,当然,在没有任何外来压力的情况下,我会选择保留自己的品牌。”
“我再考虑看看。”
“或者以后我们可以合作。”
顾历南是很欣赏迟宁的才华的,只是目前精时集团还没有进军服装市场,如果有朝一日他凭着范希这块招牌在时尚界的地位想要从服装市场分一杯羹,到时候他必定邀请迟宁与他合作。
吃饭之前,顾历南上楼去迟莞卧室的洗手间。
迟莞出来没看见人,便问,“顾历南呢?”
迟宁指着楼上,“人有三急。”
迟莞趴在沙发边沿,笑着说,“你俩刚才那么严肃,都在聊什么呀?”
迟宁:“我问他,要不要回心转意。”
迟莞脸上一僵,“二姐……”
迟宁叹口气,“我要真这样,他还能跟我在这坐了半个小时?”
迟莞上楼找顾历南。
一开门,刚好看见从盥洗室出来,在整理皮带的男人。
第175章 无偿赠予
“吃饭啦,顾大老板。”迟莞笑嘻嘻地,双手握着站在顾历南跟前。
男人看她一眼,绕过她径直往外走,迟莞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真是高冷。
“妈妈做了你爱吃的鲜笋焖排骨,你一会儿多吃点。”
迟莞在顾历南腰间捏了捏,“妈妈说,我们家里啊,爸爸瘦,二姐瘦,然后找了个女婿也是瘦,就看着我大哥要强壮一些。”
两人一起下楼梯,顾历南把迟莞手攥在掌心里,“叫你大哥下来打一架,不一定是我对手。”
迟莞没好气地,“有一说一,怎么就说到打架了呢。”
家里人都到齐了,这天晚上,迟家餐桌上也算是热闹。
“要不然吃完饭出去打一架,看看谁不是谁对手?”迟睿这人小心眼,耳朵又尖,刚才顾历南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心里长了根刺似的。
这会儿在长辈面前,顾历南特虚伪,看他一眼,只顾着给迟莞夹菜,“没见过你这样的大舅子,好不容易见一面,要跟我打架。”
迟睿咬牙啐他,“你这贱人!”
迟莞吃着菜,憋笑憋到快要内伤。
看着桌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迟宁满心安宁,脸上挂着笑,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饭后顾历南跟岳父下了一会儿棋,迟莞和迟宁去外面散步,散步回来,就拉顾历南回家了。
路上,经过一家面包店时迟莞让顾历南停车,她想去买些好吃的面包。
“坐车上等我。”
顾历南停好车自己下去了,迟莞在窗口喊他,“你也不知道我要吃什么呀。”
他头也没回。
不多时男人拎着袋子回来了,上了车,把东西递给迟莞,启动车子离开。
迟莞打开袋子看,里面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那些,心下霎时就暖了。
平时看似忙碌到无暇他顾的男人,也有细心的一面,她的喜好,他都记在了心里。
到家了,上楼的时候迟莞一路搂着顾历南的腰,乖巧的,也有讨好意味的。她就是这样,得了对方一分好,就想要回以十分。
顾历南做了让她感动的事,心怀感激,想对他更好。
“阿莞,你太容易知足了。”
睡觉的时候,男人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叹气。
“这样已经够了,你对我已经足够好了。”
“我是你丈夫,记下你的喜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衍之,我好喜欢你啊。”
“嗯,我也是啊。”
吻她的额角,她咯咯地笑,两条细细手臂圈着他的身体,整晚都没有分开。
下一个工作日,迟莞照常上班,而精时集团则迎来了顾历南意料中的众股东对他的讨伐。
股东大会上,那些股东站在顾维澈那一边,认为顾历南没有经过董事会讨论,私自就决定了不接受山本集团乃至施耐德家族的融资,没有把一众股东放在眼里。
往日和谐的大会议室,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激动的甚至已经从座位上起来,啪啪拍在木质会议桌上。
顾历南看着,面不改色,轻叠双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看着不远处戴着眼镜试图坐享其成的顾维澈。
在这之前,顾维澈已经在私下见过了他所能掌控的几个股东,在他的游说下,那几个人已经一头扎进了幻想中,期待着施耐德家族能带领他们发大财。
也有好几个不为利益所动的股东是站在顾历南这头的,毕竟跟了顾国振几十年,深受影响,不屑于日本人合作。
一个早上,会议室闹得不可开交,顶着巨大的压力,顾历南宣布散会。
等他回了办公室,不多时,程瑜打进来内线。
“董事长,许董要见您。”
许董今年八十三了,属于半隐退的状态,这次股东大会事关重大他才来了公司。
顾历南对程瑜说,“让许董进来,给他泡一壶六安瓜片。”
“是。”
几分钟后,许董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顾历南起身迎接。
“许董,这边坐。”面对长者,顾历南很是敬重。
许董握着拐杖颤巍巍地进来,顾历南上前扶着,举手投足间是对许董的尊重,像是对待自己的爷爷。
许董反手握住顾历南的手,一开口,语气有些激动,“衍之啊,切不可和日本人合作啊,顾家基业在你的手上可不能败了。”
顾历南笑,扶着他去到沙发那头,“许董,您先坐。”
许董这才坐下。
顾历南坐在他身侧的单人座上。
“顾维澈那个狗东西,私下窜通那些为了钱脸都不要的,你可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许董激动起来,再次握住顾历南的手。
顾历南笑着,双手攥着许董老态龙钟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你回来接替你爷爷管理公司,我是最支持的。你那个大伯,哪里是挑得起担子的人,你那个堂兄,专走邪门歪道,你爷爷更不可能把公司交给他!”
许董仰头,叹气讲起过往,“你父亲为人厚道,忠诚,坏在性子太软,在你回来之前你爷爷也同我商量能不能把精时集团交给他打理,我不同意,一家企业的决策人,没有野心没有手腕,怎么纵横商海?好在你回来了,你爷爷排除万难将公司交到你手头,不仅仅是对你能力的肯定,更是将一家企业的未来寄托给了你啊。”
许董越说越激动,正好程瑜送了茶水进来,顾历南亲自倒了一杯递到他跟前。
“许董喝茶。”
“衍之啊,你得忍,谁能忍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啊。”
许董结果茶杯,拿到嘴边喝了一口,顾历南又给他倒满,“许爷爷。”
这一次,顾历南改了口。
许董和顾国振那是数年矫情,当初二人一同留洋,后来一同回国,一起看着精时集团走到今天,顾历南更是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
这一声爷爷,叫得无可厚非。
“衍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许爷爷人是老了,这里尚算清醒。”许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顾历南点头。
“王董,刘董那几个人,向来喜欢在公司挑起事端,再加上他们都是顾亚凯那边的人,这次自然会替顾维澈说话。”
“山本耀司提出入股精时,给出的条件的确诱人,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持反对意见,恐怕那几人不会轻易把手。”
顾历南说完,许董凑近他,小声地,“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顾历南:“害群之马,不应该继续留在精时。我早有此打算,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闻言,许董皱了皱眉,“你这个想法,不是不可……”
“许爷爷,如果不是您来找我,我也不好跟您开这个口。”
“呵呵,想买我手里股份是吧?”
许董笑着,面目和蔼,顾历南双手交握抵着鼻尖,都有些不敢注视对方过于专注的视线。
他硬着头皮,“是。”
良久,许董长长叹了口气,“老了,我和你爷爷,始终是老了,精时的未来,在你们年轻人手中啊。”
“许爷爷……”
“衍之。”
许董握紧了拐杖缓缓起身,顾历南跟着站起来,扶他。
老人微笑着看他许久,眼中有赞许,有期待,“衍之,我手里,精时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无偿赠予你。”
“……”顾历南蹙了眉,摇头。
许董紧握他的手,“许爷爷老了,膝下无儿无女,钱财身外物,百年之后也不能随我进黄土。”
“公司事宜我也不常过问,有你在,我也就安心了,想着我和你爷爷当年费尽心力经营的公司能在你手里越大强大,我这心里只有安稳,没有后悔。”
顾历南说:“这不合规矩。”
许董:“这是我的财产,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说合规矩,它就合规矩!”
这时候内线响了,顾历南说了失陪先去接。
程瑜在那端说,许董的管家来了,在外面候着,许董到时间吃药了。
顾历南挂了电话走回许董跟前,“这样,许爷爷,股份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议,您先去吃药,然后随管家回家休息。”
许董点头,“看你哪个时候有时间,我让律师联系你。”
顾历南送他出了门。
门一开,等在外面的老管家就迎上来了,“老爷,吃药了。”
许董拿拐杖打他,“一天到晚就追着我吃药!能不能给点好的吃!”
管家好冤枉,一脸的委屈。
程瑜在一边捂着嘴,憋笑。
人都要走了,还没忘了回头说顾历南,“每次你爷爷跟我下棋就抱怨,说家中无喜事,导致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你和你媳妇儿还是早点要个孩子,让你爷爷高兴高兴。”
顾历南耳垂都是红的,这一层楼过往的员工,大抵都听到许董的话了。
送走许董,顾历南回到办公室。
程瑜敲门进来,问他中午吃什么,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老板这个人骄傲又高冷,被长者当那么多人催着生小孩,不知他现在心里什么感受,程瑜抱着一颗八卦的心,紧紧盯着他的脸。
“把酒店订了,下午安排律师团,投手,接下来这个星期,任何事情都不得打扰我。”
奈何老板心思没在这些方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刘董等几人赶出董事会。
程瑜大喜,“许董答应转让股份给您了?”
男人这才抬头,“无偿赠与。”
“什么?”
程瑜简直不敢相信,毕竟许董平时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为人过分严厉。
顾历南笑了下,靠在椅背上,“两个老头儿都一样,又臭又硬。”
……
下班时间,迟莞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
顾历南下午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几天要在酒店过,家里没有要紧事就不回去了,让她自己照顾自己。
这跟出差没什么两样了,虽然他人就在本市。
秦梦妮今天也不用加班,和迟莞一起从银行出来就去逛街了。
“最近雯雯的妈妈好像病了,这几天她都没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你要不要过去和我住?”
吃饭的时候,秦梦妮对迟莞说。
迟莞想了想,道,“还不如你去我家住呢,反正顾历南也不在,还可以多住几天。”
“那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
迟莞给秦梦妮夹了菜,“稍后我打电话给锦悦,也让她过来。家里好多酒呢,我们可以喝喝酒,聊聊天,不是很开心吗?”
一听说要让锦悦也来,秦梦妮就不会不好意思了,乐呵呵的,“那我们一会儿去她单位接她。”
第176章 我有点想你
吴锦悦还在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迟莞电话打过来了。
日复一日的加班,让她日渐消瘦,迟莞在电话那头问她几时下班,等下过去接她。
“我还早着呢,你们俩先去吃饭,晚点我结束了再给你打电话。”
还在聊着,同部门的小李过来拍她肩膀,示意她一起去食堂,吴锦悦从抽屉里拿了饭卡起身,“先不和你说,我要和同事去食堂了。”
挂了电话,吴锦悦和小李说笑着走出办公室。
小李年纪大不了吴锦悦多少,两人平时也算聊得来。小李问吴锦悦,“之前我听说赵乾迅在追你,是不是真的?”
吴锦悦一愣,“没有的事……”
小李看她脸红,哈哈笑,“还不好意思呢,这有什么!赵乾迅家里条件挺好的,人也长得帅,好多姑娘都暗戳戳地喜欢他。”
吴锦悦摇摇头,“他不是我喜欢的型。”
小李看她,“你喜欢哪一型?纪老师那型?”
这话吓了她一跳,“你饶了我吧,别在这件事情上绕圈圈了。”
很快到了食堂。
3213厂平时加班的人多,留在单位吃晚饭的人也多,所以不管是午餐时间还是晚餐时间,食堂都是爆满。
吴锦悦觉得最近食堂的菜色水平有所提高,不知道是不是换厨师了。
走到窗口,正琢磨着点小煎鸡还是凉拌鸡,背后有人大声喊她,“锦悦!”
一回头,便看见研发部的秦姐笑着站在餐桌前朝她挥手。
坐在那一桌的还有张哥和刘哥,当然,纪仲曦也在。
当视线和那人一对上,吴锦悦的脸不自觉就热了不少,她故作淡然地跟秦姐笑笑。
隔着好几桌,秦姐大声对吴锦悦说,“打完饭过来坐啊。”
秦姐很喜欢吴锦悦。张哥和刘哥,以及研发部那些大佬都很喜欢吴锦悦。
是和小李一起来的,吴锦悦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落单,更不好意思把她带过去和大佬们一起坐,毕竟那些大佬和小李不熟。
小李也算识趣,“你过去坐吧,我到那边去和天天她们一起坐。”
吴锦悦:“不不不,我去打个招呼就来。”
说罢小跑着到了那一桌,一一招呼过了,然后说,“我跟我同事一起来的,今天就跟她一起吃饭吧。”
目光下意识地去看纪仲曦。
那人跟个木头似的,闲闲地吃饭,坐得端正,矮小的餐桌根本容不下他长得过分的双腿。
他抬眼看了吴锦悦一眼。
吴锦悦赶紧收回眼睛,“那什么,我就先过去了。”
笑了笑,人就走了。
秦姐坐下来,看着小美女的背影,扶了扶眼镜,意有所指地,“我看锦悦这孩子就是好,漂亮大方,工作踏实,也不知谁有那个福气当她男朋友。”
纪仲曦蹙眉嚼着嘴里的小煎鸡,觉得今天的菜普遍偏咸。
秦姐看他那表情,扶额,真是恨铁不成钢。
刘哥张哥在一旁附和,一个说锦悦上进好学,另一个说锦悦性格好,只有纪仲曦没有参与评价。
他一直都没有评价别人的习惯,尤其是女孩子。
他完全不知道旁边那三个人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都巴不得他去追求吴锦悦。
调度科几个女孩子坐在靠窗那一排,吴锦悦和小李打好饭过去,扬天天和毛小樱往里面坐,给她俩让了位置。
“锦悦,你该不会在跟纪老师谈恋爱吧。”
吴锦悦刚坐下,毛小樱就问她。
吴锦悦一下绷直了背,额上汗都冒出来了,“听谁造谣的啊!”
扬天天呵呵的,托着腮瞧她,“你要不是纪老师女朋友,那研发部那些大佬怎么对你那么好?”
小李也拿同样期待的眼神瞅着她,“对啊,这也是我长期以来的疑问。”
吴锦悦埋头吃饭,“懒得跟你们说,之前就解释过了,纪哥……纪老师他之前是我舍友的男朋友,我们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后来他跟我舍友分手了,我们也依旧是朋友啊。”
扬天天挑着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就不动心么?我们大3213所有女人都巴望着嫁给他呢。”
吴锦悦:“那是她们!”
说完就在心里叹气。多虚伪啊,多口是心非啊,比起那些女孩,她想嫁给纪仲曦的渴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
“我们会不会来太早啦,锦悦不是说要加班到九点半以后吗?”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秦梦妮四下看,好多车停在这里,心说这种大企业,无时无刻都在加班,压力肯定很大。
迟莞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马上就九点了,我们在车上坐一会儿,然后下去散散步,再走过去就差不多了。”
这地方那么大,他们停车的位置去吴锦悦所在的调度科,步行也得二十分钟。
过了一会儿,两人下车。
这个时间,有些加班的已经离开办公室陆陆续续地开始回家了,吴锦悦和秦梦妮走在厂区,过往的行人不少。
前面一行人谈笑风生地走过来,秦梦妮眼尖,立马认出其中一人是纪仲曦,赶紧蹭迟莞肩头,“那谁,纪哥哥。”
纪仲曦也看见她们两个了,跟同事说了一句,让他们先走,自己则走到了两个女孩跟前。
“纪哥哥。”秦梦妮甜甜地开口,叫人。
纪仲曦笑着拍她肩膀,然后看向迟莞,“来找锦悦?”
迟莞点头,“接她下班呢。”
纪仲曦往身后指了指,“那栋,顶楼有钟的那一栋,709,710,711,都是她们部门。到了就说找吴锦悦。”
迟莞问他,“你也加班?”
他笑,“我什么时候不加班?”
迟莞莞尔,了然。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没有出国公干的时候,他也是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加班是正常的,不加班才不正常。
聊了几句,纪仲曦先行离开。
秦梦妮忍不住回头看那道俊朗的背影,感慨,“也难怪锦悦在那一棵树上吊死了。”
迟莞沉默着,没吭声。
她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
但如果平心而论,她认为纪仲曦是优秀的,是值得所有女人为之动心的。
两人去了吴锦悦办公室,很快就找到已经差不多结束工作打算离开的吴锦悦。
见二人来了,吴锦悦挺不好意思的,“我还说给你俩打电话呢,怎么就上来了?”
秦梦妮帮她拿包,“反正没事儿,就和阿莞早点来了呀。咱们走吧。”
还在办公室的几个同事,见吴锦悦有闺蜜来接她,别提多羡慕了。
“给你买了宵夜,在车上。”迟莞说。
“买了些啥好吃的?”
“反正都是你喜欢的,咱们回去可以喝点小酒。”
秦梦妮一把搂住吴锦悦脖子,不怀好意冲她挤眼,“刚刚在楼下,碰见那谁了。”
吴锦悦脸红,头低了不少,“什么啊……”
迟莞笑起来,“仲曦也刚下班,你们单位的确挺磨人的,很少听说又不加班的时候。”
“就这样,没办法啊,收入总是和压力成正比。”
吴锦悦过了实习期,薪水慢慢上来了,再加上绩效,她对自己这份工作和收入都很满意。
三个女孩上了车,一路聊着驶向海景别墅区。
“顾哥出差啦?”吴锦悦问驾驶员小迟。
“没有,他跟他的律师团,还有投行那些人最近住酒店。”
“哇是要完成什么大收购案吗?”
“不清楚诶,我没兴趣就没问他。”
吴锦悦瘪嘴,啧啧道,“你这种老婆也太佛系了,什么都不过问的。”
迟莞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了家,迟莞把买回来的宵夜先拿去热了,秦梦妮和吴锦悦去储藏室挑酒。
秦梦妮拿起一瓶拉图看了又看,“这种酒是不是都得好几万一瓶?”
吴锦悦凑上去,“那我都不敢喝了。”
秦梦妮赶紧放下,又去看别的,“我看这些酒都不是我们凡人能喝的,要不出去在外面便利店买几瓶rio回来?”
这时候迟莞进来,“这些酒我们都可以喝的。”
吴锦悦和秦梦妮面面相觑,有点不好意思下手。
觉得顾哥那种富豪喝好酒还挺符合他的身份,她们这些女孩子就别了吧。
迟莞已经拿了两瓶红酒走在了前面,“他人都是我的了,喝他几瓶酒有什么关系。”
……
凌晨一点,顾历南回家看迟莞。
开会结束打算睡觉了,又想着还是回去看一眼。夫妻一年多,习惯她在身边,能见的时候还是想见她的。
一进家门就闻到客厅的酒味,走过去一看,整个人都是懵的。
迟莞跟她两名舍友酒后东倒西歪一人霸占一个沙发,睡得特别沉。
再一看茶几上,大排档打包回来的宵夜,搭配他们家价值不菲的红酒她们也真是有品位。
男人哭笑不得,咬着下唇弯着眼睛盯住眼前这情景看了好一阵,然后上楼拿了被子下来,给她们盖好,离开。
出门的时候给程瑜打了电话,让她明天一早给几个姑娘送吃的过来。
有她的舍友陪着她,他也不怕她会寂寞了。
这样挺好的,顾历南有点感激那两个女生。
第二天清晨,迟莞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看时间,幸好还不算太晚,赶紧叫醒了另外二位。
“什么时候拿来的被子?”吴锦悦打着哈欠,问迟莞。
迟莞皱了皱眉,“我没拿。”
秦梦妮看看她,又看看吴锦悦,“家里还有第四个人吗?”
迟莞起身走去厨房,打算做点吃的,“别疑神疑鬼,估计顾历南回来过。”
路过餐厅,看见餐桌上摆着几个食盒。
走过去打开了瞧,全都是吃的,还是热的。
更加确定那人昨夜回来过。
秦梦妮寻着香味过来,“小笼包,蒸饺,烧麦,还有蔬菜粥……这是顾大哥回来了?”
迟莞心里热乎乎的,立马找到手机打给他。
男人早就起来了,要准备开会了,“阿莞?”
“你昨晚,回家了吗?”
“回来过。”
“早上给我们买吃的了?”
“你得感谢我的秘书小姐。”
迟莞甜甜地笑,“改天去你公司,亲自谢谢她。”
顿了顿,犹豫着又道,“那个,我有点想你了。”
对方低低地笑,“我也是。”
第177章 不要和他作对
顾历南听着手机响起忙音,这才挂了,收起手机去了酒店专门的会议室。
一个星期以内,他要将那几个人手上的股份拿到手,与此同时,也要将市面上一些散股收回来。这是万全之策。
整整一个星期不在公司露面,和高层也只是视频会议,顾维澈那么精明,不可能猜不到他背地里在计划什么。
顾维澈深知自己不可能是顾历南的对手,对方手里的王牌太多了,他却仅仅只有董事会那些干不成事的老家伙跟他站在同一战线。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得去找许董,因为除了顾历南,在董事会还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许董了。
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许董早在这之前已经找过了顾历南,不仅如此,股权转让书也已经拟好字也签了,就等顾历南最终确认。
“许老,您和顾家这么多年交情,当年又是跟我爷爷一同从法国回来经营精时集团,对我们顾家而言,您不仅是功臣,还是恩人。”
顾维澈给许董夹菜,恭恭敬敬,俨然一副正人君子样。
许董坐在位置上,手里还握着拐杖,看样子就是随时准备走人的,他对顾维澈那些举动压根就不屑,一口也没吃他给自己夹的菜。
他说,“翰之,不要来找我,没有用的,我不会为你说半句话。要我在你爷爷面前劝他要求你堂弟和日本人合作,除非我这张老脸不要了。”
看都不看他一眼,许董的视线指望着对面的窗户。
顾维澈也不泄气,笑着给他斟茶,“峨眉雪芽,今年春刚到的,您尝尝?”
许董好这一口,一听说是今年新的雪芽,再是厌恶顾维澈这个人,也没忍住端起杯子。
果然是好茶。
茶好是一回事,不想跟这混球废话又是一回事。
许董到底是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翰之,你就不能学学你堂弟?凡事以公司大局为重。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靠着日本人,靠着那个什么玩意施耐德家族发大财,然后自以为成了公司的功臣。民族尊严都不要了?当年日本人是怎么残害中国人的你忘了,我和你爷爷到死不会忘!”
顾维澈冷冷笑了一声,又给他倒了杯茶,“扯那么远做什么,商人不就该以商业利益为前提?”
许董喝了第二杯茶。
“无论如何,你的如意算盘是敲不响的。”
许董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外面喊了一声,把管家叫了进来。
在管家耳边低语了两句,管家点点头,转身出去。
“翰之,不要再跟你堂弟作对了,你要是想一辈子安然无恙地待在公司,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的,别尽想着走歪路捞偏门。”
许董说着叹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说到底你也是国振的孙子,他怎么可能不疼你……”
后面还想说几句什么,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噤声了。
顾维澈脸上一直挂着笑,却对许董说的话嗤之以鼻。
老头子但凡有在心里拿一分钟当他是亲孙子,就不可能把他和顾历南差别对待,这些年一直被家族中长辈拿来同顾历南比较,他被当成草芥,而顾历南,是不折不扣的王。
几分钟后,许董的管家回来了,手里握着一份像是文件的东西。
他把文件递给许董,继而退出了包厢。
许董平静着一张脸,将文件推倒顾维澈的面前,“我手里的股份,一分不剩,全部无偿赠送给顾历南。知道他这几天在做什么吗,在和律师团、投行人员争分夺秒地收购外面的散股。不久之后,他会绝对控股精时集团,也只有那样,精时集团才会绝对地安稳。翰之,不要再跟你堂弟作对了,没有好处的。”
顾维澈看着眼前白纸黑字,面色沉静,而桌子底下的双手,早已因震惊和愤怒,紧握成拳。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对上许董饱经沧桑的双目,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人,都信他?”
许董拄着拐杖起身,拿起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因为他忘不了本。”
转身,缓缓走出包厢,嘴里还在说着,“他啊,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的。”
……
三月二十九日晚,清明节前一个星期,a市护城河高架发生了一起惨烈车祸。
车主是精时集团股东许邵明,开车的司机,则是他的管家。
警方勘察现场,分析出司机当时急转方向盘就是为了保护车后座的许邵明。奈何,终究是车毁人亡,二人无一生还。
当时顾历南还在酒店会议室,程瑜焦急地跑进来在他跟前说了这件事,他拿了外套二话不说就赶去了医院。
司机是当场死亡,许邵明当晚抢救无效停止了心跳。
顾国振在家里得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提上来,中风晕倒。
……
迟莞是第二天中午在单位食堂看到新闻才得知精时集团那位许爷爷和他的管家车祸去世的,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拿着筷子愣了很久很久。
她给顾历南打电话时,顾历南人在警局,在看警方演示车祸现场。
调查这起案件的肖警官指着现场调出来的监控,“从案发现场分析,这不是一场意外。肇事车几乎没有经过考虑就扬长而去,无牌照车,这太明显不过了。”
“再看这里,有人带着面罩撬开了车窗,从里面拿了东西离开。当时看现场,对方是趁火打劫拿了值钱的东西,但事情太巧了,前后不过一分钟那人就出现,他是等在那个地方等着出车祸?”
顾历南一脸阴沉蹙着唇坐在椅子上,十几个小时没睡觉导致他现在脸色更难看,嗓音也有些沙哑,他问肖警官,“你很确定,这起车祸是人为?”
肖警官抱肘坐在桌沿,“百分之九十五肯定。”
他轻扯嘴角冷笑,“还有百分之五呢?”
肖警官仰头叹息,末了回他,“凡事也有例外,分析案情的时候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推论万无一失。”
顾历南沉着脸将烟头摁进烟灰缸,起身拿起西装,“先走,有事随时找我。”
离开警局,顾历南转道去医院。
顾国振这会儿在icu,早上昏迷送进去,现在还没醒。
中午迟莞打给他,他让她请假先去医院候着,老头子醒来肯定想见着平时就喜欢的人。
车子停在斑马线外等红灯,男人指尖夹烟摁着生疼的太阳穴。
如果真如肖警官分析的那样,有人要蓄意谋杀,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有,从车上盗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红灯变绿,黑色宾利嗖的一声射出去,车如他本人般焦躁。
……
迟莞坐在重症监护室外,不时起身看一眼里面插着管子的老人,见他和先前无异,又坐下来。
顾嫣然就在她身侧坐着,她也担心爷爷,但比起迟莞来,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一直在边上看手机。
顾亚琛和顾亚元夫妇四人都在,顾维澈也在,顾家的人除了洪士莲,全都在医院候着。
迟莞和顾维澈打了照面,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一是无话可说,再则这人是洪水猛兽,迟莞避之不及又怎会靠近他。
顾维澈不时地转头看一眼迟莞。
他确定自己喜欢她,无论这世间怎样肮脏龌龊,迟莞始终是他心头一抹洁白月光。
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隔着玻璃窗的病房里面,良久,他看见病床上的人,手指有了知觉,在动。
五分钟后,一行五个医护人员赶到。
顾国振醒了,一番检查之后被推进了vip病房。
醒倒是醒了,却不能回到以前那样,歪着嘴连句正常话都没法说。
迟莞看着难受,只觉得病房里闷得慌。
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只需留下两名家属照看就行了。正巧顾历南到了,他让所有人离开,只剩他和迟莞二人。
顾亚元夫妇倒是了解,家中晚辈也就衍之跟他爷爷亲,衍之和阿莞留下,大家也放心。
但是高丽萍不高兴了,一路都是嘀咕,“什么嘛,衍之是孙子,我们然然不是孙女啦?衍之他凭什么把我们都撵走!”
顾嫣然受不了她妈,“哎呀,你在不平衡什么,二堂哥和阿莞留在那闻消毒药水的味道,让你们回到干干净净的家里,你还不爽是不是!”
顾亚元瞅着妻子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吃多了闲的!每年公司分红少不了咱们家,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衍之在做,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有那冲锋陷阵的心思?”
“你们……”
“好啦好啦,别闹意见了,现在爷爷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思争宠!”
“……”
被那父女二人说得无地自容,高丽萍自觉地闭嘴了。
另外一边,顾维澈离开病房后并没有即刻离开医院,在地下车库一坐就是两个钟头,之后把车开到了地面,停在住院大楼下面。
中途顾历南出来买烟,折回时看见了他。
顾历南上了他的车。
关了车门,给自己点了烟,然后递给他一根。
顾维澈接过去,并没有点燃,捏在手里把玩。
“许爷爷那起案子,我会协助警方彻查。”顾历南说着,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
顾维澈垂眼看着手里香烟,浓黑的睫毛落下阴影挡住他的眼睛,“是吗,不就一起意外。”
顾历南点点头,拿烟的手伸出窗外,点着烟灰,“是不是意外还不能妄下定论。”
顾维澈抬头,看他。
第178章 摊上一条人命
直视对方的眼睛,顾历南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警方初步判定,是蓄意谋杀。”
紧紧盯着他,半秒钟都没有离开过他那狭长双眸。他们都是过分精明的人,深谙情绪控制,所以顾历南意料之中无法从他眼中窥视出任何。
下车之后,顾历南转身扶着车门看他,“昨天下午,许爷爷的股权转让协议已经通过律师递交到我的手中。他应该是满心欢喜想要亲眼看见我绝对控股精时集团的,可惜了,就差一丁点的时间。”
关了车门,顾历南转身进了住院大楼。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后视镜中,顾维澈咬紧了牙关。
他到底,还是算漏了,还是输给了他。
病房里,迟莞坐在顾国振的床前,不时拿温水给他湿润嘴唇,不时又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顾国振拉着迟莞的手,一直没松开。
迟莞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他的眼神,有不安,有急切,但他想表达什么,迟莞怎么都猜不出来。
“爷爷,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来,你想说什么,慢慢说。”
迟莞反手去拉老人的手,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顾国振张着嘴巴,喉咙里发着单音节,要猜到他要说的话,这太难了。
这时候门开了,顾历南一身烟味从外面进来。
他走到病床前,拍拍迟莞的肩膀,示意她把椅子让给他。
迟莞起身,顾历南坐下,拉住顾国振的手,“想说什么,我听着。”
顾国振嘴里“啊啊啊”的,顾历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继而点点头,像是明白了。
这让迟莞很震惊,难道亲孙子就是不一样吗?
“您放心,许爷爷的后事我会认真处理,已经让程瑜和许征去通知他的亲友。”
“警局那边,肖警官对这件案子很重视,我会全力配合。”
“好,好,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顾国振把意思表达给孙子以后,终于能安静躺着,过了一阵喂他吃了药,哄着他睡了。
“出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迟莞给顾历南递了一瓶纯净水,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有些泄气。
顾历南喝了几口水,强撑着对她笑笑,“没事,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衍之。”迟莞欲言又止。
“嗯?”
面对男人温和的目光,迟莞将手伸过去拉他的大手,酝酿片刻才道,“今天在医院这几个小时,我想了许多,你一个人撑起整个公司,不仅要面对外界的压力,更有集团内部的压力,我却只能旁观,什么事情都不能为你分担。”
男人笑着,“然后呢?”
“要不然,我在恒实把工作辞了,然后到公司帮你。”她是认真的,真心的。
顾历南却摇头,当下,并不希望她这么做。
迟莞不解:“为什么?”
他仰头长长呼了口气,才道,“对我来说,你做什么工作,在哪里工作,一点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工作是否开心,自己是否觉得有价值。”
“可是……”
“以往我随口一句让你辞职,不过跟你闹着玩,由衷的,我觉得你呆在恒实挺好。至少,环境很单纯。”
顾历南说完,抬手捏迟莞的脸,笑说,“另一方面,你来精时也帮不了我什么,不过多一些时间见面罢了。你我夫妻感情如此,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说是不是?”
迟莞听完许久,微微点头。
晚点顾历南又回了酒店,迟莞在医院陪着顾国振,到了晚上,有护工陶小米在,迟莞也就放心地回家去了。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驱车离开酒店的时候,身后悄无声息跟着两辆车,那是顾历南派来的。
许董出了事,顾历南不得不担心家人安危。
如果许董是被人谋杀,顾历南脑子里过过无数张面孔,最有可能是谁做的,他心里大概有个答案。
下午他在顾维澈的车上,故意将警方的推断告诉了顾维澈,就是想看他的反应。哪怕顾历南料到顾维澈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把柄,他还是那样做了。
顾历南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肖警官,顾维澈藏得那么深,这就让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许董尸检报告出来,没有任何问题,顾历南让许征和程瑜张罗了后事,把许董安葬在a市最好的墓园。
一个星期后,顾历南成功从董事会踢走张董等人,成为精时集团绝对控股人。董事会上,当他把许董给他的股权转让书拿出来的时候,顾维澈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不可能的,这份转让书极有可能作假。”顾维澈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面红耳赤,眼睛一刻都没开过顾历南手中的转让书。
顾历南皱眉看他,沉思许久才道,“顾总要是有所怀疑,大可以拿去鉴定真假。”
顾维澈仓惶地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可能,明明……明明……”
顾历南笑,“明明什么?明明转让书在车里被人拿走了,是不是?”
顾维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顾历南在说什么,眼中顿时露出慌乱神色,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历南,却听对方说,“许董给我这份是正本,而那天带去见你的时候,他拿的是副本。”
也就是说,监控中,有人在车祸后拉开车门去偷盗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许董手中那份股权转让书。然而,始作俑者却并不知情,许董那份是副本,而正本早就给了顾历南。
一时间,顾维澈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双手用力握着椅子扶手,脸色苍白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顾历南宣布散会,待那些股东陆续散去,这才一步步走近顾维澈。
“车子里被偷的东西,警察查到的,只是许董的一些随身物品,但并没有人知道除那些东西之外还有什么不见了。”
顾历南站在顾维澈身侧,凌厉的目光注视着他,眼神太过摄人,顾维澈并没有直视他。
“从你的反应,好像对我手里拿着的这份转让书很是怀疑,你觉得它不应该在我手里,而是,该在你手里,是吗?”
顾历南有条不紊地说完,顾维澈转开了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历南笑了,“许董再去见过你的当天晚上就遭遇车祸,这会不会太巧合?你知道他要把股份无偿赠予我,一定很恨他,是吗?”
对方恼羞成怒攥起拳头,“顾历南!”
“你的时间很紧迫,你不能让那份转让书落到我手里,但是能制止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得控制住许董。”
“许董太固执了,他从来没有认可过你的所作所为,所以你知道,他不可能听你的话改变主意。”
“所以他得死,只有他死了,只有他手里的转让书毁了,我才没有机会控股整个精时集团。”
说到这里,顾历南咬紧了牙根,眼底泛起深红血丝,“你要他死,你找人撞他的车,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杀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够了!”
顾维澈朝着顾历南大吼,指着他,指尖都在颤,“我警告你,你再在这里信口雌黄,我立马报警告你诽谤!顾历南你得了幻想症,竟然说是我杀了许董,真是可笑!”
说罢转身打算离去,顾历南一抬眼,便看见他额角低落的汗珠。
顾历南站在原处,仰头微阖着眼睛,“顾维澈,凡事有因果,你早晚会遭报应。”
顾维澈扬长而去。
再睁眼,硕大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脑子里那根弦崩了好些天,到这一刻到底是松了。顾历南似乎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一坐下来,眼眶止不住的酸胀。
双肘支在桌面上,他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权利,还是财富,还是那该死的野心,非得摊上一条人命?
隐隐约约还记得,一个星期前的那天,许董去董事长办公室找他。
那天,他对他说,“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衍之,我手里,精时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无偿赠予你。”
如果人在,还要什么股份呢。
宁愿精时集团毁了,败了,也不愿意拿一条命去换取它的现世安稳。
顾历南有了心病,他觉得,他有罪。
……
集团对面的cbd的清吧,顾历南从下午进去就没出来过。
苏慕华去找他的时候,他手边摆着好几个空酒杯。
苏慕华自他身侧坐下,拿了酒瓶就给自己倒酒,“我陪你。”
男人抬眸看她,只片刻,便收回视线,“你有工作,就去忙。”
“我见不得你难受。”苏慕华仰头,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顾历南没再说话。
之后的一个小时,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想对她说,你越界了。
想对她说,除了我的妻子,我不需要任何人陪。
还想对她说,阿莞她,不高兴我身边总有女人。
但他的脑子太沉了,心口太沉了,那些无意义的对白,也就不要说了吧。
下午六点,迟莞来公司接他,人不在,程瑜告诉她,董事长心情不好,在对面酒吧坐一下午了。
程瑜想提醒一句苏小姐也在,又觉得没必要说。
程瑜一个女人,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总能感觉到苏小姐对老板那呼之欲出的爱意,有时又觉得不太可能,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迟莞拎着包去对面酒吧找顾历南,先入眼的,就是顾历南身边穿着菱格衬衫的苏慕华,她走过去,伸手扶顾历南的胳膊。
看他样子就是喝得不少,迟莞皱眉说他,“怎么了,好端端的借酒浇愁做什么?”
迟莞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哪怕是带着几分严厉,也抹不去音色里的温和,听在男人耳朵里,山间小溪般轻柔,想要抓住她。
顾历南没怎么说话,迟莞一拉他,他就起来了。
说要回家。
迟莞点点头,牢牢地扶着他,转头看向苏慕华,“苏姐姐,我们就先走了。”
女人娇小的身型,偏偏要负担高大的男人。苏慕华轻轻扭头,看见那两道踉跄的背影。
迟莞说:“有什么心事跟我说就行了,喝酒多伤身体?”
顾历南说:“知道了……以后,不这样。”
迟莞又说:“我都不相信你了,高兴也喝,不高兴也喝。”
顾历南跟她保证:“不了,真的,阿莞信我。”
“且信着吧。”
“开车了啊?”
“是啊。”
“来接我,给我当司机啊?”
“是啊。”
“阿莞真好。”
人走远了,交织的说话声却似乎还在耳边。苏慕华垂着眼睛轻轻晃着杯里的酒,然后仰头灌入咽喉,炽烈,灼热,几分苦涩,还有几分痛。
……
第179章 我还敢有意见?
夜深了,顾历南酒也醒了。
回到家里几个小时,他不说话,一头扎进书房,迟莞也不打扰他,在楼下忙忙碌碌,做完饭给他端上来。
之后她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单位拿回来的表格,花了些时间才做完。
等她去书房看他,才发现,起先给他端上来的饭菜,一口没动。
他这个样子是不行的,迟莞心里着急,担心他。
“衍之。”
迟莞走进去,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搭在他宽厚的肩头。
男人这才收回失神的目光,抬头看她,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他说。
“你以前不这样的。”
迟莞说这话,声音都哽咽了。她见过无数种表情下的顾历南,开心的,难过的,兴奋的,失落的,亦或是愚昧的,奸诈的。而此时此刻,迟莞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她看不懂的情绪,复杂的,混乱的,而这些复杂混乱的情绪里,一定有一样,是自我怀疑。
迟莞俯身,自他的身后张开双臂搂住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知道,我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
“你不说的,我就不问,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但有时候,如果说出来你要好受一些,不妨让我分担一些。”
迟莞低头,亲吻他的脑袋,“一个人总是闷着在那里瞎想,会生病的。”
迟莞知道许董的离开,爷爷的病重,给顾历南带来了心理上的重创,但是她绝对想不到的,是许董的死,极大程度上有他一半的责任。
其实从客观角度去看,就算真是顾维澈叫人害死许董,也跟顾历南沾不上半点关系,但是如果许董不支持顾历南,不把股权转给顾历南,顾维澈也就不会害他。
有时候人一头钻进死胡同,一时半会儿就不容易出来,哪怕是平时再理智的顾历南。
这些事顾历南不会告诉迟莞,怕她知道后,心理压力比他还大。
许董的葬礼和追悼会,迟莞也帮了不少忙,跑前跑后的,像个打砸小妹。因为对方是顾历南敬重的人,她也想要敬重,在他死后,想为他多做点事。
顾历南心头感慨,他的老婆,他的阿莞,有时着实傻得让人喜欢。
脚尖点地,转椅转了半圈。
顾历南长臂一伸,将迟莞从身后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迟莞绷直了腰身,和他对视,双手捧着他的脸。
她看见他的眼睛里,都是她。
“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以后,每年都去给许爷爷扫墓。”
“好。”
他笑着回答她。
迟莞看他安静又温柔的模样,这么乖巧,反倒不像他了。平时他西装革履,高高在上,哪会像这会儿这么听话。
迟莞看了看他,便去吻他。
两人很快吻在一起,顾历南搂着她的身子缓缓站起来,离开书房回了卧室。
迟莞知道他心头有事,勉强亲热也不会太投入,回房后就让他去洗澡休息了。
顾历南不想让迟莞知道许董的死另有隐情,是不想她知道这世界是有多么黑暗龌龊。
那些肮脏的事情,他一人知晓就够了。
……
“所以你怀疑,你那个堂哥,就是那起车祸的始作俑者,是谋杀许邵明的凶手?”
市刑侦大队某办公室内烟雾袅袅,隔着浓浓白烟,肖警官眯眼瞅着坐在他对面一身矜贵面无表情的男人。
顾历南抬眼看他,“不是怀疑,我敢肯定是他。”
几缕烟雾从肖警官嘴边呵出,他收起之前那副吊儿郎当,摁熄烟头负手走到顾历南跟前,“我想听听你的猜测。”
顾历南蹙唇沉思片刻,逻辑很清晰地跟他分析,“车祸发生后,有人行窃,你们查到的也不过是受害人丢了一块手表,一个玉佛,以及钱包里的现金。但你们不知道,当时车上还少了一样东西,并且那样东西才是行窃者的最终目的。”
“如果那天我没有把许邵明给我的股权转让书拿去董事会,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行窃者要偷的是什么。但顾维澈知道。”
“顾维澈看清楚我手上的转让书,整个人不可控制的变得激动,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从小就是。他能这么激动,是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如意算盘落空了。”
“他没想到我还能拿到转让书,他以为他已经把他毁了。”
“往前推断,许邵明在见过他之后,他就确信许邵明铁了心要把股权转让给我,这样的举动将导致他在精时集团的地位遭到严峻威胁。所以他不能让我拿到许邵明的股份,能让这一切有转圜的机会,就是许邵明得死,并且要让那份转让书彻底消失。”
“所以就有了车祸,所有就有了行窃。”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且这一切都很完美。无牌照肇事车,带着面罩的行窃者,真是滴水不漏。”
说到激动处,顾历南抖着手从烟盒里给自己拿烟。肖警官平静地点燃打火机,递过去。
“谢谢。”顾历南点了烟,伸手摁着眉心。
办公室有片刻的安静,落针可闻。
几分钟后,肖警官问顾历南,“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就那么确信你猜得全对?证据呢?你有没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
顾历南仰头吐烟,“没有。”
肖警官抹了把脸,“还真是滴水不漏。”
在警局待了一个多小时,顾历南离开。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可以指控顾维澈的线索,但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肖警官一天不结案,顾维澈都不可能会睡安稳觉,而肖警官又是个相当固执且喜欢挑战的人,这个案子他一定会继续查下去。
……
阴霾的四月初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月中旬。
这周末难得顾历南两天不用回公司,迟莞想方设法教唆他去附近的古镇度假。
“你看啊,人家那些情侣,年轻夫妻,周末都会驾车到处走走看看。”
说着不忘白他一眼,“再看看我们两个人,结婚这么久了,除了那次去美国待过一阵子,你什么时候陪我外出过?”
真是不甘心。
男人刚洗完澡在一旁擦头发,听她唠叨便笑着坐下来,“你想去哪里,说一句就是了,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
迟莞这才放下手机靠过去,“云灵古镇好不好呀,我看网上好多人拍了照片,挺美的,都成了网红景点了。”
顾历南有点嗤之以鼻,“你都想好了,完全不用问我意见了,直接通知我就行了吧。”
迟莞呵呵地,讨好地挽住他,“你也给点意见啊,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了。”
“不喜欢。”
“……”
迟莞一下就垮了脸,收起笑松开了他,自己到一边待着不想再理他。
男人笑了,手伸过去挠她的脑袋,“看看,口是心非的家伙。刚怎么说来的,还问我意见,我敢有意见吗?”
迟莞斜他,“就周末两天,也只能近距离旅行啊。”
“行了,听你的。”
男人说完就去吹头发了,得到他同意,迟莞立马乐颠颠地开始在网上找攻略。
几分钟后顾历南吹干头发出来,迟莞刚好在订酒店,“你喜欢海景房,还是……别闹!”
顾历南钻进被窝,手已经伸到她睡衣里去了,罩在她浑圆的胸前,“我都行。”
迟莞试图把他的手推开,“你给点意见啊,你看这个……”
“我还敢有意见啊?”
关了灯,把她拉到了怀里,翻身覆上,顺手把她手机扔到了一边,嗓音沙哑,“明天再看,先解决当下问题。”
说罢,俯身吻上她殷红柔软的唇。
迟莞闷闷地呜咽,被他吞入腹中,两只可怜巴巴的小手在空中停顿许久,缓缓地,抚上他宽厚的肩背。
……
第二天迟莞去单位没有开车,因为顾历南说他下午要去接她下班,要去山上老宅看爷爷。
今天上午顾国振就出院了,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医生让他回家静养,切记情绪激动。
中午,迟莞跟何苗一起吃饭的时候,顾历南一身定制西服,高贵冷艳地出现在食堂的大液晶电视上。
新闻里,顾历南参与的市政项目剪裁,他站在最中间,和领导一起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a,“顾董事长,打扰一下,我想问问,之前有传日本山本株式会希望与精时集团合作,这件事是真的吗?”
顾历南:“有这回事。”
记者a:“那么,顾董事长是如何打算,到底会不会考虑对方的提议?”
顾历南:“没有任何余地。不会。”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迟莞收回视线,笑眯眯地吃着餐盘里的玉米粒。她的老公啊,在外面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不易亲近的样子,反观在家的时候,在她面前的时候,真是贱得要死。
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呢。
何苗眼睛还盯着电视,“诶,阿莞,顾哥这身西装好看,衬得他更年轻了,看着只有二十六七岁呢。”
迟莞:“他都三十三了。”
何苗呵呵的直笑,“有钱的人很会保养啊,说说,平时在家顾哥都吃些什么养颜的?”
迟莞有点无语,“护肝片算不算?”
“……”
何苗摸摸鼻子,心说当我没问。
吃过饭,两人一同往回走。何苗饭后困,想回办公室睡个午觉。
边走,边问迟莞,“顾哥答应明天陪你去云灵古镇啦?”
一说这个迟莞就高兴,“嗯,他答应了。”
“那太好了,趁没人打扰,你俩可以好好地来几发,说不定很快就有孩子了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