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婚礼
庚寅年十一月初九,宜订盟、纳采、祭祀、祈福、修造。m.www.uu234.net忌作灶,婚嫁。
吹吹打打的乐声响彻在不大的村寨里,十来个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引来了全村寨老老少少的围观。
“这是谁家成亲啊?”
“花家!”
“啊?花家不是三天前才和人说的亲嘛,这彩礼都没见过呢,怎么就上门迎亲了?”
“我也正糊涂着呢!”
“啧啧,那花家姑娘长得水灵,不至于嫁不出去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跟在迎亲队伍后面,往山寨最角落的农家小院而去。
农家小院的院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门楣上也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一串鞭炮更是支在角檐上等待着宣告喜悦的到来。
院内厅堂里,花柔穿着红彤彤的喜服趴在木桌上睡得正香,吹吹打打的乐声飘进来吵醒了她。
花柔皱着眉头醒来,只觉得脖颈处酸痛非常,一边揉着颈子一边打着呵欠睁眼。
“娘!”
花柔慵懒的姿态骤然僵硬,她不安的惊呼是因为她娘竟然倒在地上。
“娘!”花柔直冲到她娘的身边将她扶起:“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娘!爹,娘昏倒了!”
可是母亲没有任何反应,她脸色苍白根本没有血色,手脚更是温凉无力,甚至连鼻翼都没有颤动……
心中的不安在急速放大,花柔哆嗦着将手指递送到母亲的口鼻前。
几秒后,她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汹涌而出,惊恐又无助地大喊:”爹!爹!你快来啊爹,娘……娘她……”
但,她依旧没有听到爹爹的回应声。
花柔不安地转头朝厅外看了一眼……
为什么爹爹不回应?每次娘有什么不对,爹爹不都是最先回应并冲到娘身边的吗?
花柔慌了,她迅速放下母亲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就往外奔。当她跨出厅门的那一刻,阳光份外刺眼……
她看到了她爹,还有早上赶来参加婚礼的四位亲戚,现在竟然全部倒在地上。
一瞬间,花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腿一软,跪跌在地。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呢喃着,她的心在狂跳,张牙舞爪的慌张带着黑压压的惊惧朝她袭来……
花柔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到父亲身边,她看到了父亲神色安详如同睡熟一般。
“爹!”花柔扑到了父亲身上,使劲儿地摇晃:“爹!”
可她摇也罢,喊也罢,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再一次试探鼻息,那份死寂让她的心如坠寒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转头看向了亲戚们,不甘心地上前一一试探鼻息。
但结果,无一例外。
残酷的死寂在不加掩饰地证明着失去。
“砰砰砰”院门被敲响,礼官的声音带着喜悦:”开门迎亲喽!”
花柔充耳不闻,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失去,让惊惧与疑惑充斥了她整个脑袋。
花柔口中喃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啊!
虽然这桩婚事来的突然又强势,虽然她是有些不情不愿,虽然母亲不肯过多解释,但是她不该在这样的日子,失去了母亲,父亲,亲戚……失去了一个家啊!
“砰砰!”
“开门啊!”
“喂!开门啦!”
院门被敲得震天响,无人应答的情况让迎接的喜悦变成了莫名的不安。
可是,不管怎么敲,院门都紧紧地闭着,院内也没有丝毫的应答。
终于,这份不寻常让迎亲队伍按捺不住地撞开了门。
礼官带着一帮好奇的村民冲进来的瞬间,就全部傻在了原地。
倒地的人,呆滞的新娘,死寂般的空气。
“不好啦!死人啦!”一声尖叫后,场面陡然混乱起来,胆大的村民往尸体前冲,胆小的村民躲去门口,伸头张望。
花柔呆呆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得如无人操控的偶人般一动不动。
礼官难以置信地走到花柔身边:”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是……?”
花柔朱唇翕动,泪珠颗颗滴落:”我……”
她才说了一个字,眼前的世界便摇晃倾斜……
眼看花柔往一边倒,礼官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花柔泪流满面,有气无力:”我不知道……我,我醒来就这样了……”
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为什么她再一睁眼,是这样可怕的一切。
礼官闻言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老四,老五去看看!
身后两个随从立刻去观察尸体,礼官又冲迎亲队伍里的喜婆招手:愣着做什么!过来照顾她!
喜婆撇着嘴来到花柔身边,十分嫌弃地伸出一只手扶她去了院中的石凳上坐好,满脸懊丧地低声嘟囔:”真倒霉,好端端地怎么摊上这事儿啊!这以后我还怎么揽活儿!”
倒霉……好端端地……
花柔的手指哆嗦了一下,眼眸转向爹和亲戚们的尸体,眼有疑惑。
是啊!好端端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爹娘他们是怎么死的?
花柔立时起身想要去父母尸体跟前,但刚一站起来,就被喜婆给摁了回去:“哎呀!你好好坐着,别乱动!你瞧!血都蹭我身上了!”
血?
花柔诧异地低头看自己,这才发现她的喜服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些许血迹。
花柔糊涂不解,下意识的看向刚才扶了他的礼官,果然他的衣袖上也沾染了一点。
这血……哪儿来的?
就在花柔思索答案时,礼官已经来到老四老五身边,关切道:”怎样?看出什么了吗?”
老四一脸为难地摇头,老五倒是抽出了头上的银簪往花柔她爹的尸体走去。
礼官不悦道:“摇头是个什么意思?就没一点头绪?”
老四耸肩答话:“所有人都没有外伤,而且他们的发肤唇齿看起来也并无中毒迹象,唯一能够算是伤口的,就是花家施氏左手食指上有个小小的口子,不过寸长而已,你觉得这能算头绪吗?”
礼官惊讶:“是吗?那……”
突然,心口一阵剧痛,让礼官无法言语,他痛苦无比地抓向自己的心口,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一个”嘶”声就瘫倒在地。
老四见状立刻叫道:“三哥!三哥!”
这突发的状况,让大家都很惊讶,刚把银簪子放在花老爹口中的老五,顾不上拿出银簪子,立刻就往礼官身边跑。
眼见突变,花柔惊愕不已,然而就在此时,她身旁的喜婆竟抬手捂住了胸口,然后闷哼一声就往前栽。
花柔一把抱住了她:”大娘!”
刚奔到礼官身边的老五,闻声又朝花柔这边奔来。
花柔抱着喜婆,声音带着颤抖:“大娘,你怎么了?哎你醒醒啊!你快醒醒……”
老五几乎是扯开了花柔,迅速查看喜婆的情况。
老四扯着嗓子大喊:”老五,三哥他没有外伤,更没有任何表象,但是他……他没气儿了!”
老五翻看着喜婆的眼底,脸色凝重:“我这边也一样,而且她的手也是捂着胸口!像是心悸!”
捂着胸口!心悸!
站在一旁的花柔双眼陡然圆睁!
第二章 煞命妖孽
大喜之日,父母与亲戚们突然身故,花柔被这突然的冲击给击懵了。顶 点 X 23 U S
悲伤无措的她,听到老四老五的话才陡然发觉自己竟然忽视了尸体上共有的姿态信息!这可是找出死因,挖出真相的关键!
花柔立时回想自己看到的画面:捂着胸口,没错!爹爹是捂着胸口的,亲戚们也全都是捂着胸口的!那娘呢?娘刚才是……
她还在回想当时的情形,那查看喜婆状况的老五却突然身体一僵,竟也抬手捂住了胸口,继而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就倒在了喜婆的身上。
本就震惊不安的众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死亡之相吓得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捂着口鼻,噤若寒蝉。
老四此时跳起身来,指着花柔大声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花柔已经懵掉了,面对突然的质问,她本能地摆手摇头:“不是我,我……我什么也没做……”
“就是你!所有碰过你的……”
然而,老四的话还没说完,手也捂上了胸口,他瞪着花柔,表情痛苦而扭曲的抗争着,使劲儿地张大嘴巴试图控诉什么,但终究是一个字都没再挤出来,就摔在了礼官的身上,气绝身亡。
顷刻间,四人的相继殒命,将整个院内的民众惊吓到失魂之态。
他们惊恐,他们不安,他们眼含求生的渴望,直愣愣地全都看向了花柔。
花柔迎着一片眸子,惶惶不安,哆嗦着努力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
“杀人啦!”有人打破了宁静。
“妖怪杀人啦!”有人惊恐地朝外跑。
“别杀我啊!”有人腿软地跪了地。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惊惧惨叫声里,村民们争前恐后地冲向院门,像是要逃离地狱的游魂。
花柔脸色煞白混乱无助,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里接连发生死亡,也不明白大家怎么就突然质问起她来。
但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她爹口中那没有抽走的银簪子。
心头一颤,花柔盯着那根银簪子,向她爹的尸体急奔过去。
一定会有答案,她笃定那支银簪子会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就在她距离花老爹尸体一步之遥处,她被一截木柴打中了脑袋,天旋地转,刺眼的阳光消失了,她坠入了黑暗。
花柔倒在了父亲的尸体上,她的身后是惊恐的村民举着木柴惶惶大喊:”她是妖怪,碰过她、碰过她家人的人都死了!”
……
失去意识的花柔躺在院里地上,她的身边蹲着一位散着头发,披着兽皮,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巫师。
而村寨的寨主和村民们全都在院落外,他们或是爬上院墙,或是挤在院门处,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朝内张望着。
巫师低喃了几句昏糊不清的唱词后,缓缓起身,走向院门处,村民们立时惊恐后退,头戴稚尾的寨主则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
“怎……怎样?”舌头牙齿在打架,出卖着寨主的胆识。
“妖邪附体。”巫师皱着眉头,一脸苦涩。
“妖邪?”寨主的声音完全变调了,身子也变得僵直。
“是煞命妖孽,它专门夺取人的魂魄,如果我们不赶紧将它镇住,整个村寨的人不出三天就会尽数死亡!”
寨主闻言双眼圆睁:“什么?这种妖孽还镇住?肯定要杀了它才对啊!”
巫师摇头:“你杀不了,它寄宿在这丫头的身上,你若杀了这丫头,妖孽会另寻宿主!到时候整个山寨还是无有生机。”
寨主吞咽一口唾沫,两股战战,惶恐非常:”那……那要怎么做才能保住整个寨子?”
巫师回头看了一眼花柔,并未出声。
四周的村民稀里哗啦地跪了一片,纷纷磕头求救。
“大师,请您救救我们吧!”
“大师,我们不想死啊!”
“您行行好,快镇住它吧!求您了!我们给您当牛做马都成啊!”
在村民的求饶声中,巫师慢慢地转头看了看跪地磕头的村民,一副悲天悯地的模样:“办法,当然是有的,就怕你们……狠不下心,坏了法子,那可就……”
寨主急匆匆打断:“大师放心,事关生死,我们绝对不会胡来!”
村民个个点头称是,那虔诚的态度,简直恨不得把心给挖出来!
巫师见状满意地一撩头发:“那你们就去准备我要的东西吧!”
……
山坳里,数十火把的照耀下,村民们齐心协力将一口棺材吊进了刚刚挖出来的墓坑里。
站在墓坑边的巫师清了一下嗓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弟子便冲着远处挥舞了手里的招幡,于是一直等候着的两个村民走了出来。
他们一人拽着一条绳索,将手脚捆缚的花柔拖拽向前。
花柔双眼紧闭,口中塞着布团,人并未清醒。
但,拖行了几米后,身躯与地表的摩擦,带来的伤痕让她隐约有了意识,当她被拖拽着从一个石头尖上划过时,她醒了,是那石头尖划破了她的肌肤,将她痛醒了。
“唔……”嘴巴堵住,她叫不出来,但她却看到了火把闪烁的昏黄里那一双双村民的眼眸。
熟悉的眼眸,此刻看着她被拖拽向前,它们有着畏惧,有着恨意,有着冷漠,就是没有半点儿关切!
“唔唔……”花柔试图喊救命,更努力挣扎,可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冷漠着犹如泥塑一般,无动于衷。
花柔拼命地扭动身体,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但这样的眼神与表情让她害怕,她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试图将她包裹。
不!不!
挣扎,扭动,她努力抗争,可是没有用,绳索将她捆缚地非常紧,她根本挣脱不出来!
而她被拖拽过的地方,却是血色从星星点点渐变成片。
“花柔姐姐……”稚嫩而熟悉的童音突然响起,花柔偏头循声看去,看到的是一只大手捂住了那孩子的嘴……
是巧儿!
“唔唔……”救我!救我啊!花柔眼有期待的看向大手的主人。
孙大娘,快救救我!昨天你和巧儿还在我家吃饭,还说我出嫁时要送我一床绣花被……
但是一双惊惧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她不是你的花柔姐姐,她是妖孽!她会害死我们的!”
什么?妖孽?害死你们?
花柔糊涂了,她什么时候成了妖孽?她又为什么要害死大家?
而就在此时,拖拽停止了,她发现她身在墓坑前,那墓坑里有一口没盖棺盖的大棺材!
这……这是要干什么?
花柔惶恐惊惧,她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一个脸上涂满了油彩的长发男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九首天凤在上,这煞命妖孽夺魄害死寨中之人!今日我等以破煞阵将她毁去,镇魂永生,令她再无法祸害苍生!求天凤保佑阵法大成,寨中人平安无忧!”
长发男人话音刚落,花柔就被人拖下了深坑,几人合力拽着绳索将她丢进了棺材里……
第三章 绝望
不!
我不是什么妖孽!
我没有要害人!
恐惧,带着狰狞将她吞噬。m.www.uu234.net
委屈,无助,让她眼泪翻滚。
花柔扭动身躯,她挣扎;
口中呜呜哼鸣,她求救;
她睁大的双眼,泪水如断线珍珠颗颗滚落……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遭遇这样可怕的事,为什么她就变成了妖孽?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她!
然而,有什么用呢?
围观的村民们已经纷纷下跪,虔诚的向天凤祈求着庇护,希冀着平安,根本没人在乎她的一条小命将在大家的眼前被残忍扼杀。
巫师的两个弟子带着几个村民将棺材盖抬了起来。
那黑色的棺盖如同鬼魅的双手,将她眼前所有的残忍在逐渐掩盖……
不!
不要!
我不要死!
我不要这样死!
花柔奋力地蜷缩身躯,努力想要坐起身来逃离这可怕。
可是绳索将她拽得死死的,她根本逃不掉!
“咔!”
棺材盖上了!
一片漆黑里,绝望与死亡同时碾压在她无助又不甘的身躯上。
“叮叮”
钉子钉入了棺盖,但花柔觉得它们钉进了自己的骨髓,血液,生命……
痛,真的很痛,那是一种生命只能在绝望里流逝的痛。
那是一种永世不能翻身的绝望!
她被伤害,被抛弃,在大喜之日,在父母双亡之后,在自己热爱的家园山寨里被熟悉的村民们活活埋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娘!爹!为什么会这样?女儿要来陪你们了,可是我很痛,我不甘啊……
“咔”,一道光照亮了花柔的双眼。
已经泪流满面近乎绝望的花柔愣住了……
棺材盖上竟然有一个小抽板,它被抽开了!
花柔看到了火把,看到了天空中明亮的星辰,一瞬间,她觉得不那么痛了,好像生命有了喘息的气口,她能活了!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她看着他,双眼满是求生的渴望。
然而,一只竹篓出现在眼前,她还没反应过来,竹篓倾倒,冰凉的一片兜头落下。
“咔”抽板拉上了,她的视界再度一片漆黑,但是她毛骨悚然,因为那些冰凉的东西会动,而且还发出了“嘶嘶”声……
蛇!是蛇!
“唔……唔唔……”
花柔才刚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什么,这些蛇就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啃咬,那痛仿若喷溅的熔岩在肆虐地灼烧她的身躯……
棺材里发出了闷痛的叫声与一下又一下的撞击。
这是生命不甘的挣扎,是对他们残忍的控诉!
可是这些围观的民众却都静默地看着,听着,感受着一条生命最后时刻的无助挣扎。
“哇……花柔姐……”巧儿哭了,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又因为口鼻被捂住而戛然而止。
水汪汪的大眼里是恐惧,是不解,是对这残忍的质疑。
“她不是……棺材里的是妖孽!那不是花柔,你花柔姐姐她早死了……她被妖孽给吃了!”
这回答像说给小女孩听,更像是说给他们自己听。
似乎只有这样,此刻才不是残忍杀戮而是神圣的庇护,是对自己的救助。
巫师开始了吟唱,在晦涩难懂的字句里,两名弟子带着村民将土推埋入坑,将棺材掩埋……
渐渐地,村民们感受不到撞击与闷痛之声了,只剩下死寂的空气中火把在夜风中呼啦啦的给巫师的吟唱作陪。
巫师坐在了地上,像是被吟唱耗费掉了所有的气力般,懒懒地摆了摆手。
弟子走去了寨主身前:“你们回去吧,最后一程我们来!,今夜你们谁都不要再过来,以免有残存的怨念附着在你们身上。”
村民们闻言掉头就走,飞速逃离,寨主都只能仓皇的跟在后面。
顷刻间,这里就剩下巫师和他的两名弟子了。
巫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竟笑了:“等吧!”
……
夜风寒凉,两支火把一左一右的插在墓坑的两侧,两名弟子挥舞着铁锹正把先前掩埋的土铲走。
“师父,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您要的毒体能成吗?”胖点的弟子边挖边问。
“是啊,这才一个时辰,会不会挖开了人还没死透……”
坐在高处休憩的巫师翻着白眼冷哼一声:“你们懂什么!百条毒蛇撕咬,就是大罗金仙也活不了!这一个时辰足够毒血形成且还新鲜,正好让我的宝贝儿吃了提升毒性。”
巫师说完,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布袋的东西回应般地动了动。
两刻钟后,棺材上的土被清理干净,两名弟子一人拿个布口袋,掏出大把的药粉撒在了棺材以及周围,又在自己身上倒了些,这才把棺材盖上的盖板一抽,便提着竹篓等着将涌出的毒蛇们装笼了。
可是……没有动静。
两名弟子惊诧对视时,巫师在高处催促:“别磨叽!快把棺材打开!晚了就不新鲜了!”
两名弟子闻言,不敢耽误,迅速地撬走了钉子,费力地推开了棺材板。
棺材内,花柔面容痛苦地躺在里面,周身爬满了毒蛇,但蛇全部一动不动。
“天哪!这些蛇都死了吗?”
两人惊讶不解,好奇下用铁锨将蛇扒拉两下,果然没有一条蛇还有反应,像是全死了。
不过,花柔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都是蛇的咬痕,而且血正渗出来。
巫师此时已来到棺材前,看到蛇全都死了,自是惊讶疑惑的,但他腰间的布袋动得厉害,再看到花柔身上正在渗血便顾不上思考了:“别急别急,瞧把你馋的……快快,把这些蛇拨开,扒开她的衣裳,我的小宝贝已经急不可耐了……”
两个弟子拨开那些死蛇,为了好扒开花柔的衣裳,掏出匕首割断了绳索,他们正准备动手去扒衣服,且巫师也把袋子的绳口打开准备倾倒,但两名弟子突然极其痛苦地一手扼喉,一手捂向心口。
巫师见状,惊觉不对,仓皇地将手里口袋丢进棺材里,立刻去摸身上的解毒药,但是他刚摸出一个小瓶,自己也开始痛苦地扼住喉。
巫师惊骇恐惧地拔开瓶塞,急于倒出药来解救自己,可两个徒弟相继倒地时偏偏撞到了他,倒出的药丸从他的嘴边滚落不说,手里的小瓶也落在了地上。
巫师干忙跪地去捡,他不想死,他抓起了小瓶往嘴里倒,小瓶内一颗药丸都没有,他丢了药瓶,想要去捡落在地上的药丸,但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倒在了地上,嘴巴离泥土中的药丸不过寸许,他使劲儿地伸出舌头,想要够到那颗药丸,可是舌头刚伸出来,就再也动不了了。
他死了,死在了棺材旁,双眼圆睁,舌头吐出,嘴脸难看。
而此刻,丢在棺材内的布袋里,一条翠绿的蛇吐着信子窜了出来,看到花柔胳膊上的血毫不客气地上口咬。但这一咬,它的身子扭动了几下,就成了一条死蛇。
一片静谧里,满脸痛苦的花柔突然睁开了双眼。
第四章 活下去
花柔醒了。顶 点 X 23 U S
她的意识里前一秒是被绝望包裹的疼痛,而这一秒,她是困惑地生还。
她坐了起来,因为绳索已断,她终于不再是无力反抗。
她扯出了口中的布团,大口呼吸着空气,咽喉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呛咳起来,她茫然无助,下意识的从棺材里往外爬……
“啊!”一堆的死蛇中,倒着三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要将她活埋的那个巫师!
受到惊吓的花柔身体瘫软在棺材里,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个人也死了,但是很快她意识到,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哆嗦着,手忙脚乱地爬出了棺材,带着一身的血口子,仓惶地逃离了这里……
花柔朝着家的方向拼命奔跑。
她神色慌张,惊惧不安,呼吸急促,脚步更是踉跄。
夜色里,她看不清脚下的路,摔了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可她连痛都不敢叫,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冒出来,冷漠又残忍的将她再送回墓坑里。
所幸的是,深夜,整个山寨里早已闭户无人游荡,她跌跌撞撞地从后门冲进了她家的小院里。
刚把门关上,她就无法抑制的跪地呕吐。
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心在狂跳,她的五脏六腑倒海翻江般地恶心着!她真真切切地感受了生与死,更感受到了什么是无助。
“哇……”不可抑制,她大哭起来。
爹娘身亡,自己被人当作妖孽,又是活埋,又是蛇咬,她的身心满是创口,那些不同的痛在撕扯着她的意识……
然而此时,她闻到了呛人的烟火味道,起身抬头就看见前院的上空,有黑烟在翻滚……
“爹!娘!”花柔顾不上害怕,她撑起身来,往前院冲!她爹娘还有亲戚们的尸体可都在前院!
花柔一冲进前院,就看到火光冲天。
花柔冲到父亲的尸体前,拽着他的尸体就往屋里拖!
汗水,泪水,血水都在滴落,她咬着牙,使劲儿地拖拽着,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终于让爹爹的尸体与母亲的尸体靠在了一起。
花柔瘫倒在了父母的尸体跟前,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院落里,火舌正肆虐地摧毁着她的家。
花柔伸出双手,搂抱着她的父母,流着泪默默地看着。
她想起了小时候,就在这个院落里,娘在教她用茅草编兔子,折蚂蚱,而她爹就在一旁晾晒草药,一家人偶尔目光相触,都是会扬起甜甜地笑容。
可是……
花柔抽泣着低下了头:这样的其乐融融再也不会有了呢……
花柔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她放弃了逃生,她打算就这样陪着家人一起去,但是她却想起了昨夜的事……
她坐在床角抽泣,娘却拉上了她的手。
“小柔,别哭了,你早些嫁了也好……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明天就让我出嫁?”
娘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听好了小柔,咱家后院柴房里的南墙脚下,有个洞,那里放着娘看重的东西和积蓄。”
她不解,她糊涂,为什么娘和她说这个?
“如果有一天,爹娘不在你的身边,而你……无依无靠,就记得拿上里面的东西离开这里,找个远离这里的地方过你的日子……但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这辈子都不可以往蜀地去!更要……远离一个叫唐门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花柔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眼爹娘的尸体,看了眼烧着的院墙,起身往柴房去。
在母亲交代的地方,花柔翻找出了一个包袱,她迅速打开,里面是两身衣服和一个漆盒。
火石,一袋子铁钱,半把珠花簪子,一把匕首,还有一条绣花腰带。
这……
花柔看着漆盒内的东西有些迷茫,但很快她把腰带拿了起来,因为她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
几息之后,她将除开腰带外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的包好了背上,抓着腰带迅速地冲回了前院院落里。
院落里,火势不小,她不管不顾地冲到了亲戚们的尸体前,拿着手中的腰带和他们的腰带对比。
浓烟,大火,呛人又熏灼的眼泪直流,她强忍着对比,发现四位亲戚的腰带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和图案,而她手里的这条,除里图案有所不同,其他都是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的腰带都是红色的水滴,而母亲的则是白花藤萝?
飞舞的火星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烧灼的疼痛和焦臭味让她意识到这里不能久留。
花柔迅速起身冲回到厅内,此刻火势已经蔓延进来,门窗皆被熊熊烈火沾染。
她冲到父母身边,从包袱里翻出匕首,将父母的发丝各自割下一缕来,装进了随身佩戴的平安福袋里。
“爹,娘,女儿一定会弄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你们,为你们报仇雪恨!”
花柔跪在爹娘的尸体跟前,磕头三拜后,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奔了出去往后门跑……
爹,娘,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一定!
……
母亲交代的话,让花柔有了求生的**,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她得活着,只有活着爹娘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只有活着她才能找出真相来,为爹娘报仇!
她拼命地跑,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她记得爹爹说过,翻过了燕子岭就离开了这座山寨,她自然是先离开这把她当作妖孽的地方。
穿越山林,淌过河流,翻山越岭,她不敢停歇。
饿了摘野果,渴了喝山泉,那些蛇咬的伤口发痒,就摘草药涂抹救治,累了就找棵树杈爬上去眯一会儿,大雨滂沱就躲在洞穴里捏着平安福袋发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一直前行的花柔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城镇。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地的一座府邸中,一名侍从惶恐不安地跪在了竹帘前:“爷,出了岔子,唐蝶……没能带回来。”
竹帘内,一颗云子被重敲在棋盘上。
侍从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抢言道:“不过,祈王那边,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定能得手。”
侍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主人的反应。
不多时,竹帘内传来主人的声音:“这个你要是也办砸了,我可要你的项上人头!”
第五章 呵,又是她
南川县,是一座夹在楚地与蜀地之间的边境之城。www.uu234.net
因为楚国所用铁钱,在其他地域不能流通的原因,来往的客商们只能在此处换取大量茶桑带走出境,故而这座县城热闹程度堪比都府。
从未走出过村寨的花柔,随着人流稀里糊涂地进入南川县后,就被入眼的一切给整懵了!
楼檐角**错而精美的楼阁高大威猛;货品琳琅的集市里吆喝声此起彼伏朝气满满;华衣锦服的人们来来往往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原来,村寨以外的地方这么夺目和绚烂啊!
花柔惊奇不已,但也不免困惑:娘说外面的世界可怕残忍,可这明明看起来……挺好的呀!哪里可怕?哪里残忍?
“枣糕!刚刚出笼的枣糕!香甜可口喽!”
听到吃的,这半个月勉强果腹的花柔,顿觉肚饿,口水滴答,循声上前问了价,掏了钱,捧着新鲜热乎的枣糕,张嘴就是一口。
“啊呦呦……”枣糕又烫又黏,一口下去黏了花柔的上颚,烫得她止不住地叫唤,却又舍不得吐出来,顿时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哎呦!姑娘!你得慢慢吃!这可心急不得!”摊主好心提醒,花柔哭笑不得的点头回应不是她不想慢慢吃,实在是太饿了。
花柔张大嘴巴,仰头冲天,使劲儿地吸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劲儿来。
枣糕不大,再是慢慢吃,也就几口的事,吮去指尖上最后一点残渣,意犹未尽的花柔摸了摸钱袋,放弃了再买一块的想法。
一枚铁钱一块,不贵,但是她的钱是有限的,在找到出路前,必须节省,所以她还是吃点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食物吧。
不过,出路……
花柔有些迷茫。
“胡帽胡帽!达官贵人的最爱,东都城贵妇们人手一件!”
不远处酒楼门前的吆喝吸引了周遭的人涌过去,花柔好奇也凑了过去。
胡帽,形状各异又五颜六色,它们缀着珠串,结着缨穗,插着羽毛,漂亮的让花柔忍不住拿起一顶戴着头上,根本没察觉,有一只手正伸向她腰间的钱袋。
“啪!”一枚云子疾速地打在了小偷刚碰到钱袋的手上。
“啊!”一声惨叫,让花柔惊讶回头,就看到身边的男子捂着手指,脸色涨红扭曲。
“你怎么了?”花柔关切询问,那男子狠狠地瞪了花柔一眼,捏着手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花柔一脸莫名,但她注意到了地上的白色云子,好奇地把云子拾起来,对着阳光看,晶莹剔透。
这圆圆的石头可真白啊!
“年轻人,咱们早有规矩在前,十个子破此局才有彩头,你这……可就先少一子了。”
酒楼二楼的雅间内,老者一脸笑容地出言提醒。
站在窗前的男子,重新抓起一枚云子,看着楼下那个举着云子对天张望的姑娘,音平声冷:“无妨。”
老者闻言毫不客气地置下一枚黑子,男子转头只扫了一眼棋盘,便落下了白色云子。
老者脸色瞬变,再放一子,男子不假思索地又放下一子后,老者有些犹豫,他扯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一子。
男子略有失望地看了一眼老者,拿起云子一放,声音凉凉:“破”。
老者瞪眼道:“不能!”
老者非常自信地抓起一枚云子,观察局面,而男子转了头--这盘棋对他来说已经到此结束了。
他扫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那个试戴帽子的姑娘已坐在了汤饼摊前,正狼吞虎咽般地埋头吃汤饼。
男子的眉微微蹙起:这吃相……太难看了。
老者拿着云子迟迟落不下去,脑袋上汗水也不断地沁出。
终于,一滴汗落在棋盘上,老者无奈地垂下了手:“看似未到绝路,却步步困顿,你赢了。”
老者丢了手里的云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包,不舍地摸了摸,递了出来:“它是你的了。”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抬手一摆,站在他身后的中年随从上前一步:“你收着吧!我家爷对它没兴趣。”
雅间内,另外一个年轻的随从则拉开了雅间的门,冲外面一指。
老者见状很是意外,但脸上不禁扬起了感激之色,当即收了东西起身作揖:“多谢公子,既然如此,老朽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今日的茶酒老朽腆脸招待。”
男子并未搭理,中年随从冷脸道:“不送。”
老者走了,年轻的随从一关上门便嘟囔起来:“这也配叫珍珑局?爷用了三个子就把他困死了……”
此时男子转头不再看楼下街道,而是端起手边的茶,慢慢送入口中喝下后,手指一勾。
中年随从咳嗽了一声,一个身影从窗外翻入雅间。
“飞云哥!”年轻随从眼有兴奋地招呼,飞云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就贴着男子低声汇报。
“公子,如您所料,南川兵力已于府衙中暗藏埋伏,队列所行之处皆有重兵身着百姓之衣潜伏。”
中年随从和年轻随从闻言对视一眼,忿忿地捏紧了腰间佩剑。
“他怎么能这样对爷?”年轻随从忍不住低声喝骂:“要不是爷帮他……”
“柱子!”中年随从喝止年轻随从的妄言,对他轻轻摇头他可不想在主子的伤口上撒盐。
“你干嘛不让我说!”柱子委屈极了:“大川哥,难道你觉得他做的那叫人事儿?他们可是……”
大川上前两步捂住了柱子的嘴,用眼神强行示意他闭嘴后,两人一起看向了他们的爷。
此刻,男子不疾不徐地品着茶,像是沉寂在茶韵之中,完全置身在外。
待茶杯归于盏碟,男子理了理衣裳,风淡云轻道:“都安排好了?”
“是,我们的人会在未初末刻到达南川县衙,而他们也会在那个时候开始行动。”飞云站得笔直,眼中充满自信。
男子起身:“租车,出城。”
男子一行四人刚从酒楼走出去,就听到对面汤饼摊的小二大嗓门道:“潭州?姑娘,你是想说长沙府吧?”
走在最后的柱子闻言不禁朝汤饼摊看去。
花柔摆手:“不不不,不是,是潭州!”
摊贩挠挠头,伸手指方向:“小姑娘,往左,头一个坊内就是车马行,那里有车马通往各处,你去那儿打听吧!”
“哦,谢谢你。”
花柔声如银铃,欢快地从男子一行人身边跑了过去。
男子看了花柔一眼,带人向前。
“潭州早改长沙府了,这姑娘是傻子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柱子刚嘟囔出声,走在男子身旁的飞云便回头低声斥责:“话多。”
柱子瘪了瘪嘴,低头向前,一行人便也往车马行所在的坊间走去。
花柔之所以要去潭州,是她在吃汤饼时,听到邻桌的人提到了姨妈,这让她想起了母亲曾提过她有个姨妈在潭州,嫁给了一个大将军。
我去投奔她,大将军姨爹应该会帮我弄清楚爹娘的死因吧?
花柔怀揣希望的去找车马行,但是回字型坊间里一模一样的数个门店,让她不知道该进哪个,只能绕圈观察。
“这姑娘真是个傻子,不进来租车,绕什么圈啊!”
飞云已经进去租马车,他们就陪着主子等候在门厅里,柱子看不懂花柔的行举嘟囔了一句,一直低头看着手中叠成方块绢帕的男子抬头扫了一眼外面。
呵,又是她。
但此时,有两个人站在了花柔的面前。
“坏了!”柱子皱眉咕哝了一声,大川也握紧了拳头:“这帮下三滥的玩意儿居然又出来骗人,真是祸害!”
柱子看不下去,迈步就往外走:“不能让这姑娘被卖了,我这就去……
“别多事!”飞云走了进来,拦着了他。
“可是……”
“爷出城要紧!”
只五个字,柱子便垂下了头,不再坚持。
男子的眉头轻挑了一下,看了一眼花柔跟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面色沉沉地捏紧了手里的绢帕:“走吧!”
四人出了车马行后,三名随从对视一眼,飞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第六章 蠢货
南川县的府衙前,早已聚集了许多官员。m.www.uu234.net
两个月前,楚王病危,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会有一位公子前来此处管辖这与蜀地、长和两处接壤的西南边境。
只是所来者会是谁尚未可知。
半个月前,楚王薨世,二公子马希声继任接管了藩镇,他们很快就接到了消息,祈王,也就是时任镇南节度使的四公子马希范将会成为此地之主。
今日,是他到南川接管所辖境地诸事的大日子,辖区内的大小官员自然前来道贺奉职。
不过,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神情紧张,即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也都时不时地向街口张望,又往四周打量。
“什么时候了?”
“初未了。”
领头的两个官员眉头紧皱着。
“祈王的仪仗队应该是已到城外了吧?他不会察觉……吧?
“不会,杜将军早放了人在祈王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将军掌控之中!况且,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可连城门处都没放人呢。”
两人此时一起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杜将军。
杜将军扶着腰间的马刀,正低声同身边心腹招呼:“警醒点,虽然我们已经掌控了他的行踪,但祈王聪慧,万万不可大意。”
心腹一脸谄媚之态:“将军放心,天罗地网已布,祈王今日必成阶下囚。”
杜将军吐了一口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
一辆马车驶向出城的队伍,跟在马车两侧的大川和柱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茶肆里。”
柱子听到大川提示,瞟了一眼茶肆里看似喝茶歇脚的几人:“九个,还好,不算多。”
“别大意,兴许暗处还有。”
“知道,诶?你看前面,是那个傻子。”
大川闻言看向前方,就见出城队伍的尾巴上是个斗式的马拉车,里面坐着好四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花柔。
“别管她了。”大川皱眉沉声地嘱咐了一句,柱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赶着马车就这样默默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马车内,男子手中一直紧捏的绢帕展开了。
“杀身之祸,不可不防,去蜀地凭珠花寻唐门,可保平安。”
绢帕上,娟秀的字体有一些潦草,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男子的眉宇间浮着一丝愁色。
这是出路?还是……圈套?
片刻后,他将绢帕合上,摸出了珠花细细端详,那盯着的姿态像是要从中找出答案一般。
这是把半截珠花,白色的五瓣大喇叭花正在绿叶中妖冶妩媚。
倘若花柔看到这珠花一定会尖叫出来,因为这半截珠花和她娘留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显然这两个半截珠花原是一支的。
“这真耽误时间!”
“是啊!”
听到车外随从的声音,男子掀开了车帘。
“什么情况?”
“那个守城的死胖子设了赌局,每一个出城的都得和他先对赌一局。”
“猜枚,猜错的,不许过。”大川低声补充。
男子皱眉,看向前方城门下,果然那里支着一张桌子,一个胖成球的守将正笑得开怀。
男子目光收回时,掠过了前方,然后他眉头微挑。
是她?
他看到了花柔,也看到了车辕上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人牙子是的,前几天他们就因为撞见这两个混蛋拐卖少女而出手教训过,可当时他们跑的太快,他又懒得纠缠,就没搭理,结果……
男子放下了车帘,懊恼地苦笑了一下:搭理又能怎样?这世道我能救几个?况且,我不过一个泥菩萨。
将绢帕和珠花收进了袖袋里,他摸出棋盘,意兴阑珊地随意摆弄云子,然而才摆了两下,就听到了前方那两个混蛋的议论声。
“娘的,这我们怎么可能猜对?”
“是啊!要是猜单双,还有一半机会猜中,现在居然是要猜对数字,我的天,那一把云子怎么可能猜中?”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怎么会猜不中呢?数清楚余下的不就猜得对了吗?”
银铃般的女子声音让男子脸上的轻笑微僵,他抬手掀起窗帘一个角,看向前方。
此刻坐在车斗里的花柔正面露笑容,十分认真地分享着自己的发现。
“你们看,那兵大哥的手边始终就是那一堆白色石子,快到我们的时候,只要弄清楚一共有多少个,数清楚外面的不就知道里面有多少了吗?”
两个混蛋恍悟般地一起拍脑袋。
“小姑娘,你挺聪明啊!”
花柔甜甜地笑,脸上有些小得意。
后方,柱子和大川对视一眼,齐齐地无力摇头加撇嘴。
男子放下了车帘角,心里只有两个字:蠢货。
……
“报!祈王仪仗到!”
斥候飞奔唱音后,官员们立刻整理官服。
远处一支车马队伍缓缓向府衙而来。
杜将军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扶着马刀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
出城队伍,在无有例外的全部失败后,终于到了花柔她们。
花柔在前一个人猜枚时,迅速数了云子数量。
所以混蛋之一上前时,她很好心地扯了扯人家的胳膊低声耳语:“三十二个。”
那人立刻上去猜枚,此时后面马车的窗帘撩开了一个缝。
守城胖子随手扣了一些云子,让那人猜,那人数了云子后小心翼翼地报数:“十三个!”
守城胖子抬手开碗,就在这一瞬间,马车车帘撩开的缝隙里,一枚云子飞射而出,打进了云子堆里,快准稳的根本无人察觉。
守城胖子一数:”错了,是十四个!”
人牙子愣住了,花柔有些激动地从车斗里翻出来,冲到了跟前:”怎么可能是十四个?明明是十三个啊!”
守城胖子扫了花柔一眼,指了指桌上的云子:“自己数!”
花柔一数,还真的是十四个。
“肯定有人耍诈!”花柔不假思索的一句话,吓得人牙子立刻抓了她胳膊往后扯:“别胡说!”
人牙子赶忙对胖子道歉:“是我们猜错了……”
花柔梗着脖子:“哪里错了?明明一共三十二个石子,外面有十九个,里面肯定就只有十三个,现在居然多了一个,这不是耍诈骗人吗?”
守城胖子闻言大怒:“混账!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污蔑我出千?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抽她十鞭!”
守城士兵立刻动手来抓花柔,花柔害怕地迅速后退,刚退到了后面的马车边上,守城士兵就冲上来,推搡开了马车边上的两个随从伸手去抓她。
大川和柱子忍住出手的冲动,各自挂着胆小怕事的怂样,立在一旁等着花柔被抓走。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花柔竟然抬起双手抓向了马车的窗口,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放开我!明明是你们耍诈骗人,为什么还要抓我打我?你们不讲道理!”
士兵才不会和花柔废话,他们卖力拽扯花柔,花柔努力把自己留在马车边,挣扎拽扯中,她手一挥把车帘给抓开了,登时和车内的男子四目相对。
“公子,救救我!”
车内的男子,英俊非凡,花柔觉得他一定会伸张正义,出手救自己。
但是……男子却伸出两根手指去掰她抠住车窗的指头……
第七章 运气好
花柔瞪大了双眼。m.www.uu234.net
什么情况?这么好看的人,居然要见死不救吗?
“公子,你……”
刚掰开两根指头,花柔反抓他的胳膊,男子缩手,花柔只抓到了他的衣袖,但她就是死拽着不放。
大川和柱子见状不得不出手,但他们刚伸出手,就听到“嗤啦”一声响!
他们爷的衣袖被扯掉了……
一时间,场面尴尬,随后抓着半个袖子愣住的花柔就被守城士兵给拽走了。
男子看了眼少了一只袖子的胳膊,默默地把手缩回车内。
“爷,您……”
男子嫌恶道:“快走吧。”
车帘拉上,大川看了一眼从茶肆里走出来靠近他们的几个人,状若不察地走到桌边,可话还没说出口,那胖子一脸怒色地摆手:“回去回去!老子这边没收拾完,谁都别想出去!”
大川只得退回去。
守城胖子一脸不悦地看着手下把花柔往城门口的立柱拖。
而从茶肆靠近过来的几个人,回望了茶肆一眼,得到茶肆内为首者点头后,全部留在了原地。
……
“恭迎祈王!”
杜将军立在马车前,率领着众官员对马车行礼,然而没有等到祈王的回应,也无人下马。
杜将军蹙眉抬头看着马车大声道:“下官等人恭迎祁王!”
马车内依然毫无动静,杜将军眨了眨眼睛,突然直身冲向马车。
马车边的小厮立刻伸手阻拦:“杜将军,我家王爷路途劳累,恐在休憩,还请大家多等等吧!”
“王爷既然这么疲惫,更应该尽早进府衙休息才是。”杜将军气势逼人地冲马车大声吼道:“王爷,请下车!”
马车内依旧无应答,杜将军眼里精光一闪,抬脚踹开小厮,直接动手掀开了车帘,马车内,一个人被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布团。
众官员惊讶出声,杜将军一愣,扯掉那人口中布团:“王爷呢?”
“跑了!前几日就敲昏我跑了!”
杜将军脸色大变,转身招呼:“来人!传我命令,速封四处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杜将军跃上马匹,潜伏各处的士兵此时也全部涌出,跟着他朝城门急奔。
……
花柔试图挣扎,但一个弱女子怎么对抗的了两个士兵?最终还是被士兵拖到了城门口的立柱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而不察,手里始终攥着那节衣袖……
“哇!哇!”
远处有聒噪的老鸦声响起,大川和柱子的神情立刻浮现不安与急切。
完了!那边已经败漏,再不出城只怕……
“给我打!”守城的胖子此时高声喝令,可怜的花柔被死死地摁在立柱上面,一名士兵拎起皮鞭奔到她身前,举起鞭子就要开抽……
“住手!”
守城胖子眉头一皱:“谁喊住手?”
“我!”
男子下了马车,走到守城胖子面前,将一袋铁钱放在了桌上。
“大人,我们是做生意的买卖人,错过了时间送不到货,怕是无法交代,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先出城而后您再慢慢打。”
守城胖子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被摁住的花柔,再看看桌上那钱袋子,冷笑一声。
“可以啊!猜对三把我就让你们过去,错一把,人不能过,钱,还得给我留下!”
男子没有犹豫:“好”。
守城胖子伸手把桌上的云子全部拨去了一边,然后从腰间的干粮口袋里抓出了一把炒米洒在了桌上。
“猜这个!”
大川和柱子见状,不禁脸有怒色,周遭人更是发出惊讶之声。
云子那么大,还好数一些,这炒米又小又密,堆叠在一起怎么数?这不是摆明了人别想过,钱还得留下吗?
可是男子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悦,他扫了桌上那一把炒米,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我运气向来比较好,万一有幸猜中,大人你可不能生气啊!”
“呦,口气还挺大嘛,你要是三把都猜中,这儿的人我统统都放过去!包括那个死丫头!”
守城胖子说完又抓一把炒米放在桌上,伸手就要去抓碗来分拨,男子此时咳嗽了两声,抬手掩口时,袖子带起的风把堆在一起的炒米扫开些许,他眼扫过那些炒米。
守城胖子用碗随便扣了一些,盯着男子:”猜吧!我扣下了多少?”
男子扫了眼余下的炒米:“七十二。”
守城胖子当即开碗数米。
被摁在立柱上的花柔和身边的三个士兵,一起伸长了脖子关注着赌局。
结果,不多不少,整整七十二粒炒米,让围观的众人发出了惊讶之声。
“这,这……”守城胖子觉得不可思议。
男子却是客气地一笑:“运气不错,请继续吧!”
“我的天哪,他怎么猜对的?”
“他不说了吗?运气好,蒙对的。”
花柔听着身边两个士兵的对话,忍不住摇头。
蒙对?这绝不可能!
此时众人又一次发出了惊讶之声。
“又对了?”
“对了!他……他怎么知道里面有八十一颗?”
花柔没忍住冲着身边的士兵说道:“数清楚外面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啊!”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士兵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废话!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一共有多少颗?怎么能这么快数清楚呢?”
花柔和三个士兵一起茫然了……
对啊,这么快数清楚,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花柔觉得不可思议,而此时男子轻声说到:”三十六颗”。
守城胖子盯着男子慢慢打开碗:“数!”
一旁的士兵立刻数米,然后他看向男子,眼神惊愕地如同见鬼:“三十六颗,又,又对了!”
守城胖子脸色登时大变,他盯着男子:“你叫什么?为什么把把都能猜对?”
男子微笑:“在下慕君吾,一直有些赌运。大人,您不会出尔反尔吧?”
守城胖子忿忿道:“老子说到做到!”
守城胖子话音刚落,此时一名士兵在城楼上大喊:“杜将军回来了!”
守城胖子闻言立时慌张大喊:“快快快!拿走,都拿走!动作快点!”
慕君吾此时伸手把桌上的钱袋抓起塞进了守城胖子的手里:“多谢大人,那我和这些人都过去了。”
守城胖子这会儿哪顾得上他啊,何况还有钱拿,立刻放行:“走走走!都走!”
慕君吾转身对众人道:“大人言而有信,让大家出城了!”
众人本来因为无法出城而一脸愁容,听到招呼,立刻热情高涨地拎东西就走。
慕君吾迅速回到马车里:“走!”
此时,远处茶肆里的人全部起身,走向了城门……
第八章 先把她卖了
“放开我!大家都可以走了!你们要说话算话!”
花柔大声地喊着,守城胖子尽管不悦但还是摆了手。m.www.uu234.net
花柔终于解脱,她攥着那半只袖子就往那好看男人的马车跟前跑,而马车已经开始向城门外驶去。
远处一行人骑马赶来。
茶肆里的那些人也混进了出城的队伍里。
花柔终于追上了那人的马车,激动不已的拍着马车。
“公子,谢谢你帮了大家,帮了我!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啊?给我说说好吗?公子……
大川一脸怒火地冲花柔喝道:”爷救了你还不快走,这里裹乱什么?”
花柔委屈道:”凶什么嘛!我只是想谢谢你家公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车帘拉开了,慕君吾一脸无奈地冲花柔说到:“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怎么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吧!”
帘子再次拉上了。
花柔一脸茫然地立在原地,看着马车从身边跑过,驶出城门。
此时人牙子跑到花柔身边,一手拽了她的胳膊:“别愣着了,上车,走!”
花柔被拽上了车,很快他们就出了城,花柔的手里依旧攥着那半截衣袖,但表情呆滞。
而此时远处那支骑行队伍也已飞奔到了城门前。
“封门!禁止出城!”
急奔而来的士兵在杜将军的喝声中,迅速地驻扎在了城门下,开始封门阻拦,一些刚出城门的百姓被硬生生地拖拽了回去。
已经出城的民众见状朝前奔跑,他们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使得骑马奔到城门前的杜将军无法看得真切。
守城胖子有点懵,他迅速朝杜将军跑去:“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
“少废话,彭三,我问你,可有看到祈王出城?”
“祈王?”
守城胖子一脸懵,杜将军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幅窄条画像展开:“有他吗?”
画像上的男子英俊非凡,和刚才那个有赌运的人非常像,不过……
守城胖子一脸认真地摇头:“没有,没见过。”
杜将军再度看向城外一堆急忙离去的人影,注意到里面有个车队:“那车队是……”
“哦,那是个商队,没什么特别。”守城胖子浑不在意的作答,可杜将军双眼一眯高喝道:“来人啊!把那个车队给我拦下!”
杜将军一声令下队伍立时冲出,守城胖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士兵们呼啦啦地冲上去将一众人和车都拦住,慕君吾所在的马车正好夹在中间,若要前行,只有强冲。
大川柱子见状试图强冲,慕君吾却拉开帘子摆手制止了他们。
两名随从只得屏气忍耐,而慕君吾则安稳地坐在马车内,听着杜将军骑着马儿一步步地靠近。
杜将军亲自查验着每一辆马车,手里的长剑不时的挑起这个,拨拉着那个查看。
随着马儿的逐渐靠近,大川和柱子的手,已经摸向腰间与身后,他们做好了为主子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杜将军认真扫看着车队里的一张张脸,他骑着马儿越来越靠近慕君吾的马车,当他的马儿再向前一步,就会看到慕君吾的脸时,一声高喊在城内响起!
“报!北门发现疑似之人!”
杜将军闻言立刻调转马头,此时斥候骑马已奔到近前:“将军,北门拦下一人,外穿布衣内里是麒麟宫锦……”
杜将军双眼发亮:“可扣下了?”
“跑了,向城北跑了!”
“废物!全体都有!都给我往北门去追!”
杜将军高喊着纵马而去,众人立刻回撤,留下一堆人和马车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名随从暗松一口气,神情缓和一些地看向了男子,男子却没有任何表情。
“老大,现在怎么弄?”
将军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守城士兵看向了胖子彭三。
“没看将军已经抓人去了吗?这些人还留着干嘛?走走走!”守城胖子一脸不耐烦的摆手。
于是,士兵吆喝大家离开,马车便载人离去。
此时茶肆里五个已经出城的人回头张望还未出城的四个人,未出城者中为首者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五人当即离开,余下的人则留在了城内。
……
花柔坐在车斗里,一直回想着那男子的话语。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被人卖了?卖了!难道这些人是……
花柔扫了一眼车辕上驾驶马车的两个人,扯了扯身边少女的衣袖:“姑娘,你去哪儿啊?”
“cd府。”
花柔一听傻了眼:“cd府?那是哪里?”
“cd府你都不知道?蜀国的国都啊!”
花柔更懵了:“蜀国?”
“你干嘛一副惊奇的样子,难道你不去那里吗?”
此时车辕子上的两个人牙子对视一眼,将马车停下,其中一个并没有拿腰上挂着的水袋,反而是拿了车驾上挂着的水袋。
“我是去潭州啊!”花柔很困惑,她根本不知道蜀国和潭州有没有关系。
“潭州?潭州在楚国啊!你刚跟着我们出了南川城,这可就出了楚国了,还怎么去潭州?再说了,潭州早就改作长沙府了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把她们送到cd,车子就会载你去潭州,也就是长沙府……”车把式将水袋递到众人面前:“来来来,都喝点水,喝完了,我在前面小溪里打点水,等下进山可不好打水!”
车上的几个姑娘闻言接过了水袋,轮流喝水,花柔冲着那人问到:“潭州在楚国啊,你把我弄到蜀国来,这不绕远路了吗?”
“这怎么能叫绕远路呢?送了她们我们顺路从四平关进楚,直接就到长沙府啊,就是你要去的潭州!这还近便些呢!”
花柔看着他,眼里有些怀疑。
“我说你这丫头,答应送你去的十个铁钱你可还没给我呢!咱们说好了送到了你才给,我这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收到的人,难道还能骗你了?”
此时水袋也递到了花柔面前,那人牙子催促道:“赶紧喝点水,我还要去打水呢!”
花柔本来不打算喝的,但看到人家正看着自己,她拿起来假装喝了两口,趁着擦嘴时,把水全吐在了袖子里,并迅速地把手背去了身后。
车把式拿走了水袋,马车又向前走了。
花柔转身又问身边的少女:“四平关在什么地方啊?”
女孩摇摇脑袋,竟身子往前一栽晕倒了。
花柔一愣,此时她身边另外两个女孩也相继摸着脑袋倒下,花柔见状果断闭眼往下一趴。
两个男人见状,相视一笑。
“这个毛丫头话可真多,幸好我们备着蒙汗药。”
“就是!翻过了山,就先把她卖了,省得添乱坏事。”
“好。”
马车向着山路前进,趴在大家身上装晕的花柔,惊悸到浑身发冷。
天哪!他们是人牙子!
怎么办?我是不是现在就跑?不,我跑了,她们怎么办?我……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九章 怎么又是她!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马车也驶入了山路。顶 点 X 23 U S
趴着装晕的花柔偷眼注意着闲聊的人牙子,慢慢地伸手,从自己的行囊里往外摸匕首。
心跳得咚咚作响,但她一直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别怕,你可以的!只要他们不发现,你就有机会!
一点一点,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匕首终于给摸了出来。
花柔将匕首攥在手中,觉得有了一线希望,她静静地等着,等着天色又暗了一些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抓着匕首,伸到了前方去切割那马拉着车的皮绳。
一下,一下,她不敢太快,怕动静太大,被人牙子察觉。不过她也很聪明,每当山路颠簸之时,她就会趁机猛割两下。
当一根切掉大半后,她又换了另一根开始切割。
汗水从她的脖颈处淌了下来,浸湿了衣衫,她心里很慌,因为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但她一直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保持着不疾不徐的状态切割着皮绳。
当两边都切割得只剩下一丝时,花柔突然跃起,用匕首快速地在两个马的屁股上各扎一下!
马儿吃痛疯狂开跑,没有防备的人牙子被着忽然的加速,弄得险些摔下马去!
花柔趁机削断了最后的相连,马车被甩停在了山道上,两匹癫狂的马儿载着大呼小叫的人牙子跑远……
花柔长出一口气,跳下马车,抓起马车上挂着的水袋,将水浇在三名少女的脸上,很快三人相继醒来,一边咳嗽,一边茫然地看着花柔。
“怎么回事?”
“我的头好晕啊!发生了什么事啊?”
“那两个人是人牙子!”
花柔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害怕,不但变了调还带着颤音:”你们喝了有蒙汗药的水都晕倒了,我没喝,所以没晕。我刚刚找机会把马拉绳弄断了,现在没时间细说,咱们大家得赶紧跑!”
“人牙子?”
三个少女吓傻了。
“别愣着了,都快跑啊!”
花柔捞起包袱,把匕首重新塞了进去,绑在身上率先开跑,三名少女茫然慌乱地跟着下车,可是因为蒙汗药的关系,她们身子都有些发软,根本跑不快。
花柔见状,只能折返回来,连拉带拽地拖着她们跑,但是没跑多远,就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不行,这样我们谁都跑不掉!”
花柔左顾右盼,看到坡下茂密的野草堆。
“你们三个藏到里面去,趴下,别动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少女们连滚带爬地藏进野草堆里,此时两个人牙子的身影依稀可见,花柔急忙顺着旁边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往山顶上跑。
花柔自小在村寨长大,常年跟着她爹混迹山林采摘草药,行走山路对她来说,倒是小菜一碟。此刻,她在山林里像猴一样灵动地穿行。
那丢了马匹的两个人牙子,则一脸怒火地追在后面。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死丫头,等老子抓到你,非掀了你的皮!”
花柔一个劲儿地只管跑,山林里回荡着两个人牙子愤怒的叫嚣声。
花柔沿着山边奔跑,多少是和人牙子甩开着一些距离的。
“啊!”脚下一块山石的突然滑落,让花柔滚了下去,她伸着双手努力地抓扯,终于在滚下山坳前,抓到了一截老藤。
悬在空中的花柔朝下望了一眼,空荡荡地。
好险,若没抓到这截老藤,我怕是要摔死了吧!
花柔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往回爬。
等到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手足并用终于爬回了安全地带再站起来时,她和人牙子之间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
花柔撒丫子使劲儿地跑,但是兴许刚才用光了气力,没跑几步,就被人牙子给追上,抓住了。
“放开我!你们两个混蛋!”
“放开你?你害我们这一趟买卖全砸了!老子要从你身上全找回来!”
愤怒的人牙子将花柔往一旁的树干上摁。
“呸!滚开!”挣扎中的花柔朝着人牙子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你还吐我?”人牙子抬手给了花柔一个巴掌,抽得花柔是眼冒金星。
两个人趁着花柔发晕,扯下汗巾将花柔的手绑了起来。
“哥,这姑娘卖做人奴也值当不了几个钱,不如咱们把她玩了再送到老鸨子的手里……”
花柔闻言,一脸惊恐。
“好提议!正好爷我火大,就先泄泄火!”
人牙子将花柔摁倒在地,意图动手。
“别碰我!救命啊!救命……”
花柔大喊呼救,拼命反抗,可是她根本架不住两个男人的欺压。
花柔心中的恐惧再次蔓延开来:难道,我要被人侮辱了吗?不,不可以……
就在此时,往花柔身上爬的人牙子身子突然一僵,张着嘴”嘶嘶”出气。
一旁死死摁住花柔的人牙子觉得大哥不对劲,惊恐地转头看他。
“大哥?”
挣扎中的花柔感觉到摁住自己的力气有了一丝松懈,当即用力曲卷双腿,使劲蹬踹!
她踹上了人牙子大哥的胸膛,那人往后一倒,一把匕首尖竟从他的胸膛处刺出,银亮的匕首尖寒光闪闪。
“大哥!”
人牙子惊惧,而花柔因为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啊!”
刺耳的声音在人牙子耳边炸开,人牙子抬手一巴掌抽在花柔脸上:“闭嘴!”
花柔脑袋因这一抽往后一仰恰好磕在土**起的石头上,当即晕了过去。
人牙子顾不上理会花柔,只惊恐地看向林地:“是哪个?哪个在阴人?”
“你爷爷我!”
一道黑影犹如山猫掠到近前,他腰间的短刀一出一进回到刀鞘里时,人牙子脖颈飙血地倒地身亡。
黑影冲着人牙子啐了一口,又拔出另外一个人身上的匕首,他转头看了眼昏迷的花柔,上前查看。
“姑娘?姑娘!”
花柔毫无反应,黑影仰头看看越发暗下来的天,伸手把花柔抱了起来,走向林地深处。
……
林地深处几个大树之间的空地上正燃着一小堆篝火。
大川守在火边烤着一只野鸡。
当柱子抱着一个女子来到跟前时,大川一愣:“这……这是……”他的双眼陡然圆睁:“怎么又是她?”
第十章 你中毒了!
柱子将花柔放在了地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顶 点 X 23 U S
“这姑娘差点被人牙子给欺负了,我正好在跟前就出手了,不过她被吓昏了,这深更半夜的总不好把一个不省人事的姑娘留在荒山野岭吧,所以我就……
“你就抱这儿来了?”
大川皱着眉头,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他家主子这会儿已经换了衣裳,正靠着大树休憩呢。
“你倒会做英雄,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能带个外人吗?”
柱子伸手抠脑袋:“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大川刚要说话,此时靠着树干休憩的慕君吾却“扑通”一声倒去了地上。
两个随从吓得一个丢下花柔、一个丢下烤鸡,急忙凑了过去!烤鸡落进火堆中,砸起了些许火星溅到花柔的手上,花柔的眉头当即皱了一下……
“爷!”
“主子!”
两个随从关切非常,可慕君吾的脸已白到几乎不见血色,人更是毫无意识。
“哥!药!”
大川闻言匆忙翻出药瓶,倒了一颗药塞进慕君吾嘴里。
两名随从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守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直到慕君吾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才一起长长松了一口气。
大川单膝跪地,抬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主子,是属下错了,属下没注意到您……”
“起来!”慕君吾的声音虚弱无力:“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想着没什么大碍就没说……”
“爷,您这病马虎不得,可不能不说,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死上十次都不够……”柱子说着抬手蹭了蹭眼眶。
“行了,没事了。飞云回来了吗?”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慕君吾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得离开这里。”
“主子,难道您觉得飞云已经……”
“他不会有事的。”慕君吾眼神闪过坚定的锋芒:“不过我们还是早点出山,这里久留不得。”
慕君吾当下扶着二人起身,可是才站起来一点又跌坐了回去。
“主子,您刚吃了药,没一个时辰是缓不过来的,咱们过一个时辰再走吧!”
“对啊,爷,您现在四肢无力,还是过会再走吧!何况我刚才还顺手救了一个人回来,她还昏着呢……”
柱子说着回身指向花柔,却惊愕地发现花柔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个。
火光下,花柔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凌乱的发辫陪衬下,看起来既楚楚可怜,又有些茫然地眨巴着。
……
慕君吾靠在树干上,眼盯着前方半米之处蹲地的花柔。
两个随从如同左右护法一般立在他的身边,表情严肃。
“你听到了多少?”大川率先发问。
花柔眨巴着眼睛:“没……没多少。”
柱子一脸悔意:“行了,你就说你都听到了啥?”
花柔看看两个随从又看看盯着自己的英俊男子,慢慢吞吞地往外挤:“我……听到你们说什么过一个时辰走,还有他……嗯……四肢无力……”
花柔说着,眼神在慕君吾身上打量:“公子大哥,你……不舒服吗?”
大川此时突然将腰间的刀拔出一半,吓得花柔立时抱头大喊:“别杀我啊!我真的只听到这些!而且我是和你们一起出城的人啊!公子的袖子还在我这里!”
两名随从闻言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慕君吾。
慕君吾咬了咬牙,叹了口气:“你醒了,请自便。”
花柔闻言惊诧地抬头:“自便?”
花柔说完这两个字,脸一下就红了,嘟嘟囔囔道:“你们怎么能喊一个女孩子去……方便啊……”
“你说什么呢!自便是说你可以走了!”大川忍不住解释,现在他觉得面前这姑娘真是一个傻子……
“啊?”花柔尴尬地咧了下嘴:“哦,是这样啊……”
她蹲着往后挪了一步,又忍不住看了慕君吾一眼。
“那个……”
大川上前一步:“嗯?”
花柔缩了下脖子:“我有话说,说完就走。”
大川看向他家主子,慕君吾盯了花柔几秒后,终究是点了下头。
大川瞪了花柔一眼:“说!”
花柔伸手从怀里把那个袖子拿了出来……
“我说两件事。第一,是谢谢公子大哥你告诉我那两个是坏人,要不然我和那一车的女孩子都要遭殃啦!”
慕君吾默默地看了一眼花柔手里的衣袖,又看向大川,大川立刻会意上前一把就从花柔的手里夺走了衣袖。
花柔看着被夺走的衣袖嘟了下嘴:“第二,公子大哥你是不是中毒了啊!”
两个随从闻言,惊愕挑眉,一直话少冷面的慕君吾则诧异地盯着花柔:“你说什么?”
花柔刚要回答,可此时两名随从却忽然脸色大变地齐齐看向周遭。
下一秒,大川迅速冲到篝火前,把沙土往火上盖,与此同时,柱子则把慕君吾一把背起,立刻就往林地深处跑。
这一瞬间,完全没人理会花柔,花柔却懵了,她茫然起身,傻乎乎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嗖”的一声响,一支箭矢竟从她脸旁飞过,直扎进树干,那箭尾甚至还嗡嗡作响。
花柔双眼圆睁,下一秒撒丫子地朝着那两人逃离的方向狂奔。
大川紧随其后,奔逃中他不住地回身击飞那些呼啸的夺命箭矢。
“往左!”
慕君吾突然出声提醒,柱子当即往左一步继续向前奔跑。
但跟在后面傻跑的花柔光顾着紧张逃命了,根本没听见,直愣愣地往前冲,而后很突然的一个绳圈拽了脚踝,人直接就被倒挂了起来,悬在了空中。
“啊!”花柔吓得大叫:“救命啊!”
慕君吾皱眉喝道:“救她!”
柱子有些迟疑:“可是爷……”
“快!”
柱子只好把他放下,脚蹬两下树干纵跃腾空后抽出短刀削在绳索上,花柔大叫着掉了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跟着我跑!再中招可不救你!”
柱子十分不悦地吼了一句,准备再去背慕君吾,但一个蒙面刺客却手持利刃冲到了面前,他立刻抽出短刀对抗,而此时一个黑影则出现在了刚爬起来的花柔身后。
背后汗毛倒立,莫名的惊惧感吓得花柔猛然回头,看到的则是一把泛着蓝色幽光地匕首,朝着自己的脖颈刺来……
第十一章 白眼
花柔想躲,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www.uu234.net
“铛”一声脆响,眼前地匕首飞了。
蒙面刺客与被吓傻的花柔双双愣神,似不明白怎么回事,而此时柱子已经折身回来,他一把扯开了花柔,抬脚向蒙面刺客踹了过去。
花柔因这一扯,完全被力道带着飞了出去,摔在了慕君吾的身边。
惊惧不安中,她看到了男人手里攥着一把白色石头……
慕君吾手指弹射出去一枚云子,击中了刺客的肩胛,柱子趁机一拳砸在了那刺客的脸上……
“是你!”花柔惊讶不已!
原来是她救了自己!
可是慕君吾哪有功夫理她?他没回应,只努力用手中的云子帮着柱子对抗刺客。
云子击中了刺客的脚踝,花柔看得挑眉;云子击飞了另一个刺客手中的剑,花柔叫好;云子又击中了那人的眼,花柔觉得这个男人神了!
但,第四颗云子击偏了!
花柔错愕回头时,看到的是男子歪斜着往地上倒,他手里的云子尽数落在了地上……
“喂!公子!”花柔迅速抓住他,使劲儿摇晃他的胳膊:“你可别死啊!”
然后,她看到英俊的男人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坏了!
“公子!”
花柔大喊一声,本能地抬手就去掐男人的人中,而此时她收获了第二个白眼……
“手,拿开……”男人明明虚弱无力,可吐出来的声音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嫌弃。
死?他哪一点看着像是要死了?他只是药效发作没有力气好不好!
“爷!”柱子此时却因花柔那一喊吓得扭头关切,与他交手的两个蒙面刺客见状抓住机会就是一通拳脚,当即就把他给打得后退几步。
“他没死!”花柔高声呐喊,不解地缩回了手,盯着他,不明白这人没死没昏的为什么会翻白眼。
被打倒在地的柱子听到主子没死,立时踏实许多,他奋然跃起,与扑上来的两个刺客缠斗不休,与此同时,断后的大川也在两丈开外和三个黑衣人交手到寸步难行。
是的,寸步难行。
从他和蒙面刺客们交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对方功夫十分强劲,眼看对了十来招都不见上风,生怕再来更多刺客主子难逃,当即高声喊道:“柱子,带爷先走!”
柱子也知道情况不妙,早想带爷走,可是这两个刺客太强了,他根本抽身不得!现在听到大川哥这么喊,心知不妙,不得已,他猛然向前一跃,飞扑向两个刺客,而后一面生受着两个刺客的拳脚,一面冲着花柔喊道:“快扶我家爷走!”
场面本就令人不安,听到招呼,花柔扫了一眼被揍得站立都难的柱子,立刻抓起慕君吾的胳膊,人往他腋下一钻,而后咬紧槽牙,死撑着一股劲儿勉强把人给架了起来,强行迈步带他往前逃。
慕君吾四肢无力,难以迈步行走,花柔一个姑娘家,也没足够的力气撑住他,勉勉强强地才走了两步,就一起摔倒在地。
花柔迅速爬起来,捞起他的胳膊准备继续,慕君吾却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腰上,冲花柔说道:“拿我头上的簪子,刺这里。”
“啊?”花柔一愣。
“赶紧,照做!”
花柔犹豫了一下,伸手把慕君吾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顷刻间长发倾泻如瀑,更有一股淡淡地木香飘进鼻翼中令她呼吸间竟有了一丝清凉……
崖柏木香……这公子的喜好真特别啊……啊啊啊……他可真好看……啊……
花柔看得愣住,她真没见过这般英俊的人,那好看的眉眼勾得她心一直在嗓子眼处蹦,她发誓即使寨里最好看的阿牛哥在他的面前也都不值一提……
“快!”
他急不可耐地催促,让花柔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可是她看着他指的地方却不敢刺。
“刺啊!”
花柔心里又慌又怕:“我,我怕刺伤你!”
这地方可是要穴,她爹说过,穴位受力可大可小,一个把握不好可是会伤残的……
“不怕,快刺!”
慕君吾无奈地催促,不远处的柱子看起来可是撑不了多久了……
花柔一咬牙终于抬手刺下,但力道太轻,就只是轻轻地撞了一下……
“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人!”他暴怒般地冲她吼。
“我……我怎么蠢了?”花柔不解,但对方却是情绪激动地继续吼她:“你要把我害死在这里,还不蠢吗?连刺我你都办不到,你有什么用!”
花柔闻言一咬牙:“那你别喊疼!”
簪子扎进了男人身体的同时花柔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只是被他训斥了两句,她居然就为了证明自己不蠢而做了伤人的事……
然而,慕君吾陡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竟自己站了起来!
“你……”
“走!”
四肢暂时恢复了些许力量的慕君吾抓上发懵的花柔就往林地深处逃。
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种强行刺穴的法子也只是让他的气力恢复了两成,仅仅勉强能跑而已,他必须在这半个时辰里让自己完全脱离危险。
刺客见状,想脱身去追,但柱子却死死地抱着他们的腰身,两个刺客毫不客气,拳脚相加砸在了柱子的胸腔与后背上,打得柱子口吐鲜血,但他,还是不放手……
眼看那两人就要从视线里消失,其中一个刺客掏出一节竹管掰断,粉尘四溅,柱子抑制不住地一串咳嗽下,力道有所松懈,其中一名刺客当即脱身而出,但他没有发足追赶,而是一个跳跃踩踏着同伴的身体腾飞而起……手一扬,三支飞镖朝着慕君吾和花柔的背影飞射而去!
“小心!”
柱子大喊一声,将刺客拽了下来!
但飞镖已经阻挡不了了!
三支飞镖带着夺命的气息呼啸而来,慕君吾将花柔往怀中一抱,带着她左闪右躲转了好几个圈才险险地避过。
“没事吧?”慕君吾背靠大树大声询问着花柔。
花柔喘息着茫然摇头。
慕君吾见状,再度抓着她的胳膊,拉着她拼命地往树林深处跑。
紧张的气氛,逃生的**,还有刚才闪躲时的拥抱和转圈,让花柔整个人晕乎乎地,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此刻血从伤口处淌出,正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滑,滴落在了草叶上……
第十二章 胡子
慕君吾拽着花柔,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明月照拂的林地里向前奔逃。www.uu234.net
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慕君吾的步子就开始飘忽起来,再而后他的步伐越迈越小,整个人连腰背都直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花柔觉得不大对劲儿,主动搀扶上他。
慕君吾使劲儿地摇晃了下脑袋,努力向前迈步……
怎么会这么快就没气力了?他还没跑多远啊……
他困惑,但此刻却也无力思考,他的脑袋在发木,他的两条腿沉重如铁,可是危机并未解除……
“我们该往哪边?”前方出现了两条路,这让花柔难以判断。
慕君吾努力直身抬头,他想看天上的星星来辨识方位,可一抬头,却是天旋地转……而后他站立不稳,人就往花柔的身上倒。
“哎,你……”花柔死死撑住他的同时,看到他的手指向了左边。
花柔再次抬起慕君吾的胳膊,钻去了他腋下,架着他走。
越发僵硬的身体,让每一步都分外艰难,但慕君吾没有放弃,他一直在努力向前;花柔咬着牙使着劲地撑着他向前,每一步都有汗水滴答入泥土,但她也没想过丢弃他自己逃。
当两人艰难地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翻越过面前的土坡后,看到的却并非生路,而是悬崖。
“这,没路了?”大汗淋漓地花柔先是惊愕,随即慌乱起来,而慕君吾的眼里闪过的是一丝漠色,随即他闭上眼低声道:“你,走!”
“好,走。”
前方无路,只能折返,可不就是走吗?
花柔立刻架着他转了个圈,迈步要走,但男人不仅不挪步,还试图抽走他的胳膊。
“怎么了?”花柔不解。
“我走不了了,你……你快走!”慕君吾说完这话,身子歪斜无力地往一边倒。
花柔连忙抱他的腰身:“不行!要走一起走!你的随从让我带你走的!哎……”
花柔同慕君吾一起摔倒在地,她的小身板根本撑不住一个男人全部的重量。
花柔迅速爬起身来,眼看慕君吾紧闭双眼,她使劲儿地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啊!别放弃,我背你走!”
花柔说着就蹲去他身侧准备背他,然而此时,一名蒙面刺客竟翻过了土包,当他看到他们两个时,那鼻青脸肿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跑啊!我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他说着,举着手中剑向他们刺来……
“啊!”
恐惧令花柔尖叫,她根本没注意到刺客的这一剑是多么的绵软无力又迟缓,也没看到这人迈出来的步子摇摇晃晃。
但她身后闭着眼的慕君吾却因为这一声尖叫睁开了双眼,而后他拼出所有的力气抱住花柔往一旁滚去……
刺客一击未重,竟步伐踉跄地跌倒在地。
惊魂不定的花柔眼见躲过一劫,连忙爬起来要拽慕君吾走,但是他却一动不动……
“公子大哥,你醒醒!公子大哥……”
看到慕君吾彻底地失去了意识,花柔急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天哪!性命攸关!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昏了呢?
此时那跌倒的刺客,撑着手里的剑,摇摇晃晃地从土里爬了起来,他转过身看着花柔再次举起了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在花柔脆弱地警告里,刺客的剑向下几分,对准慕君吾,迈步前冲!
他的目标是杀死这个男人!他很清楚这一剑应该刺入哪具身体。
“不!”花柔往前一跃扑在了男人的身上,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阻挡这一剑!
但此时,那刺客突然身子一僵,继而剑垂向地,另一只手抓向自己心口。
刺客表情痛苦不堪却偏偏发不出声来,他瞪着花柔,撑不住身体地往后退了几步,竟退到了崖边上,而后他身子朝后一仰,连人带剑直挺挺地从崖上摔了下去。
花柔趴在男人身上,紧闭着双眼,等着那可怕的疼痛,可是……好半天都没有察觉到疼。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睁眼一瞧,发现面前居然没有刺客了。
人呢?
花柔惊讶地坐起身来左看右看---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哪里还有人?
这……撞鬼了吗……
花柔困惑又害怕,但她意识到这里可待不得,当下不敢多想,慌张不安地抓上慕君吾的胳膊死命地往一边拖。
一寸,两寸……
最终,花柔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过将人拖拽了尺许而已,当累瘫在地的她看到男子脸上血色全无白的吓人时,她慌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母亲逝去时的模样。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不,不成,我得救他……
花柔扫视周遭,随即爬起来再次拖拽。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对死亡的抗拒刺激了她,片刻后,她竟成功地把人拖进了草丛里。
这里有草盖住他,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了……
花柔气喘吁吁地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
她不是什么行家里手,更不会治病救人,但她爹是村寨里的一名药师,她自小跟着采药制药,也看到过她爹给人诊脉,尽管母亲不知何故坚决反对她学医,但爹爹却总在带她采药时偷偷教她一些。
花柔摸了男子的脉,她嘴里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心里却知道什么样的草药能改变这个状况,当下就在四周寻找草药。
“冷静下来,我可以的,我肯定可以找到救他的草药,爹说过我有天赋,我一定可以救他,一定……”
花柔在月色下,寻找着草药,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
风儿吹动着草叶沙沙作响,躺在草丛里的慕君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天空中月儿圆如银盘,周遭宁静无声犹如死寂。
他努力着抬头看向四周,视界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树。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
很好,她走了,少拖累一个是一个……
慕君吾的脑袋一偏,又昏死过去了。
……
花柔趴在地上,借着月光仔细又艰难地辨识草药。
她要找的是可以解毒的蛇尖草,但是这种草总是和蛇皮草混长在一起,且两个草药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只在茎干处有无浅色的花纹。
若是白日里,晃眼一看就能分辨,可此时只有月光照亮,未免出错,她只能这样采摘。
夜风越来越大,树叶哗哗作响,草茎摇曳,周围连个鸟鸣虫吟都听不见,这让花柔越采心越慌,不时地爬起来看看四周。
好不容易采了两大把,她赶紧起身往回走,此时才突然惊觉,她能够听见的只有风声……
“没有打斗声,那是不是我们安全了?还是……”
花柔自言自语中,眼神无意间落在了前方树杈上。
“蜂巢?”
花柔倍感惊喜,这可是解毒的好东西啊!
一刻钟后,她带着草药和蜜蜂回到了慕君吾的身边。
看到人依然在昏迷当中,花柔赶忙摘下一些草叶送到口中咀嚼,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和扭捏地就把男人的领口扯开,将自己咀嚼后的草叶吐出来放置在他的颈窝两侧。
花柔做完这些,瞟了一眼地上的蜂巢,从背着的包袱里摸出匕首切了一小块蜂巢往男人的口中塞。
当她缩回手时,她愣住了,因为她的手上,竟然黏着一撇胡子……
第十三章 你很烦
哈?
花柔错愕不已地看看自己手上被蜂蜜黏下来的胡子,又看看少了半边胡子的男人。www.uu234.net
这……假胡子?
花柔盯着男人的面容看了片刻,而后手就伸了出去……她轻轻地把手指摁在了男人那剩下的半拉胡子上,而后再一抬手指,那半拉胡子就黏了下来。
面若仙留影,眉如刀剑裁,鼻挺若梁,唇似樱桃,哪怕此刻这脸白得不见血色,却也勾魂摄魄让花柔痴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面若桃花,也不知道什么是君子如玉,谪仙在世。
她知道的就是,这男人可……真好看啊……好看的她不想挪开眼,只想一直这样看着他……
花柔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不知不觉地升腾起红晕……
“嗯……”细如蚊蚋的一声哼音从男子口中溢出,吓得花柔身子一颤,迅速扭头不敢看他,可是满耳都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花柔的脸颊发烫,她很慌,但她又忍不住地转过头去看他。
这一次她看到了男子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药效发了!
花柔眼睛一亮,继而扭头看向了崖口--此刻,崖口处吹过来的风正烈。
“这发汗排毒,可吹不得风!”
花柔咕哝了一句,赶忙从包袱里翻出一身衣裳盖在了慕君吾的身上,而后她移去了风口处,坐在他身旁,用身体为他挡风。
很快,男子脸上开始渐渐恢复血色,花柔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你都中毒了,还有人要追杀你,你这是惹上谁了……”
话一出口,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不免悲从中来。
“我还问人家,那我呢?我连是谁害死了自己的爹娘都不知道,我家又惹上谁了呢?”
花柔垂下了脑袋,手指抠在了一起,来来回回地捏着那两撇假胡子,心思已没半点在男人这里。
此刻,他的英俊仿佛不能再勾魂摄魄了,而她的一切都沉寂于悲伤。
风很凌冽,吹得她衣袂呼啦啦作响,就如她此刻的心,翻着浪。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可怕的夜风也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
慕君吾的眼皮颤了几颤后,终于睁开,他看到了一张因为沉睡而歪斜的脸,以及一股即将掉落下来的垂涎……
迅速地往旁边一滚,躲开了涎水的同时,他惊觉自己的手脚恢复了气力,与此同时也看到自己身上裹着女人的衣服,而他自己的衣服则敞开着,从颈肩到胸膛的裸露之处有一些草药的残渣。
他迅速地拨掉药渣整理好衣服,眼神才扫向花柔,在看到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打瞌睡,衣袖被风吹得一荡一荡时,他已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挡风。
心里腾起一丝暖意,他的脸上不觉有了一丝柔色,但下一秒,这份柔色僵化了,因为他看到了花柔手上捏着的东西。
胡子……
慕君吾抬手摸自己的嘴巴,眼有不安地看向花柔。
花柔睡得香甜,口水有一截没一截的滴答着,身子不知不觉中正一点一点地往一边偏。
慕君吾的目光落回到花柔手里的胡子上,他纠结地盯着那个胡子,想到日后逃亡少不得用它掩饰一下面容,便轻手轻脚地挪到跟前,伸手去拿。
手刚碰到胡子,打瞌睡的花柔身子往前一栽,就栽进了他的怀里,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向外一推,花柔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
好痛!
花柔呲牙咧嘴地伸着双手在天空里抓,试图抓点什么把自己给拽起来,而此刻她指尖上粘着的胡子迎风抖动,挑逗着对面男人的神经。
慕君吾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本能地把人给推了出去而已,而现在看到这两撇胡子,不假思索就伸手去抓,可花柔睁开眼刚好看到一只手伸过来,还以为是拉扯自己的,立时抓住,发力要坐起来。
一个只想拿回胡子,一个却要借力起身,猝不及防对上发力起身的结果就是慕君吾被花柔拽得往下栽!
不过他反应很快,单掌撑在了花柔的脑袋旁,才避免了他和她的亲密接触,但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一寸,他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脸上。
好漂亮的眼睛啊!
花柔痴痴地看着男子深邃地美眸,她觉得山里的黑葡萄都没他的亮。
而慕君吾在愣了片刻后迅速起身。
他尴尬地理着衣裳,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却不料人家开心地坐起身来看着他:“你好了?你能动了?”
直接又奔放的关切让他有些不适应,迟疑着“嗯”了一声。
花柔闻言兴奋地一拍大腿:“蛇尖草果然有用!”
慕君吾的嘴角轻抽了一下,继而想到了自己身上那些药渣。
他眨眨眼,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玉佩,蹲下身来递给花柔。
“干嘛?”
“多谢姑娘救我。”
“是你先救了我,我救你那是应该的……”花柔摆手,她只是报恩啊!
但是,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错愕的心跳都停止的瞬间,男人把玉佩塞进她手里,然后把她指尖上粘着的胡子给扯掉了。
“多谢,咱们就此别过!”慕君吾起身转身就走。
“哎,不能别过啊,你等等我!”花柔迅速爬起来收拾她的那些东西。
男人闻言停步回头,一脸认真地冲花柔说到:“别跟着我了,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他转身就走,花柔拎起收拾好的东西追在后面。
男子不解地回头瞪着她:“听不懂吗?别跟着我!”
花柔抱着包袱,一脸委屈地用下巴指指身后:“那个,我……我不跟着你走,就……只有跳崖了。”
……
“公子大哥,追杀你的是什么人啊?”
“公子大哥,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公子大哥,你怎么会招惹这些人?”
慕君吾在前方大步流星,花柔跟个小媳妇似得碎步追在后面,一路上连珠炮般地询问,人家充耳不闻,得不到答案的花柔急跑几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喂!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烦,也不知道你被什么人追杀,但好歹我们昨晚一起逃命的,怎么问你什么都不答啊?”
男子一声不吭,绕过花柔往前走。
花柔委屈地原地跺脚:“公子大哥,我在和你说话啊!”
可是人家压根就不理她,只顾自己走自己的。
“好好好,你不理我就不理吧,可我有些话要和你说啊!”花柔说着又追在了后面……
“你身体里的毒还没解掉,只是暂时祛除麻痹,要解毒还是得去找正经的郎中,要不然下次毒发身边没人,你可就麻烦了……啊……”
花柔光顾着说话没看路,脚下一绊,惨叫一声,人就扑了出去,手里的草药和蜂巢也飞了出去……
但此时,不搭理她的男人却飞速转身,一把将她抓住捞进了怀中……
于是,在他们四目相对的一刻,在她慌乱乱的心跳声里,花柔看着男人黑亮亮的眼珠子,听到了男人好听的声音:“你很烦。”
第十四章 心虚
很烦……
花柔一个激灵:“烦?”
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她明明是关心他,担忧他,她怕这位恩人还没走出林地就会再一次毒发!
而此时慕君吾嫌恶地退后了一步,眼扫到了散在地上的草药和蜂巢。m.www.uu234.net
“蜂房哪来的?”
“呃,昨晚帮你找蛇尖草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个蜂房!你运气可真好,野蜂蜂房可是好东西,你要不是吃了这个,体邪也不会祛得那么快……”
慕君吾带有歉意地看向了她:“那你……被蛰了?”
“没有!”
慕君吾惊讶地挑眉。
“说来奇怪,那么大的蜂房,我过去的时候嗡嗡一片,我以为要被蛰好几个包呢,结果它们忽然就飞走了……你说奇不奇怪?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在帮你!”
慕君吾看着花柔满脸的真诚,愣了愣,嘴角扬起浅浅地笑来。
老天爷会帮我吗?会吗?
他不知道答案。
慕君吾转了身继续往前走,花柔见状只能急急忙忙地捡拾起草药和蜂房追在他后面。
“哎,你等等我呀!”
慕君吾的脚步放慢了,虽然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
花柔拎着东西追在他的身后,一步一跟地踩着他走过的地方,渐渐地她红了脸。
刚才,他抱了我呢!他还对我笑了!那是不是说,我不烦了?他……
前方的身影骤然乍停,花柔收势不及,一头撞在男人的背上,她皱眉抬头刚要咧咧,却看到了前方。
草药和蜂巢再一次落地,花柔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满眼惊惧之色!
此刻,在他们的前方地上有三具尸体,是柱子和两名黑衣刺客。
慕君吾快步奔到柱子身边,检查他的情况,而此时的花柔却是心跳声充斥了耳膜。
她看到了熟悉的姿势!
不论是柱子还是刺客,居然全部都是将手放在了心口处……
这让她的眼前不可抑制的全是父亲与亲戚们的死亡姿态!
花柔的脸色白了几分,双眼中恐惧与震惊交织涌动着……
慕君吾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略一扫四周,人就冲向了别处--他得找到大川!柱子死了,大川只怕也凶多吉少。
他匆匆离开,根本没有注意花柔此刻的神情。
而脑袋几乎要炸掉的花柔却注意到了矮个子的刺客腰间有一个熟悉的图案,她略一愣神,就立刻冲到了那刺客的尸体旁。
刺客满身血口子,衣服也多处撕裂,她看到的图案正从衣服的破损处隐隐漏出了一半来……
“不会的!”她喃喃着,伸手拉开了刺客身上的衣物,于是她看到了刺客腰上扎着的腰带,那图案是红色的水滴……
花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盯着那腰带,只觉得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这,是巧合吧?
花柔大喘息了几下后,立刻爬起来,去了另外一个刺客身边,抖动着双手把那人的衣服拉开了。
红色的血滴图案清晰入眼,而花柔彻底地懵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腰带会和亲戚们的腰带一样?
……
就在花柔整个人被吓傻的时候,慕君吾也找到了他的另一个侍卫大川。
大川是和刺客同归于尽的,他们抱在一起,彼此的刀剑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两人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在他们两个的不远处,另一个刺客保持着爬行的姿态死亡,就背部的伤口来看,是死于要害受创而失血过多……
慕君吾面有痛色地仰头看向了天,他在懊恼。
懊恼自己为什么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就在这逃亡的节骨眼上!倘若他没有发病,就凭自己的身手,这几个刺客根本不会夺走他们两个的性命!
慕君吾愤怒地一拳砸在地上,他恨!他真得恨!
他都已经离开楚国了,他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身份,那个人竟然对身在异国他乡的他如此赶尽杀绝!
努力地深吸几口气,尽可能的去平复心情后,他开始动手小心翼翼地将大川和刺客分开。
为了减少对大川尸身的伤害,他把主要的力量都用在了刺客的身上,却不想因此而看到对方颈部露出的刺青。
“杜鹃?”
慕君吾眉头紧锁。
这图案他有一丝熟悉,记忆里隐隐约约的有这么一只刺青出现过,偏又前前后后牵扯着什么是模糊不清的。
转了转眼珠子,他起身奔去了另外一个刺客那里查验,果然在颈肩处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只杜鹃刺青。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在茶肆处等待了许久是为了杀我,那为什么不在南川动手?
这刺青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们有刺青,会是那家伙的人吗?
慕君吾沉吟思索,可是他没有答案。
少顷,他将大川的尸身背起,往回走。当他回到柱子跟前时,他看到了立在树下瑟瑟发抖的花柔。
慕君吾眼里闪过一丝歉意,随即他放下了大川的尸体,迈步向她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他带着歉意关切,是因为他很抱歉让她在经历了昨夜的逃亡后还要看到如此惨烈的画面,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话语似乎让她受到了惊吓。
她的身子不但因为这个关切而猛缩,并且她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了慌张。
花柔急速地摇晃着脑袋:“我没事……”
她心虚,她害怕,她不安,她的脑袋里来来回回都是家人惨死的画面、亲戚腰间的腰带、母亲留在匣子里的腰带,还有刺客的腰带……
花柔的呼吸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她急于掩饰内心的慌乱:“那个大哥他……”
慕君吾咬牙,看向大川的尸体。
花柔顺着慕君吾的眼光看了过去,她看到了大川的尸体,但是她也看到了那两个刺客的尸体,她立刻低下脑袋,不敢再看。
慕君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能理解一个女孩子面对死亡事件的恐惧与不安,但是他看到的不是恐惧的不安,而是心虚的不安。
奇怪,她在心虚什么?
他想着,扫了眼花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她那双死死掐在一起的手,而后他本能地扫向了柱子和那两个刺客的尸体。
这一扫,他不免震惊,因为他发现尸体发生了变化!
那两个刺客先前的姿态和现在已完全不同了!
她动了尸体!
慕君吾眼珠子转了下,声音尽可能的平和:“你若害怕,就先去一边!”
心中惶惶的花柔闻言点点头,立刻背着身上的包袱就往一边跑了。
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
而慕君吾看着花柔仓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迅速去察看那两个刺客的尸体,果然在他们颈肩处也都有着杜鹃刺青。
第十五章 失信
花柔惊慌失措地跑到了一棵树下,伸手按住胸口。m.www.uu234.net
她的心在狂跳,她紧张得回头看了半天确认那男人没有跟过来后,才蹲下身迅速从包袱里拿出了刺客的腰带和母亲留下的腰带放在一起细细对比起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她看到这腰带时,她就有了个想法:这些刺客的身份一定和她爹娘亲戚的死有关。
特别是一经对比,除了绣花图样不同外,布料,裁剪的大小宽窄等等都一模一样,这就更加坚定了她的判断。
这些刺客为什么和我家亲戚有一样的腰带?
为什么他们和我爹,还有亲戚们的死法一模一样?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为什么娘亲的腰带和他们的腰带只有花色不同?
花柔在疑惑,在思考,此时来回扫视刺客与柱子尸体的慕君吾也在思考。
这些人身有纹身,应该不是那人派来的……可是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何对我出手?
柱子身上伤口众多,却并无致命伤,也无失血过多之像,还有那两个刺客,也都没有伤及要害,可是却都死了!他们的尸体已经发硬,显然昨夜就已遭毒手,这里是深山,如果有第二波刺客,我现在应该被围才对……
慕君吾突然想起昨夜他迷糊醒来时,并未看见花柔,当时他庆幸着她离开,自己没有拖累人家,但现在……
难道是她?
她昨晚不在,刚才又动了尸体,这会儿却做出害怕的样子……她到底是谁?是什么人?
慕君吾皱眉思索,身后却突然有了枯枝断裂之声,他警惕回头眼带厉色,看到花柔正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来。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要埋了他们吗?”花柔低着头,不安着,胆怯着,声音又轻又细。
慕君吾看着她,咬了下唇:“我需要他们为我,再做一次牺牲。”
花柔闻言不解地抬头:“啊?”
而男人已经走到一旁将散落的蜂巢捡起,而后他走过去,将大川的尸体背起,就往山顶走去。
花柔本能地追在后面,但她走了两步后,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柱子的尸体,而后她没有追在慕君吾的身后,反而走向了柱子。
……
慕君吾背着大川来到了悬崖边,他将蜂巢里的蜂蜜挤压出来涂抹在大川的脸上、手上。
而后,他紧紧地抱住了大川的尸体。
“大川,你护我十五载,为我丧命,我不但不能给你棺椁厚葬,还要用你身躯掩我行踪,今日,我起誓与你和柱子、飞云结为兄弟,浮生若有余命,定当牌位供奉。”
慕君吾说完,伸手从大川怀中摸出了装药的瓷瓶揣进怀里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大川推下了悬崖,便疾步折返。
这一路,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退让到何种地步,才能换来安宁?
当他终于走回到林中时,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嘀咕声。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朝着那声音步步靠近。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们和我家人的……一模一样,我知道这一定是有关系的,只是我真的弄不清楚……”
花柔蹲在柱子的尸体旁边,轻手轻脚地帮他擦掉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我不会忘记你救过我,你放心吧,作为我的报答,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主子的……”花柔说着起身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身侧的慕君吾。
她心虚地身子一晃,不由地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她很怕若他知道了那天自己所遇到的事,会和寨子里的村民一样当她是什么妖孽。
“你……”
男人才刚张口,她就急急地抢话了:“我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花柔说完立刻退去了一边,她害怕他会追问自己。
可是,她想多了,慕君吾似乎不爱说话,他不仅没有追问,反而沉默地将柱子扛了起来再次向山顶走去。
花柔见状赶紧拎着东西跟在了后面。
这一路是沉寂的,没有交谈,只有令人压抑地难受。
花柔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追着前方的身影,感受着那种亲人离去的痛楚,默默地同他回到了悬崖边上。
慕君吾将柱子一放下来,就动手给柱子脸上涂抹蜂蜜。
“为什么要抹蜂蜜?”
花柔不明白,凑到跟前轻声询问,也想和这个同病相怜的人亲近一点。
可是慕君吾一声不吭,就像没听到一样。
花柔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脑袋,她想起了他说过自己很烦,她确定对方真得不想和自己说话……
而慕君吾此时瞥了一眼花柔,见她垂着脑袋,忙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簪匆匆塞进了柱子的腰带里,而后将柱子推下了悬崖。
花柔再抬头时看到的恰是柱子尸体的坠落,那画面让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深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慕君吾此时又抓起剩下的蜂巢,丢下了山崖。
“你这是干嘛?咳咳……那蜂房你还要吃的。”花柔急了,这可是祛毒的好东西,没有它光靠草药,祛毒效果可不会来的那么快。
慕君吾终于看向了花柔,也终于对她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别再跟着我。”
花柔惊愕,她不明白刚才他明明接受了自己的跟随,怎么此刻又变卦了。
但慕君吾不会给她任何解释,他已经转身迈步。
其实,慕君吾的内心有很多疑问,但是他放弃了询问,因为没有必要了--不信任,便不必同路。
他走了,可走了还不到十步,她就跟在了后面。
于是他步伐加快,疾步如飞,而她则小跑起来,执着地跟随着,他若拐弯,她也拐弯,他若站住,她也站住。
她并不靠近他,也不超越他,就隔着大约三步的距离死死地跟着他。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忍无可忍,他转身质问,眼神犀利犹如锋利的刀剑。
“我……你身上毒还没解呢!”她抠着手指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所以呢?”他冷冷地问着,口气带着嘲意。
“所以,我得跟着你,等你毒解了才能……才能和你分开。”
这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她居然不是卖惨装可怜的以求自己心软,而是说他中毒……
“我没中毒。”他认真告知,他的宿疾,根本与毒无关。
“你明明中毒了为什么非不承认呢?”她急切起来,甚至气急败坏地跺脚。
可慕君吾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虚情假意他见的太多了,他决定不再和她说任何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