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乱
夜,已深。
彭岚一脸阴沉地坐在桌前,昏暗地灯火将她明艳的五官照出了不同的阴暗,在这夏日里竟都透着一丝寒戾。
侯在一旁的胭脂打了个哈欠后,凑到跟前:“小姐,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彭岚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茶润了一口。
胭脂见状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小姐,这都二更天了,我看公子是不会来了。”
“啪”地一声,彭岚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这突然的动静将胭脂吓了一跳,而后她就看到了殷红的血从彭岚的手上淌了下来。
“小姐你的手……”胭脂慌了,然而彭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手已被割伤,反而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了?你是断定我会输给一个乡野丫头吗?”
“不是的。”胭脂闻言下跪:“小姐,胭脂不是这个意思。公子许久不曾出现,奴婢猜他一定是忙着联络那些旧日门客去了,恐怕……恐怕只有明日才有时间来见小姐……”
“联络那些门客有什么用?”彭岚咬牙道:“没有军队他靠什么起事?”
“小姐说得是,所以小姐更不用担心了,公子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来见您的。”
这话许氏给了彭岚一些安定,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胭脂见状立刻给彭岚处理伤口,而后又去清理地上的碎片。
“叫罗诚来。”
胭脂一愣:“小姐,罗统领早上不是带人去夷州了吗?”
彭岚思忖片刻:“这样,你现在立刻赶去夷州找他,我有件事要他马上去做。”
“现在?”胭脂错愕,而彭岚一脸认真,眼神透着毒辣:“对,就是现在!”
……
夷州,是楚地与属地临近的一座城镇,它的辖地略大,包括着许多蛮族土著所居的大小播州在内,是一处隔三差五就会闹腾两下的地方。
不过也恰恰是因为蛮族土著较多,所以这些闹腾往往都被当地的土司,族长们自行解决,故而鲜少闹大,于是值守的城备军都是相对懒惫的。
因为彭寿前来告知了计划,罗诚便带着挑好的人手,昼夜兼程地赶到了此处,当他带着人马来到夷州城门处时,就看见这座本应该重兵把守的城池,只有几个守卫在懒散地值守,而大部分的守卫居然都歪在一边睡得打起呼噜来,也是颇为惊讶的。
“你们现在是匪徒流寇,一会儿抢到的东西都是你们自己的,不用上交。”罗诚低声交代着:“不过,你们只有半个时辰。”
众人两眼放光,纷纷点头。
罗诚手一招,众人蒙面,随即冲着城门奔去。
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兵勇,而且还是罗诚特意挑出来的兵尖子,他们扮作流寇匪徒,但配合却是十分顺溜的:有人顺着墙根摸到值守的士兵身后,将其割喉:有人则突然窜出将城下睡熟的士兵捂住口鼻,迅速取其性命。
不过是三息而已,城门下最初的防备就破了,而后他们飞出了铁索挂上墙头,攀爬而上,当他们如同鬼魅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上,士兵们这才察觉与惊醒。
可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叫喊出声,有手捂住口鼻,有刀刃在胸腔或脖颈处翻飞。
于是刀刃白进红出,四处都是血在飞溅,一个个的生命就此倒下,于一片静谧中,城池被破,城门打开……
罗诚再次招手,更多的人纵马冲入了夷州城中,而后城里的狗叫声起,随即有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哭喊,叫嚷,此起彼伏的混杂里,大火腾空……
他们蒙着面,形同流寇抢掠杀伐,有男人出来反抗,被砍断了手臂,倒进血泊;一片打砸烧里,他们冒充匪徒翻箱倒柜,铁钱首饰散落一地;更有人放肆的猥亵着女子少/妇,尽管并未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却也弄得四处惶惶。
他们突如其来,走得风卷残云,待到守备军反应过来,慌乱赶赴城中起火之处时,满城已无匪徒流寇半个人影!
这一夜,夷州是恐慌不安的。
当夜色褪去,天蒙蒙亮时,罗诚已经带着部下飞奔至大小播州两城之间的一片林地里休憩了。
因为东西不上交归属个人,所以大家此时都还是极为亢奋的,给他们休憩的一刻钟更多人用来整理自己的抢掠之物。
“罗统领,胭脂姑娘来了。”罗诚正靠树喝水,斥候竟带着胭脂来到近前,惊得罗诚几乎是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是小姐出事了吗?”
胭脂一脸疲惫:“她没出事,是她让我赶来找你,要你带上你的人,马上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胭脂当即上前在罗诚耳边告知后,罗诚脸色一沉:“我知道了,请你回禀小姐,一定办好。”说完他立刻冲副手命令到:“叫大家立刻收拾上马,我们今日必须赶回渝州城。”
……
祠堂内,姥姥对着牌位上香时,伪装成红姑的唐九儿入内后,就将面具撕了下来,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姥姥拜了三拜后,才回身看向唐九儿:“如何?可有鱼儿上钩了?”
唐九儿摇了摇头:“无人来寻我,也无人与我话中有异。”
姥姥闻言冷笑:“都挺沉得住气啊!那你查的又如何了?”
“门中各处,除了家业房和凤雉房外,没寻到其他饲养的鸽笼。”
姥姥转了眼眸:“那烙印的事呢?”
“我已有主意,但是需要你帮忙。”
……
“唐箫师兄?”后山上,花柔刚把手里的草药放进身后的背篓,就看到了唐箫,不免惊讶:“你不是应该在屋里养伤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一个人躺在屋里实在闷得慌,就出来走走。”唐箫说着轻轻抬了下手,状似活动。
“那你也不该跑到山上来呀!”花柔赶紧背起背篓走向唐箫:“走,我扶你回去。”
唐箫无奈似地笑笑,由着她扶着慢慢地往山下走。
“姥姥她……责罚你了吗?”
唐箫一愣,随即摇头:“没有,她知道我是受了伤不能承受毒浸才不得不让你尝试的,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真的?”花柔狐疑道:“可是师父说,我会因此成为门主……这么多年,姥姥一直培养你当未来门主,这件事被我破坏了,她一定很生气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碰过他的手
花柔的疑问,唐箫没有立刻回答,他咬着唇似在组织语言,而花柔却骤然恍悟过来:“我知道了,你在骗我,她一定是责罚你了……”
“姥姥对我生气其实与你无关。顶 点 X 23 U S”唐箫看着花柔一脸正色:“首先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其次是我拉你下池逼你去尝试的,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可是……”
“花柔,我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唐箫纵使有千般无奈与苦衷,也决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唐箫认真而真诚的言语,令花柔眼中浮着感动。
他揽走了所有的错,背负着各种责备,将她放置在被动的,无辜的,无责的这个位置上,纵然这是事实,但并非有人可以承担一切,去面对之后的果。
这份勇气,实在令人心生敬意。
“姥姥把我抚养成人,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用一生去报答她,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做一些违心的事。可是现在,我不会再这样了。”唐箫仰头看天:“我可以把命给她,但我不是她的提线傀儡,我做不到像她那样为了唐门可以不顾一切,但同样的,只要力所能及,我还是愿意为她、为唐门去付出的。而你……”
唐箫看向花柔:“你会为了唐门去付出吗?”
“既然我进了唐门,就一定会为唐门尽职尽责,可是……”花柔蹙眉道:“也要看让我做什么啊?”
唐箫眨眨眼:“其实唐门这些年一直存活在夹缝里,许多事虽然是唐门人做的,却并非是姥姥的意思,甚至有些事连她都不知情。”
“你是说家业房和凤雉房吗?”
“不。”唐箫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他们身后的人,那人的势力才是我们唐门的大患。”
“身后的人?”花柔登时好奇心起:“是谁啊?”
唐箫犹豫几秒后,伸手拍了拍花柔的肩膀:“以后你会知道的。”
唐箫当下迈步向前,花柔只好扶着他往前走,她其实还是很好奇,但她克制住了询问,因为如果唐箫能说的话,肯定会告诉她的。
不过,不能问,却不代表她不能想,她不由地在脑中去想象那人会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家伙,只可惜,她知道的并不多,所以想了想没有收获,却反而想起来她心里记挂的事来。
“对了唐箫师兄,你不是说你学会了一种祛毒术吗?”
“嗯,驱腐术。”
“你……能教我吗?”
唐箫闻言笑了:“你知道你传承的秘术是什么吗?在它的面前驱腐术可谓不值一提。”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学。”
唐箫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花柔:“你为什么想学这个?”
花柔一愣,看着唐箫颇有些犀利的眼神,心虚地作答:“那个……多掌握一项功力总是好的啊……”
“你是想为慕君吾学吧?”唐箫的拆穿,令花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唐箫看着她那表情,颇为无奈地苦笑道:“我碰过他的手。”
“啊?”
“我们都是天脉,我自然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毒。”
花柔闻言紧张地看着唐箫:“你可别和其他人说啊……”
花柔说话间,有三名弟子正好拐弯过来,遥遥看见了和唐箫亲近的花柔,三人立刻缩去了墙脚偷看,而花柔并未察觉,只是急切又小声地强调着:“他有他的苦衷和秘密,就像你一样,你也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和别人提及。”
唐箫看着花柔如此但担心和提醒,眼里有着一抹失望:“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害怕……”
“关心则乱,我懂。”唐箫叹了一口气:“花柔,你真的很在乎慕君吾,可是抱歉,我不能教你。”
花柔一脸不解地看着唐萧。
唐箫盯着花柔看了好几秒,才轻声说道:“学会它需要机缘巧合,而我无法再造这个机缘给你来学习了。”
花柔闻言失望地叹了口气,此时唐箫看了眼不远处的暗器房:“我到了。”
“我扶你进去吧!”
唐箫点点头,没有拒绝,由着花柔扶着他走进了暗器房院落。
他们进去后,那三个弟子走了出来,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个花柔,到底是跟谁好啊?不是和慕君吾吗?”
“你傻呀!没听到凤主和家主的事吗?这姥姥还能让未来门主娶个叛徒的女儿吗?”
“可是就算不是唐飞燕,也不该是花柔啊?”
“那可说不准哦,人家可是一起去试炼的,说不定在里面天天见的,看对眼了呢?”
“他们若真生了情,那才好呢,我呀就可以去追慕君吾了。”
“就你?不害臊。”
……
三人笑闹着渐渐走远,殊不知,一墙之隔外站着唐飞燕,她此刻一脸惊色,而后举步狂奔地赶回了家业房。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唐飞燕一冲进书房就冲坐在桌后的父亲发问,而唐雷沉默着,并未回答,把唐飞燕急得直拍桌:“爹!快告诉我,你们真的动了手吗?”
唐雷点了点头。
唐飞燕不敢相信地退后两步:“为什么?你们不是说……”
“还问这些做什么?”唐雷打断道:“事实就是,我们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唐飞燕懵在原地,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明明是唐门里自在无忧的娇娇女,怎么就变成了丧家之犬?
唐雷此时已起身来到唐飞燕身边,他眼有歉色地摸了摸唐飞燕的发辫:“飞燕,爹和娘谋算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局面已经是这样,不管听到什么,你都忍忍吧……”
“忍?你要我怎么忍?”唐飞燕的眼里滚着泪珠:“现在到处都是议论我们的声音……”
“欲成大事,必受其苦。给爹娘一些时间,我们还有挽回的可能。”
唐飞燕看向唐雷,一脸不解:“挽回?怎么挽回?”
“这次我们虽然失败了,但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你爹我定会把局面扳回来的!相信爹!”
“那……”唐飞燕咬了咬唇:“那我和唐箫……还有可能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刺客
唐雷闻言失望地闭紧双眼:“唐箫、唐箫、唐箫、唐箫……”他随即又睁开眼看着不成器的女儿,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和我提唐箫?”
“我……我真的很想嫁给他啊……”唐飞燕实话实说,说得自己都不禁哭出声来。www.uu234.net
她爱他,哪里就有错了?怎么就如此坎坷?
唐雷闻言愤怒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书桌上:“你!你可真有出息!你……”
他本要责骂,然而此时钟声响起,那是门内急召众人聚集广场的钟声,当下即便心里有气,唐雷也只能生生压下,拉着抹去眼泪的唐飞燕奔了出去。
急召,众人诧异惊讶却不敢耽误。
一时间,弟子和房主们都是紧赶慢赶,像唐六两这样全身缠着布条行动不便的也被大家抬出来,塞进轮椅里,推往唐门,一路颠簸疼得他跟杀猪般叫唤,也没人敢慢下来些许。
花柔听到钟声的时候,是刚回到毒房,才和玉儿打了招呼,玉儿告知这是急召,她立刻背了玉儿出来往广场上赶,殊不知当玉儿趴在她背上时,已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一路匆匆,当花柔背着玉儿赶到广场上时,各房弟子几乎都到齐了。
慕君吾和唐寂看到花柔和玉儿,立刻上前帮忙,将玉儿从花柔的背上扶了下来。
“我来吧!”唐寂说着,主动地将玉儿横抱着往广场中心走去。
玉儿的双眼盯着唐寂的下巴,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贪恋和信任。
慕君吾则递给花柔一张帕子:“擦擦汗。”
花柔接过:“发生什么事了?”
慕君吾摇摇头,两人也走向广场中心,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唐六两看到唐寂抱着玉儿过来,呲牙咧嘴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往一边挪了一步:“坐我的轮椅吧。”
唐寂没有客气的把玉儿放进轮椅时,两人眼神有了一个交汇后便迅速分开,玉儿冲着唐六两一笑:“谢谢。”
“谢什么啊!你比我惨……”唐六两话未说完,已有人喊着姥姥来了,当下大家都看向了主台处。
姥姥脸色阴沉,在唐敏和唐九儿的陪同下,走到主台中央站定后,环视众人后才问道:“各房人可都到齐了?”
姥姥发问,自然各房主都开始清点弟子,因着凤主不在,凤稚房就由唐飞燕清点,唐敏则代替姥姥清点了夺魂房弟子,唐箫自是暗器房。
很快,清点结束,除了暗器房的叶芷晴和凤雉房周小兰两人未到外,其他各房都是齐的。
当结果汇报上来时,玉儿一听到这两人缺席便迅速地偷扫了一眼唐寂,但见他面无表情的站着看着前方,便迅速地收回了眼神,而微微欠着背伸直了些许。
唐飞燕汇报完自然要回队列站着,路过唐箫身边时,她双眼红肿地看向他,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可是他直视前方,并不看她,她便委屈地撅着嘴站进了队列里。
“唐敏,去把她们两个找来!”姥姥似是极为愤怒地一声喝后,唐敏应声离开。
“大家一定很纳闷为什么敲钟集合吧?”姥姥此时向前一步道:“就在刚才,有一个蒙面刺客突袭了我!”
刺客!突袭!
这令人惊愕的字眼,立时让不少弟子发出了讶异声,而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则看向了唐雷和唐飞燕。
唐飞燕哪里接受的了这样别用有意的眼神,她忿忿地一一回瞪,双拳紧握俨然一副你们再看我就会揍你们的模样,而唐雷却是静默地双眼盯着脚前三尺处,不做任何反应。
“不过那刺客并未得逞,且在与红姑交手中,右肩负伤逃窜,我怀疑此人藏匿在弟子之中,故而……无论男女,所有人此刻露右肩于我查探!”
姥姥此令,实在令人尴尬与无奈,男女有别,纷纷露肩实不合适,可是这是查刺客啊!谁要是犹豫忸怩,岂不是会被误会?
故而,众人虽然尴尬但还是纷纷解衣露出右肩。
花柔对此令也是尴尬的,但是正如为了自证清白而不能拒一样,她没得选。
当下,她红着脸褪去了右肩的遮挡,在她身侧的慕君吾蹙眉地挡住了一侧目光时,唐箫也有意后退半步挡住另一半弟子视线。
于是,两个统一举止的人,不禁眼神交汇了一下,又各自挪开。
玉儿一身的伤,行动可不方便,她伸手去褪外衣,花柔默默地伸手过去帮忙。
慕君吾此时已环视四处,专门盯着大家的脖颈处,一个接一个地快速查找,很快他看到了一个人颈肩处漏出了半个杜鹃的刺青。
慕君吾眉梢当即轻挑,他留意那人的眉眼后,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身后,因为他相信,有此刺青之人绝不会只有一个。。
在慕君吾观察的时候,唐九儿则从一个个弟子的身后走过,时不时地伸手拉扯一下弟子的衣服,查看着背心处是否有烙印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
房门被一脚踹开,唐敏气势汹汹地入内:“叶芷晴,你没听到……”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屋内已上吊的叶芷晴。
唐敏顿了一下,立刻甩出匕首割裂绳带,接住了落地地叶芷晴。
她已经死透了,特别是脖颈处的勒痕都是浓重的深紫色。
唐敏当下扫视屋内,但见各处都收拾得规规整整,干干净净。
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赶忙放下了叶芷晴的尸体冲去周小兰处,然而她还是去晚了。
周小兰躺在她房间里屋的床上,身着唐门弟子服,未盖被的平躺在床上,表情安详,嘴角却有着黑色的血污。
唐敏上前,探了下她的脖颈便脸色阴沉着扫看周遭。
屋内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规规整整。
唐敏阴郁着叹了口气,立刻赶回了广场处,耳语给姥姥了结果。
姥姥有些惊讶,随即偏头和唐敏小声交代了两句,唐敏又迅速离开。
唐九儿此时已察看完弟子,走回主台时看了一眼唐敏的背影,来到了姥姥身边。
“如何?”
唐九儿摇了摇头:“未见右肩有新鲜伤口者。”
姥姥沉默片刻后,扬声道:“大家都警醒点,若有察觉鬼祟者,立刻捉来见我!”
众弟子齐声应答后,姥姥说了声“散了吧!”便立刻和唐九儿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有道君王
姥姥说了解散走了,广场上众人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闲聊起来,到处都是议论声。www.uu234.net
“我们当中没有,这刺客肯定就不是唐门弟子。”唐六两撇着嘴:“这样把大家凑一起找人,那刺客不正好趁机跑了吗?”
慕君吾、唐箫、唐寂三人闻言均是一愣,随即眼神交错。
“六两说得有道理,姥姥一定是气糊涂了,我去看看她。”唐箫说完立刻挪着步子追着姥姥而去。
慕君吾则看向唐寂:“你觉得姥姥会糊涂吗?”
“应该不会。”唐寂说完冲玉儿道:“我抱你回去吧。”
“可以吗?”玉儿一脸的受宠若惊:“那六两他……”
“不碍事,我有轮椅,慕君吾把我推回去就行了。”唐六两同情地看着玉儿:“你比我惨多了。”
“那六两就麻烦你了!”唐寂冲慕君吾说完,不等他表态,就抱起了玉儿。
“我和慕大哥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走吧。”花柔可不想打扰人家二人的亲近,忙找了个借口。
唐寂闻言点了下头,抱着玉儿大步离开,花柔则看着唐寂和玉儿的背影,嘴角勾笑。
慕君吾听到花柔有话和自己说,自然关切欲问,但他看到花柔的表情,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唐寂和玉儿的背影,便是一脸了然的问道:“这是几时的事?”
“昨日吧。”
慕君吾闻言垂眸,若有所思,唐六两却不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昨日?”
慕君吾伸手把唐六两按进轮椅里:“春天到了。”
“什么?”
“我在问花柔春天何时来的?她答我,昨日。”慕君吾说着推轮椅向前,却转头和花柔相视一笑,随即腾出一只手牵住了花柔的手。
花柔羞涩地左顾右盼,有些紧张,慕君吾则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在了木轮椅的推手上。
于是,衣袖遮掩了相牵的两只手。
花柔红着脸微笑着低头,跟着。
“你们两个是不是傻了啊!”唐六两很激动:“现在是夏天啊!春天都过去了啊!”
唐六两说着梗着脖子就想扭头看慕君吾,慕君吾却伸手把他脑袋推了回去:“好好坐着,看前面,我问你个事。”
“哦,问吧。”
“我刚才注意到有几个弟子的颈肩上有刺青,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唐六两浑不在意:“你是说脖梗上有杜鹃刺青的吗?”
“是杜鹃吗?”慕君吾假装不清楚:“没太注意,只看到有刺青。”
“他们是杀手。”
花柔此时身形一顿:“杀手?唐门还有这个房吗?”
唐六两得意洋洋道:“你以为夺魂房是什么?只是姥姥手中的亲卫吗?他们个个都是杀手,都是会被姥姥派出去杀人的。”
“夺魂房的人是杀手?”花柔震惊不已:“那唐寂师兄他……”
“寂哥也是啊!不过,他没有刺青,因为他不是派在外面做事的,那些常年在外做事的,就会有刺青,他们是杀手阁的,寂哥是夺魂房最厉害的,姥姥一般不会派他去执行任务的,除非是很要紧的事。”
慕君吾听到唐六两所言,眼眸深邃如渊,
花柔则脸色有些发白,暗自思讨:杀手阁……夺魂房……会不会我爹娘就是死在了这些人手里?可是……我爹娘与唐门和姥姥之间会有什么恩怨呢?
……
“所以找了半天,就只有玉儿一个人有烙痕?”夺魂房的主厅里,姥姥不悦地看着唐九儿,她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抓内鬼出来,合着只有一个?
“从刚才察验的结果来看是这样,还有两人未到……”
“她们已经死了。”
“死了?”唐九儿惊讶挑眉:“怎么死的?几时死的?”
“唐敏说,两个都像是自尽,而且死的时间绝不少于三个时辰。”
唐九儿蹙眉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们的尸体。”
“我已叫唐敏去弄过来了……”姥姥正说着,唐箫入内行礼:“姥姥,毒主。”
唐九儿点了下头。
“姥姥,您和毒主这是在找什么?”
姥姥看了唐箫一眼:“内鬼。”
唐箫皱眉刚要说话,姥姥已转头冲唐九儿吩咐道:“你赶紧去把玉儿抓起来审问,别晚一步,她也来个自尽。”
“好。”唐九儿应声后迅速离开。
唐箫错愕地挪到姥姥身边:“您说玉儿?难道玉儿是……内鬼?”
“很惊讶吗?”姥姥的脸上有一抹淡淡地哂笑。
唐箫顿了一下,点头:“是。”
“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认为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知善知义,但很可能你身边的人就是要你命的长刀凶匕。”姥姥此时抓握住唐箫的手:“你把机会让给花柔,你相信她,可是我不信她。”
“姥姥……”
姥姥紧紧地攥着唐箫的手,那份用力已制止他说下去,她盯着他的眼,郑重道:“我只信你一人!”
……
慕君吾将轮椅推到了火器房的远门口时,停下了,他绕到了唐六两面前。
“照你这么说,就是姥姥有一个杀手阁,她把夺魂房的几个弟子放进去常年在外当杀手,对外收取报酬?”
“对啊,这可是家业房提出来的法子,听寂哥说,杀手阁的生意可好了呢,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杀不了的人。”
花柔听到此处也走到了唐六两的面前:“出得了钱就杀人?难道可以不分对错,不问善恶的吗?”
“这谁知道啊?”唐六两耸了耸肩:“我们又没谁进过杀手阁。”
“可是……”花柔皱眉接话,慕君吾却伸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乱世无序,何来对错与善恶?”
慕君吾的手带着一些力道,这让花柔一时怔住,分不清楚他是因此愤怒还是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当下便默默地看着慕君吾不再说话。
唐六两却在听到慕君吾的话后激动起来:“这话寂哥也说过!他还说,这天下要是有个有道君王,这世道也不会如此纷乱,慕君吾,你说这有道君王是什么样的啊?”
慕君吾眨眨眼,并没有说话。
有道君王,这世上到底有几个能算作有道君王?
“是不是尧舜禹汤?”唐六两很是认真:“周公吐哺?汉武……”
“不乞流离,不为刀俎,善恶有序,天下……太平。”慕君吾说得郑重而有力,说得内心一片感慨,而花柔闻言则痴痴地看着他,眼里升腾着崇拜之色。
第二百六十章 万万没想到
将唐六两送回了火器房后,慕君吾和花柔便一并往回走。www.uu234.net
“我会弄清楚的。”很突兀的一句话,让花柔愣住不解地看着慕君吾:“弄清楚什么?”
“你父母的事。”慕君吾的回答让花柔错愕又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你……知道?”
“幻境里的画面真实无比,相信那是你所经历的,刚才听到杀手阁,你手就在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害我兄弟和杀害你父母的是一伙人。”
“他们肯定都是杀手阁的人!”
花柔愤愤地捏了拳头后,眼眸涌起一抹歉意:“对不起慕大哥,我……我当初因为觉得奇怪,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偷偷扯掉了他们的腰带。”
慕君吾一愣,立时明白了当日尸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再看到花柔那充满歉意的眼眸,不禁心疼起来,便将花柔的手牵起,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慕大哥……”花柔的眼圈骤然泛红:“谢谢你……”
“傻瓜,我可是答应了你爹娘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慕君吾的话语令花柔既感动又羞涩,她不禁想起了幻境中两人的拜堂成亲,这心里便乱乱地扑腾起来。
慕君吾看着花柔那羞涩的模样,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
他看着她,伸手揉了揉花柔的脑袋:“安全起见,今后与杀手阁有关的一切你都不要参与,知道吗?”
花柔听话地点了点头。
“还有,别再叫我慕大哥了。”
“那叫……”刚说两个字,花柔反应过来,不禁一脸娇羞,轻声道:“叫什么啊?”
慕君吾偏头在她耳边低语:“你说呢?”
说?说什么?
花柔羞到满脸通红,急忙抽走了自己的手:“我先回去了!”
花柔当下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慕君吾,见他站在原地冲自己微笑着,俊美的容颜格外迷人,便是慌慌地冲他摆摆手,赶紧跑开了。
花柔红着脸,一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冲回了毒房的院落,奔入了西厢房:“玉儿,晚上我给你……”
她想说给玉儿做好吃的,可是屋内却没有玉儿的身影。
花柔眨眨眼,随后笑了:“看来……她应该是还和唐寂师兄在一起呢!”
花柔嘟囔着坐去了床头处,想到刚才慕君吾贴着自己的问话,她的脸上红霞满,轻声尝试着去唤他的名字:“君吾……君吾……君吾……哎呀!”她害臊地双手捂脸:“我在干什么呀!”
花柔以为玉儿和唐寂在一起,而事实上,她被唐九儿已经抓进了密室里,并捆在了木架上。
“讲讲你背上这个疤的故事吧!”唐九儿就坐在玉儿面前的椅子里,冷漠地看着她。
“那就是一个烫伤。”玉儿倔强的回答让唐九儿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虽然我已不是你师父,但是我会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玉儿看着瓷瓶,紧张不安地吞了吞口水:“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我就帮你想起来。”唐九儿说着,捏着瓷瓶站起身来。
玉儿睁着恐惧的双眼盯着唐九儿,看着她打开瓶塞,慢慢地倒出一只红色大蜈蚣。
“不要!”玉儿一见那蜈蚣,整个人惊吓到面目扭曲起来:“不要啊毒主!”
“那就说实话!”
玉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唐九儿见状,立刻将蜈蚣往玉儿嘴边送,玉儿当即崩溃地大喊:“我说!我说!”
唐九儿手往回收了一些,眼神冰冷地看着玉儿。
玉儿喘息了几下,才鼓足勇气道:“我……我的主人是……董璋。”
唐九儿一愣:“谁?”
……
“董璋?”祠堂密室内,姥姥惊讶地站起身来,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董璋何许人也?东川节度使啊!
早些年,蜀地内乱,主朝派人前来平乱,而后孟知祥就此成为了西川节度使,董璋则管着东川。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揪出来的内鬼会是东川节度使的人。”唐九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玉儿她们几人是唐诗琪从孟知祥那里挑来的,怎么会扯上什么董璋……”
“据玉儿说,董璋在做泽州刺史的时候从人贩子手里收了不少丫头,在府上训练了一年有余,后来全部散出去做了耳目。她和左丽、芷晴那几个是落在孟府的。”
“所以她这是又转做了孟的耳目、进了我唐门?”
“没错。”唐九儿点了点头:“那背上的烙印,正是她们几人之间互相辨别身份的凭证。”
“都有哪些人?”
“左丽、周小兰、叶芷晴、慧丫头,还有……红姑。”
姥姥眉毛高挑:“她知道红姑也有烙印?”
“是的,她在交代同伙时提到了红姑,并且还说……”
“说什么?”
“说她在被您收入暗器房时,红姑曾警告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会亲手除了她。”
姥姥闻言沉默了,她在屋内踱步的走了几个来回,而后看向唐九儿:“你信她的话吗?”
“吃不准,但知晓红姑已死的人,只有你和我。”
姥姥转了转眼珠:“那就让红姑再去会会她。”
……
“这是六两告诉你的?”唐寂略有不悦地看着慕君吾。
他回到院里没待多久,就有同门说慕君吾在竹林等他,他赶来此处,却不想慕君吾居然问他关于杀手阁的情况。
“他说者无心,我听者有意,才想向你了解一二。”慕君吾一脸淡然之色。
“我未入杀手阁,接触不到这一层,恐怕爱莫能助。”唐寂略一欠身,转身欲走。
“若六两他日遇难,你是冷然视之,还是要为他讨回血债?”慕君吾看着唐寂背影问了一句,唐寂立刻转身看着他,一脸阴郁:“谁敢碰他一根汗毛,我灭谁全家。”
慕君吾叹气道:“人同此心,你我皆重兄弟情义胜过一切,杀我兄弟者,身上有杜鹃刺青,如今我知道了那是杀手阁的标识,你说我该如何?”
唐寂惊诧地打量着慕君吾他没料到慕君吾会和他坦诚地提及私事,虽然所提甚少;而慕君吾则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发问。
片刻后,唐寂咬牙道:“给我点时间,我弄清楚后再告诉你。”
没有更多的询问,只是一句承诺,慕君吾当即折身谢过。
唐寂没有再说什么地走了。
他走后,慕君吾慢慢直起身子,抬头看了看身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竹子,皱起了眉头。
他,居然不问?
这是他本性漠然还是……他知而不问?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可否回头
毒房的密室里,被捆在架子上许久的玉儿,昏昏沉沉的。www.uu234.net
突然她感觉到前方有一些,于是她疲惫地抬头睁眼,却因为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而僵住。
红姑,那是红姑的脸,她带着愤怒,带着阴冷。
“救命啊!毒主救命啊!”玉儿立刻惊慌叫喊,一派惊吓急于求生的模样,而她的心在狂跳,她知道这是假冒的,她知道这才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场考验。
一把匕首架在了玉儿脖子上,玉儿立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惊恐地睁着双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你……竟敢造谣生事、往我身上泼脏水?”红姑愤怒地质问,玉儿努力地仰着脑袋,伸着脖子,无奈道:“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可以乱嚼舌根吗?”
“毒主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烙印,我若不说实话,她就会杀了我……”
匕首在玉儿的脖颈上轻轻一划,血从破开的皮肉里冒了出来
红姑恶狠狠地盯着玉儿:“出卖我,你一样得赔上性命!”
“不!”玉儿感觉到了疼痛,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又惊又怕,恐惧地大喊:“毒主!毒主快救我,我都招了,你得救我啊……”
红姑此时向后退了一步,她盯了玉儿片刻后,抬手在自己下巴上一抠,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你……”玉儿看着唐九儿的脸,满是错愕,此时密室的门打开,姥姥走了进来。
玉儿一愣之后,激动地叫喊起来:“姥姥,毒主,我已经都招了,求你们饶我一命!”
唐九儿退后两步,扶着姥姥上前坐在了玉儿对面的椅子上。
姥姥看着玉儿,不紧不慢道:“你在试炼中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如果放着伤口不处理,猜猜,你能不能撑上一刻钟不死?”
玉儿闻言本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立时就看到血水在蔓延,胸口处已是殷红斑斑。
“不,我不要死!”玉儿惊惧不安,全然是鼻涕眼泪一起落的求生之态:“姥姥,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死,我什么都招了,您就放过我吧……”
“董璋安插你们来唐门做什么?”
玉儿闻言不假思索道:“不是董璋,是孟知祥!他要我们收集唐门的所有情报汇报给凤主和家主,但我们是董璋的人,所以红姑会把同样的信息也传递给董璋一份。”
“信息如何传递出去?”
“孟知祥那边是通过家业房和凤雉房,董璋则是由红姑亲自负责。”
姥姥盯着玉儿并不说话,这让玉儿十分急切不安:“别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们几人都不过是是卑微的耳目,哪里有资格知晓更多?”
姥姥依旧一言不发。
玉儿不安地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此刻血液几乎染红了半边衣裳,她登时绝望起来,那种生命在急速流失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视线开始逐渐模糊、涣散。
“姥姥求求您救救我吧!”玉儿声嘶力竭,眼泪鼻涕揉杂在一起:“我真的都招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玉儿挣扎求生,可姥姥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冷漠地看着玉儿,直到玉儿的乞求之声微弱起来,意识也近乎涣散了,她才摆了摆手。
唐九儿当即上前伸手在玉儿脖颈下一扯,随即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血包在玉儿的眼前晃了晃:“你死不了,这些都是鸡血。”
玉儿愣住了,虚弱的她双眸开始渐渐清明起来,人也有了复苏之色。
姥姥起身来到玉儿面前:“你若不想死,就得做我的人,我可没心情为别人养狗。”
绝处逢生,玉儿明白她该做什么,急忙表忠心:“弟子明白,弟子愿意效忠姥姥、效忠唐门,我发誓……”
“不必!”姥姥打断道:“你这种人,誓言无用,不如来点实际的。”
玉儿顿住,唐九儿好奇地看向姥姥。
“既然你是董璋的人,那就为我去做一件事。”
“是,姥姥您说。”
姥姥并未直接吩咐,反而一笑后,转身冲唐九儿说道:“带她回去休息,明早一并来夺魂房见我。”
“是。”
姥姥转身就走,走到密室门口又回头看了玉儿一眼警告道:“闭紧你的嘴巴,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姥姥走后,玉儿仍是一派紧张之色无法放松,唐九儿则默默上前为她松开绳索。
“姥姥她……会要我做什么?”玉儿惶恐不安。
“我不知道。隔壁有浴桶和衣服,擦洗干净了就回去吧!”
唐九儿说完就退开了,玉儿双手一解脱,立刻摸脖颈处的伤口,发现早已结痂,这才舒了一口气,忙是抹眼泪、擦鼻涕,而后才往隔壁房间费力地挪步。
“玉儿,我也不喜欢话多的人。”
玉儿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唐九儿:“毒主放心,我不会告诉花柔,她……不该知道这些黑暗。”
唐九儿眉轻挑了一下,打量了玉儿几眼,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玉儿:“早晚一粒,你身上的伤十日便可痊愈。”
“谢谢毒主。”玉儿感激的接过。
“谢谢你自己心底保留的那一丝纯净吧!”
玉儿抬头看着唐九儿,泪水再次滑落脸颊。
……
西厢房里,花柔托腮坐在窗前,思考着一些问题。
慕大哥让我不闻不问,可是他真能查出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吗?
那些死了的亲戚都系着夺魂房的腰带,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我爹娘和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
花柔满心疑问,而此时玉儿也终于挪进了屋里。
花柔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玉儿,立刻起身迎上去扶她:“怎么才回来?和唐寂师兄去玩了吗?”
玉儿浅浅一笑:“也不是玩,就和他一起聊了会儿天。”
花柔笑着扶玉儿坐到床上,又去给她倒水:“你们呀,聊天也要分分时候啊,应该先把身上的伤养好了才是。”
花柔把水递给玉儿,玉儿伸手接过喝水时,花柔却正好眼扫到了玉儿脖子上的新伤口。
“诶?你这里怎么……”
“没什么。”玉儿捂了一下伤口,低头道:“他背着我的时候,没留神让树枝给划着了。”
“唐寂师兄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不细心的时候!”
花柔嘟囔着赶紧翻出药膏给玉儿抹药。
玉儿看着花柔,感受着她的关切,声音轻柔地问道:“花柔,你说一个人,要是走错了路,这辈子还能回头吗?”
“当然能啊,调头走回来不就成了。”
“调头走回来……”玉儿喃喃地重复,令花柔狐疑地打量玉儿:“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就是觉得你对我这么好,而我以前……”玉儿垂下了头,对于曾经的种种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花柔见状,轻轻揽住玉儿的肩头,安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嗯。花柔……遇见你,真好。”
“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花柔的脸上是干净纯真的笑容,玉儿则含着泪冲她微笑着,内心轻叹:她笑得可真好看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个路人
天色黄昏时,戴着草帽,身背褡裢的慕君吾来到药材行门口,朝四周环顾。顶 点 X 23 U S
飞云从店内迎出,来到慕君吾身边,低声道:“人都到齐了。”
慕君吾没有做声,而是快步进入药材行,飞云警惕地扫了下四周后才跟了进去。
慕君吾直奔了后堂,一进去就摘掉草帽,拿掉褡裢,递给了飞云:“安排在何处?”
“江中行舟。”
慕君吾点点头,此时飞云递上准备好的衣物,帮慕君吾更换。
“对了公子,林姑娘说她明日就会离开。”
“明日?我还以为是今天。”
“今日是林姑娘的生辰,好像她还要见一位亲戚。”
“哦,由她去吧。”慕君吾并不在意的接了一句。
“公子,那……是否要给林姑娘准备一份贺礼?”
慕君吾闻言一顿,摇头道:“不必。”
飞云不再多话,忙着给慕君吾扎好了腰带。
这人靠衣裳马靠鞍,慕君吾本就容貌出众,这会儿穿上了长袍,透着一身儒雅风流,可谓是玉树临风,贵气逼人。
“公子依旧风采奕奕。”
“可惜身边少了两个兄弟。”
飞云闻言愣住,动容红眼。
慕君吾此时看向飞云:“幸好,你还在。”
“公子千万不要灰心,您身后还有许许多多誓死追随的人。”
慕君吾笑了笑,没再说话。
“公子,车驾已备好,在后门。”
慕君吾点了点头,两人立刻离开了。
就在他们二人从后门离开药材行的时候,罗诚带着众人终于赶回到渝州城门外不过百米之处。
罗诚勒马停住,冲身边的胭脂交代道:“你赶紧回小姐身边去,请她放心,她交代之事我定会完成。”
胭脂点头,打马往城门而去。
罗诚见她离开后,转身冲身后的人吼道:“今晚,我们再干一票。”
众人一听居然还能抢一回,自是兴奋,更有人拍了胸脯:“放心吧统领,我们一定做得漂亮。”
罗诚回头看了一眼渝州城的城门,再看向众人:“这一次,你们要扮演的,可不仅仅是流寇。”
……
月光照耀着江畔,几艘挂满彩灯的船舫在江上缓慢行驶。
丝竹声与流莺曲调隐约可闻,低声吟唱着日子里的逍遥与快活。
一艘小船靠近了江上其中一艘船舫。
飞云率先登上船舫,将慕君吾扶上去,潘约已上前行礼:“公子!”
慕君吾褪去兜帽披风,拍了拍潘约的双臂:“辛苦了。”
“公子,应该的,人已到齐,就在里面,这边请。”
潘约打算引慕君吾入内,慕君吾却抬手示意不急,而后他上前两步,轻轻拨开帷幔一角向内张望:
内舱坐着大约十人,都是便衣打扮,彼此正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其中有两个人的出现令他很是意外。
慕君吾放下帷幔,转头看向潘约和飞云,眼神有疑惑之色。
“公子可是因张枢密使与刘指挥使现身于此而感到不解?”潘约知道主公心里计较着什么。
张迎判张枢密史那可是真正的文官之首,实际做事的人。
而刘彦韬都指挥使那可是楚地武官里的翘楚。
这两个人皆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居然出现在这里……自是令人料想不到的。
“若不是我信你,定会以为他们是来杀我的。”
潘约听到慕君吾这么说,直身笑道:“公子既信我,必然也明白,今日座上所有宾客中,属他二人最为紧要。”
“张大人手握实权,虽未得相名却已掌百官,得他支持便得一半文臣之心,不过……”慕君吾说了一半看着潘约,潘约会意的接了话过去:“刘大人乃长直都指挥使,手握殿下亲兵兵权,公子不明白,为何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亲兵是二哥的兵,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怎会来此与我相见?”
“公子猜得没错,就在月前,殿下欲把亲兵收回自己手中,先招惹了宗亲,之后又口不择言得罪了刘大人,且殿下继位半年间,不曾抚兵一次、封赏众将,所以……这亲兵内部早已离心。”
“不曾抚军?”慕君吾挑眉道:“就算他糊涂,难道袁德妃也不曾提点?”
潘约摇了摇头,慕君吾登时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那么精明能干的人居然会任由他胡来吗?
不抚军?也不怕哗变吗?
慕君吾不能理解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而此时飞云已低声提醒:“公子,这可是天赐的大好时机啊!”
慕君吾略一思忖:”兵行险着,那我就在刀口上走一遭吧!“说着他抬手做请的姿势,潘约向他行礼后快步上前挑开了帷幔:“各位,公子到了!”
慕君吾入了舱内,这里的人除张迎判和刘彦外,全都起身相迎,透着热情。
而这两位表情很有趣:张迎判似是非常意外,一脸惊愕;而刘彦则是手持酒盏在嘴边,冷眼看着慕君吾。
袁诠欣喜上前:“潘兄口中的贵客果然是公子!”
“我就知道公子安好……”李弘臬话未说完就被身边的廖匡图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悻悻收声。
慕君吾将这些表情收入眼中不以为意的抱拳笑道:“江上美景,船中美酒,在下只是一个路人来讨几杯酒喝,还请各位不要吝啬。”
潘约与袁诠对视一眼,笑着点头。
“岂敢岂敢。”众人客气起来,廖匡图神情也缓和下来,欣赏地对着慕君吾微微点头。
知趣,识务,最为难能可贵。
堂堂王孙把自己谦称为一个路人,那么他们的相见就只是偶遇,而不是什么密谋了。
李弘臬再度热情起来,他立刻拿起酒坛倒酒。
而张迎判却不安地起身,想要溜走的模样,此时挨着他的刘彦却放了酒盏说道:“船在江心,张大人,你这是要钓鱼加菜?”
李弘臬此时正把酒盏捧送给慕君吾,闻言,众人一起转头看向了刘彦与张迎判。
张迎判盯了一眼潘约,而后向慕君吾不悦道:“我是赴潘兄之邀,前来会友喝花酒赛诗的,可不想与不祥的失踪者扯上什么关系。”说着一扭头又冲刘彦道:“我劝你也赶紧走。”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生几何?
人都有自保的心态,更何况现在张迎判身居要职,一个文人对于这些议程规矩更加敏感,所以他跳出来要走倒也正常。m.www.uu234.net
只不过他话里把刘彦韬也给扯了进来,弄得舱内刚刚缓和放松下来的气氛又给凝住了。
慕君吾没有生气,他笑着怼了一句:“枢密使替朝廷掌机要之事,竟畏惧一个失踪者,果然不似刘大人有胆有识。”
“你!”张迎判登时被噎住。
“呵呵”刘彦笑了,随即盯着慕君吾:“公子不必拿话架我,刘某不过一介武夫,公子的人头可比什么胆魄见识都实在多了。”
慕君吾笑着上前两步:“刘大人若喜欢,喝完这酒,拿去便是。”
刘彦挑了眉并未接茬说话,慕君吾又看向张迎判:“江心水流湍急,张大人若要下船,也不急在这片刻,待船稳水缓才是。”
张迎判面色发紧,张嘴想要回话,可舱内众人都面露鄙夷地盯着他,他顿了顿,绷着脸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慕君吾笑着举起了手中酒杯:“第一杯酒,我敬在座各位,只为在座诸位与你们的亲族曾同家父一起策马沙场,取义天下!”
慕君吾仰头喝下第一杯酒,众人神情都有些激动,纷纷饮下杯中酒。
特别是刘彦,作为和先王一起征战天下之人,听到这话心里熨帖许多,当下端起酒盏,颇为赞许地看了一眼慕君吾后,喝下了酒。
此时,张迎判低着头似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默默端着喝了。
飞云抱起酒坛给慕君吾添酒。
“你们当中有与我父亲一同浴血沙场的……”慕君吾看向刘彦,点头表示敬意。
“有献策治国让楚地国富民强、受我父亲信赖的……”他又冲着张迎判点头,张迎判立时红了眼圈。
慕君吾再转身看向李弘臬、廖匡图:“有德才兼备与我父亲有缘成为君臣的;当然也有此时此刻,与我一起……妄谈国事畅想来日的!”
他回身冲潘约和袁诠略一折身道:“相识是缘,虽未来未知所属,但不妨碍你我此刻豪饮一杯,敬那些曾有过的岁月!敬诸位胸腔里燃烧的热血!”
慕君吾说完后,将杯中酒仰头饮下。
袁诠和潘约对视一眼道:“能与公子轻狂,是吾等人生幸事!”
廖匡图晃着脑袋感叹:“家父一直不敢忘记先王收留之恩,今日公子说是有缘,真是惭愧!”
“先王待我不薄啊!”张迎判喟叹一声,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刘彦则是一言未发,他拿起酒坛直接往嘴里倒酒,酒溅了不少在身上,莫名透着一份凄苦。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那些年少的轻狂,是他们激昂的热血!
建功立业,纵横睥睨,谁不是在快意人生里为着心中的一团火而燃烧,而战斗,而向前冲?
慕君吾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戳在记忆里带着温度带着情感的那些曾经。
这一刻,情在酒中,更在追思与回味中。
慕君吾亲自拿起了酒坛,上前开始为大家一一斟酒。
潘约、袁诠低下身子毕恭毕敬,李弘臬和廖匡图则眼角有了湿气,客气中带着亲近。
当慕君吾走到刘彦面前,刘彦把酒碗一扣,反而拿起了酒坛:“我喝这个。”
“好。”慕君吾笑着点头后,转身向张迎判笑道:“那您是喝一盏?还是一坛?”
张迎判一顿,有些无奈地把手里酒盏放在了桌上,慕君吾倒酒斟满后,就提着酒坛站在刘彦与张迎判之间。
“我父与各位一起创立楚国、救民生于水火,他的宏愿便是天下再无流民、百姓皆有安身之所,所以才有诸位抛头颅洒热血,为社稷安泰鞠躬尽瘁!这最后一杯,敬诸位仍把社稷安泰、百姓安康放在心上,我敬诸位的不忘初心!”
慕君吾拎起酒坛仰头狂饮,极为豪迈,众人纷纷也举酒共饮。
刘彦看着慕君吾,在他喝到几乎一半时,站了起来,举起酒坛仰头灌酒。
“不忘初心,不忘初心啊!”张迎判喃语两句后喝下酒盏中的酒。
酒醉人,情醉心。
他们缺得不是酒,缺得是尊重,是知恩,是内心处久违的熨贴。
慕君吾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诚恳地致敬了岁月,追忆了曾经,感激了那些患难与共的付出。
于是整个船舱里的气氛就陡然变了。
毕竟,一帮打天下的人,谁会丢失了那颗赤子之心?不过是在风霜中掩藏了宝刀罢了。
慕君吾喝完酒,把酒坛直接往地上一摔:“痛快!诸位,这酒喝完了,路人也就该离席了,所以……”他笑着转身,看向身边刚喝完酒的刘彦:“刘大人可以来取我的项上人头了。”
船舱内,骤然一片沉默。
刘彦盯着慕君吾,眼眸犀利:“你以为我不敢?”
“你陪父亲闯过刀山血海,取个人头而已,怎会不敢?”慕君吾笑着,明眸皓齿温润如玉。
刘彦慢慢地放下了酒坛,伸手摸上了腰间的朴刀。
潘约、袁诠等人大惊失色,立刻上前阻拦,慕君吾却抬手制止他们:“都别动!”
“公子!”潘约焦急不安,还是想往前冲。
“刘大人是父亲亲授的长直都军使,之所以让他统领亲军,就是因为相信他不会忘却初心。”慕君吾冲潘约说完后,看向刘彦:“只要能让百姓安居,让社稷安泰,我这颗人头,送给您又何妨!”
慕君吾说完直接低头把脖子伸在了刘彦面前:“我死后,谁也不要为难刘大人,楚国还需要各位大人尽力辅佐。”
慕君吾闭上了眼睛。
刘彦慢慢地抽出了朴刀,举起。
张迎判在旁咽了咽口水,在刘彦挥下朴刀时,他紧张地大呼:“不可!”
此时,刘彦的刀却从慕君吾的头顶上一转,直接砍到了他自己身后侍者的身上。
侍者在惊愕中倒地,众人也无不惊讶。
刘彦冷眼看着侍者道:“我要投效明君,岂能让你回去传话。”
侍者瞪着眼就此倒地身亡,刘彦将刀还鞘之后,伸手扶了慕君吾起身:“杀了公子,可就完成不了先王的宏愿、也对不起我的初心了!”
“刘大人信我这个失踪者?”
“不怕智者失踪,就怕庸者在位。”刘彦说完看向张迎判:“你刚才大叫着要阻止我,可是和我一样,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张迎判拉着个脸,白他一眼:“何必说破?”
刘彦大笑道:“不问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下船?”
张迎判瞪着刘彦,一张冤家脸:“刘大人真爱说笑!”
慕君吾后退两步,向刘彦和张迎判两人略微俯身行礼,刹那间舫内又安静下来,慕君吾又朝诸位宾客皆俯身身礼,众人也一一俯身相拜,具是一脸感慨。
“宝规谢过各位的信任与支持,今日我在此立誓,定要实现父王的宏愿,守住我楚国万世安泰之基业!”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是是非非
密室里,唐九儿细细地观察着叶芷晴和周小兰两具尸体的勒痕和手指关节以及指甲。顶 点 X 23 U S
姥姥则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喝着茶。
“都是自杀。”唐九儿找不出任何别的可能后,不得不面对这个结果。
姥姥放下茶盏:“巧合?”
“定然不是……想来是红姑事败,她们没有等到约定的信号,怕暴露身份,只能自杀,而玉儿在试炼中,不知这次行动,侥幸逃脱……”
姥姥起身来到两具尸体边,看了看:“她们既然是董璋的人,又吃了我这些年的饭,你说我是不是该和董璋讨点好处回来?”
唐九儿蹙眉:“您的意思是……”
姥姥一笑:“有人瞌睡了,那就要送枕头,明早让花柔和玉儿一起过来!”
唐九儿登时不安:“花柔也要来?”
“对啊!”姥姥看着唐九儿:“她是要做门主的,总得攒些资历吧?”
……
尸体被丢入了江中,船舱里的血迹也被迅速地清理了。
慕君吾在刘彦和张迎判之间席地而坐,听着刘彦韬大倒苦水:“都说亲兵是王室的靠山,呸!你知道他叫我什么?‘那个谁?’!他叫我‘那个谁’!我堂堂长直都指挥使他居然不识得?!”
慕君吾叹了一口气:“我这二哥一辈子最熟的怕只有那些蝈蝈蛐蛐了。”
“对!他最熟的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刘彦笑了一气,又忿忿饮酒。
张迎判则冲慕君吾道:“大王演武那日,不仅伤了刘兄的颜面,还惹来了众怒。”
“哦?怎么回事?”
“自古国事之重唯祀与戎,这发兵出征历来都用词谨慎,明明呈上去了礼辞,大王不愿背,照着读也就是了,可他居然开始胡说八道,最后竟然说大家可以……出兵了!”
慕君吾皱眉,潘约在旁给其他人斟酒,闻言激动地接了话:“出兵?出殡!这简直就是触霉头啊!”
张迎判摇头叹息:“众将忿忿不平,本来已经不满,可大王却浑不在意,连犒赏劳军这么紧要的事都抛诸脑后,这……唉!”
刘彦此时冲着张迎判埋怨道:“我说老张,你在大王身边也该多提点几句才是!”
“这么重要的事我还能忘了不成?”张迎判也是满腹牢骚:“犒赏劳军的事,我上书三次,大王一点反应都没有。至于想要面见大王、当堂谏言,那更是妄想,大王如今眼里只有右相,我们是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啊!”
“胡闹!”慕君吾怒得一拍舱板:“父王虽设左右二相,不过是效周礼罢了,实则是位尊权轻的意思,他迎二位为左右机要使时不是说过吗,‘行枢密使之实,重于宰相’……二位大人才是父王最最信任的啊!”
张迎判立刻整了衣衫向慕君吾抱拳行礼:“公子是明白人,倘若大王有您一半明德,也不至于如今朝权尽数掌握在右相手中了!”
张迎判说完与刘彦相视一眼,苦兮兮地各自饮酒去了。
慕君吾则与潘约袁诠对视道:“想不到二哥治下,竟有这么多是是非非...”
刘彦“咣当”放下了酒坛,痛骂起来:“先王就是太宠着袁德妃了,要不然这王位岂会由他坐去!”
慕君吾眼眸深邃。
……
夜已深,唐九儿身着便装,拎着一个小包袱往渝州城内的药材行去。
这一路,总有三三两两的人匆匆忙忙四散于城内,这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加快脚步来到了药材行的后院房间,推门入内,琳琳就欣喜地迎了上来:“你来了!”
唐九儿关上了门,刚要说话,琳琳就拉着她往里走:“看,我特意下厨做的,咱们还可以喝两杯。”
唐九儿看了一眼桌上精心准备的酒菜,伸手按在了琳琳的肩头上:“我也想与你小酌一杯,但今晚恐不太平。我来的一路见着不少鬼鬼祟祟之人,只怕这渝州城内将有大事发生,你还是快些动身……”
琳琳似乎没有在听唐九儿说的这些,她反而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短镖递给唐九儿。
唐九儿一见短镖,人就愣住了,她盯着那短镖看了半晌才伸出了手:“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我爹临终前留给我的,他说,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了你。”
唐九儿的眼泪唰唰落下:“是啊,当年,我用这个毒镖刺杀他,可他却插着这只毒镖告诉我,毒不应该这么用。”
“听我爹说,你们之间交过很多次手。”
“那算什么交手……不过是我不甘心地一次次出手,想要杀死他,可结果……”
“你失败了。”
唐九儿摇了摇头,泪珠颗颗滴落:“不,那些毒素无声无息地都积攒在了他的体内,等我明白毒应该怎么用的时候,他却走了……到底还是我杀了他。”
唐九儿抓着短镖,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岁月蹉跎,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已是她永远走不出的心魔,毕竟她心爱的人是死在了她手中的。
琳琳赶忙搂抱住了唐九儿:“以前我不懂事,恨过你。后来发现你是我爹最在乎、最维护的人,我不懂为什么,直到爹死前把它交给我。”琳琳也忍不住流泪:“他说你是个好人,以前只是一叶障目,可惜他大限将至,要不然就要把你讨回去做婆姨,好给我当娘呢!”
“别说了……”唐九儿将琳琳抱住:“都过去了。”
“娘……”琳琳一声唤,唤得唐九儿身子一颤,随即将琳琳抱得更紧:“是,娘在。”
琳琳抱着唐九儿,破涕为笑:“我爹这会儿一定很高兴,我替他讨到了你。”
唐九儿闭眼流泪:“他若是肯开口,我早就嫁他了……”
就在唐九儿和琳琳相拥的时候,七八个拎着油桶的人鬼鬼祟祟地来到药材行跟前,悄悄把油泼在了药材行的四周,另外几个则抱着碎柴和稻草丢在门柱的周遭。
此时,远处一道火箭冲天而起,迅速消失。
这帮人的头头低声轻吼:“动手!”
立时,火把点燃了柴草。
刹那间火势迅速扩延,整个药材行都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渝州城内,多个地方也都冒起了灼灼火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彭太保
“娘,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小菜,以后我们怕是很难再相见了。顶 点 X 23 U S”琳琳和唐九儿缓和了情绪后,终于坐在了桌几前:“今晚,您就尝尝我的手艺吧!”
“好。”唐九儿红着眼举箸夹菜,尝了几口,一脸的欣慰:“这菜做得真好,琳琳日后定能寻到一个良人、相夫教子。”
琳琳笑着又给唐九儿和自己各倒一杯酒:“娘,日后您一定要保重。”
唐九儿吸溜了一下鼻子,举起酒杯:“保重。”
酒下了肚,分别在即,唐九儿把带来的包袱塞进了琳琳的怀里:“这里面是我给你做的两件衣裳,你带上吧!”
“娘,等我寻到了落脚的地方,就把信送到这里来,到时候……”
“不!”唐九儿摇头摆手紧忙拒绝:“你千万不要给我写信,也不要再和我联系。”
“您……是怕唐门的人发现?”
“琳琳啊!我让你离开唐门就是想你平安自在。万一你我联系被发现了,麻烦又会接踵而至。”
“可是……”
“听话,你的平安健康远比我们之间的书信往来重要。”唐九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幸福平安地活着,才是对在乎你的人最好的回答。”
琳琳沉默半晌,用力的点了点头:“是,我听娘的。”
唐九儿的手摸上了琳琳的发辫:“乖女儿,生辰快乐。”
“谢谢娘。”
“行了,快出发吧!”唐九儿说着起了身,把琳琳弄得一愣:“天还没亮呢!”
“我总觉得今天不对劲,还是连夜离开的好。”唐九儿神情严肃地将两个包袱一左一右全给琳琳挂上了。
“可是,我还没有和药材行的人辞行。”
“不必了,他们知道你要走,不会意外的。走吧,我送你出城。”
唐九儿说完,拉开房门就要和琳琳出去。
然而拉开门的瞬间,才发现门外竟已是火光冲天。
“果然出事了,你快走!”唐九儿拽着琳琳就要跑,可是琳琳却把手一甩,一面丢包袱一面急声道:“不行!院里还有这么多人!”说完,她就冲了出去,高声大喊:“着火了!大家快起来啊!”
唐九儿见状也只能立刻跟了出去,陪着琳琳挨个敲门砸窗的喊人。
……
船舫内,大家都喝得很是尽兴。
慕君吾向刘彦抱拳,认真嘱托:“刘大人,你麾下众将的家眷都在长沙府起居,日后若真起事,他们免不了要受牵连,我想找机会慢慢地把你们的家眷送出长沙府,你意下如何?”
正在喝酒谈话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慕君吾,慕君吾则诚恳地看着刘彦。
“公子是认真的吗?”刘彦难掩惊讶家眷留都,这可是人质啊!这是对军将唯一可行的挟制啊!
慕君吾微微一笑,环视众人,非常认真地点头确认。
刘彦仍是觉得不可思议:“须知若是把人都送出去了,那日后再要把人留在长沙府,可就难上加难了。”
“我不打算把众将的家眷拘在长沙府。”慕君吾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大家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廖匡图更是突然冲到了慕君吾的面前:“公子当真?”
慕君吾看看廖匡图,又看看其他一脸震惊的人,笑着再次确认:“千真万确。”
潘约一脸忧色地上前:“自古藩王外将,家眷皆置于王都为质,您这样……”
“为君者,操行敬天,仁义治国,雄韬伟略不可少,赤子之心不可无,将人留在王都为质固然是一种手段,但若朝臣百姓离心离德,照样民散国亡,倘有人要反,那也是为君者不得民心!”
慕君吾说到此处,站起身来,郑重承诺道:“我今日愿向诸位郑重起誓,我的天下无须质子家眷,我要的是君臣一心,百姓拥戴,国泰民安!”
“啪!啪!啪!”刘彦击掌三下,起了身:“公子高义,刘某佩服。只是还有一事,恕我直言。”
“刘兄可是要问我财力如何?”
刘彦哈哈大笑:“公子聪慧。”
“自古无财不掌兵,我自然有所准备。”
潘约此时一抱拳:“各位,我们这些公子的昔日门客,可是在楚国有着大大小小的营生,从蚕丝布匹,到粮草铁器,无不涉猎,所赚钱财都是公子的犒军重饷。”
刘彦闻言虽然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有些微妙,透着一丝失望与担忧。
廖匡图此时又道:“公子有备而来自然是好,但起事所耗钱财之巨,不是这些小钱能撑起的,问句不该问的,公子未来的岳丈是何态度?”
“不错!”李弘臬也起身接话:“彭太保手握外军,辖下还有三座铁矿,若是得他资助,我等便毫无后顾之忧了。”
慕君吾闻言没有说话,倒是潘约有些激动起来:“各位,公子失踪这么久,彭家依然守着这纸婚约,彭太保是何态度,还不是明摆着的吗?”
众人当下你看我、我看你,有觉得有道理点头的,也有眯着眼暗自思忖的。
慕君吾此时笑道:“原来诸位大人都要以彭太保马首是瞻啊!”
“不敢不敢!”廖匡图立刻摆手:“只是起事一事,我等均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自然是赢面越大越好,望公子体量。”
慕君吾目露寒色,刚要张口,却见飞云急匆匆地冲进来说道:“公子,诸位大人,不知何故,渝州城内突发大火!”
众人闻言自是惊讶,纷纷出舱,但见对面岸边城内火光冲天,四处都在焚烧。
“怎么回事?”张迎判错愕皱眉:“难道是贼寇入侵了?”
“渝州地处蜀地,此地滋事于我等楚臣有何相干?”刘彦韬不在意的撇了嘴。
“虽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今夜出了事,明天城中定会戒严。”慕君吾冷然道:“各位大人还是趁乱早些离开得好。”
话一说明,大家自是纷纷响应,当下飞云冲掌舵船夫高喊:“速速靠岸!”
廖匡图此时挤到了慕君吾跟前:“下次再与公子相见,公子可定要给我们吃一颗定心丸啊!”
李弘臬点头响应:“对,对。”
“彭太保是外军的头,我是亲卫的头,如此一来,便可十拿九稳。”
话说到此处,众人又都眼巴巴地看着慕君吾,慕君吾饶是想多说两句,又知道此时并非是个好时机,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有局!
在琳琳和唐九儿的叫嚷呼喊里,有一些人踉跄出逃,有一些人则被火困住,惊惧凄厉地呼救起来。顶 点 X 23 U S
琳琳和唐九儿仗着自己会功夫,手脚灵敏,完全不顾火势,不断地进进出出拼命施救,可是她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将将才救出了几人,那火势已经大到梁柱都开始烧塌了!
“来不及了!”唐九儿抓着琳琳的肩膀,阻止她往火里钻:“我们得赶快出去了!”
琳琳也想走,可是火房中那凄厉的呼救,她没办法置之不理:“有人还没出来!”
“救不了了,再不出去,我们也会死!”唐九儿话音刚落,屋内其他几根梁柱也坠落倒塌起来,唐九儿立刻拽着琳琳强行往外冲,然而此时,竟有数支箭羽飞射而来!
“小心!”唐九儿大喝一声挡在琳琳身前击飞箭矢,琳琳躲避箭矢,不得不又退进火中,此时一根原木擦着她身子倒下,尽管琳琳迅速闪避违背砸到,但她的衣服却瞬间着火。
这种情况,自然是迅速逃离火房最为重要,可是箭矢如雨,密集而来。
当两人好不容易应付掉箭雨,逃出火房就地打滚扑灭了身上的火时,琳琳却已经灼烧了皮肤,周身黑焦,难以动弹了!
此时,新的一波箭雨又来,唐九儿迅速将琳琳架起,一面闪躲箭矢、一面尝试着逃出此院,就在这艰难的奔逃中,唐九儿却听到了院外的声音。
“你们几个浇湿了进去,确定一个活口都不能留!还有,记得把箭都收回来!”
唐九儿顿了一下,就近折了一只扎在门柱上的箭矢,赶忙带着琳琳往外逃。
没走多远,几个浑身滴水的人举着刀剑出现在她们前方。
“找死!”唐九儿双眸含怒,将琳琳放在一旁,双掌运毒击打在这些人身上,登时挨了掌的人一个个声都不吭一下地倒地不起。
熊熊烈火之中,唐九儿将琳琳背起,一路杀了出去……
此时的渝州城内四散的火场让它宛如地狱,倒处都是凄厉惨叫与孩童的啼哭声。
慕君吾和飞云骑着马匹飞奔向药材行,他们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他们穿过一道牌坊后,一直在牌坊顶上趴伏的罗诚慢慢坐直了身子,朝天放出一枚烟花。
“嗖,啪!”烟花在天空炸开。
“公子,有局!”飞云一看到烟花立刻确定这场烧城的大火绝非偶然,而慕君吾没有说话,他只是神色凝重,快马加鞭冲在前方。
此刻,因为信号的缘故,纵火的,杀人的,掩藏痕迹的人迅速撤离。
他们刚走开不久,唐九儿背着琳琳从火堆中走了出来,此时,慕君吾也骑着马赶到了近前。
慕君吾翻身下马,疾步至唐九儿跟前,刚要张口,唐九儿已经把意识模糊的琳琳推进了他的怀中:“帮我照顾她!”她说着,把手中的箭矢丢给慕君吾,就翻身跳上慕君吾的马,朝着那些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飞云此刻也奔到近前,他看了眼唐九儿的背影,下马道:“公子,这……”
“走!先带她换个地方医治。”
“是。但我们去哪儿呢?”
慕君吾眼珠子一转:“跟我走。”
……
渝州城内多处大火,彭岚下榻的客栈也同样火势熊熊。
不过彭岚没有被火困住,不过是顶着一头乱发、披着斗篷,被胭脂扶着,同一些逃窜出来的客人一起站到了客栈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无情吞噬着一切。
罗诚匆匆走进人群,默默地站到了彭岚身边。
彭岚瞥他一眼:“成了?”
“已经发了信号,大家都撤出来了。”
彭岚闻言嘴角上扬。
“公子心细如丝,小姐务必小心应付。”罗诚诚意提醒,彭岚轻轻地捞起了衣袖,本该白嫩光裸的胳膊上居然布满烧痕。
“这……”罗诚吓得脸都白了,彭岚却是一脸淡然道:“我受伤了,你该如何?”
罗诚哪敢耽搁?立刻掏出伤药、撕下衣服给彭岚包扎,正忙活着,慕君吾抱着琳琳同乘一骑奔到近前,飞云则是发足狂奔追赶在后。
“公子!”胭脂诧异的叫声,令彭岚吃惊地回头,却正好看到的是慕君吾小心翼翼地抱着琳琳下马。
彭岚压住情绪,低声催罗诚:“好了吗?”
“马上就好”。
慕君吾下马后,先是看了往罗诚与彭岚那里看了一眼,而后就看向了烧得满目疮痍的客栈。
罗诚此时终于系好布带,彭岚迅速收回手臂藏进披风后,走到了慕君吾的身边:“四郎怎么来了?”
慕君吾盯着大火中的客栈,皱眉道:“想不到你这里也被烧了。”
“也?”彭岚挑眉道:“难道别处……”
“渝州城内已是一片火场。”
“发生什么事了?”彭岚一脸不解与惶惶:“这是怎么着起来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
一行人离开这里,找了一处远离城中的民宿宅院后,便迅速安置下来。
因为琳琳意识模糊,昏沉不醒,飞云便匆匆奔出去“请”了一个郎中来看。
“用熬出来的药水擦拭烧伤之处,一日数次。”郎中小心翼翼地把写好的方子哆嗦着递了出来。
慕君吾接过扫了一眼方子递给飞云,飞云立刻出屋去抓药了。
“严重吗?”慕君吾看着琳琳,眉眼间有着担忧与关切。
“头脸四肢均有灼伤,虽不伤及性命,但容颜有损,怕是终生都会……留下疤痕了!”
慕君吾闻言一时沉默,彭岚则关切地上前:“先生可有良药救治?”
郎中一脸的爱莫能助。
“有劳先生了。”慕君吾发了话,彭岚看了一眼胭脂,胭脂立刻引了郎中离开,罗诚则看了一眼慕君吾和彭岚后,自觉而沉默地退了出去。
慕君吾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看着被绷带包住了头面和手臂的琳琳,眉头紧皱。
彭岚站在他的身后,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慕君吾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她:“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当然。”
“我还有事要办,稍晚些过来。”慕君吾说完快步出屋,彭岚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越走越远,消失在视野里。
“呼。”彭岚轻舒了一口气,而后她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琳琳,眼中显露着怜悯与嘲色。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在看你!
天,临近破晓。顶 点 X 23 U S
慕君吾骑着马奔到药材行前时,只有唐九儿一人一马立在那里。
“毒主……”
“琳琳如何?”
“没有性命之危,但她容貌受损,恐……会留下疤痕。”
唐九儿闻言捏紧了拳头:“你随我来。”说着她轻踢马肚,马儿立刻飞奔起来,慕君吾紧随其后。
这一路,他们是向着城外飞奔的,沿途每跑数十米,就有一处被大火焚烧,有的已经熄灭而浓烟弥散,有的还是火舌肆虐。
两人骑着马穿城而出,奔入城外的一片林地里时,天已破晓。
“下马!”突然唐九儿勒停了马儿,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慕君吾有些不解,但什么也没说的照做了。
唐九儿脚步飞快向林地深处走去,慕君吾跟着她的同时,本能地四周打量十分警惕。
两人走了大约**丈的距离后,唐九儿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慕君吾也看到了前方林地中,横陈着二十多具尸体。
他们个个面色痛苦,以手捂心口的姿态凌乱地散在地上,与周围衰败的枯草混在一起,没有一丝生命的留存。
慕君吾面色冷峻地走进了这片横尸之地。
他审视着每一具尸体的姿态,留意着他们的手,五指呈现抓扯状,而尸体却都没有外伤,不见血色。
慕君吾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人的死状怎么和……
“这帮混蛋放火伤及无辜,都该死。”唐九儿愤怒又冰冷的声音让慕君吾惊愕回头:“是您出的手?”
“是我杀的。”唐九儿回答后,打量着慕君吾,慕君吾当即轻叹:“想不到毒主功力如此了得,二十多人横尸,却无一人流血……”
“不过是毒厉害罢了。”
慕君吾眼里闪过一丝在意:“这毒是……”
“不该知道的,就别问了。”唐九儿的回答令慕君吾一顿,随即尴尬地低头,暗自思忖:看来柱子他们,还有花柔的爹娘应是死于此毒了!这毒如此可怖,毒主不愿说,应是有所忌讳,但杀手阁却用此毒来杀人……
“在想什么?”唐九儿盯着慕君吾,她看得出他在思索着什么。
“我在想……这场大火,应是冲我来的。”
“你?”
慕君吾就势蹲在面前的那具尸体跟前:“他们的虎口有茧,关节粗大,一看就是长久手握兵器之人,虽然一个个都穿着流民的衣裳,但绝不是流民。”
唐九儿闻言立刻走到一个背着箭囊的尸体旁,抽出了一支箭矢,递给了慕君吾:“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正朝我们放箭,我还听到他们说要收回箭矢,不能被发现。”
慕君吾看了看箭矢的头,叹了一口气:“是楚国的箭。”
“确定?”
“这上面的飞鸟纹是楚箭的标识。”慕君吾在解释时注意到唐九儿一脸疑惑,便问道:“怎么,毒主另有看法?”
“你可知是谁要杀你吗?”
慕君吾苦笑道:“当然是在位者。”
“他算一个,不过还有别人。”
“别人?谁?”
“孟知祥。”
慕君吾微微一愣。
孟知祥?孟知祥!怎么会……
唐九儿此时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必须得回去了,这里的事,你自己琢磨吧!走的时候,放火烧了这些尸体,免得余毒伤及无辜。还有……”唐九儿又郑重地拜托道:“请帮我照顾好琳琳。”
慕君吾心思麻乱地点了点头,唐九儿立刻离开了。
于是,慕君吾就站在这片尸体前,努力地思索记忆中的这位孟知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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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洛京。
他手捧着锦盒从宫门内走出,等候在宫门多时的飞云立刻上前相迎。
“公子,如何?”
“都统印信已缴,朝贡已纳,陛下封了父亲为王。”他回答时,很是激动,压不住心底的雀跃。
“太好了!”飞云欣喜地挥舞了拳头:“公子回府后传书奉告大王,大王必然欣喜!”
“这回,不用传书了。”他的脸上是荡开的笑容,看着懵掉的飞云轻声道:“我亲自告知父王岂不更好?”
飞云惊讶地后退一步:“公子的意思是……您……您不用留在洛京为质了?”
他用力的点点点头,而后举目看向四周,有些感叹:“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这锦绣牢笼!”
飞就在此时,飞云却突然拉了他的衣袖,盯着他身后:“公子……”
他立刻回头,看到了官袍绶带的孟知祥,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忙将手中锦盒递给飞云,向孟知祥折身行礼:“见过太原尹孟大人!”
孟知祥一脸笑容地走到他跟前,十分亲近地将他扶直道:“怎得如此见外,不唤我孟叔了?”
他笑着问好:“孟叔好!”
“这藩王质子,自古鲜有送归者,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这是陛下的恩德,小侄的福气。”
孟知祥哈哈一笑:“三盘棋,无论何种开局,都能只输半子,我要是陛下……”孟知祥几乎是贴了他的耳低声轻语道:“就算是食言,也不敢放你回去啊!”
他一愣,笑道:“孟叔说笑了,君无戏言,若真是您,也会言出必行的。”
孟知祥笑得频频点头,而后眼神透着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后生可畏,保重吧!”
“谢孟叔。”他忙躬身行礼,孟知祥便转身走了。
“公子,您能回楚,是和唐皇赌棋了?”看着人走远了,飞云凑前问他。
“我虽无心政事,但也不想被困在这里,既是没有风险的事,何不赌一把?”
飞云皱眉道:“就怕唐皇明面上答应了放您回去,暗地里……”
他笑了笑,靠近飞云咬耳道:“唐皇身着戏服,与名伶相拥,执棋也甚是潇洒随性,并无计较之意,不会有事的。”说罢他便叫着离开,两人立刻登上马车。
“诶?”飞云一声轻叱,引了他回头关注:“怎么?”
此时对面不远处,孟知祥的马车跑动离开了。
“没什么,刚才那位太原尹似乎还在看着公子你。”
他不在意地一笑:“他看的可不是我,是这洛京宫城,明日他便要离开这里去太原任职了。”
他说着钻进了马车,只有一片归楚的心。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个任务
林地里,慕君吾表情凝重。顶 点 X 23 U S
他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一幕,更想起了之后在归途中,他曾三次遇险。
“莫非这一切不是唐皇的意思,动手的是孟知祥?”慕君吾低声喃语着:“可是……他为何要杀我?”
他摸不着头绪,毕竟孟知祥与马家,与楚地无仇无怨,甚至作为辖地真正的统治者,他们这些个手里有兵的节度使都是互不招惹的。
一时间,慕君吾没有答案,他看了眼这些尸体的死状,又回到了他更在意的问题上:“这毒,又是什么毒?”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但是……唐九儿不会给他答案,这答案只能他自己找。
……
“师父,姥姥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花柔和玉儿跟在唐九儿身后往夺魂房赶去,路上,她不解地开口询问姥姥居然同时要见她们两个,这很奇怪。
唐九儿头也不回到:“不知道。”
花柔无奈地耸了下肩,继续扶着玉儿向前,而玉儿却神色充满不安,眼神不时地偷偷瞟着花柔。
为什么花柔也来了?
阿寂说姥姥会让我去做的那件事,难不成她也要去做?
老天爷保佑,我一个人去就好,若花柔也去了,岂不是连累了她?
玉儿惴惴不安地想着,其实此刻走在前面的唐九儿脸色也十分难看。
因为她知道,等着她们二人的绝对是一场劫难。
三人进了夺魂房,姥姥盯着她们两个看了片刻,才开口:“你们在试炼里都有所收获,我很高兴,但既然长了本事,就该出去历练历练!”
姥姥说完沉默了片刻,直视花柔道:“特别是花柔。”
这特意补的一句,口气又重又怪,让花柔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姥姥,便看到了她眼中地怒色,赶忙低头,心里却不禁有些惴惴。
姥姥捏了捏指尖,压着火气:“唐箫没福气,该他继承的他没能继承,既然你继承了,那么将来他需要扛的事儿,就都落在了你的头上。”
“姥姥我……”花柔想解释,然而姥姥抬手制止了她,并慢慢地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是最佳人选,但是,我尊重试炼的结果,所以这次,你得出去为唐门办一件事。”
“出去?”花柔错愕不已,而唐九儿则不安地看着姥姥:“门主,花柔年纪尚轻,不懂规矩,能力也不够,派她出去办事,恐不合适,还是……”
“你都不知道我要她做什么,就说不合适?”姥姥一脸不悦地、近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唐九儿,逼得她不得不咽下了话头,欲言又止。
姥姥走回主位道:“花柔,唐门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地,你可知道?”
花柔哪里知道?只能摇头。
“唐门外有猛虎,内有恶狼,你日后若要扛起唐门,就得帮助唐门清除恶狼,打死猛虎,唐门才能安枕无忧。”
花柔眨眨眼睛:“敢问姥姥,恶狼是家业房吗?”
“不错,还有凤雉房。”
“那老虎是……”
“老虎就是恶狼背后的主人,他叫……孟知祥。”
“孟...知祥?”花柔一脸茫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是西川节度使,在唐门里安插了很多人,现在整个唐门都快成为他手中的利刃了。为此,唐门中人杀了许多不愿意杀的人,也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
杀了许多不愿意杀的人?
花柔心惊,暗自思忖:这里面会不会也包括我的爹娘和慕大哥的兄弟?
“唐门若不自救,将来必定被这头老虎侵吞,而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我们可以借力打力、除掉这只老虎!所以……”
姥姥话说了一半,顿住了,她盯着花柔,似在犹豫,又似在吊着她的胃口,而一直站在花柔身边的玉儿,额头上已沁满了汗珠,双眼满是担忧。
“姥姥要我做什么?”花柔等不来下文,开口询问,姥姥笑了:“我要你……去当郡主!”
花柔瞪大双眼:“郡主?”
“孟知祥答应了东川节度使董璋的联姻之请,再过几日,董家送亲的队伍就会将董璋之女送达川西之地完婚,我要你顶替这位郡主的身份,进入孟府,然后……”
姥姥的眼里陡然迸射了凶光:“伺机杀了孟知祥!”
杀人!
她要我杀人!
花柔难以置信地呆立在原地:“您是……要我去……杀人?”
“对!不除掉他,唐门岌岌可危,你将来,也负担不起唐门之重……”
“可是!”花柔有些着急:“我从未想过要当唐门门主啊!”
姥姥愣住了。
站在她身边的唐敏看了一眼姥姥,迅速低下了头。
而唐九儿表情复杂地看着花柔,愁绪满满。
至于玉儿,她咬着唇,眼珠子在不安地左右转动。
场面一时安静得令人有些尴尬,像是有一股凉凉的风吹过……
“姥姥!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过要当门主,当时只是情急之下……”
“不必再说了。”姥姥忿忿地打断道:“你既然已经继承了秘术绝学,就有了继任的资本,至于你想不想要,已经由不得你了。”
“可是我……”
“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只有三天时间准备。”姥姥不等花柔回答,又看向玉儿:“玉儿,你陪她一起去。”
“是。”
此时,唐九儿上前一步:“谢门主对花柔委以重任,派她刺杀孟知祥。只是只有玉儿一个帮手,恐没有万全的把握,不如让我同去……”
“我会派夺魂房和暗器房的弟子陪她们一起去。对你,我另有安排。”姥姥说罢转头看向唐敏:“你快去安排吧。”
“是。”唐敏答应着退了出去,唐九儿一看没有任何回旋的可能,便是满心担忧地看向花柔:“我们回去吧。”
花柔一脸委屈地向姥姥行礼后,她们三个就离开了夺魂房。
一路上,花柔都压着情绪,玉儿则是紧张不安,至于唐九儿她冷着个脸,就像谁欠了她百八十万个大子一样。
“为什么派我去?”一回到毒房的主厅里,花柔压不住地问道:“我一点都不想做门主,也没有夺魂房的那些师兄师姐们本事高强,姥姥怎么会派我去……杀人呢……?”
唐九儿坐在主位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儿见状只能安慰花柔:“别这样,门主的命令,毒主也不能违背,我们做弟子的,只能听命照做就是了。”
“照做?”花柔不满道:“那可是杀人啊!”
玉儿低声道:“到时候……我来动手。”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人心,会变得。
玉儿的话,令花柔惊讶。顶 点 X 23 U S
诚然花柔愿意站出来帮自己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然而……
这不是什么好事!
这可是杀人啊!
花柔完全无法接受的刚要说话,唐九儿却抬头插言道:“玉儿,你先出去吧!”
“是。”玉儿看了一眼满脸惊讶和不情愿的花柔,退了出去。
“不论你是否心甘情愿,不论当时是否阴差阳错,你已然是门主之位的继任者,现在不论你愿不愿意出手杀人,唐门最大的敌人都必须死。”唐九儿看着花柔,眼里是如渊般的深邃:“这任务必须由你完成,而孟知祥……必须死在你手里。”
唐九儿话中藏着话,可是花柔却没能听出来,她此刻是悲伤的,悲伤着自己的意愿根本无人在意。
“师父的意思我明白,除掉唐门的心腹大患,就再没有人会说我没有资格继任门主,所以您和姥姥要求我必须这样、必须那样,最好是杀了这个孟知祥,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师父,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这个门主……”
唐九儿叹了一口气:“你一句不想,所有事情就能重头来过吗?你一句不想,让永远失去了机会的唐箫,又该怎么办呢?”
一句话,噎住了花柔是啊,她得到的这样东西,她不在乎,可对于别人来说,却又那么的珍贵。
唐九儿走到花柔身边,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上,轻声道:“做好你该做的,别负了恩情。”
花柔咬着唇,无法再反驳一个字,只是她的心沉闷无比。
恩情。
好重啊!
……
夺魂房的主厅内,唐敏将精心挑选后订下的人选名单呈给姥姥过目:“这是拟选的名单,夺魂房、暗器房各四人。”
“多了。”冷冷地两个字,弄糊涂了唐敏,她不解地看着姥姥。
“两房各派一人去就够了!”
“一共就去四个人?”唐敏无法理解:“门主,这是难得的动手好时机,我们怕是以后也难有这样的机会。多派几个人去才有备无患啊!”
“偷梁换柱的事,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可是单凭他们四个,万一失手……”
“无妨,能引得董、孟二人产生不和、继而相争,于我们已经是大大的有利。”
唐敏皱了眉头:“那花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姥姥冷哼一声道:“她有本事杀了孟知祥、平安归来,这门主之位就是她的。若没这本事,也怨不得我了。”
唐敏呆滞地看着姥姥,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姥姥蹙眉:“你想说什么?”
唐敏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直言:“花柔无心门主之位,姥姥何不把她培养为唐箫的得力助手呢?”
人若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姥姥在乎的是唐箫,也知道姥姥无法接受花柔成为未来门主,那怕花柔已经继承了秘术,但是若能想法子退一步保住花柔,何尝不是为唐门保留一份力量?
面对唐敏的劝言,姥姥沉默片刻后看着她说到:“她现在是无心,以后呢?人心,可是会变的。”
……
彭岚站在民宅的院里,从窗外看着屋里飞云和胭脂一起帮着给清醒过来的琳琳包扎胳膊。
不多时胭脂端着一盆血水,手里还攥着不少布满血污的布条从屋里走出来。
“怎样?”彭岚关切地上前询问。
胭脂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同情与惋惜:“全身上下就没几块好的地方。”
彭岚脸有忧色:“竟这么严重了……我记得有个祛疤的药叫做玉冰清……”
“小姐,那可是宫里才有的东西。”胭脂的声音拔高了些许。
彭岚沉默不语,表情却是明明白白地思忖着,像是思量要怎么弄来这药一般。
此时,罗诚快步走到彭岚身边,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一旁。
彭岚扫了他一眼,立刻冲胭脂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帮着好好照顾这位姑娘。”
“是。”胭脂应声时,彭岚已转身向外走去,罗诚自然跟在后面。
屋内,飞云看着离开的彭岚和罗诚,略一思索,继续给琳琳包扎伤处。
“怎么了?”彭岚同罗诚一回到自己住的这边院内,就蹙眉询问罗诚的沉默让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罗诚面色十分难看:“我们的人没回来。”
“什么?”
“去了三十二人,八个死在了药材行,其他人没有到达约定的地方。”
彭岚闻言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复又上前:“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彭岚的脸上升起了后怕的慌张:“让四郎发现了?!”
“小姐莫慌!”罗诚连忙安慰道:“动手之前,属下已经备了后手,留下了误导信息,即使出了问题,也必会引向朝内,我们绝不会败露。”
彭岚瞪着罗诚,努力地压着火气道:“四郎聪慧过人,你的那些把戏不一定能骗过他......”
罗诚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听到彭岚如此说,自是愧疚地低头,沉默不语,而彭岚一看他那垂头的模样,火就冒了出来,低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
“若是真被公子看出破绽。”罗诚此时抬头抢言道:“属下便自称是朝内潜伏在小姐身边的细作,绝不牵连小姐。”
彭岚盯着罗诚看了片刻,神情缓和了一些:“先沉住气,看看动静再说。”
“是。”
就在这对主仆惶惶地时候,慕君吾还停留在林地里观察着这些尸体。
此刻,已有十三具尸体被他剥下外衣,露出的贴身粗布里衬竟全是同款制式,而慕君吾盯着这些尸体正在分析:
兵者,离营必有记录,过境必留痕迹,怎么可能没被发现?这些人,应是死士。
二十四个死士…能一次派出这么多死士的,绝不是一般人……
他要杀我,断不会派死士,这些人不是他派来的…难不成真是孟知祥?可这是蜀地,他要杀我大可直接动手,何必放楚箭来混淆视听?
慕君吾再一思忖后摇头低语:“不对!这里毕竟是蜀地,他若公然派楚兵入蜀,当属犯境,他自然不想另生事端……”
慕君吾疑惑不解:“可是,他真有这个胆子,在蜀地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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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你来晚了。
“慕大哥不在?”
逃不开任务的花柔,心里乱糟糟下本能的跑来找慕君吾求助,然而……
“是的,我在院里没寻到他。www.uu234.net”长生无奈道:“要不等他回来后我转告他你来找过他?”
“好,那谢……”失落的花柔话未说完,长生已经冲她身后打起了招呼:“唐箫师兄,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花柔闻言转身,此时唐箫已到近前,他先冲花柔点头一笑,才冲长生道:“我找慕君吾。”
长生笑了:“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你们都找他?可他不在!”
“那我回头再找他吧!”唐箫看了花柔一眼:“一起走走吧?”
花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机关房的院落。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在竹林相约。”唐箫轻声询问:“怎么,你找不着他啊?”
“我……突然有事想问他,所以就……”花柔的眉拧着,像纠结粘腻的山川,打不开。
“怎么了?”唐箫看得出她在犯愁:“需要我帮忙吗?”
花柔闻言看了他一眼,却在短暂的犹豫后摇了摇脑袋,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小事而已。”
“这样啊,如果有什么事你解决不了,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花柔站定脚步,她看着唐箫,眼神里夹杂着内疚:“帮了我,说不定你又有损失了...”
唐箫静默三秒,笑了:“还提那事做甚?我并不在意这点得失,事实上,我很庆幸当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花柔看着他的双眼:“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对的?”
唐箫仰头,答得坦然:“不违内心,不违……大义。”
“可是……”花柔委屈地低声道:“可是……我并不想当门主。”
唐箫的脸上涌起一抹尴尬:“抱歉,当时我只来得及让你继承传承,没来得及考虑你的意愿,不过……这不是件坏事,现在你可能会觉得手足无措,但我保证我会帮你……”
“帮我?”
唐箫一脸真诚,用力点头:“嗯,帮你。”
花柔看着唐箫,为难地摇了摇脑袋:“可有些事,你是帮不了我的。”
花柔说完转身就走,不再跟着唐箫,唐箫赶紧挪步追在后面:“诶花柔,你等等我!什么事啊?不妨说给我听听?”
花柔站定,双眼直视着前方的路:“别问了,你看,我前面的这条路,我必须自己走,谁也……帮不了我。”
花柔说完就走了,她没有等唐箫的任何反应,而唐箫听到这话后,人就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花柔的背影渐行渐远,
只是,他的眉在悄无声息中,因为心疼而皱起。
没有找到慕君吾,又发现自己逃避不了一些事情的花柔,垂头丧脑地刚回到屋里,就看见玉儿在收拾包袱。
“你……”
“你可回来了,赶紧收拾东西吧,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花柔惊讶道:“不是说三天后吗?”
“姥姥刚让敏姑姑送了信儿来,说送亲队伍今早已离果州前往遂州,孟府迎亲的人后日一早会在遂州和他们汇合迎亲,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迅速赶过去,赶在他们接到人前,务必把人换了!”
“现在就走……”花柔紧张不安,三天后出发已经让她心急如焚,想不到此刻就要走……
玉儿见她惶惶不安,忙握住花柔的手:“别怕,我会陪着你的,那些不好的事,我来做。”
花柔看着玉儿,情绪纠结,而此时玉儿又道:“赶紧收拾东西吧!时间不多了。”
……
慕君吾处理完尸体,赶回民宅院落时,天色不早已临近晌午。
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还没在唐门出现不大好,他便在院内匆匆对飞云交代和吩咐了一些事情。
“行事时要谨慎些,别让人盯了梢。既然这里他们已经租下,那重建联络点之事,不妨先跟着彭家。”
飞云闻言惊诧:“公子您不是不喜欢……”
“渝州这场火,烧得蹊跷。”
飞云转了转眼珠子:“公子是怀疑……”
“没有定论之前,谁都有嫌疑。”慕君吾说完这话朝院门看去,不多时,彭岚带着胭脂走进院中,胭脂手中捧着一些叠好的白布。
“四郎,我让胭脂用酒蒸煮了一些白布,备着好给那位姑娘换药。”
“谢你有心了。”
飞云立刻上前接过白布,退去了一边。
“这次夜火袭城,不知四郎如何看待?”
“还没什么头绪。”慕君吾说着状如无意地扫了彭岚一眼:“你呢?有何见解?”
彭岚摇了摇头:“这火来得突然,伤员也多,我也还来不及细想。”
慕君吾抬头看天,话锋突转:“我还有些事,不便留在这里,琳琳,就拜托你照顾了。”
“四郎又要走吗?”彭岚有些错愕,她以为他会留在这里。
慕君吾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几时回来?这里是民宅,我们也不便久居,总得换一处合适的地方……”
“你做主吧,飞云和琳琳都先跟着你,我……忙完了我的事情,再去找你们。”慕君吾说完冲彭岚点了下头告别,就迈步离开。
彭岚看着慕君吾的背影欠身行礼:“四郎慢走。”
胭脂看着慕君吾消失于院口后,有些不平地嘟囔道:“小姐,渝州这么危险,公子又什么都不管,您干嘛还留在这里……”
彭岚瞥了胭脂一眼,胭脂忿忿然低下头,不敢再言,而彭岚却一转身看向站在旁边的飞云:“飞云兄弟,我一介女流,不便外出找寻落脚的地方,这安身之所,还请你多费心吧!”
“是,小姐。”
……
慕君吾急急忙忙赶回了唐门,还没回屋就遇上了长生。
“慕君吾,你去哪儿了?我哪儿都找不到你!唐箫和花柔可都来找过你哦。”
慕君吾一顿:“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两人一起来的?”
“倒不是...花柔先来的,然后是唐箫师兄……”
“谢谢。”慕君吾不等长生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长生一脸诧异地嘟囔道:“怎么急吼吼的。”
慕君吾当然急,花柔找他肯定是有事的,但是当他赶到毒房叫门时,开门的不是花柔,而是唐九儿。
唐九儿把慕君吾让进院内,就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问道:“琳琳那边,都安排好了?”
“有我的人在照料她,您不必太忧心,日后她肯定会好起来的。”
唐九儿叹了一口气:“琳琳这次虽没有性命之危,但毕竟是被人有意下了黑手,我绝不会放过这些人。”
“我明白。”
慕君吾说着往花柔所住的西厢房望了一眼。
唐九儿看了眼慕君吾后,也看着西厢房,叹了口气:“你来晚了,花柔已经出去执行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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