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君非君
这一夜,风很大。
如妖风在呼啸,四处都是呜呜声,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
刘夫人看了一眼窗户上摇晃不止的树影,回头看向了刘彦:“有决断了吗?”
坐在桌前的刘彦神情为难,十分纠结地摇摇头:“女儿是我们的心头肉,可是君王之命,怎敢违抗?”
刘夫人垂眸坐在了他的身侧:“先王待我刘家不薄,若云儿做了王后,那也算得上是得蒙祖荫,实乃大善!可如今大王昏庸,不值得辅佐,何况他还用如此卑鄙的行径将云儿……这是我们刘家的大耻,也是我不愿她入宫的缘由之一。”
“你还怕她入宫后,刘家会因此祸事不断吧?”
“是啊!”刘夫人点头道:“遇上这么一个昏君,就算我们步步小心,怕也逃不开骂名加身,更何况宗亲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肯定会趁机置我们于死地。”
“可恨最后到了看客眼里,这世间就只有佞臣、祸水,国君可没有半点过错!”刘彦说着一双手死死地摁在桌上。
自古君为天,臣民为地,这就注定了高高在上的天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他们……
“老爷!”刘夫人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云儿是你我的心头肉,我们理应为她铺好前路,只是……当今大王还有救吗?”
刘彦沉默片刻,低声道:“已是朽木不可雕矣。”
“那……”刘夫人的手紧紧攥住:“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窗外此时轰隆一声闷雷炸响,闪电随即划过,如银龙翔天!
刘彦看着夫人表情里的决绝之色登时不安起来:“你……你是说……”
窗外大雨倾盆,雨水砸得窗棂噼啪作响。
“入宫途中受伤,残体难为。”刘夫人眼里闪着泪光,但口气一点也不迟疑。
“一定要……这样吗?”刘彦眉头紧皱痛苦不堪:“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就因为是我们的女儿,我宁可她做个废人、养她一生,也绝不能看着她万劫不复!更何况……”
“什么?”
刘夫人压低了声音:“本来宗亲就会对我们动手,我们以退为进,让昏君认定是宗亲所为,正好让他们彼此不睦,届时你也该为我楚国的未来做一些你该做的事了……”
“老爷!老爷!”院里下人的声音夹杂在倾盆大雨里,隐约着由远及近,刘彦忙和妻子两人各自收敛情绪后,刘夫人拉开了房门。
“老爷,有人深夜叩门,让您瞧瞧这个。”
下人捧着一个七寸长的长条锦布绣袋进屋送到了刘彦面前,他伸手接过,将内里的东西抽出,竟是一支红木雕金龙的毛笔。
刘彦立时惊愕起身喊道:“快请他进来!”
“老爷,他说了,您要见他,得门房里见。”
刘彦一愣,随即迈步:“好,我这就去!”
“等等!外面雨大,披件衣服吧!”刘夫人说着就去取衣裳,然而震惊的刘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说话间人已出屋,直奔前院门房。
雨这会儿正大,虽然他只是在进前院时淋了三步的雨,却衣衫已湿,但他顾不上擦拭,手捧锦袋入了门房,立刻冲着屋内背对着他的人躬身行礼。
“贵客临门,是刘某怠慢了!”
披着兜帽斗篷的人转过身来:“我这等小人物,可不敢当。”
“赵公公?”刘彦一看来人当即愣住,那赵富春微微一笑:“将军没想到是老奴?这先王的御笔,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收着的。”
“哎呀!是是是!”刘彦立刻将锦袋奉还:“是刘某糊涂了。”
赵富春拿过锦袋收进袖袋里:“未免人多嘴杂,请将军屈尊来此处,还请将军见谅。”
“赵公公别见外,今日早些时候若不是您提点我,只怕刘府上下几十口现已被打入大牢了。”
赵富春闻言眨眨眼:“早前的劫算是过了……可将军今夜,能睡得着吗?”
刘彦一愣,盯着赵富春,赵富春的视线也盯着他。
屋内火烛一摇,光影跳动,屋外的雨声伴着雷声轰鸣作响,令人焦躁不安。
刘彦沉默,赵富春看起来也不着急,两人这样对望片刻后,刘彦突然道:“赵公公何出此言?”
“还问我?你现在可不就是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境地吗?”
刘彦身形立时有些撑不住,随即他叹息道:“没错,可诏书已下,鹬蚌相争已成定局。”
赵富春摇摇头,往刘彦的耳边凑了凑:“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可首先,他得是你的君啊!”
刘彦双眼圆睁,此时,屋外一道闪电落下,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几乎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盯着赵富春:“你……你的意思……他……他不是?”
赵富春极其镇定地点头:“没错,他本不是你的君,他根本就不是先王之子!”
就在刘彦与赵富春对话之时,书房里的刘夫人看了看天色,决定先去闺房同女儿道明心思与抉择,便带着丫鬟匆匆赶去后院。
两人在府中游廊穿行时,丫鬟忍不住提醒她:“夫人,这么晚了,小姐怕是已经睡下了。”
虽然丫鬟是自己的心腹,但这事儿可算是“欺君”,刘夫人没有胆子去冒险告诉贴身实情是什么,随口道:“云儿明日就要进宫了,我要是不多和她交代两句心里话,总觉得不踏实。”
“真是难为夫人了。”
刘夫人没再说话,很快就进了后院到了小姐的闺房前,但是此时闺房内并无灯火照亮,丫鬟看向刘夫人,刘夫人点头示意,丫鬟抬手叩门,屋内却无人应答。
丫鬟微微蹙眉,小声叫门:“小姐您睡下了吗?夫人来了。”
屋内依然无人应答,甚至连灯烛都未点亮。
刘夫人心里爬升一抹不安,一把拉开丫鬟,上前推门:“佩云……”
门打开的瞬间,竟有一道黑影冲出。
那黑影出手快如闪电,分别击打在了刘夫人和丫鬟的脖颈处,刘夫人和丫鬟当即被击晕倒地。
黑影缩回了房内,不多时就扛着不省人事的刘佩云出了屋,没入了大雨中……
第四百零七章 别了,师父!
“荒谬!”刘彦神情有所怀疑地看着赵富春:“宫中戒备森严,换子之说定是谣传!”
赵富春冷笑一下后,双眸含怒:“德妃产子三个月后,当时伺候她的下人,全部因错被调离她身边,她们有的被逐出宫,有的罚没各处,但都相继在一个月内死了。www.uu234.net”
“全死了?”
“对,有病死的,摔死的,有欠赌债被打死的,还有因失火被烧死的,总之一个不留全死了。”
“这……是巧合?”
“二十六人,一个月内全部毙命,将军觉得是巧合?”
刘彦听到人全死了时,就已震惊,听到一个月内全部毙命,这额头上的汗都沁了出来:“难道……难道就没人发现事有蹊跷?”
赵富春冷笑更深几分:“谁会注意这些猪狗不如的下人?若不是这里面有我的两个干儿子、前后脚死了,我也不会察觉。”
赵富春脸上的怒色越发明显:“她发现我开始调查此事之后,就布下圈套欲置我于死地,若不是先王念及我多年追随,留我一命,老奴怕是早就归西了。”
“可是……”刘彦蹙眉道:“她若真想要你性命,岂能让你活着?”
袁德妃,这个被先王宠爱至极的女人,在楚宫从来都是呼风唤雨,无人敢惹的,特别是白天她上殿质问、逼君的行为让他们这些臣子发现,及时先王已故去了,可她还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我一个洒扫太监,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何况我死了,先王必会严查,她何必冒这个险!至于现在嘛……她怕是早已忘记我这只蝼蚁的存在了……”
赵富春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但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这样的消息,由不得刘彦谨慎再谨慎:“既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公为何还要重提此事?”
“先王对我恩重如山,我虽已半身入土,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辛苦半生打下的江山,被一外姓人鸠占鹊巢,更何况那人何止是昏聩!”赵富春说着拍了拍刘彦的肩膀:“将军是明白人,鹬蚌相争,必有所伤,可作为臣子,怎能为了个冒名顶替之徒,而不对先王尽忠!”
刘彦看着赵富春沉吟片刻才道:“公公之意,该对谁尽忠?”
“先王四子聪慧过人,将军唯有寻到他,辅佐其重回君位,才是正途!”
刘彦盯着赵富春:“可现在小女……他再怎么血统不正,小女已被许了后位,公公凭什么认为我会另谋他主?”
“因为将军是心中有大义的人!”赵富春一脸笃定之色:“先王认定的人,是绝不会令他失望的!”
这话是一记重拳砸在了刘彦的心窝上,这一瞬间压在体内的热血与豪气伴随着昔日征战的种种充斥了他的脑海。
“公公请回吧。”刘彦用力地攥着拳头:“我……知道了。”
赵富春看了眼他的拳头,把锦袋从袖口里又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而后退行两步对着刘彦躬身行大礼后,带上兜帽没入屋外的倾盆大雨中。
刘彦垂眸盯着桌上的锦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君王之信,臣子之义,他能做的还有什么?
片刻后,刘彦拿起锦袋冲出门房直奔书房。
雨滴又大又密,浇着他的身与心,他却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匆匆奔回书房他需要和妻子商量,然而却没看到夫人。
“啊!”院里突然有了尖叫声,刘彦立刻朝后院奔去,刚刚赶到后院就和跌跌撞撞奔出来的妻子撞在了一起!
“夫人?”
“不好了,老爷!”刘夫人面色惊恐:“云儿被人劫走了!”
“什么?!”
窗外又响起一阵巨大的雷声,一道闪电划过,雨变得更大了。
……
门主已继任,接下来的首要大事就是唐九儿的葬礼了。
身为一房之主,唐九儿有船棺之资,所以墓园里早早就挖好了巨大的葬坑,并将一株巨大的楠木砍伐后,掏出了棺舱,至于葬坑中。
唐九儿被穿戴上了崭新的衣裳,正安祥地躺在棺内,接受告别的葬礼。
唐斩抬头观察了一下天色,随即对花柔轻声道:“门主,开始吧!”
手持金杖,神情哀伤的花柔缓步上前,将草编的蚂蚱和小兔子放在船棺上,眼含泪水:“师父,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绝不让您失望!”
花柔退下后,唐贺之上前放下了一枚银簪:“愿你安息九泉。”
唐蕴上前,放的是一只玉镯:“到了天上,可不能再这么凶啦。”
当他们二位一起退下后,唐箫上前,沉默着将一封信放在了船棺上。
师父,我会守护好您想守护的一切。
唐箫这样想着开口道:“愿您早登仙界,天人永存。”
唐箫退下后,唐六两和唐寂一起上前,唐寂放的是一双鞋,他沉默着低头不语,那唐六两放的却是包好的食物:“毒主,路上可别饿着啊!”
最朴实的语言,最诚挚的感情,总是简单又戳人心窝,花柔听着大家道别的话语,更加伤心,眼泪无声滑落。
此时慕君吾上前,将一朵木雕花放在了船棺上:“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他说的是承诺,不管未来他会不会和唐箫争王位,会不会水火不容他都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唐箫的性命,这不仅仅是他的承诺,也是他对唐箫的敬重不管怎样,唐箫的品质都是令他倾佩与尊重的。
“走好!”慕君吾伸手在棺木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回到花柔身边,其他的唐门弟子陆续将手持的鲜花和送行的物品放在了船棺上。
花柔憋着哭声,压抑着内心的伤痛,在无声中泪如泉涌,看着众人与师父告别。
半个时辰后,弟子们都放下了自己的告别之物后,唐斩走到花柔近前轻声提醒:“是时候了。”
花柔抹去眼泪,仰头看了眼天边渐渐浓郁的金红,那是太阳即将升起。
新的一天要来了!没有什么不能过去的!
她努力平复情绪,而后深吸一口气,走到葬坑前,将手中的金杖高高举起:“仙岩有船分生死,灵槎天渡上九天。”
她话音刚落,红红的太阳便跃出了地平线。
“葬!”花柔庄重唱音后,唐门弟子们纷纷上前,用铁锹将土盖埋船棺,且口中纷纷念唱:“灵槎天渡上九天!”
此时,那金色的阳光照映在金杖上,闪亮无比。
而花柔的泪再度落下。
别了!师父!
第四百零八章 殿前失仪
“大王,难民的事,今日该有个决断了!”
长沙府王宫寝殿内,马希声张开双臂,闭着眼任小太监为他更衣束带,自己懒懒散散地打了一个哈欠:“嗯,知道了。m.www.uu234.net”
站在一旁的赵吉昌看着他那模样嘴角有一丝鄙夷:“不知大王圣意如何?”
马希声终于睁开眼不耐烦道:“没想好呢,看看朝臣们都是什么意见再说。”
此时朝服已经穿好,赵吉昌摆手示意小太监退离后,自己上前为马希声扶正王冠,并小声道:“大王,难民一事,您最好应允他们入城。”
“为何?”
“您收纳难民,可得仁爱之名啊。”
马希声点点头,随即皱眉道:“可是昨天司徒前来禀奏,说这难民应当拒之门外为好,说他们不光会大量消耗我国财、粮,这其中恐还有乱民潜入。”
“司徒所言实在迂腐,如果让这些难民入我境内登名造册,我们略给一些吃的,之后就把他们遣送役场,不但无损国库,还有贱民可供驱使,且仁爱之名加身,您不吃亏。”
“有道理。”
赵吉昌此时贴近马希声的耳朵小声道:“何况只有如此,您父亲的兵马才能顺利入楚,为大王的江山做保。”
赵吉昌挑眉恍悟:“孤懂了,等他们进来了,管他宗亲还是外军,谁都别想在孤的地盘上放肆!”
赵吉昌点头微笑:“正是。”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
赵吉昌听到动静后,不悦皱眉地转身走到殿门处,刚要张口问询,不料长福已冲入殿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干爹,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赵吉昌瞪着他喝到:“好好说话!”
长福情绪激动但也意识到在君王面前自己失言之处,忙纠正到:“公公,刘将军与几位宗亲在议事殿外打起来了!”
“什么?”赵吉昌诧异挑眉:“这是想造反吗!”
……
议事殿前,刘彦怒气冲冲与四位宗亲扭打在一起,其他的朝臣见状都在劝架拉架。
但是刘彦却跟疯了一样,啥也不说就一直抓着钱渡一人追打,大有不打死对方不罢休的意味。
“住手!”伴随着马希声的一声高喝,殿前群臣纷纷停手站定,不少反应快的更是折身行礼了,然而刘彦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但依旧在打钱渡,还因为没人拽着,更是直接抬脚就踹上了钱渡的面门!
可怜那钱渡因为马希声的高喝而收敛,正好没有防备,这一脚踹得那个结实啊!
人四仰八叉的摔跌在地不说,鼻血都给踹了出来,而马希声看到居然自己喝不住刘彦,三步并不作两步冲到刘彦身边怒喝!
“放肆!孤叫你住手!”怒不可遏的声音终于令刘彦回头看他,但刘彦没有惧色,有的是双眼血红。
他情绪激动地几乎是嘶喊:“大王!您的王后,臣的云儿,被他们给……杀害了!”
马希声惊呆了,他身后的赵吉昌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胡说!”钱渡倒在地上一边抹着鼻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大王!这是造谣诬陷!”
其他几位宗亲此时也纷纷附和,无不是大喊冤枉。
马希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本能地扭头看向了赵吉昌他实在不知此时该做什么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赵吉昌赶忙摇着脑袋上前:“刘将军,令爱真的出事了?”
钱渡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地大喊:“刘彦!你说我们杀害了她,证据呢?”
刘彦从袖袋里抽出了一块血迹斑斑有些残破的布片,语调悲痛地捧给马希声:“大王请过目!”
马希声伸出两根指头捏这布片的一角打量:这是衣襟的一个角,布料上明显可以看到一枚女性的血手印,而那布块的边角处是绣着金丝线的宫锦包边。
这……
马希声看不懂这算什么证据,不解地看向刘彦,而朝堂内的宗亲以及朝臣们看到刘彦手中的布条,却皆是目瞪口呆,面色苍白。
“这是证据?”马希声不确定。
“对!大王您请细看这块衣襟!这可是王室才能使用的衣襟包边!”
刘彦的回答令马希声错愕他这会儿才反映过来这布片上的包边意义非凡,于是他的手一松,扭头看向几位宗亲。
与此同时刘彦也抓着布片怒瞪向钱渡以及其他几位宗亲,咬牙切齿道:“大王封云儿为后,你们当中有人嫉恨,就派人到我府中将云儿掳走、杀害!”
“没有!我们没有!”
“没有?”刘彦抖动布片高声质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是啊,王室的布料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都指挥使的府中?还偏偏有一个纤细的女子血手印?
宗亲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哑口无言。
赵吉昌此时转了转眼珠子皱眉道:“刘将军,令爱尸体发现了吗?”
“你问他们!”刘彦情绪激动地指着宗亲们嘶吼起来:“问他们把我女儿的尸体藏哪儿去了?”
宗亲们纷纷激动地辩解,赵吉昌立刻抬手示意他们安静:“静一静!都静一静!”
宗亲们委屈又愤怒,这会儿也不得不强压情绪闭了嘴。
那赵吉昌盯着刘彦道:“刘将军,这么说,你是没有见到令爱的尸体喽?那你如何肯定,王后已经死了?”
刘彦闻言愤怒得都快哭出来了:“那一屋子的血!那么多的血,她……她哪里还有活路?”话刚说完他人就冲向钱渡,大有要弄死他的意思。
钱渡也不傻,立刻就在殿外围着群臣闪躲,于是就见刘彦疯了一样地一边追着他试图抓住他,一边激动地嘶喊:“你们还我女儿!她可是大王的王后,谁给你们的豹子胆?”
殿前的几个朝臣岂能熟视无睹任由这等失仪之事持续?
几个武将费力地拦住刘彦准备将他扯开,哪知刘彦一转身溜出桎梏,立刻冲马希声下跪哭求:“大王!您得为您的王后、臣的女儿讨一个公道啊!不能让云儿就这样白白死了啊!”
第四百零九章 唐箫的请求
马希声这会儿情绪也很激动。www.uu234.net
首先,昨夜的温柔乡让他十分酣畅,听到云儿死了自然可惜。
其次,也是真正重要的一点,封后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外军和亲军打起来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现在宗亲们既然已被咬上,他不动手岂不是要错失良机?
“别叫了!”马希声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道:“查!给孤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孤也想知道……”他的双眼在宗亲们的身上扫来扫去:“是谁在藐视孤的王法!”
宗亲们闻言个个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大王圣明!”刘彦大叫一声跪下开始磕头,那砰砰声不绝于耳,顷刻间额头就见了血。
“起来吧!”马希声扶起了刘彦:“孤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说完一甩衣袖绕过了前殿直奔了议事殿的后堂,赵吉昌冲几个小太监摆摆手后立刻追着马希声也去了后堂。
他刚跨进后堂,那已走进后堂的马希声猛然转身看向他。
赵吉昌见他这般看自己,眼有疑问的看向马希声。
“你做的?”
赵吉昌立刻摇头:“不是。”
“不是那就更好了,给孤查!做实了宗亲的罪,孤正好收了他们的兵权。”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不过……”赵吉昌迟疑着,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
“有一点说不通啊!”
“哪一点?”
“宗亲们何必冒这么大的险杀了刘姑娘呢?”赵吉昌看着马希声:“老奴觉得这事吧可能有假……”
“管它真的假的!”马希声不耐烦道:“反正孤这次的目的是要拿回兵权,你把事办成了就行。“
赵吉昌了然道:”老奴知道了,大王就请放心吧。”说完他退出了后堂,刚一转身就看不到了不远处的长福,立时用眼神一召唤,两人就在殿外不远处的游廊里凑在了一起。
“干爹。”
赵吉昌警惕地扫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儿子也不知道。”
赵吉昌一愣,转了转眼珠子:“去,派人到刘府上给我盯着。”
“明白。”长福疑惑:“干爹,我瞧着……刘将军那样不像是假的……”
赵吉昌斜他一眼:“我问你,你觉得这事儿是宗亲们干得吗?”
长福抠抠下巴:“我觉得是,他们肯定容不下这外军骑在自己头上不是?况且要是没那块衣襟,无凭无据的谁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啊。”
“问题就在这里,宗亲们若要动手,岂会留下证据?”
“干爹的意思是,刘将军故意造假?”
“不管是不是造假,这事儿都必须是宗亲做的,大王不想失去这次夺回兵权的机会,至于我们,若能抓到刘将军造假的证据……”
长福立时阴笑着接了你话茬道:“我们就能威胁他听您的,让他成为您的马前卒,到了那时,外军就是您的外军,再加上亲军……干爹,这楚国便在您的掌控之中了!”
“哼哼。”赵吉昌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知道怎么回事了,还不快去?”
“儿子得令!”
长福眉开眼笑的转身一路小跑离开,赵吉昌收敛情绪转身看了看议事殿,眼神中爬升着贪婪。
……
葬礼结束后,几位房主与唐斩因花柔之邀,一并来到了毒房主厅,一起过来的还有和花柔交好的这几位。
花柔要换下繁琐的衣裳,所以玉儿陪她在里间更衣,这些人便各自入座,站位:
唐蕴、唐贺之与唐斩、唐箫分坐在两边的竹椅内。
慕君吾和唐六两都站在各自房主的身后,唐寂则站在唐斩身后。
慕君吾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唐箫身上,而唐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情绪收敛的没有一丝外放。
花柔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素衣便装回来后就坐于主位,玉儿自觉的立在她身后,就像红姑对姥姥一般。
“感谢各位相助,毒主……已顺利下葬。”花柔昂着头郑重而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成立铁军……”
“门主!”唐蕴抬手打断:“我觉得此事得缓一缓,当务之急应是内补各房房主空缺,外安人心。”他说完看向唐贺之:“机主,你觉得呢?”
唐蕴问唐贺之,摆明了以求赞同,但唐贺之却不慌不忙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道:“我听门主的。”
唐蕴一愣,不满地瞪着唐贺之他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老家伙不跟他穿一条裤子!
此时唐斩说道:“建立铁军是为了保护唐门,我支持门主,不过门主说的什么止战天下这种念头,就还是免了吧,我们这种江湖门派,能自家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对对对!”唐蕴点头如捣蒜:“那种话说给弟子们听听也就得了,要紧的还是赶紧让唐门壮大起来,才不枉姥姥把唐门交给你的苦心,你说是不是啊唐箫?”
花柔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唐箫,唐箫此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眼扫众人后说到:“各位,从明日起,我将闭关,门中议事,我再不参与了。”
他说完抱拳鞠躬,众人一脸诧异,唐斩激动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唐箫,你有什么意见直说啊!”唐蕴也激动地吼道:“不论怎样,我都支持你啊!”
唐箫冲唐蕴一欠身:“谢谢火主厚爱,但是唐门的门主是唐柔,不是我,您应当支持的是她!”
唐蕴刚要说话,唐箫已转头看向唐斩:“堂主,您是明白人,接连的变故已使我心力憔悴,难以平心静气地为唐门做事,如今自请闭关,也是想等自己放下了,才好为唐门出力,所以……请你尽心竭力帮助唐柔。”
唐箫说完又冲唐斩抱拳鞠躬,唐斩立刻还礼:“我会的。”
唐箫直身,抱拳冲着在场的一一点头后道:“各位,我先告辞了。”说完他迈步就走。
“唐箫师兄!”花柔喊了一声起身欲言,然而唐箫却已回头道:“门主不必担心,若唐门真有危难之时,我唐箫必当站出来保卫唐门,但现在,请原谅我自私的选择。还有,我很期待铁军的出现。”
唐箫说完大步离开,没有一点的留恋。
这一刻,唐蕴很尴尬,而唐六两脸上是明明白白的心疼,他压不住的自己的情绪,眼看着唐箫走了,也就追着跑了出去:“箫哥!箫哥!”
主厅内的慕君吾看着唐箫的背影,眼里闪过钦佩之色。
若你此刻是王,我楚国大概是另一番景象了。
第四百一十章 为难
“唐箫!”唐六两契而不舍地追在后面,唐箫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唐六两就跑到他身边抓上了的他的胳膊:“箫哥,你真要闭关?”
唐箫愣了一下,轻声道:“当然是真的。”
“那我陪你吧?”
“胡闹!花柔要建立铁军,整个唐门要有大变了,你不好好帮花柔,在这里支持她,陪我闭关做什么?”
“我闭关也是支持她啊!我告诉你,天火炮我有了新的想法,改良的可能也和慕君吾说了,他很支持我的。”
唐箫闻言抬手在唐六两肩头一拍,笑了:“你真棒!好好努力,好好帮花柔,唐门的未来全靠你们了。”
唐箫说完就要走,唐六两却拽着他不放:“哎哎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的闭关是为了唐门更好,我的闭关也是如此,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并不寂寞。”
唐六两眨眨眼睛,松开了唐箫:“哦,那……就好。”
唐箫走了,唐六两抬手抠了抠自己脑袋,慢慢转身回去了。
毒房主厅内,花柔起身,神情郑重:“各位!铁军,我是一定要建立的,各房房主之位也的确得有人来补足,但房主人选当慎重选择,我需要考量一段时间,所以目前还是请几位暂代一时吧?”
唐斩此时出言道:“门主有决断,我等自当遵从,不过,我乃刑堂堂主,为了公正公平,绝不能与任意一房有亲近之嫌,所以就不必考虑我了。”
唐蕴闻言瞥了花柔一眼,冲唐斩道:“开什么玩笑!你都拒绝了,那哪还有人?”
唐六两此时入内,一溜烟跑到了唐蕴身后站好。
“怎么会没人呢?”花柔一笑:“这厅中的几位不都是合适的人选吗?”
唐蕴一愣,花柔已冲唐贺之说到:“机主,家业房和凤稚房由你一并暂代吧。”
唐贺之略有惊诧:“门主要我一人管理三房?”
“是的,您睿智多谋,家业房由您暂代,我相信唐门的财力必然能积蓄起来,而凤稚房有纳新之责,相比天赋,好的品性更为重要,您慧眼识人,我信任您。”
唐贺之闻言笑道:“门主既然信任我,那贺之就却之不恭了。”
花柔又冲唐斩道:“堂主,纳新一事责任重大,你也要多帮忙审核。”
“这个自然。”
“唐寂。”花柔看向唐寂:“夺魂房由你暂代,我相信没有人有异议。”
“我?”唐寂十分惊讶:“门主,这夺魂房历代都是由门主掌控的啊!”
“能者居之,夺魂房在我手中可出不了更好的弟子。”
“可是……”
“不用担心历代的规矩,现在既然我是门主,就按我说的来吧!”
唐寂一顿后躬身低头:“领命。”
花柔此时看向唐蕴:“火主,没让您暂代房主,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付给您。”
唐蕴本来看到没自己什么事,以为这是花柔有意晾着自己,此时听到这话脸上有了一丝浅浅地舒缓之色:“重要的事是……”
“铁军的建立将会需要大量的火器配给,所以您和六两需要在三个月内带领火器房的弟子制造出火器……”
“哈!”唐蕴脸色骤然暗沉,不悦地打断道:“原来重要的事就是造火器啊,可是恕我直言,你真的觉得铁军建得起来吗?”
“难道火主觉得不能?”花柔看向唐蕴,脸上没有怒色只有微笑。
“先不说我火器房的弟子是否配合,就那家业房和凤稚房的弟子你恐怕就控制不了,更何况,等唐诗琪寻觅门徒归来,你恐怕还有得应对呢!”唐蕴说完,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火主!”花柔立刻挽留,然而唐蕴忿忿离去,压根儿不理会花柔的挽留。
唐六两眼看师父走了,一头雾水地跟着出去,但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冲花柔道:“你放心,造火器的事我记下了。”说完转身边喊边跑出去:“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啊!”
“我去劝劝他。”
“我也去吧!”
当下唐贺之与唐斩他们两人也跟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花柔,慕君吾,玉儿和唐寂四人了。
“门主。”唐寂皱眉道:“机主一人身兼三房,火主难免心气不顺。”
“是啊,他们两个素来都在较劲儿呢!”玉儿赞同道。
花柔为难的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分给他,而是火器之事任务繁重,恐会令他分身乏术。”
慕君吾看着花柔,眼里既有疼惜,又有懊恼,但是他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这是花柔必然会面对的困难。
“依我看,火主就是存心找茬儿。”玉儿忿忿地看向窗外,花柔则轻叹道:“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心里还没有认同我,看来我还得更努力才行,好了,你们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花柔当下就蹙眉思索,慕君吾看着她,眼里痛惜更深,但没有停留地立刻退了出来,玉儿和唐寂见状也退了出来。
“希望她能想出应对之策吧,我先回去了。”唐寂站在院中轻言之后,看了一眼玉儿,走了。
“我也回去了。”慕君吾礼貌地说了一声刚抬腿迈步,玉儿一脸错愕:“慕君吾,你不帮她吗?你是不是又要说,这些事得她自己来?”
慕君吾并不想对玉儿解释什么,他和花柔之间的事,他不认为有必要像第三个人解释,故而他迈步向前并未理会。
可玉儿见他不理自己,一个纵身飞跃到他身前伸手阻挡:“你跑什么?为什么不说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一面喜欢得不得了,一面却不为她做任何事。”
慕君吾眼里闪过一丝烦闷:“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说完,他绕过玉儿向前走,玉儿忿忿地扭头瞪着慕君吾:“花柔真是瞎了眼了,放着处处为她着想的唐箫不选,选了你!”
慕君吾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玉儿想不过,气呼呼地捏紧拳头又冲回了主厅。
主厅里,花柔正托着下巴思索解决之法。
玉儿急匆匆地冲到跟前:“花柔,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火主并不为你所用,你不如把六两升为火主帮你造火器,让那老头子颐养天年得了!”
花柔闻言无奈一笑:“玉儿,这不是解决之法。姥姥当门主时,靠残酷的门规服众,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大家能真心依从,不再有那么多疏离和嫌隙。”
“可是……”
“你也别太急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吧。”花柔说完低着头又陷入了思考,玉儿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撒,气呼呼地又冲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愧疚的他
新葬之墓,鲜花簇拥,纸钱遍地。www.uu234.net
慕君吾坐在墓碑旁,目色幽暗,眉宇间全是郁色。
“毒主,我很...难过。”慕君吾声音中有少见的挫败感:“她...越来越优秀了,我很开心,可我也……愈发羞愧。”
慕君吾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头:“我若为她出谋划策,告诉她我的想法,将来她知道了一切,会怎么看我?我……终究是利用她了不是吗?”
他愁,曾经他发现了唐门的力量,也发现了毒主对花柔倾注心血,对于楚国的责任,是他有自己的迫切,于是他渴求过她的成长与助力。
然而今时今日,他却发现他无法面对她,因为这将是他爱情不够纯粹的一面,他觉得羞耻。
“她总是信我,什么都不瞒我,而我,却有那么多秘密,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她我的事?我怎么说?”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动发梢。
慕君吾叹了一口气:“我恨……恨这命运带来的不由己,若是我就只是慕君吾,多好啊!”
他说着垂下了头,身形充满无力与懊恼。
是的,无力。
一贯骄傲的他,此刻非常的痛苦又无力。
他想告诉她一切,但此时并非是个好时机--花柔此刻要建立铁军,还要得到唐门一众的信任,他如果这个时候告知自己的一切,这分明就是添乱了。
“她解决她的难题,我还是解决掉我的难题,再告诉她吧!”良久之后,他对着墓碑轻声言语。
……
“我还以为门主过些时日才会过来,想不到这会儿你就上门了。”
唐贺之看着来到机关房主厅的花柔,一脸笑容的起身相迎。
“机主,您可得帮帮我。”花柔一脸笑意地来到唐贺之身边:“门里就数您和火主最亲近,他的心结是什么,得您告诉我。”
唐贺之一愣:“门主知道是心结?”
“嗯,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对我的不信任当有起因。”
唐贺之伸手一指座位:“门主请坐。”
花柔应声与他一同落座后,唐贺之看着她说到:“门主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我的印象里,火主应该是很期待唐箫师兄成为门主的,我猜想,是我还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唐贺之捋了一把胡子:“也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
“他和我,并不算是姥姥的绝对拥趸,对于门主的人选,也不是非唐箫不可,事实上我制造机关,他钻研火器,都只是不想染上任何麻烦,只醉心于技艺,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柔眨眨眼:“你们都希望在自己的技艺方面更进一步。”
唐贺之摇头:“不!我们只是对外面的乱世太失望了,只想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醉心于技艺,忘记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您的意思是……”
“唐门,是我们的坟墓,也是我们自欺欺人的梦境。”
花柔闻言沉默低头,此时此刻她知道是自己没有读懂人家背后的故事。
“其实,我愿意支持你,倒也谈不上是认可了你,只是觉得你明明也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却敢想止戈天下,还能付之于行动,虽然我不知道未来胜率几何,但你有这样的骨气和担当,我为你高兴!所以,我想在你身上赌一把!”
花柔抬头看着唐贺之,眼有感激之色:“谢谢您。”
唐贺之立刻摆手:“可别说什么谢谢,我这把年纪才去做我应该做的,已经很惭愧了。不过关于火主,我给你一个提示。”
“您说。”
“唐门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想要让他放手一搏,靠说是没用的。”
花柔会意,立时起身道:“我明白了,谢谢。”
同一时间的火器房主厅里,唐蕴气乎乎地瞪着趴在桌上盯着自己的唐六两:“干什么盯着我?”
“我在观察。”
“什么?”
“我在观察师父您为什么生气?”
“滚滚滚!”唐蕴一脸不悦:“你懂个屁!”
“师父,我看,你就是小气!”
唐蕴闻言一拍桌子:“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你就是看人家机主管了三个房,你只管一个心里不舒服呗!我懂,我要饭的时候,人家要到吃的,我没要到,心里也不痛快来着,但是……”
“滚!”唐蕴气得肝疼:“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我在乎的是她为这一己私心,把唐门给毁了你知不知道?”
“毁了?”唐六两愣住:“怎么会呢?为什么呀?”
唐蕴懒得和他解释,指向房门:“你给我出去,能滚多远滚多远!”
“师父!”
“滚!”唐蕴喝道:“要不然我把你的图纸全给你烧喽!”
唐六两立刻转身就跑:“滚!我这就滚!”
唐六两跑了,唐蕴气呼呼地坐在桌旁,眼圈泛红,半晌咕哝着骂了一句:“丫头片子,不知斤两!”
……
渝州城的民宅里,飞云正在整理房间,突然听到院中凌乱脚步,赶忙拉开房门,就见到慕君吾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
“公子!您……”飞云立刻上前,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令他诧异不安:“怎么喝酒了?”
慕君吾看了搀扶自己的飞云一眼,冷冰冰的,并不说话。
“公子,我扶您进去休息。”
飞云搀扶着慕君吾进入房间,将他送到床上歪着,又赶忙给他搭上一件毯子:“您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慕君吾的声音有些含糊。
“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熬醒酒汤。”
慕君吾此时却突然抓住了飞云的隔壁,盯着飞云他:“我有话问你。”
飞云心头一紧,眼有不安:“公子,您要问什么?”
慕君吾想开口,又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飞云霎那间懵掉了:“公子您说什么啊?”
慕君吾醉醺醺地苦笑起来:“我很糟糕,我很混账...对不对?”
飞云不安地蹲在床边:“公子,飞云不明白您这是怎么了,但您是最优秀的,飞云从来没见过您有什么糟糕的时候……”
“不!不对!我算什么优秀?我什么都没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她对我那么好,那么重要,我却什么都瞒着她!”
飞云有些意外,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说的她……是……您心里的那个人吗?”
“对!”慕君吾点头的十分用力:“心里的人,想共度一生的人。”
飞云闻言僵住了。
慕君吾再次盯着飞云,神情痛苦又专注:“我想告诉她,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公子,这位姑娘是谁?您的身份……告诉她会不会给您带来危险?”
慕君吾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会的,告诉她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有危险,我怕的是……她有危险。”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时候到了。
“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我……我真的没把握……我怕……”醉酒的慕君吾是痛苦的也是患得患失的:“我不能失去她,我什么都不敢说……”
“既然公子有此顾虑,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又厌恶这样的我……”他的痛苦来自于灵魂中的羞耻,面对花柔的纯净美好,他觉得不堪,很不堪。www.uu234.net
“公子,别想那么多了,若那位姑娘是懂您的人,他日知晓一切必能谅解您。”
慕君吾闻言抬头看着飞云,眼神朦胧:“她懂我,她就是太懂我,她……她只怕永远都会谅解我……可是……这么可憎的我,凭什么拥有她呢……”
飞云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然而慕君吾已不胜酒力,眼皮子黏糊了两下,倒头睡去。
飞云看着慕君吾,眼中情绪翻涌。
公子有心爱的人,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因为喜欢这个姑娘而乱了方寸……
飞云攥紧了拳头,神色凝重。
……
“吃饭啦!”玉儿拎着食盒进屋,就看见花柔在桌前,写写画画。
“哦,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吃。”花柔应了声,头也不抬。
玉儿把食盒放在桌上,好奇地走到花柔身边:“你在忙什么啊?”
“铁军的构成。”
玉儿看花柔写写画画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念道:“多种技艺掌握……火器配给……层层筛选……一百人……你只要一百人?这算什么军队啊?”
“我是这么想的,拼人数,我们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拥兵万千之人,所以不如以奇兵制胜。”
“奇兵?”
“对啊!唐门有火器房,暗器房,夺魂房以及毒房这四房的绝技,一个人掌握一种不能算厉害,但一个人掌握三四种本事,是不是就很厉害了?”
“厉害有什么用呢?多杀几个人罢了,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们不硬拼,只要发挥唐门技艺的奇袭特性,就能扰乱甚至废掉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层层筛选只要一百人,也是想着精益求精?”
“奇袭不在多,只在灵。等一百个人选出来,我再分成小队竞争配合,最终只要六十人就够了!”花柔说完又提笔写写画画去了。
玉儿看着低头做事的花柔,忍不住嘟囔道:“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啊,火主都不认可你,你这铁军建得起来吗?”
花柔依然头也不抬:“不尝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呢?何况,要他认可我,也得我做出成绩来啊!行了,我继续忙了。”
“可你还没吃饭呢?”
“不急,这个更重要!”
玉儿看着专心致志的花柔,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
玉儿说罢退了出去,把背篓一背去往后山花柔这样不好好吃饭,她能想到的就是炖点药膳给补补了。
玉儿来到药圃里,寻着秧苗蹲下身挖山参。
挖着挖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家业房和凤稚房的房主都由机主暂代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唐六两和火主一路争争吵吵,我听得真真切切。”
玉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心中喝骂:唐六两,你个大嘴巴!
“这家业房房主需要暂代是应该的,可师父又没死,她这样是把师父给废了吗?”
“废了也正常啊,当初凤主欺负她你又不是没看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师父回来怎么办?按照师父的脾气,弄不好要整死她吧?”
“谁说不是?而且你们凤稚房的人八成是会听凤主的吧?只怕将来有得斗……”
“斗?”玉儿听到此处猛然起身喝道:“一个死人她还能跟谁斗?”
不远处的两名弟子楞住了。
玉儿瞪着她们两个,话语格外冲:“凤稚房的那个你听清楚了,凤主已死,少妄议那些有的没的!”
“你胡说!”那弟子一脸激动:“师父她才没死呢!”
玉儿冷笑道:“我亲手割断她脖子的,她死没死我不知道吗?”
那弟子当即愣在原地,另一个见状赶忙连拉带拽的扯着她跑走了。
玉儿蔑视地翻了个白眼,又蹲下去挖山参了。
“一帮不开眼的蠢货。”她不屑地轻声骂了一句,浑不在意。
……
慕君吾猛然醒来,有些蒙地看着周遭。
飞云端了一碗醒酒汤来到他身边:“公子,您醒了?再喝一碗醒酒汤吧。”
“再?”
“刚才伺候您喝了一碗,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慕君吾捏了捏眉心,看向飞云:“我……说了什么?”
飞云一愣,摇摇头:“没什么。”
“不,我肯定说了什么。”
飞云见慕君吾看着自己,便将汤碗放下,低头说到:“您说您对不起心里的那个人,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您的身份。”
飞云此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君吾:“公子,飞云有话要说。”
“你要劝我?”
飞云扑通跪下:“不是劝,而是求您,您背负着的是楚国的未来,不能乱了阵脚……”
“行了,你起来吧!”
飞云不但没有起来还匍匐于地:“公子,飞云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人,但飞云相信没有人可以和楚国相比!”
“够了!”慕君吾不悦地掀开毯子下地:“你话太多了。”
慕君吾绕过飞云就要走。
“公子,时候到了!”但飞云的一句话惊愕地他回头看向飞云。
“公子,就在您醉酒之时,讯息已传到。”飞云从怀里摸出卷成细管的绢书:“两位枢密史大人认为是时候了,约您长亭相见。”
……
玉儿拎着竹篮往回走,一路寻思着是给花柔炖参汤还是煲药膳,走着走着她察觉不对这一路,那些看到的唐门弟子无不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些还有点指指点点的举动。
她开先没理会,但一路走来,有些只字片语却听得真切。
“……她也真下得去手……”
“……知道她心狠手辣,但没想到这么狠毒……”
“……仗着和门主亲近,为所欲为……”
玉儿站住脚步,看向碎嘴之人,大家纷纷转身闭嘴,好似不曾议论过。
“说啊!”玉儿气乎乎地喊道:“你们怎么不说了?我告诉你们,凤主是我杀的,怎样?她作恶多端,多次加害唐门弟子,她是内鬼,她死有余辜!你们少给我唧唧歪歪,我杀她那是除害!我告诉你们,我能亲手割断她的脖子,也能割掉你们这些贱人的舌头!”
玉儿瞪着眼大步离开,而周遭的弟子凑在一起却个个眼有嫌恶。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陪我到天亮!
玉儿拎着篮子走到院内,气愤不已地把篮子丢在了石桌上。m.www.uu234.net
此时花柔手里拿着几张纸,从主厅出来,低着头边看边匆匆往外走。
“花柔!“玉儿见到她立刻迎上去:“我给你讲我要被那些碎嘴的给……”
“玉儿!”花柔抬手打断:“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去机主那里,让他看看我的安排合不合理。”
花柔捏着手里的纸张快步离开,整个过程中都没抬眼看过玉儿一眼。
玉儿愣在原地,看着花柔走出去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颇有些委屈地坐在了石桌前,嘟囔抱怨道:“不就是铁军嘛,早看晚看有什么关系!她们……她们在说我坏话啊!”
她委屈,可花柔根本不知道。
一直在想铁军这件事的花柔,满脑子都是关于铁军的构想。
她匆匆忙忙来到机关房,把自己列的计划递给唐贺之看,并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构想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唐贺之:“机主觉得如何?”
“不错!”唐贺之放下了手里一摞纸张:“我原以为你会把所有的唐门弟子都变成铁军的一员,结果你聪明地抓到了唐门最大的优势。”
“谈不上什么聪明,只是在唐门这段日子,我所能看到听到的,就是咱们善奇袭。”
“六十人,十个小队,每队六人,护卫搭档协同合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慕君吾给你支招了?”
花柔摇头道:“我不想依赖他。”
“为什么?”唐贺之眨了眨眼:“他那么聪慧,定能帮你大忙!”
“他的确会帮我,但我是唐门门主,如果我自己不能成长起来总要依赖别人,又怎么能被唐门的人认可呢?何况,这终究是我的事。”
唐贺之眼有赞许之色的笑道:“难能可贵。”
“那么机主,我这个安排可以吗?有没什么不妥之处?”
“门主你想得很周全……”唐贺之正说着,厅外有了一些嘈杂声,唐贺之不悦地走到门口:“吵吵什么?”
“师父!”一名弟子奔到门前:“外面传凤主已经死了,还是被玉儿亲手割喉。”
唐贺之一愣,立刻回头,此时花柔已经来到唐贺之身前。
“这是真的吗?玉儿真的杀了凤主?”
面对唐贺之惊讶的表情,花柔顿了一下:“凤主的确死于玉儿之手,不过她是孟知祥的人,而且因为她的出卖,我,玉儿还有……还有唐门弟子险些死在孟知祥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花柔叹了一口气:“这事,姥姥不让说,我回头再给机主解释吧,我先回去看看玉儿。”
……
玉儿坐在石桌前,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看到了面前的唐寂,神情不自然道:“你来干什么?”
“你没事吧?”
玉儿扭头看向别处:“用不着你假惺惺。”
唐寂横跨一步,站到玉儿视线中:“你是糊涂了吗?为什么要告诉大家你杀了凤主?”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错!”玉儿盯着唐寂:“难道她不该死吗?”
“她该死,但你和花柔要好,她刚刚成为门主,那些不服的人,那些家业房凤稚房房主的亲信们,都想攻击她找她的麻烦,你现在说出来她们会攻击你的!”
“我不在乎!”
“你在乎!不然你为何落泪?”
“我在乎的不是他们的言语,我在乎的是……是……”玉儿说了一半像是被哽住了一般,而唐寂看着她轻声接了话过去:“花柔对你的关切吗?”
玉儿扭了扭嘴巴,没出声反驳。
唐寂冷哼一声:“别傻了,在花柔眼里,你没有慕君吾重要,更没有唐门……不,更没有她的理想重要!”
……
花柔匆匆往回走,然而在离院门大约五米之处,慕君吾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了她的胳膊:“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等等君吾,我要去看看玉儿……”
“没时间了!”慕君吾神情急切焦躁,拽着花柔就要走。
花柔错愕不解:“什么没时间了?”
慕君吾看了眼毒房院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先跟我走。”他说泽拽了花柔就走,花柔注意到慕君吾神情很不寻常,自然跟他走。
他们走后没多久,玉儿走出了毒房院落,她眼中有泪。
唐寂来到她的身后:“看到了?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人,但她的眼里,人太多了。”
玉儿转身回院,唐寂转身跟着,但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唐寂咬了咬牙,盯着院门轻声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得为自己打算,总不能这辈子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院内一片安静。
唐寂深吸一口气:“难道你甘心……”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玉儿眼中含着泪地瞪着他:“直说吧,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唐寂挑眉后一笑:“你真了解我。”
“彼此彼此。”玉儿咬牙道。
……
花柔看了眼四周的林地,停下脚步:“我们已经出了唐门,这里左右无人你可以告诉我了。”
慕君吾慢慢地转身,他先看了眼与花柔相牵的手,再看向花柔:“明早日出前,我会离开,得去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事啊?要去哪儿?”
慕君吾咬唇不言。
“现在,都还不能告诉我吗?”
慕君吾低下头:“对不起。”
“君吾,我要听的是‘对不起’吗?你我已是夫妻,生死相依,荣辱与共,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你别问了。”
“为什么?我可是你的妻子!”
“因为你我肩头背负着不同的责任!”
花柔愣住。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放下唐门,肯跟我一起走,我立刻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你肯吗?”
花柔整个人都懵了。
慕君吾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不会,这里有你的承诺,有你的梦想,更有你该做的事,所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请不要问我为什么,就陪我到天亮好不好?”
花柔盯着慕君吾已泛红的眼圈,隐隐不安:“你,不回来了吗?”
“如果我活着,就一定回来。”
如果,活着,霎那间花柔就感受到了慕君吾所背负的重压,她想到了他们相遇时那追杀之人,不由的眼泪涌出:“好,我陪你。”
慕君吾将花柔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而花柔的眼中是害怕失去的惧色。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的妻子
渝州城的街道上热热闹闹,车水马龙。m.www.uu234.net
慕君吾带着花柔去了一家成衣店他想要和花柔过一天梦想中的日子,自然希望处处到位。
“啧啧。”慕君吾从更衣室内一出来,成衣店的老板娘就忍不住地咂巴着叫唤起来:“真是一副好皮囊啊,这等粗布衣裳都被你穿出贵气了!”
她说着立刻转身从衣架上挑了一身缎面成衣讨好地送到慕君吾的面前:“不过俏郎君,我还是觉得这面料材质更适合你,不如我算你便宜点,穿这身?”
“不用了。”慕君吾轻声说着,眼往对面的更衣室看。
好衣裳他从来不缺,他要的是平淡的日子,那梦想中娴静的没有勾心斗角,不必尔虞我诈的平凡日子。
老板娘撇着嘴,有些肉疼似得挣扎了片刻说到:“我这身算你布衣的价!”
做生意的谁愿意亏本?老板娘也不愿意啊,可是看到一个人穿着粗布衣裳愣是散着贵公子般的风流倜傥,她这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感,好像暴殄天物了似的。
慕君吾闻言一愣,好笑地刚要拒绝,此时对面不料一挑,花柔也换好布衣走了出来。
她虽然不似慕君吾透着贵气,却也是娇俏可人,明眸皓齿。
“像……”慕君吾见状频频点头,有些激动:“像……像……简直一模一样!”
“像什么呀?”花柔不明白地看着慕君吾。
“和我年少时幻想的妻子一模一样。”
花柔闻言一愣,随即脸红低头:“你说什么呀!”
慕君吾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真的,不骗你,我就想与一布衣女子在山野茅屋中相伴偕老。”
花柔一愣,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与布衣女子?难道他曾经……
此时慕君吾转身丢了钱串子给老板娘:“不用找了”,说完便牵起花柔向外走:“走吧夫人,买些食材我们便归家吧!”
一句夫人,叫的花柔心慌慌。
她顾不上细想,羞涩地跟着他提了自己换下的衣裳走了出去,那老板娘傻眼地看了看手里足足可以买下两身上等料的钱串,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轻喃道:“有钱人放着好的不要,穿差的,真是闲得,不过……这长的好,就是披块破布也漂亮啊!”
慕君吾牵着花柔的手,在渝州街头随意闲逛,看到漂亮的花簪,忍不住抽出一支给花柔带上,看到好吃的给花柔买一包。
总之,他贪恋着享受着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而花柔虽然微笑应对,但眼中浮动着不安与担忧---慕君吾的举动让她脑袋里不断地回想着那句“如果我活着”。
不多时,慕君吾就拎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当他们路过一个傩舞的面具摊前时,慕君吾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个给花柔试戴。
花柔虽然心里不安,但却一直在配合着慕君吾,见他递给自己立刻乖巧的地罩在脸上。
而此时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行驶过来。
那车上坐着彭岚,她正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的街道,眉头见忧。
“小姐,咱们是出来散心的,您怎么还是忧心忡忡的啊!唐门那边不都应了嘛,您这后手都有了,就开心一点嘛。”
彭岚斜了胭脂一眼:“你不懂。”说完她再度看向窗外,恰好窗外是带着面具的两个人在深情对望。
“小姐,您就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胭脂话未说完,彭岚已经起身趴在窗前向后看,她盯着那个男子的背影,面色狐疑道:“胭脂,你看那人!那人是不是四郎?”
胭脂立刻凑过去朝外看:“哪个?”
“那个!摊前带面具的那个。”
“小姐,你这是害了相思病吗?”胭脂一脸无奈:“那人不过是个粗鄙布衣,怎么可能是公子啊!”
彭岚皱眉不语,死死地盯着已经错过并渐行渐远的男人,心里反反复复都是疑问:不是吗?
……
面具摊前,花柔冲同样带了面具的慕君吾摇头晃脑:“这个如何?”
“挺好的。”
“那就要这个!”花柔说着想要取下面具,慕君吾却按住了面具:“别摘,我们就这样穿行闹市吧!”
花柔一顿,点了点头,慕君吾立刻放下钱串,拉着花柔带着面具就朝前走。
“哎哎,我还没找你钱呢!”
慕君吾对于老板的招呼充耳不闻,拉着花柔匆匆没入人群。
而此时彭岚已经喊到:“停车!快给我停车!”
马车停下了,胭脂还没来及问,彭岚已经跳下马车,立刻往回跑,胭脂只能追在后面:“小姐,您要干嘛啊?”
“那人绝对是四郎!”
胭脂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
彭岚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给胭脂解释,只管在人群里疯狂穿行,可是闹市人流涌动,她和那个带面具的身影越来越远。
彭岚突然一伸手喊道:“胭脂!给我钱!”
胭脂赶紧摸出钱串,彭岚一把抓过用力扯断线绳后,向空中使劲一抛。
铜钱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霎那间街道上拥挤的人们纷纷弯腰蹲地捡钱,这些没有了碍眼的遮挡,彭岚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追寻的背影。
此刻三丈开外之处,那男人正翻身上马,随后他抱紧了马上同样带着面具的女子,两人乘着一匹马,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飞奔而去。
彭岚盯着那飞驰而去的身影,面色苍白。
胭脂迷惑不解地看向彭岚看去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彭岚:“小姐,那人怎么可能是公……”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彭岚的脸颊,胭脂顿时惊慌失措:“小姐!”
彭岚痛心疾首地闭上了双眼:“胭脂,立刻带人查遍渝州城所有的成衣店,问他们可有相貌堂堂的贵公子买过布衣穿戴。”
胭脂小心翼翼地应声:“是,小姐。”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彭岚睁开眼睛,那眼里带着戾气:“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打听到赶快找人给我画出来!”
“是。”
彭岚盯着远处,此时那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但她的心里却依然存在着从订婚的那天起,她就认定了这是她今后的男人,对于那背影,她怎么会不熟悉呢?
他居然另有佳人……
彭岚的心在抽痛,更燃着熊熊火焰:那个他怀中抱拥的女子,哪个和他带着面具一起离开的女子,是谁?
第四百一十五章 她是琳琳
远离了城市的喧闹,没入了郊区林间后,慕君吾放慢了马速,更把花柔脸上的面具取下来,让她透一口凉气,去去闷热。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我们……”花柔靠着慕君吾的胸膛,脸上忧色与不解混杂一起:“是在躲什么吗?”
“没什么。”慕君吾眉宇间微露出一丝忧心:“我只是不想你我的时光被打扰。”
他明显避之不谈,她也不想强问,便看着前方的密林轻声道:“这附近会有茅屋吗?”
“前面有炊烟。”
花柔这才留心张望,果然隐隐看到一丝:“好像是有几缕。”
“有人家自然会有茅屋的。”
花柔回头看向慕君吾:“可,我们去陌生人家岂不是打扰?”
“我会给些叨扰之补,夫人若觉得不妥,日后空暇,与我在这山林里搭建一间茅屋可好?”
“好啊!”花柔不假思索地应答着,脸上飞舞起一缕藏不住的喜悦家,她和慕君吾的家她自然渴求,唐门虽然已经是她逃不开不到的责任,但把唐门视作她和慕君吾的家,远不如山间茅屋来得熨贴心灵。
看到花柔的兴奋与喜悦,慕君吾脸上笑容也大盛起来,不由地将怀里的花柔拥得更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骑着马儿朝着林地深处奔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外墙上挂着弓与箭的茅屋。
慕君吾与花柔下了马,手牵手的来到近前。
“有人吗?”问了两声屋内无人应答,慕君吾这才进入茅屋查看,而花柔刚把马拴在了门口的马桩上,慕君吾已走了出来。
“运气不错,这应是猎人夜宿的小屋,看里面的灰尘,应是空了几日了,今晚我们就住这里吧?”
“好啊……”花柔正说着,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咕噜声,她不好意思道:“我忘了吃饭了。”
“我们买了吃的,你先垫一垫,我去林地里抓点野味回来。”
花柔向伸出了手:“一起吧!”
慕君吾扬起幸福地笑容,走上前牵住花柔的手:“好,一起。”
慕君吾身位王储,骑射自然不差,他同花柔来到林地深处,便留意周遭动静,而花柔看到不少菌子,便一路采摘。
天空中有飞鸟掠过,慕君吾立即拉弓射箭,一只飞鸟中箭落于林中更深处。
“有肉吃啦!我去捡。”
“好,我马上过去。”花柔蹲在树下摘着菌子,甜甜回应。
慕君吾几个飞纵赶到猎物前,然而他刚一落地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下意识地向周遭张望,而后他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瞬间僵解消失。
花柔此时也兜着一兜的菌子,向他奔去:“打了只雁吗?哎呀,怎么这么臭啊!”
慕君吾死死地盯着前方,并未答话。
花柔错愕地奔到他身边顺着他视线看去,立时手一松,兜着的菌子洒落满地。
“呕!”画面的不适,让她反胃忍不住地转身干呕她看到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大约是因为野兽的撕咬而支离破碎,令人难以直视。
而慕君吾反而迈步向前,他的眼里是惊愕,是不敢相信。
花柔缓和了些,直身背对着慕君吾轻声嘟囔:“真可怜,竟被野狼咬成这个模样,我们把她埋了吧。”
慕君吾没有说话,反而是伸手摸向尸体旁被撕裂的衣物他将衣物里夹裹半露的一截绢布扯了出来。
他看到尸体的一瞬,就看到了这个,他的心在那一刻已经揪起了。
花柔没听见回答,扭头看向慕君吾:“你在干什么?”
她看见慕君吾再展开一个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模糊的字迹,便忍着不适凑过去:“什么东西呀!”
慕君吾看着绢布上的字迹,眼圈急速泛红,继而双手抖动。
“君吾,你怎么了?”花柔错愕不安,而慕君吾双手一合,泪盈于眶,语调哽咽:“她……她是琳琳。”
晴天霹雳般的回答令花柔傻眼:“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尸体:“这不可能!师父手札上写得清清楚楚,琳琳已经南下自在生活……”
慕君吾举起了手里的锦帕:“这是我给她的!”
花柔愣了愣,又看向尸体,而后她使劲儿摇头:“不,不,就算有你给她的东西也不能说明这就是……”
“伤疤,我看到了烧伤的疤痕……”慕君吾指向了残留肌肤上的疤痕,而不知一切的花柔困惑不解:“你说什么?烧伤?疤痕?”
此时,慕君吾眼里的泪落了下来:“她是琳琳,我对不起毒主,我……有负所托……”
……
“滴答滴答……”
断断续续地水滴声,敲击着耳膜。
阴湿昏暗的密室里,刘佩云被铁链捆绑在密室内的木头架子上,她披头散发,穿着的亵衣肮脏不堪,隐约可见几道血痕。
她垂着脑袋,昏昏沉沉,明明听到水滴声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哗啦!”一桶凉水陡然浇头而下,激得她一个冷战,呛咳着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赵吉昌阴鸷的脸,立时破口大骂:“你还想怎么折磨我?我是王后,是刘将军的女儿,你是不知死活了吗!”
赵吉昌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刘佩云登时惊恐地高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可是这地方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而赵吉昌已将匕首比在刘佩云的脸上。
刘佩云立时闭嘴,惊恐地整个人都绷紧了。
然而,赵吉昌手里的匕首却一转方向,割下了她一缕头发。
刘佩云惊恐又错愕,下一秒赵吉昌却伸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衣裳。
“哧啦”!
衣裳撕裂,赵吉昌的手里多了一块亵衣的布料,而刘佩云发出了痛苦又羞怒的尖叫声。
……
石门翻转,在刘佩云的哭嚎咒骂声中,赵吉昌从内走出。
石门关闭,将刘佩云的声音完全阻隔,竟听不到一丝声音。
赵吉昌看了看手里的亵衣布片和头发,伸手抠上了自己的耳根处。
一张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出了袁德妃美丽地面容,她狡黠一笑迈步向前。
几步穿行,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池塘水榭凉亭花卉,一切都那么的美,但是也那么的空荡这里是斡月台的后花园,作为一个被封尘的旧宫园,谁又会踏足此处?
第四百一十六章 输不起
唐九儿的坟墓旁,又添了一座新坟。顶 点 X 23 U S
花柔趴在坟包上,一边抽泣一边添土。
琳琳,是她进入唐门后第一份诚挚关怀的递送者,一个在夹缝中默默帮她护她的人,想不到竟是这般的结局。
无字的木头作为墓牌插在了土包前,慕君吾红着眼圈跪在了坟前,他咬破手指在墓牌上一笔一画的写下“琳琳之墓”。
“我会找到凶手,并带着他的首级来这里……谢罪的。”
慕君吾磕头三下后,看向了唐九儿的墓碑。
“对不起,你把她托付给我,我却……这是我的错,是我盲目自信,是我低估了他们的恶毒,这帮混蛋,竟对一个局外人都不放过……对不起,都是我害死了她……”
花柔闻言,看向慕君吾:“你确定她的死是因为你?”
“她与人无怨无仇,何人要将她曝尸荒野?”
“对啊,她是那么心地善良的人……”
“还记得我曾被追杀吗?”
“记得。”
“有人要置我于死地,与我亲近的人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我因怕牵连琳琳,就没有和她多接触,但事与愿违,我的疏离不仅反而让她死了,甚至连尸骨都……”
幕君吾自责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太蠢了,我应该亲力亲为,我应该让飞云亲自把她送走!我应该……”
花柔冲刀慕君吾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为琳琳报仇!”
慕君吾咬着唇,沉默不语。
“说啊!”花柔等不到答案,有些激动:“你说话啊!他们到底是谁!”
“我的仇家,我来解决。”慕君吾的声音带着怒意和决绝,而花柔更加激动了:“你的仇家?君吾,我们是夫妻啊!你的仇家就是我的仇家,更何况他们杀害了琳琳!”
“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你糊涂了吗?”花柔瞪着慕君吾:“我是天脉者,况且现在我还有唐门,还会有铁军!”
“那也不行。”
“君吾!我们要一起面对风雨,也要给师父和琳琳一个交代……”
“我知道!”慕君吾轻声打断:“但这些我来背负,这本就是我的错。”
“君吾……”
“花柔,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我现在只有你!”慕君吾将花柔用力搂进怀中:“我必须谨慎,必须小心,必须将你隔离在此事之外,确保你的安全。”
“但你应该相信我,我们可以共同解决问题。”
“我相信你,可我输不起。”
“君吾……”花柔动容道:“想想琳琳,你以为把她隔绝在外,她就不会有事,但结果她根本无法抽身事外,所以你告诉我吧,就当让我有个防范也好。”
“不,你只要不出唐门,就绝对不会有事。”
花柔闻言愣住,眼有思索她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执拗。
而慕君吾结束拥抱,认真地看着花柔的双眼:“答应我,不要过问,更不要在我回来之前离开唐门半步!”
花柔看着慕君吾期待的双眼,犹豫了片刻:“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应当告诉我他们是谁。”
“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苦衷,求你,算我求你,别问了好不好?”他很痛苦,他不想瞒着花柔,但又必须瞒着,他必须保护她不让她牵扯进来,更不想让她为自己的事去焦头烂额,面临选择。
花柔看着慕君吾的为难与痛苦,终究是无奈地点头。
慕君吾将花柔再度搂入怀中:“我会处理好我的事,等我回来就会告诉你一切,也会……给琳琳报仇的。”
慕君吾眼神坚毅,他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而他不知道怀里的花柔此刻眉头轻皱,眼有忧色与无奈。
……
刘彦十分憔悴地坐在主厅内,由着刘夫人亲授帮他清理额头处的淤青与血迹。
“云儿回得来的,对吧?”他做了自己能做的,然而心里没有底。
“嗯。”刘夫人神情凝重:“若云儿是被宗亲劫走的,这一闹定然救得回!”
“我就怕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云儿的……云儿的……”
“不会的,你咬上他们,只有云儿活着,他们才不会被大王借机清算。”
“可我觉得不像是宗亲动的手。”他早上追着钱渡打的时候,看得出来钱渡眼中的错愕与暴怒。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为了拿回兵权,定会趁机加罪给他们。而宗亲要想活命,就会比我们还着急地找云儿出来。”
“可大王要是反手一刀,说我们欺君作假,先将我们除了呢?毕竟我们是外军。”
“若是以往,你这担心是应该的,但现在那些宗亲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敌人,他不会在没有解决掉这个隐患之前就对我们下手。”
“也对。”刘彦点头:“他的身份会令他比我们忌惮宗亲……”
那天晚上,面对女儿被劫持,他把赵富春告知的情况告诉了妻子。
聪慧睿智的刘夫人其实才是这个家真正的话事人,也因此会作出最重要的决定。
君非君,令人错愕又可怕,刘夫人也是质疑难以相信的,可是女儿被劫,怎么救回女儿更为重要,所以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局面,而后想出了现在这个应对之法……
她要把宗亲架在火山烤!
宗亲若掳走她的女儿,就必须还回来,若是未有,也会为了自清而不得不把她找出来所以她必须咬死宗亲,就是认定对方杀害了云儿。
当然那个做为证据的布块,是刘彦将收纳玉笔的笔袋给剪了。
“老爷!老爷!”管家惊惶失措的喊叫声惊愕了两人,刘彦刚刚起身,管家就冲了进来,他的手里竟然拿着衣裳的布块以及头发!
“老爷!有人给咱们家院里丢进来了这个!”
刘夫人此时已经冲到管家跟前,一把抓过这两样东西,而后看向了刘彦:“这是云儿的衣裳!还有……”刘夫人手里的着头发恐慌的颤抖。
刘彦愣了片刻后,大声喝道:“我要进宫!快去取朝服,快去!”
管家应声退了出去,刘夫人冲到刘彦身边耳语低言几句后,刘彦脸色凝重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掘地三尺
马希声急躁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赵吉昌则是皱着眉头杵在原地。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人呢?”马希声压着火,脸色十分难看。
赵吉昌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说话呀!人呢?”
“没找到,人不在刘府,也不在宗亲手上……”
“什么?”马希声激动打断:“找不到人,你叫孤怎么问罪宗亲?”
“大王稍安勿躁,这人不会凭空消失,定是藏匿在某处……”
“废话废话废话!孤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我就问你,她在哪儿?藏在哪儿了?!”
赵吉昌再次沉默,皱眉沉思。
马希声见状冲到他的面前,烦躁气闷地吼道:“听着!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务必把她给孤找到!孤绝对不能再错过此次机会!”
天知道,做为一个其根不正的王,他对宗亲们有多忌惮,畏首畏尾的日子一点都不畅快,他巴不得早日解脱!
赵吉昌看着马希声发红的双眸,刚要答话,殿外传来长福的声音:“报!”
马希声居然一点都不掩饰愤怒情绪地吼道:“进来!”
长福入内后,眼有担忧地瞟向赵吉昌,而马希声已不耐烦道:“何事?”
“大王,刘将军求见!”
马希声一愣,看向赵吉昌。
赵吉昌快步走到长福身边:“他来干什么?”
“有人将刘小姐的衣裳布料和头发入刘府。”
赵吉昌错愕的双眼圆睁:“谁做的?”
“没有人看到。”
马希声更加不安烦躁地嘟囔:“这个老东西是来催寡人的!!”
“让刘将军先在偏殿候着。”赵吉昌当即吩咐,长福下意识地看向马希声,马希声皱眉摆手:“还不快去!”
长福应声退下后,马希声盯着赵吉昌:“现在怎么办?”
“顺势而为。”
“什么意思?”
“盛怒之下,您当然要掘地三尺!”
……
天近黄昏后,钱渡的府邸花厅里,几位宗亲聚在了一起,他们个个愁眉不展,惟独钱渡是鼻青脸肿。
“当真就没有一点线索?”钱渡说着扶了扶他的鼻子刘彦的一脚踹得太狠了,鼻骨没断也是他的运气。
“大哥,昨天晚上的风雨多大啊?那样的雨,再加上深更半夜的,谁会在街上走动啊!”
“是啊,我这边已经把巡夜的都问了个遍,都说没见过。”
“我的人在刘府那边也套了话,刘佩云是真不见了,府上现在都闹翻天了,昨个负责照看的,伺候的,全部都被拷打询问了的,不过,他们瞧见有阉竖也在探问。”
几个宗亲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要我说,这就是演给咱们看的!这是那姓刘的与大王为了设计咱们演的一出戏!”
“谁说不是呢!”
“可咱们是宗亲,是自己人啊!他应该维护咱们才对,怎么倒帮一个外……”
“维护个屁!”钱渡激动地拍着桌子:“老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他做了什么?除了斗蛐蛐儿他还会什么?”
“还会利用一个女子算计我们!”
“糊涂!昏庸!”
“骂也没用,眼下咱们得把这个刘佩云找出来,先洗清嫌疑才成!”
“洗清?如何洗清?”钱渡窝火不已:“如果我们将人找到,岂不是正中他们的圈套,做实了我们有加害之心?”
“还一个死的,便是死无对证,还是我们的错!”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自是将她在刘府上寻出来,证明他们有意栽赃陷害于我们!”
“这个办法好!”钱渡赞同道:“大王还能反手治姓刘的罪,然后顺势把外军的兵权给夺了!”
“哼,这可真是左右不吃亏啊!”
“那是!”钱渡没好气道:“若是我们双方理不清楚此事,他还能一举拿下我们两方的兵权!”
钱渡顺口说的,但这话一出来,厅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死寂,因为他们突然发觉,或许这才是本意,是真相。
“还记得那块的布片吗?”有人不安。
钱渡没出声,而别人已经激动起来:“记得啊!姓刘的就是一口咬定这花纹布料只有我们王室宗亲能用,才将事情赖到了我们头上啊!”
“可这大王……也是王室啊!”
厅内再一次变得死寂,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钱渡一拍桌子没好气道:“他要陷害我们,自然会给这东西。”
“不,我的意思是……他若想借此事将我们一举拿下,就必然会藏着最关键的人物。”
钱渡闻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刘佩云在宫中!”
其他宗亲纷纷赞同点头。
“得找出来,只要把她找出来……”钱渡话还没说完,厅外就有了些动静,与此同时下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老爷!老爷!”
钱渡立刻走到门外,下人也惶恐地冲到了门口,他脸色发白,手里拿着一个纸条:“老爷,不好了!禁军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什么?”
其他几个宗亲闻言冲到近前,七嘴八舌。
“怎么回事?”
“你怎么肯定是朝我们来的?”
“怎么就发兵了?”
钱渡一把抓了下人的衣领:“快说!”
下人双手哆嗦着把纸条奉上:“老……老爷,这是宫里的眼子派人刚刚送到的。”】
钱渡抓过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刘哭王怒,掘地三尺。”
钱渡愤怒不已地一把团了纸条,话都骂不出来,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应对。
“好一个掘地三尺!这天都要黑了他发兵找人,这是要嫁祸了!”
“谁说不是呢?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钱渡看着周遭巴望着他的几双眼眸,攥拳道:“在他嫁祸之前,我们得赶紧把人……找出来!”
……
夜风起,一片幽凉。
袁德妃闭眼在偏殿的池水中泡澡,她神情放松享受,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殿内推开,丹青端着一钵花瓣入内,袁德妃慵懒无比地斜她一眼:“怎么这么久?”
“大王调动禁军,奴婢好奇就去打探了一下……”
“什么?”袁德妃惊讶坐直:“是因何事调动?”
调动禁军,这可绝对是大事啊!
“听说是刘将军在偏殿向大王哭诉,大王认为受到了挑衅,盛怒之下要掘地三尺。”
“到哪儿掘地三尺?宗亲府吗?”
“不止,听说还要去刘将军府上,包括整个长沙府都要搜呢!”
袁德妃一愣,随即又半躺在了池水中:“为一个外臣的女儿闹出这么大动静,看似重情重义,可这哪里是找人?分明就是要她死嘛。”
丹青挑眉,她一边将花瓣置于水中一边轻声道:“娘娘觉得这位刘姑娘是找不回来了吗?”
袁德妃闭上眼,完全是置身事外看戏的模样:“她不过是人家手里的棋子,生死又有谁在意?就像我一样……”她睁开了眼,看着殿顶的藻井,无助道:“这命永远是掌握在别人手上啊!”
“娘娘您千万不能这么想……”
“行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丹青将花瓣倒进池水中,默默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袁德妃斜眼看了看殿门,脸上的幽怨无助变成了嘲弄的笑容,而后她嘴角带笑地没入了池水中。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生如火
夜,因喧闹而变得仓皇与凌乱。m.www.uu234.net
禁军的出动是一件大事,他们的每一次出手总是带着血与泪。
当他们蜂拥而至于长沙府各处时,注定引起骚乱与不安。
尖叫、犬吠、啼哭、交杂声中,他们穿行城内,踹门入府,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活像妖魔鬼怪的爪牙。
马希声的掘地三尺自然不会只针对宗亲,做为一个想要收回所有兵权的大王,他盼望着这次行动可以带来丰盈的收获,而赵吉昌这个真正的主事者更有自己的盘算。
所以刘府是这次搜查的重点之一。
当禁军在刘府翻找的鸡飞狗跳之时,不管下人丫鬟们有多么惊慌失措,始终都有两三个人陪在禁军身边跟着他们进进出出。
这手段不过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刘夫人早已嘱咐了务必盯紧了,倘若有个什么些微的小动作而不留心,刘府便会一夜倾覆,他们这些鸡犬也都得跟着遭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人为了自保,自是不会怠慢的。
“找!”刘夫人故作气恼地扶着丫鬟喝骂哭嚎:“我巴不得你们把我的云儿找出来!”
哭嚎中她留意着府中进出的丫鬟她们的眼神和动作都在传达着盯梢的情况。
与此同时,禁军也冲进了几位宗亲的府中,相比刘夫人的看似软弱实则把控一切,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们就明显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了。
不过,这个夜并不是只有宫外在翻找不休,宗亲的眼子们,还有赵吉昌的“子孙”们也都在夜色里四处探查这场博弈,她可至关重要。
……
赵吉昌站在偏殿外,斜眼瞄了瞄殿内坐着的马希声和跪着等待的刘彦后,轻轻关上了殿门。
长福此时来到他的身边,赵吉昌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往一边走了几步。
“如何?”
“没有找到。”
赵吉昌眯缝了双眼:“那边呢?”
“也没有。”
赵吉昌有些牙疼般的咧着嘴,眼里浮动着不安。
“干爹,机不可失,要不我弄点东西,做成宗亲……”
“再等等,现在离天亮还早,让他们仔细地找,别漏掉任何地方。”
“是,可要是还找不到呢?”
“到时候再说。”
“明白。”长福转身离去后,赵吉昌看着天上的月亮,疑惑不解:一个大活人,她能藏到哪儿?
还有这难得的机会,我是进还是不进?
……
唐门后山上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湖边有一片芦苇地,此刻正茂盛地疯长。
花柔与慕君吾依偎着坐在湖边的这片芦苇地里,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眉眼间皆是愁绪。
“今天,我送走了师父,又送走了琳琳,而天亮前你要离我而去……”
这一天真是令她忧伤,当她刚为自己的所想付出努力之时,伤感却接踵而至。
慕君吾的脸颊贴上花柔的脸颊:“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而是我觉得世事难料。”
“人生如火,无常,你我当珍惜当下。”
“正因为想要珍惜当下,我才会选择当门主,我想去守护所有的美好,守住心里在乎的一切,可是我才刚开始,她们却……都走了。”
“这不是你的错。”慕君吾紧紧拥着她:“人死不能复生,做好你所承诺的,她们的在天之灵才会得到安慰。”
“我会的,还有你!”花柔偏头看着慕君吾:“把你要做的事,也做好,祝你顺利。”
既然他不肯告知,他要把她隔绝在他的秘密之外,她能做的唯有祝福。
“嗯,我也会守护好我所在乎的一切。”
“君吾,不管未来会怎样,你我……”花柔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都要给这乱世一些美好。”
慕君吾一愣,随即点头:“好。”
花柔刚要转头,慕君吾伸手拨转过来,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太过突然,她未有料到,睁着双眼看着慕君吾,而慕君吾闭着眼,神情投入又充满不舍。
很快花柔也闭上了眼,感受着慕君吾的吻从柔和渐渐变得炙热,这里面有爱有不舍更有浓浓的深情。
花柔被慕君吾的热情所感染,开始笨拙地回应。
她的回应立时让他激动亢奋,吻着吻着他将花柔推倒在了芦苇地里,从花柔的唇渐渐吻到了她的脖颈处。
花柔双臂情不自禁地缠绕在了慕君吾的脖颈处。
然而就在两人拥吻即将再进一步时,一枚玉佩却从慕君吾的衣裳内掉落下来,落在了花柔的脖颈处。
花柔本能的停下了与慕君吾的亲吻,伸手一抓,借着月光她依稀看到那玉佩上有一头鹿,玉佩就被慕君吾一把抓走,迅速塞入袖袋。
“你……”
“一个饰品而已。”慕君吾的眉眼轻抖,花柔坐直了身子:“很重要吗?”
“不,一点都不重要!”他说着再次亲吻花柔,很快花柔就沉浸在热吻中,与慕君吾一起没入芦苇地的那一片朦朦胧胧中……
……
“咣咣咣……”
配毒室内,玉儿冷着脸捣弄着舂罐里的药糊,唐寂盯着她,看着她不断地将一些药粉加入搅拌,直至刮出来放进瓷盅里。
玉儿一抬手将瓷盅递给唐寂。
“成了?”
玉儿冷漠地说道:“还差一点儿。”
唐寂错愕不解地看着玉儿,并未伸手去拿药罐。
玉儿将瓷盅放在案子上:“这东西太邪,我不想做了,我劝你也别……”
“不!”唐寂双手撑着案子,直勾勾地看着玉儿:“必须得做出来。”
“你到底要用这东西干什么?”
“我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不用在唐门的人身上。”
玉儿盯着唐寂,眉头紧皱:“我不做了,我不想有一天花柔知道了会讨厌我。”
“张口闭口全是花柔,她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她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姐妹,是我的亲人,没有她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唐寂哂笑起来:“是啊,你那么看重她,可是你站在她身边却永远是一个陪衬,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玉儿闻言气呼呼地瞪着唐寂,却反驳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她早已感受到了。
“你会被她一直压着,没有出头之日。别傻了,你们就不是一类人……”
“你闭嘴!”玉儿转身就走,她不想听他嘲讽的话语。
“那你的野心呢?也死了吗?”
玉儿惊愕地回身瞪着唐寂。
野心……
唐寂冷笑道:“怎么了?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玉儿脸上的惊愕消失了,反倒成了释然的笑容:“你认识的那个玉儿,在被花柔救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玉儿走出了配毒房,留下唐寂一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半晌后,他将瓷盅拿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第四百一十九章 野心未死
玉儿从配毒房出来,准备回西厢房去休息,然而看不见灯火光亮的西厢房透着一份冷色,无端端让她感受到孤独与寂寞。www.uu234.net
想到白天她受到的指指点点,想到她迫切需要倾诉花柔却无暇顾及自己,她脸上浮现失意的自嘲苦笑。
耷拉着双肩,她向前迈步,路过主厅时朝那边瞥了一眼。
黑漆漆的毒房主厅,让她的心泛起涟漪。
“那你的野心呢?也死了吗?”
唐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些黑暗日子里支撑自己的意志怎可能被遗忘?
她盯着那主厅,眼神闪动着情绪,等到她略略回神时,人已经推门站在了主厅里。
几息之后,主厅内的烛火被点燃,它照亮了玉儿眼里的激动也照亮了房内的一切。
玉儿在主厅内缓步游走,她的手在桌椅上划过,在药架上划过,在床榻上划过时,却停在了折叠整齐的门主服饰面前。
片刻后,她的手抓起了门主服饰。
镜中,穿上门主服饰的玉儿,神情激动着,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服饰上面的刺绣。
多美的刺绣啊,天知道她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成为毒房最优异的人,然后登上那个高台成为那个耀眼的人。
突然,唐寂的面容出现在了镜中,玉儿看到他后脸上的激动与贪婪瞬变尴尬。
“你的野心没死啊!”浓浓的嘲意令玉儿白他一眼:“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她说着就想脱下服饰,然而唐寂却出手按住她的肩头:“谎言,是骗不了自己的。越是卑微如泥,就越渴望着翻天覆地,那些支撑我们熬过痛楚的不就是有一天,我们也可以被人仰望吗?”
直入心扉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是她心底的呐喊,那完全被讲述出来的渴望和执念令她咬唇不语。
此时,唐寂动手帮她理了理服饰,看向镜中:“你看,这样的你,是多么的耀眼夺目!倘若你是门主,还有谁会无视你的意愿?还有谁敢不顾是非黑白攻击你?”
玉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里有贪恋,也有挣扎,有尴尬纠结,更有炙热的火光。
“不想被人轻视,就得让自己变强大,更何况……她的人生中并没有你的位置。”
唐寂说完默默地退离而去,整个镜中只有玉儿,她紧紧地抓着门主的衣裳,面容越来越不清晰。
……
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
赵吉昌犹豫不决地站在偏殿外看着长福,迟迟不表态。
“干爹,没时间了。”长福焦急地看着天色,轻声催促。
“无中生有容易,但若是我们动手之后,她冒出来,你可知该如何应对?”
“干爹,儿子早想好了,我们可说成是为了将王后引出来才出此下策!”
赵吉昌伸手点了点长福的额头:“鬼机灵,是个明白人。”
“干爹,那我就去安排了?”
赵吉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的难能可贵:“去吧!”
长福应声转身要走,赵吉昌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压低声音道:“小子,记住大王要的是铁案。”
“干爹,您就放心吧!”
长福离开后,赵吉昌看了看天色,转身进了偏殿。
刘彦依然跪坐在地,他手中攥着布块和头发,双眼通红,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赵吉昌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刘将军,天快亮了,您还要继续在这儿跪着吗?”
“我要等结果。”
赵吉昌点点头:“您担心爱女的心可以理解,可是……要是找不到人呢?”
刘彦没有理会,只是更加攥紧了手中的头发和布块。
赵吉昌等了片刻,不见刘彦回答,便张口打了个哈欠:“哎呦,这一夜熬得……得了,刘将军,我就不陪着您了。”
刘彦还是不说话,只是微微欠身表示礼送。
赵吉昌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彦,幽幽地丢出一句话来:“您……还真是一个狠角儿啊。”
“公公这话可错了,我是一个臣子,也是一个父亲,更是……一枚被人随意操控的棋子。”
赵吉昌面色阴鸷地一笑,转身朝外走,口中念念:“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老话有理!”
赵吉昌走出了偏殿,而殿内的刘彦眼里闪过不安之色,额头上更是汗珠滴落了下来!
……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池塘边,依依不舍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不愿松开彼此。
“我得走了。”终究慕君吾轻吐而言。
“嗯,你要小心些。”花柔在应答,却没有松开慕君吾的脖颈。
“我知道。”
“要多久,你才会回来?”
“最快一两个月。”
“也好,那个时候我的铁军肯定已经有个样子了,等你回来可以试试他们的能力。”
“好。”慕君吾伸手摸了摸花柔的头发,又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花柔知道不能再拖了,不得不松开了慕君吾的脖颈,退后一步冲他微笑:“去吧!”
慕君吾点点头,转身迈步而去。
花柔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涌出了不舍的泪,心中轻唤: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同一时间的楚王宫里,翻找探查了一夜的太监宫女们也凑在偏僻的角落里交换着讯息。
“我已经查探过了,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你们呢?”
可大家全都是无奈摇头。
“唉,这可怎么办?几位大人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我们却找不到人。”
“再去找找吧,无论如何,我们都得继续找才是!”
几个人对视一眼后,四散而去。
……
一夜惶惶后,天明将安。
因为搜查的关系,钱渡及其家眷全部挤在大厅中,一夜的折腾令他们无不是胆战心惊人心惶惶。
下人们不断地进进出出向管家汇报着情况,管家听罢脸有缓和之色的来到钱渡身边:“老爷,好消息!禁军们遍寻不着已经开始撤离了。”
“当真?”钱渡闻言激动起身,这一夜真是把他吓坏了。
“当真,咱们的人处处盯着,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动手。”
“那就好,看来这罪责是落不到我头上了。”
家眷们闻言一个个都舒缓下来,钱夫人掩不住惊喜地上前:“老爷,那此事是不是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想得美!”钱渡冷笑道:“宗亲们对于大王来说已是共同的敌人,一个有事就必然带起一串,要不然他干嘛做局给我们?”
“啊?”一旁的美妾立刻哆嗦起来:“那我们岂不是还要遭罪?”
钱渡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只要罪责不落在我头上,就是没事!”
“那落了罪责的,怎么办?你们……”
钱渡叹了一口气:“这种节骨眼上,谁不是先自保为紧?现在只能是保住一家算一家……”
他话还没说完,禁军统领就带着一队禁军冲入大厅。
“你们干什么?”管家冲上去:“你们……”管家被一把推开,禁军统领一指钱渡:“拿下!”
第四百二十章 换!
变化来的太突然。m.www.uu234.net
眼看几名士兵朝自己重来,愤怒地钱渡抬手将他们打翻后,瞪眼怒喝:“放肆!我乃马氏宗亲,静武军节度使!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我们在您府中发现了刘小姐的求救血书。”禁军统领的话令钱渡双眼满是错愕:“这不可能!什么血书?你在何处找到?”
“事关王后生死,恕在下不便告知。”
“你!你们这是诬陷!栽赃!”
“是不是诬陷栽赃,大王自会辨别,而您若再次反抗,那就是犯上,是会株连到家人的,在下劝您还是乖乖听命跟我回去。”
钱渡怒不可遏地瞪着禁军统领,而禁军统领昂着头完全无视他的怒火。
片刻后,钱渡气衰地扫了一眼厅内众人,闭眼道:“我跟你们走。”
……
楚王宫的寝殿里,睡好了的马希声张着手,由赵吉昌亲自为他整理衣冠。
长福跪在地上,神情激动:“大王,我们找到了证据,宗亲们的确蓄意劫杀王后刘氏!”
马希声闻言眼里爬升起喜悦,但他并没有做任何表示,而是看向赵吉昌他在等这个老家伙的确认,他要的是“铁案”。
赵吉昌见状立刻退后一步沉着镇定地折身道:“老奴恭喜大王即将收回兵权。”
笑容在马希声的脸上如花一般绽放,眉毛眼睛鼻子嘴角,甚至是他的胡须,热烈的咧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意气风发,他笑得不知收敛,他笑得几乎要冠缨索绝:“好!太好了!待孤处置好了这帮老家伙,你们……统统有赏,重赏!”
他说完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兵权即将收回,他内心如潮澎湃!
“大王留步!”然而赵吉昌激动得阻拦他,令他不解地回头。
“在大王审问之前,还是让老奴先去见见他们吧!”
“你见他们做什么?”
“自然是叫他们乖乖地认罪啊,总不好……在朝堂上大呼小叫喊冤不是?”赵吉昌的眼里闪动着亮光,那是他蓄意显露的小九九。
马希声看着那份亮光,果然认为他是在替自己办得漂亮,恍悟道:“噢,对对对,务必让他们乖乖认罪!”
“老奴明白。”
赵吉昌冲跪地的长福使了个眼神,两人便双双退行出殿了。
“哈哈……”马希声开心地摩拳擦掌,而后从笼匣阁里拿出了他的神武大将军此刻的他可以更加安心地享受欢愉了。
同一时间的德妃寝殿里,袁德妃正对镜簪了一支珠钗。
丹青捧来锦丝大衫给她套上。
“你去大王那里一趟,把他锦文福底的那件披风给我拿来。”
丹青一愣:“娘娘要大王的披风是……”
“我为他请了一串佛珠,一会儿把束带给他换了。”袁德妃说着扶了扶发髻上的绢花,不满地扯掉后换上了一把赤金打造的珠花。
“娘娘有心,大王日后只要披上披风就必然会想到娘娘的好。”
“我呀,不求他念我的好,只要不恶我就是福气了,快去吧!”袁德妃此时已经拿起耳坠子在镜前比对戴哪个好,丹青见状应声后就迅速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袁德妃就顿在那里,不多时她把耳坠子回了梳妆盒,拿起了一个不起眼的金镯,用力一拉,金镯开口处隐隐可见内嵌有一粒绿色的药丸。
袁德妃看了一眼那药丸后,将金镯又捏了回去,戴在了手腕上。
……
通常犯事的都是关在宫外刑司的牢中,但宗亲身份不同,加之赵吉昌有自己的盘算,肯定希望关在自己可控的辖区内,所以一早就授意,以大王要亲自问罪为由,关在了楚宫的天牢里。
天牢不大,除开刑审拷打的区域外,不过两间牢笼实在没必要大,进这里的人那都是有去无回的主,足够关押了。
这两间牢房相邻,一间关着钱渡,一间关着其余三位宗亲。
这会儿天牢里没人看守,他们就隔着牢门商讨。
“料到是会栽赃,可明目张胆到这般……竟连个过场都不走了吗?”
宗亲们无法理解,毕竟全程都在盯着啊!岂料人家可以直接指鹿为马!
“他是君,我是臣,他要我死,我能说个不字吗?”钱渡绝望地靠在牢门上,他知道他几乎没有活路了。
“无视国法,僭越乱矩,后世当恶名昭彰!”
“说这些没用!还是考虑眼下要紧!也真是邪了,那么多人在宫里翻找了一夜,竟是一点线索都寻不着!”
宗亲们一脸的愁色,钱渡也是火气冒了出来:“不管找不找得到,反正我就是撞死在朝堂上也绝不认这事儿!”
“对!绝不能认!认了,咱们几个一准儿全折在里面!”宗亲们正附和呢,赵吉昌那尖锐的刺耳的声音扎了进来:“不认!那你们才是一个都跑不了!”
除开钱渡,其他宗亲皆是惊愕地看向声音处,钱渡却是垂头不动。
赵吉昌带着长福在注目礼中走到了钱渡所在的牢笼跟前。
对面的宗亲忿忿不悦道:“赵公公不在殿前伺候,跑到这儿是来看我等的笑话来了?”
“非也!”赵吉昌阴笑着:“我来……是封大王之命给诸位讲个故事的。”
“什么?”宗亲错愕中你看我我看你,钱渡则依然垂着脑袋。
“汉高祖于高帝五年封王侯者百人,然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相继死于高祖之手,为何啊?”
宗亲们闻言个个脸色阴沉互相对视。
他们中有个盯着赵吉昌道:“他们是异姓王,是外人,我们可是宗亲,公公这个故事讲得不适宜。”
姓钱,姓赵,姓马,他们可都是马氏家族的中流砥柱,手心手背并非外人。
赵吉昌笑了,满面的嘲弄之色:“你觉得你们是宗亲,可大王不觉得啊,大王只想一切都在自己手中。”
“行了!”钱渡冷着脸抬头道:“你不必在我们这里多费口舌,我是不会认的。”
赵吉昌笑嘻嘻地看着钱渡:“你府中上下一百三十二条命能不能换你认罪呢?”
钱渡愣住,而此时赵吉昌指向其他三位宗亲:“他们府中那近四百条命能不能换你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