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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概要
现雪裟已经开启全面突击模式,宅斗减少大场面策划中。看看了。
前期在府里,雪裟找到了自己的本性之一,无所畏惧。因为这是她最重要的一点,找到了它,雪裟再没有对复仇的疑惑!从而慢慢有喜有悲,不再是木偶般的空虚,进度不算快,但好在有你们。
第一章悲惨弃妃
年关将至,天上飘着大雪,元明国内一片喜色。
远远地望着皇宫内的景象,一片红墙黄瓦上,厚厚的雪花盖的严严实实,屋檐下的冰柱已经垂下,被高挂着的大红灯笼,映出一片红色,一片喜色下的宫中,独有一处连半盏宫灯都不曾点燃的,显得如此荒凉冷清。
凤棱宫中,一名身材单薄的妃子正拿着一把镶金丝篡花的剪子,专心致志地剪着窗花。
她身着一件晃眼的鲜红色衣衫,衣领很高,并无任何绣样,简直便不像是一件宫裙,也看不出任何位份。
随意散落的长发已经垂至脚踝,即便额发,鬓角梳地一丝不苟,她还是有种无比慵懒的感觉。
精致的鹅蛋脸,白玉般的肌肤,加上一双极其异域风情的蓝色眸子,如此惊叹的容颜,任谁看了都要为之心跳……
此时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单薄的如同纸片般的身体形成对比,没有那么多凄惨的感觉,却不知怎的让她多了一丝圣洁的华美,也削减了她眼中的哀伤。
手中的双鱼快要剪好了,不知道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呢?娆妃记得五个月大时太医说过,孩子胎气稳固,脉搏雄壮有力,该是个小皇子才是。
勾起嘴角,她耀眼的妖媚晕染上白纸般毫无血色的脸,带着一丝玩味地轻声说道:“或许,是个小公主呢?一个女孩,一个令人疼爱的小女孩!”
她的声音很轻巧,感觉不过是十八少女般的清脆。再看她的容颜时,似乎也是十足的秀气。
“我要叫她雪裟妙,和我一样的名字不过要多一个“妙”。
她真的好奇妙,怎么会有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呢?怎么就能动?怎么就可以生出来?又怎么会长大?真的好奇妙啊!你说对不对呀!裟妙,小妙……”
娆妃笑得很甜,一点也没有她平日的魅惑感,只有那种初为人母的幸福感一直萦绕着。
突然,禁闭的宫门突然“嘭”地一声打开。握着剪子的手跟着一抖,一抹血色染黑了红纸,娆妃的动作突然定住再也剪不下去。
房门上的锁被猛力取下,禁闭了五个月的门终于再次开启,娆妃回过头,那人面对着自己,房中昏暗的光线却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相貌,而她也没有在看他,而是看着他身后院中的雪花,那么白,那么美……
哼!她还是如此邪魅,以为对着朕笑,便能像以往那样放过她了吗?不可能!
这人便是元明国的皇上,李荛端。他便是孩子的父亲,是娆妃的夫君……
开启门,一股霉变食物的气味传进李荛端的鼻子,房中四下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她的床上没有任何取暖的被褥。原本以为她早就该被冻死了,怎么现在却还在这里剪窗花。
活活冻死便是他赐予这个,与人私通的妃子最好的死法。可没想到不但孽子还在腹中,连她也没有丝毫受苦的模样。心中的厌恶感终于爆发,李荛端快步走向她。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下手绝对没有一丝情意。
娆妃的身体被他的手直接提起,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
娆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就像她初遇他时的那样,不曾改变。可他的丑陋却看得她胆战心惊。
无法呼吸,娆妃的眼神渐渐模糊不清。似乎已经死去了,她回到了那个初遇他的时候。
那时她不过十二年岁,他也仅是个没有势力的皇子,自小便是在雪山上长大的她,没有见过除了娘亲外的任何人。她们一直隐藏在雪山深处,从未下过山。
而遇见他时,正是相依为命的娘亲离去之时。那日,自己哭得双眼模糊不清,只抱着娘亲的尸体,却根本不知该怎么办。若不是他来了,自己可能便会一直抱着娘亲的尸体,不知该让她入土为安。
记忆中,他身着一件黑底银线的衣衫,雪狐毛的披风映着他英武的容颜,虽然年少但一双蒙着雾气的褐色眼瞳下,是深不见底的一处清潭。他不管我如何痛哭,如何用力地踢打。就是硬生生地让人将母亲抬走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是谁?我只是不想和娘亲分开!那个时候的我还小,被他抱在怀中的身体完全就不可能挣脱,不停地喊叫,不停地踢打根本没有用,最好我发狠了用尽全力咬住了他的手臂,鲜血淋漓的他却还是没有松手。那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坚韧的毅力有多恐怖。至今他的右手手臂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待我平静下来,他才温柔地向我解释他是元明国的皇子,是来接我回家的……
一盆冰水泼在我的头上,使我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刺骨的冰凉,竟使得自己腹中剧痛无比。
“姐姐没事吧?她怎么还不醒,这里好难闻,絮苏好难受啊!皇上……”女子娇媚的声音叫人心酥,娆妃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在那里。
林絮苏,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李荛端如今的宠妃。更是陷害自己和腹中孩儿的凶手。
就是她把自己迷晕,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子送入她的床,陷害她与人私通,被李荛端捉奸在床。平日里看起来如此单纯可爱的小妹,竟然一直是在伪装着自己。目的竟然是夺走她的一切!
而且,她还成功了。
其实,娆妃并不是不知道后宫手段,她十五岁便嫁给了李荛端。为帮助他夺得皇位,她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在宫中,为了讨好那些先帝的爱妃而奔走。若是她真的无知到连林絮苏这点手段都躲不过,又怎么可能替他潜伏宫中,三年之久没有被人铲除。还在他发兵逼宫时替他软禁了皇帝,要挟住一众大臣。最后还替他背上了弑父的千古骂名,亲手解决了皇帝将他送上皇位。
现在,他却要杀自己了吗?呵!雪裟啊!雪裟!你早该想到他不会留一个杀害自己父皇的人在身边,他初登帝位,根基不稳。大臣不会在意他逼宫夺位,自古以来只要登位,就没有人敢重提旧事。
但是,自己的存在却是他的一个永久的污点,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他的江山便会有一个长久的威胁,一个被人诟病的弑父罪名他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即便那是事实……
坐在李荛端腿上的女子突然娇柔地说道,
“皇上,姐姐…啊!不,娆妃好像醒了啊!”
林絮苏将刻意将娆妃二字咬得很重,娆是他赐的名字,和他名字中的荛字同音,果然他脸色沉了下去,眼神也阴沉下来。
每次听见别人称呼她为娆妃,他便会想到自己从前是多么爱她。连他的名字也赐给了她。可是她却根本就不爱自己,还怀了奸夫的孽子。指节握出咔咔声,李荛端一把推开了林絮苏。她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又摆出看好戏的模样笑得十分灿烂。
看着林絮苏,雪裟突然笑了。
她难道没有发现,李荛端是将她作为玩物的吗?利用她的陷害将自己以一个名义铲除,是她的作为正好和了他的意,所以林絮苏才能站在他的身边笑。一个急需借口,一个就将准备好的借口送上门,两人真是合拍啊!
第二章 死无全尸
她竟然笑?这个笑容他再熟悉不过。每当自己教她如何周旋于众多妃子之中时,她便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在戏谑,她看不起自己。也是这样的笑容渐渐使他觉得不能再留下她。
雪裟已经被绑住双手,她的面前是一杯毒酒,和一条长巾。今天她必须死。
看着李荛端拿起一杯毒酒,向自己走来。他眼中的厌恶,叫自己心痛。
“贱妇,今日你便死在这里吧!朕要叫你再也笑不出来。”他的声音多么熟悉,可是现在的他又那么陌生。
“李荛端,我想笑便笑,你要我死便死。但是,请你相信我,孩子真的是你的。不要杀死他!我求你!”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腹中的疼痛告诉自己,即便是死她也想要孩子活着。
可在别人眼中,她现在竟还是神情自若……
或许,他会留下孩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眼中是泪水,这是她母亲死去后,雪裟第一次哭。淡蓝色的眼眸像一汪清池,水波潋沥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李荛端不由自主地定住了身子,她哭了?
初见她时,她也在哭。那双眼像极了不食烟火的仙灵,仅是十二岁的她竟然让自己不断地想要去保护她,即便是她咬上了自己,血肉模糊间他竟然也没有放手。
看着自己拿着毒酒的右手,那道疤痕还深深地印在上面。抬眼看向那个女子……
她依旧那么美,那双眼依旧清澈见底。容颜却带出了无限的妖媚风情,这样的她比较适合后宫!清明高洁绝不适合潜伏后宫,后宫的女子一人比一人妖艳,在那里只有美貌才能叫人隐形。而她的这种美,还是自己叫人教她的。原本要将她献给父皇,却终究是爱上了她,将她留在了身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淫妇。
刚刚陷入回忆的柔情荡然无存,李荛端一把捏住雪裟的脸。
双目对视,李荛端的脸似乎已经扭曲。
他咬牙切齿地朝她吼道
“孩子,哼!你和奸夫的孽子竟然叫朕留着吗?贱妇,今日你得死,腹中这个也不例外!”说完,李荛端放手转身。
“朕是天子,是皇!你怎能背叛?”李荛端在吼,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背后传来女子的痛哭喊叫。李荛端没有停步。
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孩子,都狠心不要?今日她死了,便再也没有人因为自己而参奏他不孝大罪。明明威胁已经解除,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孩子一条生路?自己私通这种借口,他不可能会真的相信?为什么?
眼看他快要走出门口,雪裟最后一次嘶吼着:
“为什么你不能放孩子一条生路,为什么?
先帝二十七年我替你杀了太后,即便代价是一同服下毒药。几乎半死!
先帝二十九年你下在皇后杯中的毒被发现,我死都没有将你供出来,
你给我回头看,回头啊!李荛端!”
女子凄厉的喊声终于使他回头。这些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而这也是他必须让她死的原因之一。
雪裟狠狠地将自己被铁链绑住的右手,往胸前的衣带上靠近,即便是血肉被扯得模糊她也没有停止。
一旁的林絮苏竟然讽刺地笑着说:
“都这般情形,还要宽衣解带吗?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不懂事啊!”即便她说得有多么难听,雪裟却顾不上理她。
就在她话音刚落时,雪裟扯开了衣带。她高至脖子的衣领被扯开来。露出了右边锁骨,那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焦黑色死皮。疤痕丑陋的连她自己都不愿观看。
“你看到了没有,毒杀皇后一案。
你不事先告知我,害我直接被抓入狱。
出来时,我一直告诉你,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妃子,没有动刑。
却在那以后再也没有穿过短衫轻纱,我不愿你伤心,才不说出口。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要杀了我吗?
你怎么对得起我?你难道相信我真会私通他人?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自己也不相信的对吗?你说啊!说!”
她的疤痕丑陋的不堪入目,李荛端似乎有些动摇。可是一旁的林絮苏突然接话。
“皇上,姐姐好可怜啊!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令人对她动刑的啊!”
面容充满了怜惜,林絮苏的话表面上透露出关心,实际却提醒了李荛端她所做的事,他吩咐的事!
也是间接告诉皇帝她活着,他的污点便会存在一辈子。绝不能让皇帝心软。
只要有雪裟活着的一天,她就不可能当上李荛端的皇后。
果然,李荛端没有再说什么。站在原地,他没有离开,却再不看娆妃。
不一会儿,林絮苏就走到娆妃面前,拿着一段白巾她得意忘形的一笑,狠狠地将白巾绕在自己脖子上。
腹中剧痛无比,雪裟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口。没有办法呼吸,她一个女子,力气竟然大的惊人。
可见她是有多希望杀了我,自己以前竟然从未发现她的野心。这一世,就这样结束了吗?简直是太过荒唐。谎言竟然一直蔓延到了现在,直到死才能看清一切。
你竟然如此对我。你怎么能?
失去意识时,雪裟只听见林絮苏娇滴滴的声音。
她在说:“皇上,姐姐太过顽强了。竟然不想要絮苏帮她解脱呢!皇上!”
而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声。
“好!”
然后,自己死了。被两个人合力活活勒死,而腹中的剧痛也早已停息。她再也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了。
灵魂似乎已经脱离身体,她看见自己被抛尸时,牙齿咬得紧紧地,双目竟不曾闭上,怒目圆睁,指甲陷入手掌心中,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已经发紫,她连鞋都没有穿,浑身僵硬地躺在凤棱宫外。
她死了……!
两个太监将她拖到宫外,李荛端搂着林絮苏从自己身边走过。他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和自己相濡以沫了七年的女人。而是别的什么晦物!
林絮苏则刻意地撵过自己的手臂。将什么粉末撒在了自己脸上。
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吗?究竟我怎么害了你啊?
你要如此对我?雪裟朝她喊,可她却完全听不见。
无意间,再次看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他明明就要出生了,为什么要剥夺他的生命?即便是自己是深陷谎言不自知,丢了性命。可孩子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他是无辜的,我的孩子啊!
李荛端你好狠的心啊!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一世我轻信小人,转世投胎,我绝不再信任何人。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
“汪汪…汪”一阵犬吠传来,身后的雪地上竟然出现了几条比人还要大上许多的大犬,几个搬运尸体的小太监立刻逃开,而三条大犬突然开始撕咬雪裟刚刚被撒了粉末的脸……
“不!!”大喊出声,雪裟突然坐起。眼前一片漆黑,自己躺在一张般冰床上,浑身竟然冒着汗。
狗呢?狗在哪里?四下察看后,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裟裟,怎么回事?做噩梦了吗?过来跟娘亲一起睡就不怕了。”
这个声音是?
是?
娘亲?
第3章 重回幼时
“裟裟,快过来吧!”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雪裟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见她不动,雪嫒(这是雪裟娘亲的名字)朝着小雪裟走来。
不知该这孩子做了什么梦,怎么楞楞的。
见娘亲朝自己走来,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弯弯的柳叶眉,同样蓝色的眼睛,吹弹可破的肌肤。难道是到了阴间,自己才见到娘亲的吗?
只见娘亲拄着一根木棍一步一步蹒跚地走来。不!娘亲现在是患了腿疾的时候,这明明就是自己十二岁时母亲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么小的一双手,看起来像是孩童的手一样。
窗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电闪雷鸣的夜晚。拄着木棍的娘亲?
“不!”惊叫出声,雪裟突然下床,还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便跑向了娘亲。
待到走近,雪裟才真的相信自己现在是个孩童。踮起脚尖的她比了比自己的身量,雪裟的额头恰好碰到了娘亲肩上的绣花,那是一朵小小的白花,是自己绣的。
见她又在比身量,雪媛轻笑出声。
“裟儿,怎么又量了。怎么样长高了吗?裟儿要长大了了吗?”
娘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恬静,就是她的娘亲啊!那个在自己十二岁便死去了的人。
即便再怎么不敢相信,雪裟却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娘亲。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娘亲是真实的。甜甜的叫了一声,因为记忆中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过后一晚,娘亲便病死了。
“娘亲”
果然是小女孩的声音,自己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只是,她现在还是个孩童。
一个晚上雪裟都没有再次入睡,她怕自己一闭眼便回到了那具被狗啃咬过的尸体中。一张小小的木床上铺了一些干草,这里就是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家。
两人挤着一起睡,娘亲本来还要安慰自己。但,一个甜甜的笑容却叫她无比安心,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苦痛,在见到娘亲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消失了,她现在只是不敢休息,她怕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自己便要离开人间。
娘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或许上一世,她还有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但现在自己最爱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
娘亲均匀的呼吸声,使自己渐渐安下心来。慢慢伸出手去,抱住了娘亲的身体。
记忆中的娘亲就在明晚便死去了,自己死而复生,这根本无法解释,但,有没有可能自己能够不让娘亲死去。这样的话,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她不会遇见李荛端也不会遇见林絮苏,更不会被活活勒死在那个飘雪的日子,不会沦为畜生的食物。
这样想着,能够和母亲生活下去,自己也能够安心了。
更加靠近母亲,无意间母亲的手臂碰到了自己的小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孩子,却发现那里不过是个孩童的腹部。平坦无比,从前的所有幸福被已经破灭,不能放过他们!
我的孩子,我的恨,我所经历的切肤之痛,他们必须偿还。重活一次,不能这样虚度一生!
再次醒来,身体是彻骨的冰凉,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幸好还是平坦。
雪裟起身,抚了抚自己的额发,突然苦笑出声。
竟然因为腹中没有胎儿而感到安心?自己究竟是恨他们,还是畏惧?终于逃离他们身边,自己或许是庆幸的吧!被软禁的五个月,在那个宣告地位的风凌宫内,自己竟然发现,除了孩子,竟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从下山到被勒死的短暂一生中,除了那个无情无义的李荛端,和满面虚情假意的林絮苏,自己竟连一个朋友……
一个挂念的人都没有。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为她说话……
甚至连自己唯一拥有的孩子,也是李荛端给自己留下的!虽然,他并不承认……
五个月,五个月的日日夜夜她只有不停地和孩子说话,感受他在身体中的胎动……
她甚至觉得那是孩子在和她说话,开始的一个月里都一直有个宫女给雪裟送饭,再后来便没有人送东西来了。足足饿了十日,她甚至将房中摆设的花草都啃食殆尽。
奄奄一息时,却又有人给自己送来了食物,竟然是林絮苏!
她每日给自己送一碗充满酸味的,早已变质了的米饭,就靠着这个活了下来。
可自己竟然没想到,她要我活着就是为了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亲手将他杀死在腹中,一尸两命!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悲惨死去时,竟没有任何一人为之落泪吗?为什么?
难道只因自己为他做了太多脏事,大家都认为是活该的吗?
我不甘心……
雪裟站起,冲向洞口。一阵寒风吹来,脑子无比清明。
远方,一望无际的雪山簇拥着形成一片雪景,太阳缓缓升起,天边没有一片云彩,阳光灿烂的刺眼。
“裟儿,醒来了。过来。”
远方,从很高的雪山顶上下来的雪媛朝雪裟喊道,手中的木棍深深地陷入雪地里,她看起来连站立都并不轻松。
娘亲叫我?
“裟儿”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吧!我想想,好像有七年了吧。轻轻说了声好,雪裟快步走去。
雪地松软的感觉从脚下传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雪裟走的有些小心翼翼,不由引起雪媛的疑问。
“裟儿,你怎么了。步伐走得倒像个老人似得,快到娘亲这儿来。”
话音刚落,雪裟突然定住,没有任何动作。
娘亲今日穿的是那件纯白色的纱裙,那件衣领上有一株红梅的纱裙……
不会吧!这就是那件衣服啊!
是娘亲死去时所穿的那件,衣领上的红梅,在李荛端强行给母亲下葬时她扯了下来。
从此她便再也没有穿过白色,一直以一身红衣加身。没有人知道,那是她心中的一抹血色。
这件衣服提醒了雪裟,昨夜才得以“重逢”的母女两个人,今夜就又要阴阳相隔。实在太快了,快到她没有办法让母亲逃过这一劫……
或者,她什么都不能改变?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娘亲今天做你最喜欢的雪莲花糕。快点帮娘亲和面吧!”雪媛举着手中刚刚采摘下的雪莲花,微笑着对她说。
雪裟楞了楞,终究还是接过了那朵小小的白色雪莲,转身走向她们的小山洞。
接近午时,雪媛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白色雪莲糕走了进来。
雪裟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大口吞下,狼狈的模样让娘亲笑不拢嘴。只要一做雪莲糕,我的裟儿就开心的不得了,昨夜恐怕是做了噩梦,受了惊吓,今天一整天都一副阴郁的模样,该让她开开心了。
看着娘亲一脸的慈爱幸福的模样,想起今日就是母女两最后的一天了。雪裟没有哭,更加没有流露出痛苦。小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至雪媛唇边,小脸挂着幸福的笑容,看着娘亲吃下去。
雪莲本身是苦的,但是有种十分好闻的清香,加上母亲会在里面放上一把松针。一股清新爽口的味道由此带出,加上松软的口感,小时候她最爱的就是它了。
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不舍,但终究是没有忍住。娘亲,我救不了你……
一整天雪裟都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雪媛背后,看着娘亲的一举一动,努力将她刻入脑海。
一转眼便是夜深,上一世自己在这个时候已经入睡,而娘亲便不知不觉中死去。今夜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入睡,只一直盯着娘亲。
看她还不睡觉,娘亲突然从床下昏暗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
“裟儿,你过来看。”
“这是什么?娘亲”
雪媛笑而不语,只是用力地打开了箱子。一阵灰尘扬起,待它落地后,雪裟终于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里面有一个紫色的锦盒,锦盒下好像还有一件衣服。
雪媛笑着将底下的衣服拿出,一边对雪裟说道。
“裟儿,今天一整天都不开心,娘亲给你看些东西吧!”
娘亲将衣裙拿出,一件华美的不像话的衣服呈现在了雪裟眼前。
红色的丝锦薄得像是一层红雾,朦朦胧胧间不落俗套,却显出无比风情。整个肩膀都是露出的,却又有一件由无数颗红色玛瑙编织的小小披肩,映衬出下方裙摆边缘的,以红玉嵌入花心的,美艳绝伦的红梅花。
雪裟惊艳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件嫁衣虽美在样式,可要论华丽却也不输皇家奢华。这样美的衣服出现在这清苦的雪山洞里,确实难以置信。
“这是娘亲嫁给你爹时穿的嫁衣,还有这个……”
放下手中的衣裙,雪媛又搂着雪裟坐了下来,将那个紫色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簪子。
仅仅是一个木制的梅花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雪媛却眼含热泪,轻抚着簪子,身子忍不住有些颤抖。
“娘亲,你怎么了?这个是?”
“这是,你爹送给娘亲的,是他亲手做的。雕刻的不好,也不名贵,但是裟儿,你一定要保管好。将来有一天你遇见了爹,父女也好相认……”
“可是,娘亲,爹究竟是谁呢?”
“裟儿,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去睡,好吗?娘亲有点累了……”说着,雪媛便收了东西,雪裟知道。
每一次提起自己的爹,娘亲总会失控,每一次也都没有告诉过她,她的父亲是谁。或许,今夜的这两件东西,便是娘亲的遗物了。
想到这儿,雪裟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装睡。过了一会儿,娘亲躺上来了。
她似乎在哭,声音却很压抑,是提起了爹,伤心?还是其他?雪裟再也不会知道了……
第4章 噩梦之始
“确定是这条路吗?”
一行人走在雪山脚下,李荛端不断地向随从的一个老头确认着,神情紧张。
“回四皇子,是这条路,小人来过这儿几次,每一次都能见到那对母女。一定没错!”
老人似乎很自信,这毕竟是亲眼所见的事,他已经仔细确认过画像,那个女人就是皇上要找的人。那美貌,即使过了十二年也没有丝毫改变。
听见他这么说,李荛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这里位置极偏,他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个位置。若不是这个老头前来告密,他多年来,靠寻回父皇的最爱而得宠的愿望也就不可能实现了。
他已经那么老了,身边得宠的妃嫔却都和当年的那个女子相像,这绝不是巧合,或许抓住这次机会,他便能让父皇欣赏自己。
不再因为自己出身卑微,而连一个登上皇位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到那时他便不可能输!
脚下的雪已经到了膝盖的位置,前方也还是看不见任何人居住的痕迹,他不由得越来越急躁。几乎是提着那个老头走路,那老头只需要指明方向,连路都不需要他走,很明显李荛端是嫌他太慢了。
渐渐地远方雪山半山腰处,出现了一个山洞。李荛端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山洞,立刻便提起老头让他辨认。
“我看看,看看,找到了找到了!嗯!没错,就是这里,她们母女就是住在这里的。”老头很开心,仿佛看见了自己即将到手的一百两黄金,他要给缺了腿的儿子娶一门媳妇,转眼之间儿子已经快要三十而立了,不娶媳妇怎么行。
小翠被卖到哪个人家了,自己得把她赎回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爹有钱了,怎么能再让孩子受苦?
四皇子会把那对母女送进宫去享福,怎么也比这天寒地冻的雪山强吧!自己没有害人……
没有!
事实上的确如老头所想,李荛端就是要将那雪媛送到皇上身边。但是那女人还有个孩子,这孩子恐怕得消失才行!
各自打着算盘时,他们已经渐渐走近雪裟母女的住所,山洞连门都没有,只是一块大大的树皮挂在洞口,抵挡风寒。这里简直简陋的不像话,常年严寒风霜之下,一个柔弱的女子孤身带着孩子,真的能够活下来吗?实在耐人寻味。
李荛端率先将树皮掀开,走了进去。
里面的唯一家具不过是一张木板床,一个破旧的木柜。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显得干净利落,却又无比寒酸。
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人。
“她们在哪儿?你说她们就住在这里的!”李荛端一把扯过老头,狠狠地问。
他的表情吓人,完全没有平常的儒雅俊秀模样。一身黑色装扮,看起来有几分戾气,额头的镶玉发饰牢牢地绑在脑后,显出无比勇猛的豪气。
他究竟隐藏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她们可能是出去了。但她们从不会下山。四殿下,她们肯定就在这附近。在附近……”
老头子唯唯诺诺不敢正面作答,却又摆出一副肯定的模样。李荛端知道现在不能杀他,必须先找到人,眸子暗暗眯了起来,放下了老头。
“给我出去找,快去!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发下命令,随身的几名侍卫立刻散开寻找去了。
李荛端和老头一路,走出山洞寻找。今天没有下雪,她们的脚印应该还在,老头仔仔细细地分辨着雪地上的脚印,不一会就有了发现。
“四皇子,您来看看!这是?”老头指着雪地的一片脚印说道。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李荛端看向老头所指的雪地,那是一个孩子的脚印,很小很小。却非常深,她似乎还拖着什么重物,小小的脚印后还有一条长长拖痕。
“四皇子您来看,这是那个小女孩的脚印。可能是拖着什么东西,跟着她走,可能她娘就在那里。”
“好!快走!”
说完,李荛端又一个人快速跟着那行脚印走了过去,随后的侍卫立刻提着老头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李荛端看到这行脚印的尽头是走到了一颗巨大的树下,他们一路走来,这里都是一片雪茫茫的,几乎没有什么树木,更不要提这么巨大的树了,它应该有百年岁数了,在远处看来它几乎有三四十尺(大概是十五米)高。没有什么枝干,但树干却十分硕大。
越来越走近,渐渐可以看清树的整体,李荛端不由加快了脚步。
越走近,就能看见树下好像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待到走近,那树下的人终于可以看清。
她背对着他们,身上是一件纯白色的布衣。没有任何绣式,长长的黑发垂至腰下,身子瘦弱。
“把老头带过来!”
李荛端站住了身子,一行人在距离树下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侍卫将老头带了过来,李荛端立刻指着雪裟问道。
“那个是不是那女人的孩子”
老汉根本看不清,但是他却讨好的说道
“是,是。她就是那女子的孩子。”反正这破地方不会有其他人的,虽然看不清,但是那女人的孩子确实只有这么小。
得到确切消息的李荛端立刻从侍卫那里,拿来一件银白色的衣衫穿在了自己黑色衣服之上。
整理好后,才慢慢走向雪裟。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娘亲呢?”李荛端淡然地说出这句话,在雪裟身后站定。
终于来了吗?终究还是来了!依旧是清爽的声音,只是因为年纪轻,没有他登上皇位后,声音的孤傲……
慢慢回头,脸上的表情悲伤的惹人怜惜。
他就像自己第一眼见他的那样,身穿一件白色衣衫,透出儒雅的感觉叫人没有防备……
他好年轻,这时他应该只有二十岁,勒死自己时,他已经二十七岁,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却冷血无情,现在看来他这儒雅的外表下,血液在一点点变冷吧?
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出现一抹苦笑。她自己并不知道,和她面对面的李荛端却看在眼里。
她不知有没有十岁,皮肤极白皙,却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身子明显没有开始发育的迹象,整个人呈现一种娇小玲珑的病态美。小小的个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发式。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一双淡蓝色眼眸,究竟是多么远离尘世的纯净,才能养出这么洁净纯洁的一双水眸。小小的脸上,这双眼实在是太过荒唐的美丽。不得不说自己竟然被一个小毛孩给惊艳住了。
半天忘了说话,不过她突然的一抹苦笑,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适,那感觉似乎是只有那种受尽苦难的人才该有的沧桑苦笑。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呢?
感觉到了他的疑惑表情,雪裟突然发问。
“你是何人?”
是我的仇人!
心中暗暗说道,脸上出现一丝不悦。
李荛端显得更加愣神,却在听到她问题的一瞬回答到
“我是元明国的四皇子,李荛端。”
或许这是不起眼的一句,雪裟却觉得这是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前一世,他无数次说这句话。那么平常,可他却在一个夜晚抱着她,狠狠地说
“只有弱者才需要一次次介绍自己,真正有权力的人,是不管谁见到后,都会第一时间记起他名字,并俯首称臣的。他要夺,成为那个不需向任何人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可惜的是,他此时又在说这句话,而她也不再替他擦泪。
“李荛端,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接你们母女回家的。你娘呢?”终于切入正题,李荛端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她们带回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这个女孩,但是他的确说了母女。
“我娘……”
提起娘亲,那女孩突然走向李荛端,李荛端手中的剑默默地紧握。待她走近,若是要加害他,她就活到头了。
雪裟走向李荛端,已经到了跟前。她不过到他的胸前,抬起头来。柔软的仿佛就要跌倒。
李荛端低头看她,那张病殃殃的小脸看得格外清晰,弯弯的眉头皱着,仿佛不可能舒缓。淡淡的开口却说出了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我娘她,她已经死了。就在昨晚”
“什么?不可能?为什么!”
李荛端一双手紧紧地抓着雪裟,力气大得像是要掐碎她。
雪裟很痛,可她看见了李荛端愤怒的脸色,看到了他隐藏在儒雅面孔下的一丝狰狞。明明很痛,她却觉得有些开心。等到李荛端恢复正常,她才懒懒的说了句。
“你捏痛我了。”
李荛端急忙松开她,又接着问:“你娘她葬在哪里?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娘亲怎么了,就是今早我醒来,她却没有醒来,没了呼吸。或许是病了的原因,娘亲说自己病了”雪裟乖乖的回答。
“病了?什么病?”李荛端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这个女孩却又不像撒谎。
“我不知道,娘亲就是死了”
雪裟是真的不知道,所有模样表情都是那么无辜,充满疑惑。
李荛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自己赶了八天八夜路才到了这里,现在竟然只有一个死人在这里。毫无价值!
挥手示意远处的侍卫过来,他脸色十分不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模样。
雪裟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不一会儿,侍卫过来了,带着那个老头。那老头一过来就跑到了雪裟旁边,仔细辨认后。
欣喜若狂的朝李荛端喊道:“我我没说错吧!这就是那女人的女儿!就是她!”李荛端没有说话,面色却越来越阴暗。
老头没有注意到李荛端的脸色,又对着雪裟说:“闺女,你娘呢?”
“我娘,她死了。就埋在那边。”
“什么什么?死了?”老头听见这句话,突然一下子跌坐在雪地上,一下子脸就快要哭了一样。
一旁的四皇子似乎在商量如何处理他,这可怎么办啊!这殿下可不是好惹的,怎么办啊?这条老命怎么能保的住啊?哎呀?
果然,李荛端示意他过去。
他不情愿地起身,动作却无比缓慢。
怎么办啊!怎么办?
正在他无比缓慢的移动时,李荛端直接走到他面前。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一无所获,所以你也一无所获。不过你的老命怎么能留下?不可能……”
“不要不要不要,四殿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我有个办法。”
老汉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听到威胁立刻便要说出来活命。
“什么办法?不会是再赶八天路,再去一座雪山?”李荛端的语气很冷,老汉几乎都站不住了。
“殿,殿下你看她!”老汉指着雪裟,对李荛端说道:
“她的样貌比起她娘亲更甚,且有七分像。看那画像,不出几年,那女孩能出落的比她娘更美。”
“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啊!”李荛端有些诧异,却还是仔细地将怀中的画像拿了出来。
的确是很像的,或许可行。
自己谋划了这么久,不能这样毁了。不过是再过几年罢了,比起直接失去的希望,他更加愿意等她……
第5章 恨似狂潮
半晌,李荛端和老人一直站在一旁细细的打量着雪裟。
李荛端会带自己回去的,雪裟肯定这一点。
当年他带自己回去,起初我不明白他的用意。
直到在老皇帝五十寿宴时,他让自己一舞名遍天下,也同时将自己留在宫中一晚,一人回府。
那时自己刚刚过十四岁,没有人给自己行及箕礼,但我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两年的朝朝暮暮。自己早已倾心于他,却不知道他是将自己作为一件玩物,献给父皇。
好在那晚,皇帝只和自己聊了一晚娘亲。懵懵懂懂的自己却没有发现李荛端的用意,而现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我,难道还会看不清他是如此虚情假意吗?
他会将自己培养成前世那般,可这次,她再不是无知少女。
李荛端朝自己走来,眼中带着希冀。他身上穿的白衣下,是那年记忆中的黑锦。
或许当年的他,也是要先穿一件白衣,盖住他的黑暗。却目睹自己丧母的凄惨,没有来得及披上自己的伪装,便被我留下了一生的印记。从那时起,两人的命运便再也分不开了。
“你愿意跟我回元明国吗?我不会伤害你。”
李荛端的表情充满怜惜,看起来真的是那种善良,可靠的人。
雪裟压下心中的血腥,怯懦地回:“愿意…”
听到她说愿意,李荛端微笑着又问:“好,我带你回去!你的名字是?”
“雪裟……”
“好听的名字,来!我们回去。”
李荛端朝雪裟伸出右手,雪裟楞了楞,将一只小手放到了他手心。
她的手很小,软软的。除了一开始的奇怪笑容,她给自己的感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有着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脸蛋。若不是她的利用价值对自己太过重要,她或许可以做自己的妹妹什么的吧………
一握住她的手,李荛端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不过一个孩童,十分轻松。
她的头抵着自己的肩,雪裟的脸离他非常近。她细细的呼吸,能轻易地感觉到,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开口。
“你不要动,就这样抱着你下山。会容易些。”
他一说话,雪裟便不得不低头。否则便会,感受到他口中吐出的热气。李荛端只觉得抱着一个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雪裟的心,却控制不住的疼痛。
夫君,你为何要杀你的妻,你的儿
匆匆下山,李荛端怀里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去。
山下便有给她娘亲准备好的马车,将她轻轻放在马车里。说了声:“雪裟,我们要回国了。”
她没有回答,似乎已经睡熟。
看着女孩疲惫的睡颜,李荛端突然脱下自己的白衣,盖在了雪裟的身上。抚了抚她的额发,便掀开车帘,亲自赶起了马车。
待他落下车帘,里面的女孩便睁开了眼。
“欢迎我回来吧……”
一抹浅笑,出现在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累了,娘亲也累了。不过是这世上再无亲人。
这一生,要活!便要活出个人样,再不做任何人的玩物,不替任何人染上血腥。愿自己纯白似雪,淡然一世……
(十日后元明国都。)
看着远处大道上李荛端一行人的身影,元荛府的管家立刻便开了大门,准备迎接殿下回府。
“殿下,一路可还顺利?”
“找云娘过来,别问其他。”
李荛端还坐在雪裟的马车前,管家便过来扶他下马车,被他一句回绝,这个年纪四十有余的老人有些不悦,红着脸叫了丫鬟请云娘过来。
“杨杨,去请云娘过来。”
“林管家,什么事呀?”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丫鬟,长相倒是清秀,但显然并不讨林管家喜欢,立刻便成了出气筒。
“死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没见殿下回府要找云娘吗?我都不敢多问,你是要我去烦扰殿下吗?”
“啊!管家,我,不……不”
显然是在抱怨李荛端不给他脸面,却又摆出一副训丫鬟的模样。
李荛端连自己府中的管家,都敢在自己面前牢骚满腹,或许也是因为平日里的儒雅,给人一种没有脾气的错觉,才让他敢造次吧!
不得不说,他此刻又是一身白衣加身,里面再也看不出黑色,元明国内不过是十月,秋意正浓,完全没有寒意。
此刻,在管家训人时,李荛端进了马车看了看雪裟后,下了马车。却不见云娘身影,不由得重声说道:
“林叔,云娘在哪?快着点,好吗?”听见李荛端叫他一声林叔,管家立刻变了脸,满面笑容的说道。
“马上就到,我现在就给殿下请去。”说完便跑得飞快,去请云娘了。
说起云娘,她是李荛端一年前从边境带回来的大夫,一直便是为他一人所用。
“你,过来!”李荛端朝一旁站着的丫鬟喊道。
“啊……殿,殿下,有什么吩咐?”
杨杨这丫鬟,还是第一次被李荛端注意岛,不由得紧张,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去给我找几身十岁女孩的衣物过来。”
“什么?啊?”
不等她诧异,找小女孩衣物做什么,李荛端便抱着雪裟下了马车,径直走过。
她看起来十分虚弱,身子轻的像一段柳絮,脸色也明显不对,连日的舟车劳顿,小小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已经昏迷了一天,必须叫云娘过来看看她。
一路抱着雪裟走了许久也只是走过了花园,再过一处水塘便到自己的房里了。李荛端可能没有注意,但是他的脚步的确非常快。
走在水塘上的桥上,李荛端突然被叫住了。
“四哥,你在做什么?那是谁?”
一个男声问道。李荛端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假山后。一个少年走了出来。他身穿一件白底绣青花的衣衫,衣袖被卷至手肘处,手中正抓着一只受伤的黑色兔子。正看着桥上的李荛端和雪裟。
“四哥,那是个孩子吗?”他带着玩味的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兔子。几步便冲了上去,看着突然冲出的少年,李荛端只是轻轻地护住雪裟。说道:
“小郡王,你怎么会在我府中?”
李荛端淡淡的开口,被称作郡王的少年想要看雪裟,李荛端却将雪裟抱得紧紧的遮住了视线。
这个少年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平和公主所生,平和公主二十九岁才出嫁,嫁的是三朝元老年过七十的丞相肖至。三年后产下一名男婴,便是这个少年。
而肖相还未等孩子出世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自此肖氏一族没落,但这名男婴却在一出生时便被封了王爷,由皇帝赐名“潋”也算是给肖氏一个安慰。
肖潋虽说是平和所生,却根本没有人管教,几乎都是在各个皇子府里度过孩童时期,而这从不会训斥他的四皇子李荛端这儿,便是个好去处。
这天他又在李荛端府中游玩,却见四哥匆匆忙忙的抱着一个女孩赶了回来,不免好奇。他刚过十六岁,要按宫中的争斗来算,已经算是老谋深算的年龄了,他却例外,还是个孩子罢了。
“四哥,你让我看看她吧!她是四哥的朋友吗?”肖潋绕有兴趣的问道。
李荛端刚想说话,远处便走来了一个女子。云娘。
“肖潋,且等等,她病了,先让云娘给她看看再说。”
“病了,什么病?哦!…好吧好吧!云娘快点…”肖潋听了立刻便回头催起云娘来。
“殿下,小郡王。先把她带到房间里,让我看看……”
似乎睡了很久,身子也有些无力。雪裟挣了挣眼,却没有什么力气。
“你醒了吗?嗯?”
这是谁的声音?
第6章 郡王父亲?
“云娘,她好像醒了。快点把吃的拿过来。”肖潋见雪裟似乎挣了挣眼立刻吩咐道。
朦朦胧胧间,雪裟也听见了他说的话。睁开了眼,最先见到的是纯白的床幔,一层薄纱挡住了外界的视线,叫人看不清床上的人儿。试着动了动,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浑身无力,连坐起都有些困难,刚才的声音不是李荛端的,会是谁呢?
就在雪裟望向房外的人影时,肖潋突然掀开了床幔。
“啊!”
雪裟被吓得一声尖叫,肖潋也差点把拿着的糕点掉落。
看着被吓到的女孩,肖潋慌乱了起来,没有说话,几乎是楞在了原地。她睡着的样子不知怎的,十分可爱,虽然她看起来瘦弱不堪,肤色也并不正常,但她就是很美,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四哥赶了自己好几回了,但我就是不肯离开。
想看看她醒来的模样,仅此而已。那双紧闭的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还以为她还没有醒,便掀开了床幔,却突然吓到了她,看着女孩受惊失措的模样,有种怜爱不断滋生起来。
肖潋几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她的双眸竟然如此美丽,淡蓝色的瞳孔看起来像是一汪水塘,纯净的像是婴孩。
“你是谁?”定了定神,雪裟问道。眼前的少年有些楞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回答道:
“我叫肖潋,是四哥叫我看着你的。”
肖潋声音软绵,十分好听。
他的品级不低,虽然身上穿着的一身青色衣衫,并无任何绣样,看似普通。
但单看他的发,却以一块虎形琉璃束发玉冠,便已经可以看出身份之尊贵,琉璃极其易碎,却雕刻成精细的虎形,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匠日夜心血,如此珍贵的发冠,配在他的身上非但不显隆重,反而有种独特的尊贵,叫人远而敬之。
而这一身青色衣衫却将他的俊美清秀激发得淋漓尽致,一双眼角微微上吊的桃花眼,明亮有神。皮肤白皙泛着红,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异常的拥有着无数女子羡煞的美貌,与男子的俊秀。这样的少年,怎会出现在元明国?
他叫李荛端四哥?
看着肖潋俊美的不像话的脸,雪裟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肖潋的名字,前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印象并不深……终于记了起来。
前世是没有见过他的,只偶尔听见李荛端提起过肖潋,却是在自己来到元明国后一月,死于刺客之手,是谁下的手却没有人知道……
她不说话了,想是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在打量着自己?
肖潋有些慌乱的理了理衣襟,每个人见到自己都说自己俊美,她应该也不例外吧?喜欢吗?
这恐怕还是肖潋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衣着,平日里的疯样也不见了,只一个劲的整理着自己。
雪裟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一直整理自己的衣衫?
他在做什么?
“郡王,你在做什么?”雪裟怯生生地问道。
“啊!我…那个在吃糕点,不……是喝茶……”
肖潋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里的油嘴滑舌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见了她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似得,乱七八糟。
“郡王,可否请您出去一下,我想更衣……”雪裟不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好先请他出去。
“嗯,那我先出去了。我,我走了”肖潋慌乱的走出了房间,淹了门,却不忘吩咐丫鬟伺候雪裟梳洗更衣。
丫鬟杨杨推开了门,轻声说道:“雪裟小姐,奴婢进来了。”
杨杨走到雪裟床边站定,迟疑地说道:
“雪裟小姐,您起得来吗?”
“我还好,就是……”
说到一半,雪裟突然停住,直直地看着杨杨的脸。
那是杨杨吗?
前世也是她一直跟着我,即便是失宠软禁的时日,也一直冒着生命危险送饭给自己。前世自己没有发现是她,可,看到杨杨右手边的痣,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就是她……
“小姐,你怎么了吗?是杨杨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杨杨疑惑的问。
“不是的,没什么。你叫杨杨吗?”
“是的,小姐。杨杨是奴婢的名字。”
“嗯,你的名字很好听。”
“真的吗?呵呵,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名字呢!”
杨杨开心的大笑道。她这样大大咧咧的笑容,让雪裟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暖。于是两人一起笑了起来,雪裟的重生的笑吗?还是第一次呢!
“啊!对了对了,小姐,让奴婢给你梳洗吧!殿下和郡王都在等着呢!”
终于记起正事,杨杨直接便扶雪裟起身。没等她说话便已经开始脱去雪裟的布衣,这丫头真是……
另一边的正殿中李荛端和肖潋已经聊开。
“四哥,你到底是在哪里捡来个这样美的女孩啊?”
“你快说说,我也捡一个做妹妹可好?”肖潋满脸兴奋的向李荛端询问着雪裟。而李荛端则什么都不说。
“四哥,她的眼睛好漂亮。怎么就能是蓝色的呢?啊!是西域!对吗?”
李荛端看着肖潋,心想他怎么就能这么兴奋呢?说起漂亮,他不也是个人物吗?竟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四哥?”肖潋满脸疑问的看着李荛端。就等他说明雪裟的来历了
“郡王,你不能叫我四哥的。我没有封王,品级在你之下。这是真的不妥。”一开口便是无限的疏远,明明肖潋这几年几乎是在自己府中度过的,却还是一副礼节至上,毫无人情的模样。与他的清冷形象,倒是符合。
“四哥,你怎么又这样说。我就是想叫你四哥……”
肖潋还不过是个少年,在远离朝廷纷争的环境下,他不需争任何东西,和野心逐渐变大的李荛端一起,明显已经不对了。
可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
“郡王,四殿下。雪裟小姐来了。”杨杨突然传了话。
一时间肖潋立刻闭嘴,看着杨杨的方向。
雪裟走了出来,眼神亮亮的。长发只挽了一个小小的髻,没有任何发饰。
衣服是李荛端选的嫩黄色袄裙,鲜嫩的颜色宛如一株迎春,带着无限的活力与甜美,将她不太健康的肤色也衬得柔和了。
这衣服的确配她。李荛端心想。
而一旁的肖潋则已经有些呆住,直到雪裟走到面前入座,他还一个人傻站着。
“郡王……”李荛端轻声道。
“哦…”
坐下后,肖潋一直盯着雪裟看。而雪裟则是看着李荛端。
一会儿后,杨杨上了茶。李荛端刚要说话,却被肖潋抢了先。
“雪裟,你来自哪里?是西域人吗?今年多大,你爹娘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雪裟好像都不能说。看了看李荛端的方向,还没等他示意,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回郡王殿下,小女是江南人士,年芳十二,而她的爹就是我。礼部侍郎:林方”
听见这个回答,不仅是肖潋觉得奇怪,她怎么就不是西域人士?
而是连雪裟都十分诧异,转而看向李荛端,他也是一副没有想到的模样。
远处林方正大步流星地走来,他看起来已经四十出头,但依旧是十分儒雅,面容也是干练端正,不难看出他当年的俊美长相,似乎真的与雪媛有些相配。
其实雪裟前世,从未怀疑过这人不是自己生父,当年自己是在李荛端的掩藏下长大,直到他要娶自己时才告知自己,是林方的孩子。而自己也坚信不疑,那时从未真正疑心过他。
若不是重生从娘亲那儿知道了自己爹娘的往事。她或许还会相信这个人便是自己的爹,而林絮苏真的是与自己同一血脉。
为什么这么快?不是要等到自己十五岁时,他才出现的吗?
不只是雪裟在疑惑,一边的李荛端也同样是无限疑问。
他的计划毁了吗?谁干的?
林方此时已经走进,虚作了个揖,他缓慢地说道:
“微臣林方,参见郡王,四皇子。”
“免礼”
“免礼”
两人说完。林方便直接拉着雪裟的手,满眼泪光的说道:
“我的孩儿,你流落他乡多年。为父不在身边,你一切可还好?”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男人,雪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没有厉害到像这样的“多情”。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
见雪裟愣住,肖潋一下子就拉开了林方和雪裟的距离。
冷冷地道:
“林大人,雪裟被你吓到了,先听听四哥怎么说吧!你先坐下…”
“这,四皇子。你快来说说看。不是我让你,代我寻找我失散多年的长女吗?”他的表情义正言辞,说得像是确有其事的模样。
是他叫李荛端找雪媛雪裟的吗?当然不是!是那位,是皇帝让他找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有了确切消息后,先通知皇帝,将雪媛带回后他再邀功。这样便能避免有意将雪媛送给皇上的刻意,不过却多了几分失策的危险,结果雪媛竟然死了。他没有办法邀功,在自己还未回到京城时就回了皇帝,人已经没了。
不过他却隐瞒了雪裟存在的事实,为的是在几年后将雪裟以酷似雪媛的女子身份送进宫去,再一次获得皇帝的信任。
可,还未开始!就……
雪裟看着脸色明显不好的李荛端,他只要说不是的。那么就全部毁了,他的刻意邀功便会被所有人知道。而他可不会这么早将自己的野心暴露……
“四哥,是这样的吗?”
肖潋不知为何,总有些怀疑。
就等着李荛端回答了。
只见他动了动唇,轻声说了句:“是……”
第8章 妹妹这么小?
随着一串铜铃般的笑声,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走了过来。
她的脸圆圆的,带着婴儿肥。一对俏皮的圆眼,她才是真的只有十岁,粉雕玉琢的模样实在可爱。一身金色锦盘粉彩绣绫裙,穿在她身上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小太阳般耀眼,她微笑着行礼,又微笑的向自己道歉,而后又轻巧的跑到自己面前。
雪裟觉得仿佛全部的人都静止了,只有林絮苏一样。她的所有动作,雪裟都记在心里。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娇俏,无害的笑容,活泼的性格。
却夺取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将自己的尸体喂了狗……
不寒而栗的身体再也没有办法以微笑应对,眼看着林絮苏朝着自己笑的快要僵住,雪裟也没有任何表示。
林絮苏心中暗暗道“第一次见面,便对我视而不见。果然是嫡女,目中无人。我倒要让你瞧瞧我在这家中的地位。”
伸出手,林絮苏朝着雪裟刚刚被丫鬟小翠掐过的地方大力一握。雪裟被掐的生疼,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林絮苏笑得更加灿烂。
甜甜地道:“姐姐真漂亮,以后苏儿就是你的妹妹了。我有一个仙女似的姐姐,我实在太开心了。”
她的笑容无比天真烂漫,手却紧紧地掐着自己,雪裟一下子回到现实。若是当年的林絮苏绝不会对自己表现出任何恶意。她明白她要隐藏自己!可是这个小林絮苏呢?明显还没有调教出来,自己前世第一次见她,她已经十三岁。
隐藏的无比完美!
这次见面她才不过十岁,恐怕张氏还没有意识到该教她什么叫隐忍吧!
自己无意间的失神,竟然就让她对着自己暴露了本性。这样“单纯”的林絮苏,雪裟还有点不太习惯呢!
王氏显然是很喜欢林絮苏的,看着她和自己刚见面的嫡姐如此亲密,也打消了她心里那个怕林絮苏吃醋的念头。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不妄自己如此疼她。
雪裟缓缓开口只道了声:“妹妹”
“姐姐,叫我苏儿就好。”林絮苏笑得甜美,手没有松开。
雪裟看了看她,又见张氏身旁站着丫鬟小翠,她们两人表情微妙。不用想便知道是谁指使的。
“苏儿,姐姐待会再与你洽谈可好。得先给奶奶他们敬茶!”雪裟对林絮苏说道。
“是!姐姐。”
乖巧退下,一个丫鬟端着三杯茶走了过去。按理来说这是她回府的必经之路,众人在看了她行礼后自然对这个,也没有什么疑惑。
看着面前的茶,雪裟端起了第一杯走向王氏。
“老夫人,请喝下茶!”雪裟态度恭敬,先给王氏端了过去。
“好!好。”王氏笑了笑喝了茶,雪裟接过了茶杯,放在丫鬟端茶的托盘里。然后仔端起一杯,递给林方。
“父亲,请喝茶”同样的低眉顺眼,同样的轻声细语。林方不由感觉疑惑,这雪裟不像是个乡野粗鄙之人。有种贵族千金的风范,这个女儿雪媛真是生的好!
原本自己是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刘氏,可惜她福薄,三年后就病死了。自己在宫中认识了雪媛,那一晚便留下了雪裟。
只是雪媛却失踪,自己根本找不到她,转而又娶了张氏,她不过是个县令之女出身低微,也是看在她与雪媛相像,才娶了她。
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妾,她父亲却在这些年内步步高升,到了现在竟已经成了襄王李玄端的心腹。加上前年生下自己唯一的儿子,便将她扶正了。
当今圣上不过六子,除嫡长子,太子李浩端资质平庸,继位无望之外。
二子署王李玉端是最被看好的头号竞争者,其母为贵妃赵氏,多年承宠,加上赵氏一族中又出了个赵文治,自肖氏没落后,赵文治被钦点为丞相,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为了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
而三子梧王李康端,则是战场上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其十五岁便随叔父木汕大将军,常驻漠北边境。现年二十二岁已经是战功累累。
四子便是李荛端已经二十年岁,却没有封王,他是由皇帝一次临幸宫女所来,没有母家势力,自己也不被皇帝重用,不过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无心争位。
五子是襄王李玄端,他也不过个妃子所生,母家不算雄厚,却也不像李荛端那般毫无地位,这几年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的官员,张氏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六子是由宫中一位普通妃子所生,年纪还小不过五岁。那妃子也没有任何母家势力,不过皇帝对这孩子倒是喜欢。取名楚字,老年得子可以理解,却不可能会是这个孩子。
林方是站在皇帝这一方的人,是皇帝告诉她雪裟找回来了。并且让她做自己的嫡女,林方不觉得诧异,毕竟雪媛是皇帝最爱的女人。
雪裟原本就是自己的孩子,不过皇帝不知道雪裟是自己的血脉,只知道她是雪媛的孩子,要好好抚养,皇帝不选其它人抚养雪裟,只是因为当年见过雪媛的人少之又少,他还信的过的,便是自己了。
这么一来,雪裟便成了他的嫡女,他对张芝张氏说雪裟是自己第一个夫人刘氏所生,只是童年便丢失了,直到现在才找回。而当年的刘氏的确是生过孩子,不过是个死婴。因为怕晦气,从未对外人说过,而老夫人则在那年去了佛寺为刘氏和她腹中孩儿祈福,待她回来时,已经一尸两命。
家中知道这件事的奴仆全数遣散了,没有人会怀疑雪裟的身份。
之前还担心张氏容不下雪裟。
但如今一看,她的确是大方得体,不妄自己宠了她十年之久。
“裟儿,以后要孝顺老夫人,知道了吗?”林方喝下茶,对雪裟说。
“父亲放心,裟儿会好好孝顺老夫人和娘,还会和苏儿妹妹好好相处的。”
乖巧的接过茶杯,雪裟说的很认真。
“那就好!”林方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说:“小翠,你带大小姐去她的房间,安顿好后在家中四处走走”
“是,老爷。”
“裟儿,去看看你的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和你母亲说。”
“是,父亲。”
“是啊!是啊!裟儿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母亲,母亲会全部为你办妥的。”张氏笑得无比热烈,像是开心的不得了一样。
雪裟只是淡淡的道:“是,母亲,裟儿会的。”温和的回答,显得矜持,也让张氏的热烈欢迎,显得过了份。
张氏听了这话,笑容依旧灿烂只是不再看雪裟。心中有些愤然。
雪裟又说:“老夫人,爹爹,母亲,裟儿先退下了。”
王氏:“好,去吧!”
林方:“嗯……”
张氏:“好,裟儿就要去了吗?苏儿你去帮姐姐整理吧!你们姐妹该亲密些才是!”
张氏突然发话,不知是什么主意,林絮苏立即应了句。
“苏儿知道了,姐姐我们走吧!”
再次走到雪裟面前,挽起她的手臂,两人走了出去。
目送两个女孩离开,在侧门里一直瞧着的姨娘唐贤贞走了出来。
这个女子不过二五六,长相相对张氏可没有那么过人,倒是两道浅浅的远山眉,一对有神的大眼睛较为突出,脸上红润的气色使得她看起来不过十八年岁,比起张氏不知年轻多少。
但她实际上比张氏进门还要早上两年,为林方育有一女不过刚满九岁,母女两个还算安分加上样貌不过平常。
张氏根本没有将她们放在眼中,这林方的确也不能只宠自己一人,这个唐姨娘是个省事的,自然不拘这个。免得叫人说自己善妒,容不得妾室。
“贤贞给老夫人,老爷,夫人请安。”唐姨娘毕恭毕敬地行礼。
老夫人:“起来吧!贤贞。”
唐姨娘:“是,老夫人。大小姐真是乖巧懂事,恭喜老夫人啊!”
这句话一出,唐姨娘明显感觉到张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张冷艳端庄的脸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这次自己来正堂见这新来的大小姐,还是躲躲藏藏的,连自己的容儿也不能来。还不是这夫人说的,嫡庶有别。
现在看这大小姐虽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但人倒是貌美,看着张氏不悦,自己就开心。
而王氏则很是高兴的回答:
“雪裟的确是个好孩子,真没有白费我当年求了三个月的佛。虽然是在外头漂泊长大,却也是规规矩矩,大方的很!”
听这话说的,王氏的满意简直写在了脸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开心,但她的确是对雪裟赞不绝口。
唐姨娘:“是啊!这大小姐的确是有大家风范!”
王氏:“你瞧着她的容貌。可出众?”
唐姨娘:“大小姐可是仙女般的人物啊!”
王氏:“那是,当年她娘水萱也是个标志的。那对蓝色的眼睛不也是和她娘一模一样。”
唐姨娘:“是啊!怎么就是蓝色的?”
王氏:“那还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刘氏的爷爷,是娶过番外女子的。生下刘氏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水萱就是个标志的美人,雪裟更是不可限量。”
唐姨娘:“是啊!大小姐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前途无可限量!”
两人聊得兴起,林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
唐姨娘一言一个附和,王氏又不叫自己接话,她们聊得张氏站不住了。只好借口离开。
第9章 无知孩童?
张氏:“老夫人,我就先退下了。得去看看给裟儿准备的衣物送来了没有!”
老夫人:“你去吧!”
唐姨娘:“恭送夫人”
张氏:“儿媳告退。”
走出门,张氏快步走向雪裟她们的方向。
心中不悦,还以为自己可以忍下她,可自此自己嫁给林方生下苏儿以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宝贝苏儿会像自己一样,从此要处处顶着庶女二字,受嫡女压制。
不行,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才给我的苏儿创造出不需要争夺的环境,不能这样被一个黄毛丫头毁了。绝不可能!
走到了雪裟居住的院子,张氏环顾四周,却没有两人的踪影。
“裟儿,苏儿?你们在哪儿?”
无人回应,整个院子空的奇怪。自己明明派人看着她们的,到底怎么了?看似普通的院子,里面却布置的十分气派,按着老夫人的要求,全部用的黑檀木家具。虽说十分古朴,但隐隐约约总会觉得有些太过老气横秋,一阵风吹来……
张氏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小翠,小翠?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到底怎么回事?是去家中散步去了?
雪裟的院子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还是老夫人要求的。可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总该有点动静吧!
“小翠?小翠?”
“啊!娘亲!”一声尖叫声传来,张氏的心不禁沉了一下。
那是林絮苏的声音……
“苏儿,你在哪?娘在这呢!”
“苏儿?”张氏不知多着急,开始到处寻找林絮苏的身影。
院里,一个端庄冷艳的妇人不断地在院子里奔走,却始终找不到林絮苏。
雪裟到底把林絮苏怎么了?难道一到林府便克制不住愤怒,将林絮苏怎样了吗?
“这里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的,怎么这样失礼?到处喊叫做什么?”王氏闻声赶来,却见自己的儿媳在到处喊叫,有失体统。
张氏:“老夫人,我刚刚听见苏儿尖叫了。快,快去,叫老爷过来!”她的模样十分慌张,也不顾什么在体统。只想快点知道苏儿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怎么回事,苏儿不是陪着裟儿过来看房间的吗?”
张氏:“就是啊!我一过来便不见她们的踪影了。刚刚还听见苏儿的尖叫声了。定是发生了什么!”
王氏:“先派人四处去看看,在自己家中能出什么事?”
王氏立刻吩咐丫鬟传下消息,叫家里所有的下人都去找两个女孩。张氏还是安心不下,她的苏儿什么都不懂,难不成是被雪裟这个嫡姐谋害了吗?
不!不能是我的女儿……
“夫人,快看!”一个小丫鬟朝张氏喊道。
“什么?是苏儿吗?”张氏立刻看去,远方花园方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好像是林絮苏!
立刻快步走向那边,花园里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才对,不过是一个水潭。因为怕林絮苏不慎,还特地是填补了一半的,根本就淹不到人,究竟是怎么了?
这里还有什么能使林絮苏尖叫?
越来越近,张氏看清了林絮苏。
她发丝微微凌乱,衣服也有些脏,关键是那张秀美是小脸上还有个红印,像是被什么大力打过。
看得张氏甚是心痛,不用说肯定是雪裟这个贱人。她怎么敢下手,才第一天进入林府就如此嚣张了吗?
看见张氏走近,林絮苏更加恼火,跑向张氏。张氏留下了身边跟着的婢女,一人上前。
林絮苏大声喊叫道:“娘,你终于来了。”
张氏:“怎么回事,给娘看看!是不是她打你了!”
张氏无比心疼的看着林絮苏的脸,待看清那道红印,她才发现不过是蜜蜂蛰的。四下却不见小翠和雪裟,只有林絮苏一个。张氏要说点什么,却被林絮苏抢先抱怨道: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苏儿快要疼死了。”不断地向张氏撒娇,但,她的眼睛却一直飘向花园中最大的那颗槐树边,好像那边藏着人似得。
张氏立刻便发现了她的小心思,立刻问道:“苏儿,雪裟去了哪里?小翠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娘,你还管她在哪做什么?她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林絮苏还是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撒娇,似乎在逃避什么?
“苏儿,快告诉娘!”张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最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这样一来所有的后果都无法预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她们……”林絮苏笑得甜美,有些吱吱唔唔的,似乎在制造什么悬念……
张氏:“她们在哪?”
林絮苏见张氏很是感兴趣,便笑着说:“我让小翠教训她去了,她竟然不提醒我花上有蜜蜂,害我…”
“什么!在哪里?”
还没说完便被张氏打断,林絮苏很诧异。委屈的说:“娘,我就不能教训下她吗?是你说我才是最尊贵的那个,她不过是个野丫头。”
张氏:“什么时候都可以,就不能是现在。老夫人已经派所有下人去找你们两个了。若是被人看见,你……”
看见她们母女的贴身丫鬟小翠在殴打大小姐。她要撇清楚,就难了。
“到底在哪里?不能让别人发现她们!”
“就在那里,不会有人发现她们的。娘,没事的”
林絮苏傻傻地指着那边的榕树,张氏立刻走去。希望没有人看见她们,若是嫡女回府的第一天就被继母和庶妹派人殴打,她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说得清楚了。
苏儿这是给自己惹了个多大的麻烦啊!想当年自己像她这么大时,每日都看着嫡姐的脸色过活,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她嫁出来了。
虽然不甘心,但自己的苏儿的确是庶女,她比起自己却丝毫没有手段,看来该是好好教她了。
快要接近榕树,张氏心想,还好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正要走到树后,却听见老夫人的贴身奴婢桦安在喊自己。
桦安:“大夫人,等等!”
老夫人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这是一条从花园直通自己房间的路,那颗榕树也就是长在那条路上。回过头,老夫人就站在远处的花园里,和林絮苏说着什么。一会儿她们竟然向张氏的方向走来,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老夫人走过来,榕树后面不断地传来女子的叫声,显然是堵了嘴的。支支吾吾的。
怎么办!老夫人已经越来越近,不管了。
张氏转过身,朝着榕树后喊了一声:“小翠,快住手!带她离开!”
话音刚落,榕树那边就没了声音。还好小翠做事利索,老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堆起笑容,她说道:“是儿媳搞错了,她们不过是去了花园游玩。让娘费心了。”
王氏刚刚在林絮苏那里知道她们是在花园游玩,问林絮苏雪裟去哪儿了。她却说不上来,总觉得有点猫腻。
王氏:“是这样的啊!但现在苏儿找到了,那裟儿呢?”
张氏笑容依旧,很自然的说道:“刚刚还见到裟儿了,她说自己先四处走走看看。不用苏儿跟着。”
“哦!是吗?”王氏有些怀疑,虽然张氏表现的极其自然,但林絮苏这儿却叫她疑心。
“老夫人,咱们先回去吧!肯定没事的。”
这张氏刚才还说苏儿遇到了危险,这时现在又说不会有事。果然不是亲生的,便毫不关怀啊!
王氏心里已经对张氏有了意见。
但张氏也只能让她有意见了,若是让老夫人现在派人寻找,小翠一定会被找到。这才是她该担心的。就在这边两方争执时。雪裟突然从榕树后冲了出来。
就像是被推倒一样,摔在了地上。
“裟儿,你怎么了?”王氏第一个看见她,担心的说。
还没等张氏向后看,小翠就跑向了张氏身旁跪下,她浑身的衣服脏乱,无比狼狈的模样。
王氏已经派人扶起了雪裟,小女孩看起来是那么虚弱。雪裟原本便营养不良,皮肤现在更是惨白的,似乎吓得不轻。
两个同样狼狈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众人全都疑惑不解!
小翠率先开口,声泪俱下得说道:“老夫人,夫人,小翠该死!”
王氏:“到底怎么了?为何你浑身脏乱?”
小翠默默地看了一眼雪裟的方向,低下了头。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张氏此时清楚的知道小翠肯定不会出错,她是自己专门找的丫鬟。做事利索狠辣,关键是从未给自己留过案底。雪裟怎么可能现在就说小翠打她,除非是被老夫人亲眼目睹,否则就不能把她怎么样。而且这以后,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果然,一副被小姐无端欺负的模样已经是入木三分。
王氏显然是不吃这套。直接便问雪裟。
“裟儿,是不是小翠哪里做得不好?你怎么摔倒了?”
听了王氏的话,雪裟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沉默,张氏心中微笑,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初来乍到,定不会惹事才对。现在,息事宁人便好,若她识相的话。
小翠见她不语,立刻便又说:“夫人,小翠该罚。刚刚小姐没有站稳,摔了一跤。小翠还在地上,没有来得及扶小姐。老夫人,请处罚小翠吧!”
她说得这么清楚的被小姐推到在地,王氏怎么会听不懂。
只是这丫鬟打打罚罚是很寻常的事,这只能罚小翠没有扶住雪裟,不可能罚雪裟。这一点张氏也明白,只是要解释为何两人都这么脏乱,就只能这样解释了。张氏显然对小翠的解释很满意,不妄自己如此看重她。
王氏听完只是轻轻地吩咐:“桦安,晚些时候就给大小姐选些聪慧的丫鬟来。”
给雪裟选些称心的丫鬟,也好过她对下人发脾气,白白失了身份。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林絮苏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明明是小翠教训她,怎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欺负她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为什么娘刚才会那么着急?
张氏微笑着看着小翠,如此便了结了。看来又要奖赏她了,小翠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什么动作都没有。
不对劲儿!小翠的腿怎么了?那是?
小翠脖子上是什么?感觉不对劲,张氏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却见雪裟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王氏身边。
女孩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委屈的说道:“奶奶,裟儿不喜欢小翠服侍自己。裟儿推了她,那是因为……”
委屈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雪裟突然将自己的右手衣袖卷了起来。露出手臂给众人看,那手臂很细,接近手肘处。一个乌紫的瘀痕像是烙印般,深深地印在白藕段般的手臂上。
惊得王氏立刻握住雪裟的手,心疼地询问道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的。”
眼神直接看向小翠,那双时刻慈祥的眼睛转而又看到张氏身上。
张氏已经被雪裟的举动惊住,她怎么会露出来的。这样深的血痕也只有小翠这么大的手劲才能掐出来,雪裟怎么会露出来的。
明明已经是息事宁人的模样,实在委屈也不可能就这样露出自己的伤吧!这什么用都没有,不是吗?若是自己受气,定会先忍下去等待时机成熟,再双倍奉还。
难道她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知道说出实话,却不管后果好坏?
只是个孩子?
第10章 真心轻松!
王氏:“小翠,你竟然敢以下犯上。大小姐是你能动手的吗?”
王氏显得十分生气,毕竟是自己的孙儿,竟然被下人弄伤!
“实在太不像话了!裟儿,告诉祖母到底怎么回事!”
雪裟显得很委屈,很天真的看着王氏,慢慢道……
张氏像要把跪在地上的小翠看出洞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小翠。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且看雪裟怎么说了。
抬起头,看向那边的女孩。她还那么小,身子瘦弱的好像和自己的苏儿一样大,但是她却是比苏儿年长三岁的。这样的一个女孩,能做出什么?张氏什么都不清楚,或许这次就是了解她的机会。
雪裟知道张氏在看她,趁着王氏不注意,她朝着张氏的方向笑了笑。张氏的心顿了顿,摸不清含义。
雪裟一转头,便扯了王氏的袖子,示意要解释清楚。
王氏立刻便看着雪裟,张氏和林絮苏也紧张起来。
雪裟:“祖母,刚刚我们在花园游玩,妹妹让小翠……”雪裟的话顿了顿,看向林絮苏那边,她立刻慌张起来,想出口阻止。却被张氏一个眼神止了话,不安地看着雪裟。
王氏:“怎么了,苏儿叫小翠干什么?”王氏发问,雪裟便接着说道:
“妹妹叫小翠带我闲逛,小翠一直抓着我的手臂,一个劲地跑。她的力气太大了,弄疼裟儿了。我叫她停下,她却根本不管。说要带我去娘亲那里。”雪裟说得很清楚,却又很模糊。
是说小翠弄疼她了?
还是说林絮苏吩咐小翠弄疼她了?
还是林絮苏吩咐小翠弄疼她,最后带到张氏那里?
不管张氏是怎么想的,但雪裟这可不是在胡言乱语,这样的话怎么能出自一个小孩之口,看似乱无章法,却根本哪种都传达了她们母女吩咐丫鬟伤她的事实。
果然,王氏没有听出任何其它。脑中却只转着一个问题!
去张氏那里做什么?
看着王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张氏一脸的茫然,看似无辜的模样。却悄悄地用鞋尖碰了碰地上的小翠。
小翠立刻抬头,说辞已经变了一套。
“奴婢的力气大,是府中都知道的。这次伤了大小姐的确是奴婢的错,但奴婢是无心的啊!请老夫人宽恕!”
王氏显然是生气了,语气严重。
“你这样的不知轻重,难道没有人教过你礼法吗?”这样的丫鬟竟然还是张氏的贴身奴婢。张氏要干什么?第一天身边的奴婢就伤了雪裟,那以后呢?
她要对雪裟做什么?
看着老夫人皱起的眉头,雪裟知道她成功了。
一旁的张氏见形势不对,立刻朝小翠说道:“你如此的不分轻重,难道是我没有教过你吗?”张氏一副痛心疾首的自责模样,说完便要走到雪裟那边安慰。小翠一把抱住张氏的脚,声泪俱下哭的无比凄惨。
小翠:“不,夫人。是小翠的错,小翠天生力气就大。每每会不小心伤到他人。这次误伤大小姐,小翠该死,望夫人不要自责啊!”
王氏看到现在,却也不知道该不该追究她们母女。若追究下去,怕是没有什么结果。不就是个丫鬟力气大了些,误伤大小姐的事,硬要牵扯到继母和庶妹身上,却也是牵强。
但若是不追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是继母的下马威。
可怜我的裟儿什么都不懂,只是傻傻地说出真相。还满满的以为自己的祖母会给自己公道,在这后宅受了委屈隐忍下去,是生存之道。
她还什么都不懂,却要受这个苦了吗?
王氏心中无限纠结,做不出个决定。
张氏这边早知道老夫人会怎样做,仿佛不担心的模样,却摁着林絮苏不让她开口。
王氏知道只要去问问林絮苏,那孩子是个兜不住事的。定能够找出端倪,但是这样,恐怕第一天就会让雪裟得罪了张氏。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小翠,你说说你要带大小姐去夫人那里做什么?”王氏问的很强势,这次小翠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低着头不作回答。
王氏下了决心,不让她张芝欺负自己的嫡孙女。
恰好在这时,雪裟突然跑向张氏。
看着突然跑来的雪裟,张氏不知该笑不该笑。老夫人也是诧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女孩缓缓开口,满脸委屈。
“母亲,小翠说您给我定制了衣裙,才带我去您那儿的。虽然裟儿也很想早点看到母亲的心意。
但是小翠真的是跑得又快又大力握着我的手。不是裟儿不想去您那儿的。”
“什,什么。啊……好孩子娘不怪你。不怪你。”雪裟是妥协了吗?
这是不想深究的模样,但这前一刻她还露出伤痕挑起事来,怎么现在又摆出和气的模样?
张氏实在是看不懂了,这个雪裟为什么这么矛盾?
事实上,除了张氏之外。其它人可是看得明白。
事态发展到现在,明显是雪裟由于对后宅什么都不懂,一开始就把张氏对她做的事说了出来,没有隐忍正是对所有人说,她不懂这些。
在之后的帮张氏圆场,又表示了她不想让祖母难做,学会了息事宁人。一下子这贴心善良的模样便深深地获得了王氏由心的喜爱。
这一次对于张氏母女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这次旨在安身。张氏母女无形之中便成了辅助。
张氏恍然大悟,却完全不需要自己再做争辩。现在这样子她至少是真的撇清了。没必要再做多余的事。
顺着雪裟的话,张氏接的顺溜。一下子就开始请罪起来。
“这次小翠没有轻重,伤了大小姐,这是大错。我也是有责任的,派了个这样的人跟在裟儿身边。实在是欠缺妥当,请老夫人责罚!”
王氏看了看雪裟,她朝着自己笑了笑。心中暖意,这孩子的确是个明事理的。
这张氏现在是正儿的正房夫人,若是传出她虐待嫡女的消息,对正儿的仕途也会有影响。自己也不好做,张氏毕竟是大夫人整个家都是她在管,自己老了。并没有什么权力,若是说因这件小事处置她,恐怕不可能……
露出一丝喜悦,但王氏却说得很生气:“你也是的,这种人也留在身边!”
张氏:“请老夫人责罚。”
王氏:“那就这样吧!把小翠重打二十个板,赶出林家,你就扣一个月的月钱,此时便了吧!”
什么!二十个板子!这还不算,还要赶自己出去!不可以啊!小翠听见了立刻大声求饶。
“老夫人开恩啊!小翠知错了。小翠知错了,不要赶小翠离开。小翠除了这里哪都不去。”
她哭得惨烈,王氏却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张氏则立刻回道。
“谢老夫人,张芝一定不会再犯。”只要自己没事,管小翠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再找一个便是。
见张氏不给自己求情,小翠也不感意外。但是小翠知道,张氏不会让自己走出林家的,自己知道的很多,很多。
小翠:“老夫人,求您了。多打二十个板,便留下小翠吧!小翠不敢了,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小翠宁愿四十个大板子打下来,自己就算半死也还有一线生机。不能让夫人动手!!
雪裟看着她们,小翠为张氏做了那么多。她却完全不愿救她。呵!
“祖母,要不就留下小翠吧!她也怪可怜的。”雪裟突然说的这句话。连小翠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
王氏:“裟儿要饶了她吗?”
雪裟:“是的,祖母。看着她这样,好可怜。”
王氏:“既然这样,那就打五十个板子。能活下来就留下吧!”
小翠听了,立刻磕头谢恩。
“谢老夫人,谢老夫人。”
王氏:“你该谢的,是裟儿!”
“我们走!裟儿。”
不再看这些,老夫人带着雪裟走向她的院子。留下张氏小翠和林絮苏面面相觑。
“夫人,小翠知错了。夫人……小翠,啊!”小翠还想解释什么,王氏留下的家丁已经将她拖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消失在张氏#呃林絮苏面前。
“娘,这……”林絮苏小心翼翼地问。
张氏不语,双眼紧紧地盯着雪裟远去的方向,自己该醒醒了。府中热闹起来了……!
檀寿院里,王氏拉着雪裟的手仔细地上着药,样子十分心疼。
王氏:“裟儿,可还疼吗?”
雪裟:“不疼了,裟儿没事。”
“怎么会不疼?这手臂的淤青憋的乌紫,可见她下了多重的手啊!”王氏心疼雪裟,不免再次责怪起小翠来。
经过好一阵子的安慰,才放了雪裟回自己院子。说好晚些时候便送几个信得过的丫鬟过去服侍,叫了桦安送雪裟回去,到了院子雪裟便独自走了进去。
院子很古朴,离老夫人近。
当她第一眼看到王氏,她便知道她是个可以依靠的人。自己的祖母,一个在林家举足轻重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王氏。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慈祥可亲的,她的确如此。所以雪裟喜欢她,真心的喜欢。
这边雪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慢慢观详。
张氏和林絮苏同样在房间里,而这边则气氛诡异。
第11章 小伤大祸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不曾黄昏,只是布满了阴云。
“娘,饶了小翠吧!她毕竟跟着我长大……”
张氏的香轩院中,林絮苏怯怯地向张氏求着情,张氏面无表情,眼神无比冷酷,林絮苏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说话声小的可怜。
张氏看着刚刚被抬过来的小翠,她浑身是血已经动弹不得,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双腿到臀部再到整个后背全部血肉模糊。却还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说“救我!”
小翠曾是自己最放心的丫鬟,让她跟着林絮苏长大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苏儿,没有想到竟然折在了这里……
林絮苏:“娘,小翠好像不行了……”
张氏看了林絮苏一眼,林絮苏立刻住了嘴,那眼睛看得自己浑身发冷。林絮苏不明白,为什么张氏不立刻救治小翠?
“紫娟,大夫到了吗?”沉默了许久的张氏终于开口,林絮苏心中暗暗道。娘亲原来是在等大夫,看来她还是很在乎小翠的。
小翠你坚持一下吧!
一个小小年纪的丫鬟走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夫人,张大夫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其它人出去吧!”张氏吩咐道。房中的丫鬟们全都走了出去,只剩下张氏,林絮苏还有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看了看林絮苏,轻轻地问道:“夫人,雪裟小姐不回避下吗?”
林絮苏很诧异,娘怎么会叫自己回避,这个丫鬟是不是傻了。难道娘亲连自己都不放心?
“让她留下吧!紫娟。”张氏缓缓开口,林絮苏朝着紫娟一瞥。紫娟则装作没有看见,林絮苏心中不悦,死盯着紫娟。这丫鬟样貌倒还算可人,一双眼睛透着浓浓的阴郁。哼!这张脸我要在上面留个巴掌印!
正想着,一个浑身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像是个大夫,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规矩的行礼,他也看了看林絮苏问道:“夫人,需不需要小姐回避一下。”
“不必了,现在就开始吧!紫娟,去把门关上。”
她活得太悠闲了,这样的欠缺考虑的事,不能让她再犯。正好通过小翠给她一个警告!
林絮苏越来越看不懂了,只见紫娟关紧了门,将一个手绢塞入小翠的口中,小翠那双充满了血的眼还死死的盯着娘亲和自己,小翠,你忍忍大夫来了。
在林絮苏的注视下,那个大夫走向了小翠。他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把小小的刀片,割开了小翠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那布料已经和血肉混作一团,当他把衣服撕下时,林絮苏明显地看到了上面黏着的皮肉也撕了下来。小翠发出了一声惨叫,却只是呜呜地叫。
“你轻一点,轻一点。”林絮苏朝着大夫喊。
那人一个微笑,猛力撕去了小翠后背的一大块布,小翠的眼睛猛的睁大,疼晕了过去。那背上的血不断地流着,林絮苏恶心地跑向张氏,直叫着:“给小翠上药,麻药呢?”
看着怀中惊慌失措的林絮苏,张氏无比冷漠。她不过十岁,的确不该见这些血腥的画面,以往自己都叫她回避,她如此弱小也是自己的错啊!
张氏看着大夫,冷冷地说了句。“继续!给我看她的身体,除了板子打的,还有没有其它伤痕!”
“是!”
“娘,小翠会疼死的。你要看什么?她只是被打了五十板啊!”
张氏:“苏儿,你真以为是小翠在榕树下打雪裟吗?”张氏不回答林絮苏,反而发问。
林絮苏:“什么?娘?”
“那雪裟出来时,身上除了那个掐痕没有半点伤。若是小翠真的打了她,她现在还能站得住?”张氏看着林絮苏的眼睛,林絮苏只是疑惑不解。
“若是小翠打人,别说是她,就是一个大汉也得半死了。雪裟倒是好像没什么事!”
“没错…”听到林絮苏的回答,张氏微笑。却又说:“小翠根本没有打雪裟,是雪裟在榕树下打了小翠!”
“娘,怎么可能,她打不过小翠的啊!”林絮苏瞪大了眼,显得十分吃惊。
张氏一副悉心教导的模样,继续说道:
“小翠身上一定还留着伤,你和娘亲一起等着看吧!”
“好!”林絮苏一下子便不再为小翠求上药,立刻兴趣盎然地盯着大夫,希望他找到些什么。完全不再为他隔开小翠的皮肤,和扯下小翠的发丝感到恶心。
一旁的紫娟心中暗暗道。
不愧是母女,真是相像。冷血!
“找到了,夫人”
大夫的一句话,张氏和林絮苏立刻上前,死死的盯着小翠的双脚。
那双脚被穿透了,一个小小的血孔留在了脚掌上。难怪小翠跪下时一个劲地颤抖,该站起来时都不站。
大夫:“她的鞋子还是好的,若不是血迹太多可能我就不会去翻看了。实在隐蔽。”
“娘,这是怎么弄的?”林絮苏疑惑地问。
“不知道,你说呢?苏儿!”张氏故作不知,问道。
林絮苏看了许久,却还是搞不懂。
“苏儿不知道!”
张氏听了,带着林絮苏走到了小翠脚边,大夫自觉地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苏儿,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划伤的印子”张氏指着小翠的一只脚说道。
“是,苏儿看见了。”
“这是被人用绳子套住的印子,小翠就是被人用绳子套住,别人只要轻轻一扯……”
“她就摔倒了!”林絮苏抢着回答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衣服这么脏的原因。那人见她倒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呢?”张氏问。
“她会把绳子系在树上,小翠就跑不了了”林絮苏看起来兴致勃勃。
“然后,她就把尖锐的物体刺进小翠的脚掌!对吗?”张氏继续诱导着林絮苏,而她却说:
“不!她的鞋子不能坏。所以,那人是再次绑住了小翠的双手。脱下她的鞋刺的。”
张氏:“哦!是吗?怎么证明?”
林絮苏:“娘,你来看!”
林絮苏拉着张氏绕到了小翠的左侧,看了看她的手,果然是被绑过的。
“娘,你看那里有绳子的痕迹。”
“真的是呢!苏儿真聪明!”
得了夸奖,林絮苏开心地笑了。却完全忘记了地上躺着人,的死活。
张氏看她笑,突然表情严肃目光阴郁地可怕,她抓住林絮苏的肩膀狠狠地说道:
“娘告诉你,这都是雪裟做的。她很厉害!以后你必须要比她还要厉害,否则躺着的,下次就不是你的婢女,而是你!”
“娘,可……我还有你呢!”林絮苏不懂,她明明还有娘亲,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和祖母。怎么会被雪裟这个后来的人收拾?
“幼稚!你以为谁能保护你!没有人!今天小翠不也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主子吗?看看我,看看你。我们都没有救她,明白吗?”
她的模样实在是恐怖,那张美丽的脸几乎扭曲。张氏吼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林絮苏显然被吓到了,原来娘亲是要警告自己。可她明明什么危险都没有啊!
“娘亲,我想救小翠的。我……”
“你怎么还不明白!”张氏一声大吼,吓得林絮苏哭了出来,可她并没有收手,向着那个大夫喊道。
“她说她要救这个丫鬟,我就要命令你直接杀了她,动手!快!”
林絮苏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大夫就拿出了一把刀,朝着小翠走去。
“娘……我……”林絮苏说不出话,这样暴怒的张氏,她根本没有见过,她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什么都答应自己,可为什么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自己该怎么办?小翠死了就死了吧!若是惹了娘亲生气,娘亲不要自己了怎么办啊?
“杀了她吧!娘!”缓缓说出这句话,张氏一下子便回
“你不是要救她吗?”
“杀了她,没有人可以救她的。对吗?”
“你终于明白了。我问你!你若是遭人算计了,谁能救你?”张氏很开心,她以为林絮苏懂了。可她的回答却让张氏崩溃。
“没有人可以救我,我只有像小翠一样死!”林絮苏已经泪眼汪汪,完全看不清张氏的表情。
但大夫和紫娟则看得清楚,张氏的表情像是要爆发。他们知道张氏真正的模样,但张氏的女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深处的真实面孔。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错了错了!救你的,是你自己啊!”
她为什么不明白,是因为有了自己,有了在府中根深蒂固的身份吗?
当年自己什么都没有,却明白最重要的一点,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才可以活得好!
看到张氏崩溃的模样,那个中年大夫走了过去,轻声说了什么,张氏才平静了下来。
“小翠不用死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的声音极其疲惫,林絮苏还没明白过来,紫娟就扶着她走了出去,临走前林絮苏看了看地上的小翠。小翠突然睁开了眼,望着她!
林絮苏跑了出去,紫娟则紧随其后。
房间里,大夫说道:“夫人,你太过激动了。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慢慢教导就是了。”
“是啊!是我操之过急了……
可是,嫡姐怎么容得她慢慢来?”张氏坐在塌上,双手揉着头发。似乎很苦恼。
“不是有你在吗?在她强大之前,就由你保护她不就好了。”
是啊!苏儿和自己不同……
“我要保护苏儿,她还有我啊……”
第12章 院里院外
阴云密布,怕是有一场夜雨要下,申时还未到,天不该如此漆黑,不知是不是受了天气到影响雪裟一直楞楞的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大小姐好奇怪,住了新房间连看都不看。就不用收拾一下吗?”一个刚来到小丫鬟说道。
王氏还没有派人过来伺候,现在这来收拾的两人不过是刚进府的,不免好奇。
另一个丫鬟似乎大一些,她放下手中的苏锦被花被,朝雪裟那边看来看,她并未听到的样子。才回答道。
“红衫,别瞎说了。不能议论小姐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小姐真是奇怪啊!”
远处不过是一片漆黑的雨云,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雪裟的目光飘向张氏的院子,却又看向那屋子上方的黑云。
那里恐怕已经电闪雷鸣了吧!
林絮苏的模样真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孩子长大后会那样狠辣?
反正,自己是没有发现的。真的在这宅子里生活吗?李荛端怎么会让自己埋没在这儿?他会做什么?越来越期待了!
小翠吗?活着吧!毕竟你还是今生第一个胆敢伤害我的人呢!
该去吃团圆饭了,自己的接风宴……
更衣时,两个丫鬟服侍的很好,雪裟一点都不用动。
“大小姐,穿好了。红杉,去拿铜镜来。”
一个小小的人端着一面铜镜走了过来,雪裟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和杨杨是很像的。微微一笑,雪裟看着镜中的人。
那女孩很小,个子不算矮,苍白的脸仿佛在倾诉着自己的不幸,身穿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素静地不能再素,自己倒是喜欢的,红杉却说得直率。
“着这裙子真是素的过分,一点也不华丽啊。”年长的丫鬟瞪了她一眼,她便缩了头,看着地上。
这是张氏拿来的。自己没有一件衣服,除了那件嫩黄色衣裙外她一无所有。
明明是喜庆的场面,却送来一件这样素雅的衣裙,不知是该说张氏明白雪裟的品味,还是她要压住雪裟的风头?
夜色已浓,王氏在林府正堂里忙活着!
“这儿,放碟云糕。这儿银耳羹,不!要放在雪裟面前。对!”
她好像已经忙活了很久,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却不见张氏的影子。
雪裟走了过来,小小的女孩身着一袭素净的衣衫,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两三束碎发垂在胸前,白皙的小脸,如画中人般美丽。王氏微笑起来,待她走近。
“雪裟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裟儿”
“是!”
细细地看着这布置的十分华丽房间。屋内有种淡淡的香味,是王氏院子里的味道。比起自己和王氏的房间摆设,这儿明显要富丽堂皇的多,从那随处可见的宝石摆件,墙上的字画,还有正厅里那把翡翠雕成的座椅来说,很明显不是王氏布置的。
是张氏,可为什么她不来?这时候不应该是她这个嫡母来表示良善的吗?奇怪了!她在干什么?
王氏:“裟儿,你来!”
转过身,王氏正叫自己。缓步上前,王氏一把拉过自己的手。
王氏:“裟儿,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雪裟:“祖母,裟儿没事。”
王氏:“定是白天的事吓的,没事了啊!”
白天?自己一直在等待和张氏母女正面交锋,怎么会害怕?自己是胜了,正高兴着呢!
至于脸色,要不你来试试奔波劳累八天八夜,就自己现在的身子,可不是脸色不好这点事,昏迷了几天才恢复了一点点。这次之后,自己必须得好好修养了。
恬静地回答没事,王氏只是看了看雪裟,从头上取下一根木簪,不由分说地戴在了雪裟发间。
雪裟:“这是,祖母?”
王氏:“佛祖会保佑你的,裟儿。这簪子我到桓山寺开过光的。你戴着吧!”
王氏目光温柔,慈祥的让雪裟害怕。自己对她没有一点点感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老人却真正的关心自己。心中流过一丝暖流,雪裟笑笑。
雪裟:“祖母,裟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这句话是打从心底的!
王氏:“我知道了,好孩子。”
一个小丫鬟走了上来,打断了她们。
“老夫人,老爷和夫人来了。”
听了这话,雪裟立刻退到了一边,王氏也理了理鬓角坐在了翡翠椅子的一旁。
林方和张氏走了进来,林方身穿一件白底黑边绣着竹叶的长袍,紧跟在他身后的张氏换了一身橘红色长裙,外穿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相较白天多了一丝美艳的味道。两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两个孩子爹娘,体态和面容都分外年轻。十分登对。
林方:“儿子给娘请安!”
张氏:“儿媳给娘请安!”
王氏:“都起来吧!”
雪裟:“裟儿给爹请安,给母亲请安。”
林方:“嗯”
张氏:“起来吧!裟儿,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过来给母亲看看。”
张氏像是十分担心一样,一开口便是关心雪裟的话。雪裟只是回答:“没事的,娘亲。妹妹到了吗?”
张氏:“我已经派了人去催了,裟儿我们先入席。”
张氏:“娘,我们先入席吧!”
不知道林絮苏去了哪?
发生什么了吗?雪裟心想。
王氏:“也好,这孩子啊……”
王氏:“裟儿,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怪她啊!”
雪裟:“不会的,祖母。”
这王氏虽然是在道林絮苏的不是,却又为她向自己道歉,看来她是和林絮苏亲近的很了。
林絮苏到底在干什么?
另一边,林絮苏所住的“苏阁院”中,没有一丝灯火,下人们都站在院门外,整个院子静的可怕。
“你不能这么做,娘亲不会允许的。”林絮苏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惊慌。她被绑在房间的椅子上,一个人正面对着她说着什么。
“你娘叫我来让你清醒清醒。你想听听她的故事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故事?”
“不!我说错了,是我的故事……”
“很久以前,我的哥哥还在一府人家里做管家。那里的老爷有很多孩子,光女儿便有六人。但是,真正是夫人生的只有一个大小姐。剩余的是五个庶女。”
林絮苏一听到嫡庶二字就突然爆发了,仿佛什么害怕都没有了。
历声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个,我不是庶女,我的娘亲是夫人。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是嫡女。是嫡女。”
看着对面的小女孩,张元冷酷的笑笑。这林絮苏像极了芝儿幼时模样,却看不出半点灵气,只见到无尽的娇纵。
“你到底在干什么?放开我,我让爹爹杀了你。”林絮苏威胁道。
张元:“你看看,院子的另一方。你的爹爹就在欢迎着他的宝贝嫡女。你呢?怎么不见他来唤你?”
林絮苏:“爹爹,他……”
张元:“你记住,有了她,你就不能够悠闲度过余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絮苏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娘亲一样如此惧怕那个雪裟,她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女子。即便是厉害,又能怎样?凭什么就要自己小心翼翼的?
张元看着她,那张小脸蛋上的傲气丝毫没有减少,她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
罢了,管教别人家的女儿,这可不是他的任务。芝儿吩咐自己的已经做过了,能不能听进去是她自己的事,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
“二小姐,你娘亲还吩咐了小人一件事。”
“什么?快说?”
见这人的语气变得恭敬,林絮苏渐渐定下心来。
“是这个!”
林絮苏见这人从他随身携带的医箱中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件,却看不清楚是什么!
“二小姐,给。”
林絮苏乖乖伸手去拿,张元将一枚东西放到了她的手上。
这东西触感冰凉,有些湿润的感觉。林絮苏不禁问。
“这是什么东西?湿答答的。”
张元:“你自己看吧……小人告辞。”
说完,张元就推门走了出去,院子外的月光明亮。
“唉!!这人。”
张元一走出去,院外的丫鬟下人立刻便进来给林絮苏松绑。林絮苏握着那东西,却不知道它是个什么。
借着月光一看,那是颗白色的球状物件,莫非是颗明珠?
林絮苏用两根手指夹住那珠子,对着月亮看了又看,觉得还挺亮的。
“来人,把它收起来吧。我们得去爹爹那儿。”
“是。”
“哼!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可怕!更衣。”
林絮苏这儿正在急急忙忙地梳妆,走出院外的张元却已经驻足在了王氏的屋顶。看着林方一家人的宴席,看着张芝……
为什么他觉得今日的张芝才是当年自己赴死迷上的那个女子呢?
狠辣的几近疯狂的她,带着血腥味道的她。
是张元出现在林家的唯一理由,那么多年的陪伴,他总觉得,现在的她虽然华服锦锻加身,却少了她身上原来的那一分美。
对着那人笑,真的是你最想要的吗?
我不想相信,却也信了多年。
妹妹……
第13章 小妹妹话不能说的太毒
“爹爹,祖母,苏儿来了。”
细软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向门外。林絮苏抬着头笑得灿烂,身穿一件流光溢彩的粉裙,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双含笑的杏眼正看向坐在雪裟身旁的王氏。
不等大家说话,林絮苏便踏着轻快的步子,一把扑进王氏怀里,将一旁的雪裟挤到了一旁,口中楠楠地喊着。
“祖母,苏儿来晚了。祖母竟不等苏儿了吗?莫不是有了姐姐便不要苏儿了?”
看着她如此撒娇,雪裟只是转了头,盯着自己面前的云糕。
张氏:“苏儿,怎么这样没规矩?”
这孩子说的话听在有心人耳中,便是放肆,不知礼数的事了。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张氏一脸的严肃,林方倒是有些意外的。往日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娇生惯养的,从来也不曾守过什么规矩,张氏也是半睁着眼的。今日倒是奇怪了。
林方:“苏儿,今日是你姐姐的第一次家宴。你还迟到,是不是该罚啊?”
林絮苏:“爹爹,你说什么?”
林方:“裟儿,你说该不该罚啊!”
林方故作严谨,看着一旁的雪裟问。
雪裟:“不怪妹妹。”
正在王氏怀里的林絮苏看了看王氏,她却好像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林絮苏:“爹爹……”
张氏也搞不懂林方,有些紧张起来,就要开始怪罪庶女了吗?
她紧紧地盯住林方,却刚好被坐在对面的雪裟看了个清楚。
不会的,他哪里会和林絮苏计较,在他心里林絮苏只是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罢了。说话没规矩的事,要管教早就管教了。
果然,林方笑笑只是说道:“苏儿,爹爹和你说笑的。来,坐爹旁边。”
林絮苏也笑得灿烂,直道:“爹爹。不要拿女儿说笑了。”
一边走向林方,王氏看着她从自己腿上走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雪裟,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银耳羹,大家闺秀的风范尽显。满意地朝雪裟一笑,王氏也不再说话。
只有林方,林絮苏和张氏不断地发出笑声,不同往常王氏没有参与,这么一次沉默对王氏来说已经足以。
晚饭结束后,林方和张氏回了屋子,王氏也走向她的檀香院。雪裟走在最后,身边跟着的是红杉,她拿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雪裟则是跟在身后,相对来说,自己的院子离这正堂确实是远了些。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遇上了林絮苏。她也是只带了一个丫鬟,却在花园中故意挡住了雪裟的去路。红杉眼看四下无人,不知这二小姐会怎样刁难大小姐,还想阻止这林絮苏过来,怯声问道。
红杉:“二小姐,去您的院子不是这条路啊……”
林絮苏:“你说什么?我自己的家,我都不能走吗?还是你眼中就只有你的大小姐?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林絮苏咄咄逼人,这红杉完全回不上话来,只有低着头后退,不敢回话。
雪裟看见这一幕,快步上前。拦住了红杉,说道
“妹妹要走就走,我们可以让路。红杉…”
说完便带着红杉退到了一边,林絮苏没有走,而是看了看雪裟。微微一笑,
“我不怕你,即便你抢了我的嫡女身份,但是你要知道,只要你在林府一天,你永远会被踩在脚下。”
雪裟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孩,不过她的确是个孩子啊!
见雪裟不说话,林絮苏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走到雪裟面前时,还不忘讽刺。
“你永远要为我让路的,呵…”
林絮苏娇俏的声音,简直太过熟悉……
“小姐……您忍…”
红杉走上前想要安慰雪裟,这忍字还没说出第二个就听雪裟冷冷地说。
“我听见了,林絮苏。你若是没有你的娘亲,是不是你就该倒了呢?你娘亲会死的,她会的……”
林絮苏:“你,你说什么?”
听着这话,林絮苏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无权无势的女子,竟然敢当面反驳自己,她是真的不怕死吗?
雪裟豪不畏惧,轻声细语,却一字一字地盯着林絮苏回道:
“我说,她会死!”
“你竟敢这么诅咒娘亲,你你,实在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
林絮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威胁竟然一点用都没有,没想到她敢回口,还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红杉同样是吓住了,愣在原地眼看林絮苏就要走过来。雪裟突然扯了红杉,开始跑了起来。
两人跑得很快,耳中不断传来林絮苏的声音,她在说着“大逆不道,胆大包天什么,告诉爹娘的话”
雪裟却不在意,四下无人啊!不过言语。她可没有证据,无需害怕。
这倒是有些小孩子气啊。红杉已经停了脚步,雪裟却没有止步。
微珉了唇,在红杉的注视下走向远处。
“大小姐,慢点啊。您认识路吗?”
身后传来红杉的声音,雪裟只是脚步轻快地跑着,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干净。
今日更多的是兴奋吧!前世根本没有真正与林絮苏对上的时候,那时候她与自己交好,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雪裟走到了一片小池子旁,像林府这样的老宅子,这样的寂静处,倒也是不少的。
夜色漆黑,池水漆黑,风声,蛙鸣。
雪裟心情舒爽,一步步走向池边,池水清明,水面如漆黑的画布,画着银白色的月影,风拂过发丝,雪裟淡蓝色的眼眸微眯,手指一动,女孩的长发飘撒而下。迎着风,沐浴着月光。手中握着木簪,清爽的晚风一阵阵吹来,小人儿像要腾风而去般,光洁无暇的皮肤,精致绝美的容颜……
好似一副画般美丽。
“你有病……”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雪裟吓了一跳,回过头。肖潋就慌张地站在她身后。
疑惑地盯着他,他怎么会说自己“有病”?
“郡王为何出言不逊?”
眸子冷了下来,雪裟以为夜色能遮掩住她的冷漠黯淡。却见肖潋深深地埋下了头。
肖潋:“我是说,你有病该回去了。”
雪裟依旧冷然,不知他是怎么回事,是李荛端派他来的吗?
“郡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吏部尚书家中,而且还是深夜……”
看向肖潋,他穿了一身夜行衣,普通的黑色布料紧紧地裹着身体,一张白皙的脸却无法叫人认为他是普通人,身材修长的他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她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肖潋:“我来看看你,是四哥吩咐的……”话一说出口,肖潋就后悔了。李荛端明明让他等候几天,他却连夜潜入大臣府中看她……
她刚才像要脱离尘世,不知怎么,原本打算静静观赏的自己,突然冒出一句“你有病”。说什么不行呢!每次与她说话,总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些乱七八糟的。
原本来见她的欣喜,突然掉进冰地……
她自见到自己那一刻起,原本轻松的模样立刻变为寒冰般的冷漠,为什么?
雪裟:“那么,郡王回去告诉四皇子,雪裟很好,谢他关心。”
雪裟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肖潋,也许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有多么冷酷,但她说得每一个字都钉在了肖潋耳中。
走到肖潋面前,雪裟才刚刚好到他的胸前,不得不抬头,在看到他的脸时,雪裟想是感觉到什么,楞了楞,继续说道。
雪裟:“郡王,也谢谢您的关心。雪裟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么,就先告辞了……”
肖潋:“什么?”
不待他回答,雪裟已经走了。
看向雪裟的背影,肖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本是感觉自己今晚是自作多情,她根本不是她所表现的那般开朗,那种冷漠叫人不愿靠近……
连隐藏自己,都不屑于对我做……
当你开始在乎一个人时,最需担心的,是她根本不在乎你……
默然翻墙而出,再没有回头一眼。
肖潋忽略了雪裟最后对他的话,他对感受敏感,同样的,雪裟也是。
走了许久,雪裟一直埋着头,刚才看见肖潋的眼神中,满满的忧伤与黯淡。像极了镜中的自己。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时,才有的眼神。
那个干净的少年怎么能有?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加上前世的十八年,自己已经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在雪裟眼中看到的不过是个少年,一个眼中对自己饱含关心的少年啊!
他无需参与任何争斗,活得自在,不像自己,早已经被这个权力的斗争,伤的体无完肤,那颗纯净的心,也千疮百孔。虽然再活一世,她却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会再次失去自己的良善,活得自在和复仇,似乎是背道而驰!
怎样才能获得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不知道。
说来奇怪,不过是接触了一天的人,自己却相信肖潋不是李荛端那般的人。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第14章安插眼线
“红杉,快点过来。我要去给祖母请安了。”
雪裟握着王氏送的簪子说道。
次日清晨,雪裟正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小姐,马上就好了。”
匆匆回答雪裟,红杉却十分慌张地问。
“红锈姐姐,这衣裳上面有桃花。”
看着红杉手中拿着的衣裳,是京城制新出的流云锦,原是老夫人向夫人提的,要给大小姐多做几身鲜艳些的衣裳,今个一大早就送来了五件夏装,件件都是精品,做工优秀,却不曾想到这衣裳上却绣了桃花。
红锈:“红杉,拿来给我看看。这件不行啊。把衣裳都拿来。”
看着这五件夏装,每一件上都在显眼位置绣上的桃花,红锈有些着急了。这大小姐还等着穿,昨个那件已经送洗。这可怎么办呢?
“红锈姐姐,怎么办啊。可不能穿这个去老夫人那里。”
“容我再想想。”
这边两人急得很,那边的雪裟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这红锈这么磨蹭,雪裟走去一看,红锈只得向雪裟解释道。
“大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个马虎的下人搞错了,这五件衣裳上都绣了桃花,原本应该是有一件素静的衣裳,却没有,这桃花是…”
“是佛家所忌,桃花象征男女,不能供佛。今日是不是没有衣裳能穿去祖母那儿了。”
不待红锈说明,雪裟便道出了缘故,红锈虽然精明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说。
“大小姐,我这就让下人去换。不过怕是不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说着便拿起一件白色绣着桃花春雨图的衣裳要走出去。
雪裟却叫住了她。
“红锈,不用了。”
“小姐,不换吗?若是不换,这几天恐怕都不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我当然要请安,不过,下人们应该不是搞错。这京城制的衣裳,都要订制,哪里能随便就做错。怎么随便能换的?”
“小姐,这……”
红锈不再说话,其实她都知道,这夏装可是有分配的,府中的小姐们应当是每人一件绣桃花的衣裳,怎么会全都送到这儿了,不是夫人还有谁?
雪裟看着那件衣裳上的桃花春雨图,突然说道。
“红锈,你给我把花儿改改吧。换作红色的线,绣一遍。”
“小姐,这衣裳还用红线,就更加鲜艳了。您不穿吗?”
“穿,不过。怕是不能去见祖母了。”
“好的,小姐。”
还穿着寝衣的雪裟叫了红杉伺候梳洗,之后便穿了一件流光溢彩的桃花粉霞锦绶藕丝罗裳。
才刚穿上那件衣服,便引来红杉的不断称赞。
“小姐你真美啊,像百花仙子似得,红杉还没见过这么美的裙子呢!夫人对小姐真好,怕是二小姐也没有穿过这样美的衣裙吧。”
雪裟静静地观赏着这衣裳,桃粉底的颜色娇俏可爱,藕丝嵌海裳的绣样实在是精致的不像话,走动间闪着粉色的光,这件衣服真的不是一般的衣裙,虽比不上自己当年的衣裙,却也是十分的精致。
“只是……”
雪裟动了动身子,突然说道。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她定会喜欢这件衣裳。”
“可是,现在夫人在二小姐那里呢!”
“那我们就去妹妹那儿吧。”
雪裟笑着,却叫人不明白她的用意,红杉只好跟了去,而红锈则仔细地改着衣裳。
“小姐,你去夫人那里,不害怕吗?”
“怎么这么问?”
“红杉觉得小姐一个人在府中,还是依靠着夫人比较好。像是那天晚上的话,该要烂在肚子里最好。”
“红杉,如果没有人听见的话,是不算真话的。”
“可是二小姐听见了,她会告诉夫人的。小姐不害怕夫人责罚吗?”
“无凭无据的,母亲要怎么罚我。”
红杉不明白,在后宅不是以权力论地位的吗?小姐明明才刚来啊。二小姐和夫人那里可是府中的老人了。
“可是小姐,二小姐是夫人生的,夫人比您的地位要高吧。那二小姐不就是比我们要厉害吗?”
“红杉,我问你啊。我为什么叫二小姐妹妹?”
雪裟有些好笑,只觉得这红杉像极了杨杨,总喜欢问问题。
红杉想都不想就说道。
“因为小姐比她先出生啊。”
“那,在我没有回府之前,你们是不是叫二小姐大小姐。”
“是的。”
“可她是现在的夫人生的吧。我是头一个夫人生的。”
“嗯,红杉有些不明白。”
“林絮苏在出生之前,她娘也就是现在的夫人,她还是妾室。而我娘是夫人,我出生了。所以我是林家的嫡长女。”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的话,小姐比二小姐尊贵啦。”
“红杉,要到了。别说了。”
懵懵懂懂便已经走到了林絮苏的院子,其实雪裟也对嫡庶有别这句话并不是太在意,除非是天大的仇,否则这个后宅不也是一家人吗?
难道还有什么互相杀害的残忍手段,这可不是在宫中。
即便张氏不喜欢自己,林絮苏视自己为敌,也不过是在吃穿用度上对她差些,实际上的冲突应该是不存在的才对。
前世自己在宫中待了三年之久,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只是唯一一点宫中的争斗在于皇恩,皇恩代表一切的地位权势,甚至是生命。
而后宅……
她又怎么能知道?雪裟是没有住过后宅的人。
她现在唯一弄懂的,是地位。
“夫人,二小姐,大小姐来了,就在门外。”
“是吗?叫她进来吧。”
张氏正在给林絮苏和林姗莲(唐姨娘之女)看刚到的夏装,她怎么来了?
房间里其它两位小姐还在忙着挑选衣裙,完全没有意识到雪裟的到来。
林絮苏:“这件我要了,还要这件。”
林珊莲:“姐姐,你已经有五件了,剩下的该是我的了。”
林絮苏:“我说我要了就是要了。”
看着这两人孩子胡闹,张氏有些不悦地说道。
“苏儿,给姗莲的衣裙你又穿不了。何必要争?给她吧!”
林珊莲开心地接过林絮苏手中的一件衣裙,只见林絮苏一把抓住还是不想放手。
“给她,苏儿”
张氏又发话,林絮苏这才松手。嘴中还不情愿。
“娘……”
正在这时,雪裟走了进来。
雪裟一进屋,两个女孩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林絮苏更是直直地盯着那件衣服。
“女儿给母亲请安。”
张氏回到
“起来吧。”
“母亲,这位是?”
雪裟起身却见一个林絮苏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样子不差,但是在林絮苏面前却是有些唯唯诺诺,那双眼睛大大的,有些像唐姨娘。
“那是唐姨娘所生的女儿,叫姗莲。刚过九岁。”
“原来如此,三妹好。”
礼貌的向林珊莲问好,林珊莲却忘了回礼,直叫得张氏去提醒她。
“姗莲,还来认识认识你的姐姐。”
“哦,是的。母亲。”
“姐姐好,我是姗莲,姐姐叫我莲儿就好。”
“好的,姗莲。”
这倒是一张新面孔啊。雪裟不由得多看了林珊莲几眼,那女孩却一下子红了脸,而一旁的林絮苏则是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眼睛快要冒出火来,气哄哄地问。
“姐姐的衣裳真好看,娘。是你亲自为姐姐定制的吧。”
“是啊,苏儿。你也有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带莲儿去花园走走。我和裟儿聊聊。”
林絮苏率先走了出去,林珊莲也跟着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远,张氏突然微笑着说道。
“苏儿,还喜欢我给你做的衣裳吗?”
“回母亲,苏儿很喜欢。”
“那就好,今早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她点了名要你去陪她礼佛呢!”
“说到这个,母亲似乎给苏儿做了很多鲜艳的衣裳,苏儿想着,礼佛理当素净些的,不知母亲可否给苏儿换几件?”
雪裟当面提出,张氏却不意外,反而是很大方地回答
“既然这样,定是下人疏忽了。明日娘就给你送几身素净的衣裳过去。”
“谢谢娘亲。那苏儿就放心了!”
两人的对话不但轻松,还十分的顺利,似乎没有什么冲突。
“苏儿,其实,娘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雪裟看着张氏,她今日的装扮素雅大气,透着一股端庄的风范,脸上的笑容也是亲切可信。
“娘请说。”
张氏握着手上的手绢,看了一眼门外守着的一个丫鬟,那丫鬟立刻走到两人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苑文,做事干练利索,又是个面面俱到的丫头。为娘一直担心你在外头多年,礼数难免有些不懂的地方。这个丫头是娘精心挑选的,你今日便带回去,让她帮着照顾你吧。”
如此明目张胆的安排眼线,连红杉都看得出来。
红杉有些着急,若是夫人派的丫鬟,那就必须是贴身照顾的。那自己和红锈姐姐怎么办?
希望小姐拒绝才好!
一脸希望地看向雪裟,只见雪裟回到。
“谢谢娘亲,我这儿正好缺少人手。苑文,你先下去收拾,待会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什么,就这样接受了吗?
为什么啊?小姐,这对我们不利。红锈实在看不懂这雪裟在干什么?
是不敢反抗夫人吗?
雪裟只是什么都不说,走向自己的院子,没过几天张氏便送来几身素净的衣裳,苑文也被安排在内室伺候,只是红杉得了命令,什么都和她抢着做,最好让她什么都接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