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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山全文阅读

作者:莫日长风     神之山txt下载     神之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神之山全文阅读

001 上了危楼

看到自己的拙作通过审核,着实高兴过一下。发完几章便rì渐忐忑。眼看同行们的作品好评如cháo,指数扶摇直上,自己倒真成了“坐”家!好在多少还有几个人点击,寂寞中些许感到一丝宽慰。在此,末rì长风向那些到此一游的看客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自嘲

朋友说,哪天见你的小说有人打赏或推荐,我把眼珠抠了让你当球踢。我笑,你怎么知道屎壳螂喜欢踢足球?;

引子

    上古rì,玉帝南巡。至越地上空,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大恸。yù唤雨神,罪之。久盼不至。忽觉内急,遍寻天庭诸处,不见便溺之所。无以忍,窃窥四周,似无仙踪神迹,遂匿于天道犄角,权便溺之。

    俄顷,越空乌云蔽rì,暴雨倾盆。及雨歇,忽闻声震雷动,一物天降,坠于城北。

    胆壮者逐而观之。但见坠处金光四shè、热气弥漫。旋即有物出于土中,初如篡拳,及大如斗;随即愈张愈烈,及增至径若三里、高若一里许圆丘乃歇。

    时人咸怪之,叩问所以,无以应。

    后有一谙于天象者游历至此。见山丘,五体投地,状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叩拜不已。好事者问之。乃曰:“此乃天帝秽物。本无所用,待接之地气,遂通灵xìng耳。吾遍访九州,经年不得。今在此终偿所愿,心无憾矣!”见好事者面露惧sè,又曰:“天帝便溺,本非凡物,及至俗尘,更是亘古罕见。汝等幸甚,此地有神山相祐,后必昌矣!”言毕,翩然仙去。

    越人闻之大喜。又见自此雨后,无以肥,既见禾苗茁壮,乃深信不已。

    不待召,即相约于神山北夯土筑台,遥相叩拜。历经千年,勤祭不辍。

    自此后,果见越地岁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累之经年,终至富甲九州。

    待文字出,神山及祭台已然草木丰茂,掘土遗坑业已濯然成湖。越人为志玉帝天恩以示后人,遂名神山曰“玉皇山”,祭台为“拜帝山”,掘土遗坑曰“天湖”。沿用至今。

    ——宋.《越城秘录》;

楔子

    1974年深秋的傍晚。湘北,某偏僻村落,一个破败的农家小院。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沉寂的夜sè。消息传到十里开外,此刻正彻夜砍山伐木、劳动改造的孩子父亲悲喜交加。他一路狂奔至不远处的山顶,放眼远望。但见:天空,星辰寥落;大地,暮sè苍茫。他百感交集,不禁脱口吟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乃一千多年前唐朝诗人陈子昂著名的《登幽州台歌》。苍凉、悲情,一如他此刻的境遇。感怀之余,为志纪念,他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取名陈—子—昂。

    1996年初夏的一个早上。越城,某南方商大校园里,一栋最高的大楼楼顶。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小伙,沐着清风,迎着旭rì,望着满天朝霞,朗声吟诵:“前无古人,后有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吾与君耳!”随即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南去的列车......

    2008年盛夏的一个上午。越城,某参天大厦门口,一辆崭新的灰sè宝马优雅停下,车上走下一位体态俊朗的青年人,只见他步履矫健、行sè匆匆钻进楼里......;

第一章 幽香伴梦醒

    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被他巧工琢玉般细啜慢饮了近两个小时......

    陈子昂惬意地斜仰在皮制沙发扶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当最后一丝绵软悠长的余香从嘴中滑落,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看着轻烟缭绕,他不禁思绪翩翩: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闲时品一壶茶,累时抽两支烟;无聊则聚三五个朋友,空虚则看七八页闲书。兴之所至,可仰望云卷云舒;情之所困,则坐观cháo起cháo落......

    可惜这等逍遥rì子,恐怕就是神仙也未必能有;自己一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够有得!那就退而求其次,做一个隐士吧。

    大隐?这肯定不行!自己一介布衣,已经失去了先决条件。虽说好歹也是三个公司的老总,坐拥数亿资产,可是私营的,没有半点行政编制。要不捐个官?那更不行!如今政治昌明、世态承平,就是想捐,又到哪里捐去?

    要不冒昧给zhèng fǔ写个提案:“大学本科以上、年龄三十四岁以下,资产四亿以上可以捐官。”暂且不论zhèng fǔ应不应你,即便应了,可现在中国的富豪多了去了,按你这个层次,顶多捐个镇长。花几亿捐个镇长来做大隐chūn秋梦?!说你脑子进水、被门挤了算是恭维了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xìng移民得了!去哪?欧美?不行,太富!全世界有钱的都跑那儿去了。你这点钱,怕是捐个大学楼长还要他们卖“中国不好惹”的面子。没意思!再说,好多年没讲,英语也不利索了。

    去rì韩?听说那里政治献金很厉害。这倒是条路子,再说距离也近,一泡尿的功夫就到了,还省了倒时差。赶明儿就去办移民手续。

    打个电话探探路先。什么?小rì本又在拿钓鱼岛生事?晕,我怎么给这事给忘了!最近睡眠不好,老犯晕。这是大事,含糊不得。连马里亚拉海沟趴着的盲鱼都知道钓鱼岛是中国的,这小rì本却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品行有问题。这地方不能去,免费当首相也不能去!要去,也得等钓鱼岛收回来再说。

    那去韩国算了,马上办签证!不过还得打个电话探探路先。

    什么?韩国网民说李时珍是韩国人?你正在和他们打嘴仗?哦,算了,你是大国子民,何必跟小人一般见识!再说李时珍他老人家写完《本草纲目》一早累翻了,一觉睡去快一千年了。别吵醒他!让他睡够了醒来好写《本草纲目》二。先甭管他是哪国人,写出来肯定能幸福全人类,说不定眼下令世界挠头的艾滋病,也能被他老人家一举攻克了。

    喂!忘了告诉你,赶紧去和你对骂的寒国网民说,别为一个虚的名头争个你死我活了。眼下有两个现成的,一个是法国的里昂,一个是葡萄牙的里斯本,都姓“Li”,是他们的地盘,叫他们赶快派人拿回来。什么?不去?为什么?说怕打?都还没打怎么就怕了?说以前被打怕了?被谁啊?中国?哦,你是说朝鲜战争。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可他们还记得,为什么?他们说小米加步枪太厉害了,比原子弹还厉害?瞎说,这怎么可能!他们就这么说?为什么?他们说,小rì本被美国用原子弹炸了现在还好得跟兄弟似的,可见这痛早好了,可他们现在骨头还痛?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难怪他们现在和你吵得没完没了,我倒是悟出点什么来了。你问我悟出什么了?我本来不想说,见你和他们吵得这么起劲,就告诉你吧:你——上——当——了!问我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吗?他们就希望你和他们吵,吵得越凶越好,这样才能早一点把李时珍吵醒。你说吵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傻瓜!这都不明白?他们不是骨头痛吗,替他们配膏药呗。

    看来韩国也去不了了。这如何是好?那去非洲得了!怎么感到这么热?看看空调!怎么二十五度了?难怪刚才一阵胡思乱想,敢情是这脑子一时烧糊了。

    遥控呢?哦,屁股下面。把温度调回来,二十四度。刚好!嘿嘿,这几年空调病犯得厉害,高一度热得就要中暑,低一度冷得打摆子。

    刚才想到去哪?哦,去非洲。那怎么行!不行不行不行!那是什么地方?!“烈炎炎似火烧,河里鳄鱼全烤焦”的地方。听说那里热起来的时候,蛤蟆钻进两米深的地下都烫得遍身起泡。我这二十五度就高烧不止的身子骨,再怎么高看也没有鳄鱼皮结实,指不定飞机还没到非洲上空了,人就先气化了。

    这隐是隐了,也未免隐得太彻底了,都变空气了!还好几亿没花呢,这太冤了!比窦娥还冤!你说没窦娥冤?那你试试?不试?也行,那劳驾你把我的冤情给窦娥讲讲。给她讲过了?那她有没有笑醒?没有?哦,她这一觉睡得够沉的,都一千多年了。那麻烦你再看看她睡觉的地方有没有下雪。没有?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我说嘛!和我相比,她那点冤算得了什么!

    算了,非洲也不能去,小命要紧。拿世界地图来看看,最好人少一点的地方。这样钱花得少,官也当得大些。嗯,地球两端不错!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不光天上飞的鸟不愿意生蛋,连地上走的鸟也不愿意生蛋。哦,头有点晕,说错了,是地上——也不能说是地上、严格说应该是冰上——走的“QQ”也不愿意生蛋!

    我刚才说什么?冰上?!哎呀我的妈呀!零下五十多度,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我二十三度就冷得直哆嗦!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你说什么?天天穿着北极熊的毛皮在冰上爬?那万一被母熊发现找我交配怎么办?给她解释?那她听得懂中文吗?

    听不懂就跑?你一小时跑多少公里?十几公里?那你知道北极熊一小时跑多少公里?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它随便拉开架势就是三四十公里,发了情的母熊就不好说了!

    你说不跑了?跑也白跑?嗯,我想也是。与其气喘吁吁而死,不如气定神闲而亡。据说发了情的母北极熊的眼睛是全世界所有哺rǔ动物里边最美的,许多动物学家穷毕生jīng力而未得一见。我英勇献身前能有幸一睹,也算没有白披这身熊皮。

    “咚——”

    啊!熊掌拍过来了!快跑呀!......

    陈子昂想跑,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心里一急,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四下一张望,哪里有什么北极熊!分明是在自己总裁室。

    原来他刚才想着想着睡着了,居然做了一个想当隐士的梦!这大隐梦才做到北极熊,中隐和小隐还没开始呢,就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咚——咚——”

    “咚——咚——咚——”

    又是两串敲门声。看来隐士梦是做不下去了!陈子昂心里有些不快,凶巴巴冲门吼了一嗓子,“谁啊!”

    “是......我。”门外娇声迤逦,如出谷黄鹂。

    是她!陈子昂一听声音就知道谁来了,jīng神不由为之一振,哪还有什么懊恼!他赶紧站起来整整衣服,然后坐直身子,冲门口道:“进来吧。”声音异常柔和。

    只见门手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慢慢扩大至能容一身光景,一道丽影柔身滑入,复又轻轻把门关上,随即轻盈转身——举止优雅,仪态万方!看得陈子昂一时呆了。

    女子名叫季玉,是陈子昂公司的人事总监。季玉人如其名,长得高挑丰满,蛾眉凤目。但见她身穿一件白底翠花的束腰连衣裙,脚着一双淡绿sè软底手工绣花布鞋;一头柔顺的长发微波垂肩,颀长的双臂润滑细腻,肉sè无托胸罩兜着坚挺圆润的双rǔ,依稀可辨的丝质无缝内衣裹着丰满翘挺的臀,裙摆下隐约可见的双腿修长而白皙;而修剪jīng致的脚趾此刻正从鞋端钻出可爱的小脑袋,齐刷刷地打探着前面不远处沙发上一个正襟危坐、神情恍惚的男人。

    见陈子昂毫无反应,季玉又轻轻向前莲移了两步。

    一缕暗香迎面袭来,沁入心脾。陈子昂顿觉五张六腑润贴无比,那感觉较之刚刚品完的极品铁观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没事吧?陈总。”陈子昂面颊cháo红,季玉以为他病了,柔身上前伸手yù摸他的额头。

    温馨的体香顿时笼罩周身,摄人心魄。陈子昂心都化了,感到大脑一阵晕眩。眼见一倾碧波向自己翻滚而来,慌忙后仰,抬手挡住季玉的手臂,嗫嗫道:“有事吗?”

    瞅着陈子昂滑稽的模样,季玉不由捂嘴脆笑。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似有不妥,脸刷地一下红透,一双雪手只顾在胸前不停地绞着,一时都忘了他的问话。

    巧笑倩兮!陈子昂又有点心旌神摇起来。他多么希望此刻能成为永恒。季玉娇憨地愣在那里,他不免心疼,于是轻声又问:“你有事吗?”语气异常温柔。

    “哦,是这样,你要我约的人来了。”季玉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往rì的干练,声音依旧莺歌燕语,“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

    红颜祸水啊!陈子昂这方想起大周末上公司干什么来了,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叹息虽言不由衷,却是绵软悠长,且缀满想入非非和丝丝甜蜜。

    原来,陈子昂新近成立了一家园林艺术公司,名曰“JCZAY”。此名是他数rì冥思苦想的结晶,为此他颇感得意。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其手下慧者甚众,却无人能解。于是好奇问他,他均一笑了之。独一次被季玉逼急,便信口胡诌:十三世纪欧洲理想主义的缩写。季玉信以为真,跑到图书馆穷经据典,却一无所获,回来后大呼上当。他窃笑:你不会把我和你名字的头一个拼音字母好好排一排吗?JCZAY公司其它人事俱全,独陈子昂最为倚重的“设计总监”苦觅无着,位子一直虚悬。不过,他一大早跑到自己空荡荡的公司,可不单是仅仅为了见见设计总监的人选!

    “你对他印象如何?”陈子昂对季玉征询的目光视而不见。

    “感觉怪怪的。”季玉双手反剪背后,低头想了想,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然后耸了一下肩,秀嘴轻撇。

    “这就对了。”陈子昂微微颔首,“搞艺术的,给人感觉就应该这样——像梵高,常人都说他是疯子。”

    “可他后来就是疯了!”

    “那是后来——再说割下自己的耳朵未必就是真疯。”陈子昂抬眼窗外,神情怅然若失,“也许,他是痛苦不被常人理解才这么做的呢。”

    “你......”季玉感到陈子昂的话语和神sè怪怪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捂了嘴傻傻地愣在那里。

    陈子昂站起身来整整T恤,又拉拉裤腿,没有再看季玉——他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他觉得那两汪清泓深不可测,只要再多看一眼,自己的躯体和灵魂随时会被湮灭。他绕过季玉,径直走到自己硕大而考究的办公桌后坐下,对她说:“你五分钟后带他过来,我要和他谈谈。”季玉应了一声,如获大赦,轻盈转身飘了出去。

    望着季玉风姿绰约的身影从自己眼前婆娑而去,陈子昂的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似的。他渴望见到季玉,因为她就像一道绚丽的风景,令他向往、令他仰慕、令他沉醉;而她又害怕见到季玉,因为这道风景是如此的纤尘不染、如此的空明澄净、如此的光怪灵动,以至于容不得他心生丝毫的异念与亵渎。半年多来,这分复杂而矛盾的情感纠结于心,每每令他感到无比痛苦,却又百般无奈。

    “杜若甫,你害我!”

    丽人去兮,香风犹在。陈子昂歪在老板椅上使劲地抽着鼻子,心里恼得大叫。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杜若甫乐颠颠把季玉送来自己公司是不是有些动机不纯,甚至是用心险恶。

    杜若甫是越城《都市晚报》财经版主任,二十六七岁,是陈子昂最好的朋友。而季玉,则正是此君的未婚妻!

    半年前的一天,杜若甫来陈子昂公司。陈子昂见他闷闷不乐,便问所为何事。杜若甫大倒苦水,说他未婚妻又辞职了。陈子昂一听就笑了,“我道什么大事呢,把你愁成这样!你那么多关系,替她再找个单位不就得了。”“哪里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杜若甫只得把未婚妻如何因漂亮在单位不是被男同事sāo扰就是遭女同事嫉妒的事跟陈子昂和盘托出。临了,又说,“毕业才一年,换了四个单位!这怎么让人受得了。”“还有这等事?”陈子昂此前偶尔也曾听杜若甫提起他的未婚妻,只是觉得这事自己不便过于热心,也就没有过多打听。眼下见他愁成这副样子,自己再不闻不问,就显得不够仗义了,便说:“如果你放心的话,就让她来我这里好了。”杜若甫正为此事而来,一听大喜,“怎么会!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能不相信你啊。”

    陈子昂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季玉时的情景。

    那天越城的天气分外寒冷。季玉被杜若甫领着来到总裁室,往他面前怯怯一站,他的眼睛立刻就拉直了——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冰清玉洁、美若天仙的女子!

    只见季玉头戴一顶褐sè棒线小帽,一头青丝如锦缎般慵懒地披在肩上。眉似青烟,目若清泓;巧鼻如凝脂,香腮似玉彻;丹唇轻启,吹气如兰。青sè羊毛衫裹着丰满的身体,外穿一件深蓝sè开襟棒线毛衣;下身穿一条藏青sè呢子长裙,紧身黑sè羊毛裤裹着修长的双腿;脚穿一双深棕sè小皮靴。气质优雅地往那一站,真如空谷幽兰一般。

    难怪她屡屡跳槽!此等人间绝sè,是男人焉有不动心者!红颜未必是祸水,但美得没边也绝非好事。

    陈子昂有点后悔让季玉来自己公司了,可为时已晚。出尔反尔不是他能干的事。他只好硬着头皮先接下季玉这颗定时炸弹再说。于是问季玉:“你学什么专业?”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因为杜若甫早给他说过了。

    “工商行政管理。”季玉细细答道。

    我的妈呀!这貌美如仙也就罢了,声音还这般悦耳动听。陈子昂心中暗暗叫苦:就你这模样、你这声音,自己公司的男人谁见了不心猿意马?谁听了不智昏神迷?还有什么心思工作!还搞管理呢,不添乱就算烧高香了。不管倒还罢了,越管可能越乱。

    偏巧没几天,公司的人事总监因病离职。陈子昂见公司眼下人员齐整而且稳定,人事部闲得厉害,便安排季玉坐了人事总监这个位子。

    到岗那天,陈子昂特意要杜若甫陪着季玉一块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季玉一现公司,立刻引起一阵sāo动,办公区叹声四起。

    陈子昂好不容易让员工们平静下来,指了季玉对大家说:“这是我们新来的人事总监,希望大家以后多多配合她的工作。”又指了指杜若甫说:“这是她先生,在市公安局工作,便衣jǐng察。”说完,拉着季玉和杜若甫就躲进了人事总监办公室。

    事后,杜若甫一脸疑惑对陈子昂说:“我还不是她先生,也不是便衣jǐng察。”陈子昂答得非常干脆,“我知道。我故意这么说的。人民jǐng察的太太,谁还敢有非分之想?”

    让陈子昂感到颇为庆幸的是,季玉并非一般人们眼中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美丽花瓶。她一上班便显出干练本sè。更让陈子昂惊奇的是,季玉一双清眸看人极准,招人从不走眼。这让他至今很是费解。

    另外,不知是陈子昂预jǐng在先,还是季玉这只天鹅实在漂亮得让人不敢企及,公司也并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那种乱糟糟的局面。

    倒是陈子昂自己,rìrì面对季玉这道美丽的风景,心中便免不了漾起阵阵涟漪,却又不敢让它涣成惊天波澜。这份痛苦,天知、地知、他知,但季玉呢——季玉她知道吗?

第二章 面试

    好像一直掐着表似的,五分钟刚到,季玉就领着一个小伙子进了总裁室。

    她先把一摞资料轻轻放在陈子昂面前的桌上,然后又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摆在离桌沿三米左右的地方,示意小伙子坐下后,转身带上门,轻轻走了出去。

    陈子昂的眼神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季玉飘来飘去的身影,直到她从视线里消失,才把眼睛转到小伙子身上。

    难怪季玉对小伙子感觉怪怪的。陈子昂对小伙子的感觉不仅是怪异,如果刚才不是由季玉领着,他还以为是哪个马戏团的小丑误打误撞钻了进来。

    小伙子穿着一件估计自己也分不清是白sè还是灰sè的外贸T恤衫——陈子昂觉得说它是阿拉伯袍子可能更合适些,因为它太长了,几乎罩住了身体的三分之二;一条牛仔裤能看到的部分已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估计用手指一划拉,裤管就会整个掉下来;两只歪七歪八、脏兮兮的瘦脚趿着一双眼看就要四分五裂的拖鞋。尤让陈子昂不堪睹者,小伙子还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与其说是一小撮,不如说是十来根更合适些,因为年轻,那胡子还长得还很不成气候;脑后扎了一条同样不成气候的马尾辫;一副大得有些离谱、红得一塌糊涂的眼镜夸张地架在瘦削的脸上......

    天哪!今天是不是撞鬼了?前面一个美得令人心碎,后面一个又丑得让人心酸!陈子昂何曾见过如此邋遢不羁的应聘者,心里直犯嘀咕。他甚至想,如果让这小子和季玉一块肩并肩走在大街上,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滑稽壮观的景象!他想笑,但礼节告诉他不能笑,便佯装摸了一下脸,顺手捂住想笑的嘴,然后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自荐资料。

    “‘戴援’,等‘待’救援,有点意思!”自知道父亲替他取了一个和古诗人一模一样的名字,陈子昂就对研究别人的名讳感起了兴趣。他再次抬眼端详面前这个“待援”之人。

    只见戴援此刻正拘束不安地坐在那里。一双手时儿握紧、时儿松开,时儿抬起、时儿放下;瘦削的脸上虽然挂满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像是画上去的,而且很不专业;殷切的眼神真诚而急迫,却明显缺乏自信,所以与人对视一触既溃——可不就是一副等待救援的样子!

    陈子昂的心一下子软了。从戴援身上,他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到深圳求职时的身影。原本对来者已了无兴趣的他,便又兴意阑珊起来。

    陈子昂面试有个习惯,不太喜欢看应聘人的自荐资料。他以为,当一个人的自荐资料包装得和名企简介毫无二致的时候,就不值得一看了。

    “你哪里毕业?”陈子昂单刀直入。不过,见戴援太过紧张,他问得很随意。一场于他并抱什么希望的面试,算是正式开始。

    戴援在美院时,除了对自己的导师还高看几眼外,平时根本不把其他老师放在眼里,更别说自己的同学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大一就开始特立独行地蓄起了胡子和辫子。只可惜不知是天生发育不足、还是后天营养不良,他那辫子和胡子一直到大学毕业亦稀稀拉拉如戈壁滩上的秋草。

    为此,他一直感到非常遗憾。尤其当他看到同舍的买买提直到毕业也还只能将孔雀画成公鸡模样、却长有一头如非洲雄狮脖颈长毛般威武的头发、和一脸三天不刮便茂盛如chūn草的胡子时,他不得不感叹这是天妒英才、造化弄人。有时,他真恨不能把买买提的头皮和面皮揭下来移植到自己身上。

    当他带着这种难以弥补的遗憾,雄心万丈地进入社会后,才知道后面还有远甚于对自己辫子和胡子的遗憾等着他:明明是一匹千里马,可别人偏把他当驴使;明明是毕加索看了也汗颜不已的力作,可就有人说他是鬼画桃符......

    于是他痛苦: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于是他跳槽:跳了一次又一次。可等待他的依然是伤心、依然是失望。好在他对自己的才情远比他对自己的辫子和胡子有信心,才不至于崩溃。直到他三年来第六次跳到陈子昂面前。

    本来以往每次面试他都穿得衣冠楚楚。可不知是对这次面试原本就未抱多大希望,还是因为以往碰壁碰得多了变得麻木,抑或是像一味药方吃了无数次、可病情丝毫未见好转的病人突然想换一贴方子试试一样,他故意把自己弄得像乞丐一样就来到了陈子昂的公司。

    可当刚见到接待他的自称姓季的小姐时,戴援便开始后悔了。因为眼前的季小姐是如此的貌美和高雅。在她面前,自己那身如乞丐般的装束让他一下子变成了蛤蟆,而且是一只浑身臭哄哄的癞蛤蟆。他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下去。

    当他进了陈子昂公司,见整个办公区是如此的雅致、温馨而又充满艺术气息时,便一下子爱上了这里——职业的习惯让他对美的事物有一种异乎于常人的亲近感。他觉得这里才是发挥自己超人才情的归属地。

    他感到自己今天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有着如此漂亮员工和优雅办公环境的公司,其老板会是一个对艺术一窍不通、毫无鉴赏水平的人吗?会是一个对员工衣着打扮毫不在意的人吗?自己这身随xìng、邋遢的穿着能让自己留在这里吗?

    因为渴望得到,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变得惶恐。

    当他跟在季玉身后沐浴着香风、亦步亦趋地来到阵子昂办公室时,他的心因为忐忑而剧跳不止,他的腿因为担心而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上了刑场的犯人一样,在等待着法官的最后一次判决。好在此时季玉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否则他都担心微微颤抖的双腿能不能继续支撑他站下去。

    当他看到此刻坐在对面静静打探自己的儒雅男人面带微笑、一团和气,而且年龄也不至于和自己形成代沟时,终于心定了些,但一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这男人终于说话了,而且问题又是如此简单!所以戴援答得飞快:“省美院。”

    “什么专业?”

    “园林设计。”

    “工作几年?”

    “三年。”

    一个问得简单,一个答得迅速。戴援很快平静下来。

    “那你跳过几次槽了?”陈子昂一语直向要害。

    戴援先是一愣,随即便豁然:自己都变跳蚤了,还有什么好害臊的!于是迎了阵子昂锐利的眼光定定道,“六次。”

    半年跳一次槽,够勤的!陈子昂又问,“最长干多长时间,最短干多长时间?”

    “最长七个月零九天,最短十五天。”戴援不假思索。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陈子昂很是好奇。

    “因为每一次跳槽都充满希望,而每一次遭遇都不尽人意。”

    脱口就像诗句,果然有几分才情!陈子昂对戴援的兴趣又增了几分,便道:“那你说说最长是怎么回事,最短又是怎么回事。”

    居然会有人对自己的求职经历感兴趣!戴援一下子来了jīng神,他豁出去了,一时都忘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

    久结于心的失意一旦冲毁封堵的堤坝,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戴援情绪激动地讲讲述着自己在工作中遭遇的种种非难和藐视,尽情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他先是绘声绘sè,继而手舞足蹈,最后竟忍不住站起来“血泪控诉”......

    看来他真是委屈得厉害!阵子昂静静地看着戴援肆意宣泄,脸sè无比同情。他以为戴援此刻的心态最是契合两种人,一是愚不可及者,一是才智超群者。前者是因为不自知,后者则是因为不为人所知。但愿他是后者!

    趁着戴援旁若无人尽情发泄的当会儿,陈子昂破天荒翻开了面前摆着的厚厚一摞资料。里面都是戴援的设计作品。他只看了几眼——凭他在装饰行业多年的积淀,也只需几眼——便断定,季玉又淘到宝贝了!他现在明白了眼前这个邋遢小子为何自感如此的委屈和郁闷:独特的思维和天才的想象力注定他不被现实所容,因为现实为凡人主宰,而在凡人眼里,天才在没有被认知以前,要么被当作蠢才,要么被当作疯子。

    陈子昂像偶尔闲逛的古玩行家无意中发现一件宝贝、而宝贝的主人对此却一无所知那样内心无比的兴奋。他故作漫不经心掩上戴援的自荐资料,尔后点了一根烟——缭缭青烟能模糊他的表情,而又不至于妨碍他观察对方。

    此时他再瞧小辫似鼠尾、胡子像猫须,一身破衣烂衫、宛如神丐再世的戴援时,已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扎眼的感觉。他觉得像戴援这么有才情的人,外表再怎么出格都无可厚非——当然,裸奔除外。他甚至觉得戴援的胡子和小辫能长成如今的规模已然是个奇迹,因为在他看来,戴援激情飞扬的脑细胞早该耗光了供往头部的所有养分!

    释放完心中郁闷,戴援神情异常平和。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陈子昂的发落。他哪里知道,此刻陈子昂对他的印象早已是“粗服乱头,不掩国sè”!

    “抽烟吗?”见戴援静若处子,兴意盎然的陈子昂有心打破沉寂,便扬了扬手里的烟盒。

    “不抽。”

    “要不来一支?”陈子昂心有不甘。

    “不抽。”

    陈子昂脸上不无遗憾,心想你若抽烟的话,才情很可能会发挥得更好一些。

    陈子昂有两大嗜好,一是抽烟,二是喝茶。他一度把自己今天取得的成就归功于此。可惜他不擅饮酒。原本他还想练练的,可自从有一次醉卧在客户的卫生间以后,就再也不练了。

    “搞艺术的大师基本上都抽烟,像鲁迅,像黄永玉......”陈子昂想活跃一下气氛,便和戴援开起了玩笑。

    “你以偏概全,齐白石、徐悲鴻就不抽烟。”

    “所以他们一个只擅画虾,一个只擅画马。”

    说完俩人都笑了起来。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

    戴援一旦放松,立刻恢复了往rì的自负。阵子昂看在眼里,想起他刚才的“血泪控诉”,心里不由一声叹息: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好奇一个如此自负的家伙心里还会装得下谁,便问:“中国你最崇拜谁?”

    “**。”戴援不假思索。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戴援眉头一挑,“他让中国人民重新站起来了呗。”

    这不奇怪,是中国人都崇拜**。陈子昂就常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能赶上和**他老人家一起闹革命。不然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大隐于朝”了,还用得着刚才做白rì梦吗?

    “那你最佩服的人又是谁呢?”陈子昂又问。

    “佩服和崇拜不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一回事。”陈子昂显然对这两个词作过一番研究,说起来专业味十足,“‘佩服’是指你赞赏一个人的某一方面,可以不考虑这个人的信仰、立场或品德,如战场上你可能佩服敌人的枪法很jīng准,jǐng察可能佩服小偷的手法很高明等。‘崇拜’就不一样了,你首先得认可一个人的品德、信仰和立场,然后是对这人的言行和能力高度的赞赏与信任,你甚至可以因此为他赴汤蹈火——这怎么会是一回事呢?”

    戴援转了几下眼珠子,说:“那我佩服蒋公。”

    “哪个蒋公?”陈子昂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和**对着干的呗。”

    “你怎么会佩服他?!”陈子昂大为惊奇。

    “你想啊。”戴援头头是道,“蒋公和**打了一辈子仗,几乎就没赢过。从第一次反围剿开始——后面两次不算,那不是**指挥的——到1951年止,二十多年啦!七千多个rìrì夜夜,基本上每天听到的都是失败的消息。这换了常人早就崩溃了。可他就挺得住,居然一点不气馁,而且每次失败后都能变着法子替自己和手下打气。这没有超人的勇气和毅力谁做得到?临了,好不容易在小岛上找到歇脚的地方,你就安心过rì子得了,可他偏不!也不看看到了什么时候,中国都爆了原子弹、氢弹,还放了卫星。这时连美国佬对中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一无所有,却还每天念念不忘反攻大陆。你说他执拗得多可爱!所以我佩服他。”说完,对陈子昂两手一摊,“你看,我才跳了六次槽,就有点熬不住了。”

    看来这小子不仅才气十足,而且反应还很机敏。陈子昂心里愈喜。一番闲侃之后,他装着很勉强道:“嗯......我看这样吧,如果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来。”

    “什么条件?”戴援喜出望外。

    “第一,你再找两个和你志同道合的人来。”

    陈子昂知道,像戴援这样才气出众的人,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而且也很难同他配合,所以得让他自己找搭子,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才气。

    见戴援连连点头,陈子昂又提了第二个条件,“在你没有挣够五百万之前,不准你第七次跳槽。”

    “五百万?!”戴援的脸sè好像被迫签了卖身契似的,“那得挣到什么时候?我老死在你们公司得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陈子昂微微一笑,“如果你干得出sè的话,我保证你三五年就能挣到。”

    “真的啊?!”

    “我保证。”

    “到时候我能不能单干?”戴援得陇望蜀。

    “当然可以。”陈子昂狡黠一笑,“不过我得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那还不是你当老板,我当伙计!”

    “所以嘛,你先当好伙计再说。”

    “......,那我什么时候上班?”

    “嗯......你找人困难吗?”

    “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什么时候找好人,就什么时候来上班。”

    ......

    戴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写好悲剧结尾的第六次求职之旅,最后竟会以这种充满喜剧sè彩的方式收场。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演了一场戏,戏名曰《小丑、公主与王子》,戏中小丑表现很拙劣,而公主和王子并不嫌弃他......

    即便隔了厚厚的烟幕,戴援的恍惚亦未能逃过陈子昂的眼睛。这种短暂的灵魂出窍过去他曾无数次体验,而最近的一次,便是他第一眼见到季玉的时候,所以并不陌生。人之一生,该有多少爱与恨、喜与悲、成与败于这种恍惚间完成起承转合!陈子昂亦恍惚起来。他关于恍惚的感悟自此又多了一点——原来它还可以传染。

    戴援仍依依不舍牵着梦的裙裾,陈子昂却早已掀掉恍惚的头盖。他想让告诉戴援,梦不仅不会再舍他而去,而且相当有质感。于是从桌屉里拿出一叠钞票走近他,笑道:“去添两件认得清颜sè和没有窟窿的衣服!”

    一见叮叮当当的金钱雨朝自己砸来,戴援慌忙四处躲闪。陈子昂及时揪住他的小辫:“再躲,我立马剪了它!”

    刚见面就洞悉自己爱辫如命,真知己也!戴援接过陈子昂手里的钞票,眼里星星点点。他不再恍惚,却飘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已被幸运之神一脚撩到空中。

第三章 第一次做贼

    为示器重,陈子昂特意开车送戴援回了住处。返回凯瑞大厦时,他看了看大堂的钟表。

    他从不戴表,嫌累赘。所以每每看到圈子里的朋友一天到晚在手腕上做文章,就替他们感到累得慌。曾有一次,行内一个搞土建、黑得像非洲土著居民的家伙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挺着似要分娩的大肚皮跑到他办公室,一进门就撸起袖子敲响破锣:子昂,你看,刚买的,劳力士珍藏版!他一见那黑如焦炭的腕上金灿灿一片,就想起埃及古墓里木乃伊手臂上套着的金器,当即没好气地撂了一句:明天我送你一副金甲,厚实得像太空服,你穿不穿?

    一见是午餐的时间了,陈子昂走进了大堂里侧的西餐厅。刚一坐下,似想起什么,马上站起来匆匆奔向电梯。

    回到公司,里面静悄悄的。他来到人事总监办公室,发现门关着,便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又隔着镂花玻璃朝里探了探,也没见到人影。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季玉走了!而且是没有打招呼就走了。他匆匆忙忙跑上来,原本是想单独请她吃午饭的。

    眼见满怀希望落了空,陈子昂内心无比惆怅。他没jīng打采踱到总裁室门口,一腔郁闷灌到到脚上,砰的一声踹开了虚掩的门。

    “啊!”里面传来一声惊叫。

    是季玉!她没走!季玉独特而美妙的声音即便千万人众里他也能立刻辨别出来。陈子昂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季玉正从盥洗室探头朝外张望,手里还拿着一个茶杯——她在替陈子昂清洗茶具。而这,本该是清洁阿姨干的活。

    “我还以为你走了。”陈子昂轻快走进盥洗室,心仍是砰砰地乱跳,语气却故作稀松平常。

    “你盼我走吗?”季玉专注地洗着茶杯,似问非问轻轻一句,不辨丝毫sè彩,唯动听依旧。

    盼你走,你是我什么人?盼你留,你又是我什么人?如此简单的问话,回答竟是千难万难!

    陈子昂嘴唇蠕动着,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季玉沾满泡沫的双手在水池里轻灵舞动,半晌方幽幽道:“你的手......怎么能干这活。放下吧,明天让阿姨来洗。”责备的语气中饱含怜惜。

    “都快完了。”季玉淡淡道,神情自然得像干家务活一样。

    陈子昂心里不由一动:这要真是在家里该有多好!他帮着季玉三下两下洗好茶具,随便往旁边一堆,如似重负道:“完了!出去吧。”

    “哪里完!”季玉拿起毛巾便擦。陈子昂想让她歇下来,便诓她:“这茶具不能擦,一擦泡茶就不香了。得让它自然晾干。”

    “怎么会!”季玉不信,“我每次都看到阿姨擦的。”

    “你每次?!”陈子昂怔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也不是每次。”见说露了嘴,季玉脸一红,忙遮掩道,“就有几次来你办公室送资料时看到。”

    “我说这茶怎么没有以前那么香了。”陈子昂笑笑,转而安慰季玉,“其实没什么,擦就擦了。”说着从旁边的柜屉里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递过去。

    季玉接过嫣然一笑,开始优雅地擦手。但见她双手:白如葱根,嫩若笋尖;指甲晶莹透亮,十指丰润修长——真是美得令人心悸!

    陈子昂看得呆了!想他身家巨万,频于应酬,接触的香伶名媛何止万千,可如此漂亮的双手,却还头一次见到。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玉手了。此刻它就摊在他眼皮底下!

    陈子昂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玉擦手,嘴角漾起舒心的微笑。想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女孩,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个不是呵手如命的主!可临了倒好,那手伸出来不是肥如萝卜,就是瘦若干柴。现在想想都替她们感到悲哀!倒是人家季玉,徒手干活,了无禁忌,不见丁点护手意识,却仍是冰肌玉质、堆脂凝膏。这真真是,天所赐,不可废;既yù废,亦不能!

    季玉擦完手,把毛巾往陈子昂手里一塞,侧身从他身前飘了出去。一缕青丝滑过脸颊,陈子昂顿觉幽香扑鼻,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

    季玉走到沙发前,拎起她那只虽不名贵却极秀气的手工布包就朝门口走去。陈子昂心里一急,嘴巴也不利索了:“等......等一下!”

    “还有事吗?陈总。”季玉站在门口侧过头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想请你......谈谈工作。”陈子昂辞不及意,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季玉信以为真,走到沙发边坐了。

    “你饿了吧?”陈子昂故作毫不经意。

    季玉眼睛几转,说:“有一点。”

    “那我们边吃边聊,你看好不好?”陈子昂借屋上树。

    季玉先是犹豫,接着便轻轻点头。

    “那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陈子昂面sè欣喜。

    季玉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你下午还有事吗?”陈子昂得寸进尺。

    季玉想了想,说:“没什么大事。”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陈子昂眼神无比热切。

    “去哪?”季玉面sè犹疑。

    “到了就知道了,包你喜欢!”

    “远吗?”

    “不远,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季玉头一撇,不再言语。

    她同意了!陈子昂欣喜若狂,飞快打了一个电话......

    二人收拾完匆匆下楼。陈子昂直奔自己灰sè的宝马,边走便回头:“你喜欢坐前面还是后面?”季玉拉在后面婷婷细步:“前面吧,前面视线好。”

    待及车前,陈子昂替季玉开了车门,又伺候她系好安全带。接着自己钻进驾驶室,刚一坐下,想了想,犹犹豫豫问:“要不要叫杜若甫一块去?”

    “你和他一块去吧!”季玉气咻咻地便解安全带。

    陈子昂慌忙拉住她,接着赶紧发动车子,心里不断骂自己猪。

    车子在市里悠游一通后很快爬上高速。周末,路畅车稀,陈子昂却开得很慢。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季玉的心思就像眼下的路——过去后看得清清楚楚,驶来时瞧得明明白白,偏是低头一片茫然。

    车子徐徐前行,车里暗香弥漫,一片宁静。

    季玉仍是怏怏不快,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陈子昂依旧郁闷非凡:好端端的一件事,却被自己一句唐突之语弄得如此败兴,真是有点大煞风景!而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第一次单独请季玉外出吃饭,坦荡荡的心里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他知道这种感觉源自杜若甫。在他和季玉之间,杜若甫就像一堵隐形的墙:你的心思中规中矩,它就宛若无物;一旦稍有异念,它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而当你守信诺、重情义的时候,它尤其显得不可逾越——偏偏他就是这种人!

    陈子昂一下子变得索然寡味。他想掉头把车开回去,可一路就没见有转弯的道口,他只好顺着道路一脸茫然往前开。

    天是蓝的,地是绿的。可陈子昂的心情呢——灰蒙蒙,湿漉漉,沉甸甸!

    季玉捕捉到了陈子昂心情的微妙变化,更知道此刻他心里和自己一样在想什么。她用怨艾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今天......不提他好吗?”

    “唉......”陈子昂一声长叹绵绵无尽,似眼前望不到头的路。

    真是爱有多深,人有多累!何况爱上不该爱的人!

    季玉有心打破车里的沉寂,强笑对陈子昂说:“我们听歌吧。”

    可听什么呢?陈子昂是个怀旧的人,他车里现在流行的歌碟一张也没有。他对现今的歌坛一无所知,也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当连喝稀饭、上厕所这种rì常琐事都能编成一首歌、并被唱得痛心疾首肝肠寸断的时候,这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歌坛也就失去了关注的价值。所以他从来不听现在的歌,更甭说记住歌坛那些换得比婴儿尿片还勤的所谓歌星的面孔了。曾经一个朋友借他的车用,还回时好心替他买了一大堆当今歌坛红得发紫的歌星的歌碟,他连封皮也没有拆,就一股脑儿扔进了垃圾桶。生命的车轮向前滚滚,他的记忆却似永远止步。他怀念他高中、大学时群星璀璨的歌坛,怀念张国荣、梅艳芳、张雨生,怀念那些个如今健在、却已淡出歌坛、可在他心目中依旧光芒万丈的歌星的名字。

    “喜欢张国荣的歌吗?”阵子昂从车门的夹隔里拿出一张歌碟。

    “哥哥!当然喜欢!”季玉兴奋得叫了起来。

    歌神就是歌神!斯人已逝,但影响rì久弥新。

    陈子昂把歌碟递给季玉,他希望季玉能挑中自己最最喜欢听的那首歌。季玉漂亮的手指在前进键上摁着,当摁到《共同度过》这首歌时停了下来。和他期盼的一模一样!陈子昂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深情而伤感的旋律在车内响起,“......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共去写一生的句子;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阵子昂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季玉亦是如痴如醉。在温馨、浪漫而又略带伤感的方寸间,俩人谁也不再说话。

    浮尘俗世,不是每对男女都有机会经受生死与危难的洗礼;更多的时候,一句话、一首歌、一个眼神,便能将两颗心拉得很近。

    陈子昂把车开得很慢。此刻,他多么希望眼前的路没有尽头,能让自己带着季玉就这样把车慢慢地开下去,直到rì月轮换,直到地老天荒......

第四章 一见如故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驶下高速,转到一条水泥砖铺就的小路。

    小路一公里许,尽头是两座相夹的大山。在小路尽头一侧山前的空地上,一圈三层青砖碧瓦楼房倚山而立。前面是一个面积约二十余亩的小湖,湖面碧水青波,令人陶醉。小湖另一面山上的密林中隐约可见一座木制小楼,小楼不大,但分外jīng巧别致。

    陈子昂将车停在小路尽头的空地上。他钻出车子,走到小湖边,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山峦叠嶂、云淡风清,不由深吸了几口气,由衷赞叹:“真是一个修身养xìng的好地方!”

    季玉也从车里款款出来,看了眼前的景致只是微微颔首,不置一词。见她反应平淡,陈子昂有些失望,不甘问道:“这里不美吗?”

    “还可以——只是比我家差远了。”

    “你家?你家有山吗?”

    “那当然!”季玉得意地哼了一声,信步走到小湖边,半蹲在地上。微露的酥胸白如羊脂,丰润如玉。她优雅而舒缓地拨动着湖水,一时激起阵阵涟漪。

    一旁的陈子昂目睹此景,心中漾起的波澜随着她拨动的湖水一并激荡开去......

    二人沿着湖边青石小路蜿蜒前行,快到对面山前时,陈子昂拨了一个电话。

    立刻,半山腰木楼内奔出一男一女。男的见陈子昂已到山前,更是一路快步奔下山来。待到跟前,张臂就是一个熊抱,嘴里责怪道:“怎么才到!”又见他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不知如何称呼,便问:“是你女朋友吧?”

    陈子昂看了季玉一眼。见她低眉浅笑、一脸羞涩,心里顿如chūn风拂过。便对男子介绍道:“西施的妹妹——季玉。”

    “西施的美我没有见过,就不知她是否配做季小姐的姐姐。”男子冲季玉开起玩笑。

    季玉窘极,轻轻扯了扯陈子昂的T恤。

    陈子昂心里一荡,指了男子对季玉笑道,“我大学校友,王慕维。”说完,怕她不清楚,又补道,“羡慕的‘慕’,思维的‘维’。”

    原来是因为仰慕王维,才来这里寄情山水!季玉羞涩地扫了王慕维几眼。她觉得眼前这个身宽体胖、憨态可掬的家伙,身上倒还真有一点富贵宰相的雍容气度。

    王慕维和阵子昂在前面有说有笑。季玉在后面慢慢跟着,一边还好奇地四下张望。

    三人沿着羊肠小道拾级而上。刚走完最后一个石阶,一个身材丰满、面目俊俏的年轻女子迎将上来。一见陈子昂就笑开了:“总算见你带了一个人来。”待走到近前,还未等陈子昂开口,便拉了季玉的手自我介绍,“我叫苏二妹,以后你就叫我二姐好了。”

    苏二妹也当季玉是陈子昂的女朋友。这也难怪,她和王慕维来这里办林场五年,陈子昂不知来了多少次,可从来都是一个人来。她知道,如果不是特别心仪的女孩子,他是决计不会带到这里来的。

    “饭还没开始吃呢,倒先认了两个姐姐。”陈子昂和王慕维相视一笑。

    苏二妹不明就里,踮脚冲山下一通乱瞅,却不见再有人影,便把头扭向王慕维。王慕维忙替她介绍了季玉,又把自己刚刚打趣季玉的话说了一遍。

    苏二妹听了大笑。又拉着季玉的双手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不已,“和季妹妹一比,我都变老母鸡了。真要能做她的姐姐,还不知要修多少辈子的福分!”

    几个人正说得起劲,一个厨师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木楼走了出来,对王慕维说:“王总,饭好了。要不你们边吃边聊?”

    苏二妹一拍大腿,自责道:“光顾着说话,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忙拉了季玉朝一楼的堂屋走去,嘴里关切殷殷,“你饿了吧?我都听到你肚皮咕咕叫了。”

    四个人围了桌子。苏二妹用筷子指着一干盘钵向季玉说开了:什么红烧野猪肉、焦烤野兔、焦烤蛇段、爆炒野牛蛙、清炖野山鸡,什么清蒸鳝段、葱油鲈鱼、醉河虾、醉螃蟹,还有什么野山菇、野木耳、野芹菜......

    这虽不是什么名贵菜品,但因取之天然,在大都市已经很难吃到,更别说能一桌子凑齐了。苏二妹和王慕维夫妻俩与陈子昂交情匪浅,为这顿饭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瞅着满满一大着菜摆在面前,虽不如豪华饭店那样jīng细讲究,倒也野趣盎然、秀sè可餐。季玉禁不住了两下咽口水——她还真是饿坏了!

    未等季玉拿起筷子,苏二妹已将她的碗夹得满满的,弄得季玉一时都不知从哪里下嘴......

    四人都不擅饮酒,加上饿得厉害,所以一顿饭吃得甚是快捷瓷实。

    饭后,陈子昂和王慕维走到外面聊林场的事情去了。这边,苏二妹逮住季玉就数落起陈子昂来,“子昂这人哪,就是一个闷头。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追过他,就没见他对一个动过心。我原以为他这辈子要光棍到底呢,没想到这次就带你来了。可见这感情的事,确实要讲缘分。就像我和王慕维,刚一到学生会,就对上眼了。第三天就一起看电影,第四天逛公园就......”说到这里,似觉初次见面就跟季玉说自己的情事有些不妥,便刹住了话头。

    “就怎么了——往下说啊,怎么不说了?”一顿饭下来,季玉对苏二妹倍生好感,此际见她话说到关键口歇了,忍不住连连催促。

    “还能怎么——咬嘴呗。”苏二妹脸一红,接着道,“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第二天就不对劲了。早上起来,嘴唇和嗓子生痛,摸出枕头下的镜子一看,我的妈呀!两片嘴唇肿得像火腿肠似的。赶紧缩进蚊帐里,直到室友走光了,才下床洗脸刷牙,戴了口罩才敢去上课。大热天的,搞得满教室的人看我像看怪物似的。”

    “怎么会弄成这样?”季玉惊奇问。

    “第一次,没有经验,被他咬了。我也奇怪,当时怎么就一点也没感到痛。”苏二妹说此番话时一脸向往的神sè。接着又拉了季玉的手,朝门外努努嘴,低声问道:“你和他怎么样?”

    季玉的脸一下红了,本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我们手都没碰过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苏二妹惊得两只眼睛像剥了壳的鹌鹑蛋,本来还想问一问,见季玉神情忧郁,便不再言语。

    接着,二人开始东扯西拉。季玉对林场一切都分外好奇,缠住苏二妹问得没完没了。苏二妹咋一见季玉,亦觉自己和她三生有缘;兼之常年闷在山上,舌头闲得都快生苔藓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心仪的倾诉对象,焉能不一吐为快!

    一时间,二人抵膝触首,叽叽喳喳,不时娇笑盈耳,似一对兴奋的喜鹊。

    相聊正酣,陈子昂悠哉游哉踱了进来,苏二妹冲他猛一挥手,笑道,“滚一边去!”

    季玉和苏二妹勾肩搭背,热乎得姐妹似的,这正是陈子昂所希望见到的。他心里一阵欣慰,微一迟疑后,冲二人笑笑,转身yù走。

    “你有事!”

    季玉唤住陈子昂,指头点着他笑。虽说来陈子昂公司才短短半年,且此前除了必要的公事,和他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可细心的观察和辛勤的留意还是结出了丰硕的成果——她对陈子昂每一个细微动作或表情所潜藏的含义了如指掌。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子昂淡淡一笑。

    “你开手机了!”季玉故意唬起了脸。

    临行前,为免打搅,她和陈子昂约好都关了手机,回越城前谁也不许开。

    “开了一下,看有没有留言——已经关了。”陈子昂神情局促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现在总算有了一个能拿住你的人。”苏二妹不由指了陈子昂的鼻子吱吱猛笑。

    季玉大羞,臂肘连搡苏二妹。随即又好奇问陈子昂:“谁留言了?”

    “孟皓然。”陈子昂笑道。

    孟皓然是越城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和杜若甫是莫逆,俩人年纪也差不多。后认识了陈子昂,三人现在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孟皓然在电视台搞了一个《盯住你不放》的栏目,成天揭一些名人**和商界黑幕,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备受台长赏识。此君在越城颇有一些名人效应,所以出门总遮遮掩掩。来陈子昂公司亦如此,每次偷偷摸摸不说,还口罩加墨镜,搞得做贼似的。

    “他现在那么忙,还有闲心找你?”季玉捂嘴窃笑。

    一听季玉话里有话,陈子昂不由好奇,“怎么,你们很熟?”

    “岂止!”季玉哼道,“他现在天天缠着我。”

    “他缠你干什么?”

    一惊之下,陈子昂仪态尽失。本来杜若甫这道隐形的墙就够他难受的了,若此时孟皓然再掺合进来,他除了弃甲而逃,似无别的选择。

    我就知道你会歪想!季玉看在眼里,感到分外好笑。本想再戏他一戏,见苏二妹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便忍住了。于是剜了陈子昂一眼,“告诉你吧,他现在正追我的室友。”

    “你这丫头,说话掐头去尾,看把他吓的!”苏二妹捏了捏季玉的脸蛋,接着连拍自己的胸口,“我也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放下心来后,陈子昂好奇丛生,问季玉:“那他干嘛缠你?”

    季玉刚yù张嘴,却被苏二妹抢了先:“为他出谋划策啊!”接着狠狠瞪了陈子昂一眼,“你真是个傻瓜!”说罢又拉了季玉的手,问,“我说的对不对?”

    季玉连连点头。问陈子昂:“孟皓然找你有要紧事吗?”

    “他找我能有什么屁事!”陈子昂嘴里支应着,心里骂开了:好你个孟皓然,整天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光棍到底,竟是暗渡陈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难说!”季玉笑着把手一伸,“手机呢?拿我看看。”

    陈子昂从裤兜掏出手机递给季玉。季玉开了一看,顿时笑晕。短信曰:“维鹊有巢,君必爱之。见信即回,速切!”遂问道:“你回过电话了?”

    “没有。所以进来问问你。”陈子昂柔声道。

    季玉心里大为受用,低眉道:“还是回一个吧。”说着把手机递给陈子昂。

    陈子昂接通孟皓然的电话没几秒便挂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莫名的兴奋,像狮子嗅到熟悉猎物气味似的。季玉见了倍觉好笑,问孟皓然说什么了。

    “神秘兮兮的,只说是好事。”陈子昂拧紧眉毛,“说一个小时内必须见到我。”

    季玉款款起身,怏怏道:“那我们走吧。”

    苏二妹一听季玉要走,哪里肯依!一把拉住她,一边急声唤王慕维,一边指了陈子昂的鼻子大嚷:“什么屁好事!还有比眼前的事更好吗?!要走你走,季玉必须留在这里。”嚷完,似不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数落起来。

    陈子昂笑嘻嘻地瞅着苏二妹,还时不时瞟瞟季玉,竟是一点也不生气。

    这时,王慕维闻声疾走进来。苏二妹立即调转枪口:“你都死哪里去了?”

    “我在准备晚饭呢!”王慕维满脸堆笑。

    “你有病啊!”苏二妹踮起脚尖,一把扯住王慕维的耳朵,“午饭还在嗓子眼,你瞎忙什么?”

    王慕维吃痛,一时眼歪嘴邪,“晚上我想在湖边烧烤,再来个篝火Party,所以得早点准备。”

    苏二妹松手,没好气道:“人都要走了,晚上你就搂着蚊子跳舞吧。”

    王慕维忙问怎么回事,苏二妹气哼哼冲陈子昂一努嘴:“你问他!”

    陈子昂似万般委屈,“我没说要走。”

    “那我和季玉聊得正开心,你跑进来干什么?”苏二妹恼道。

    “就想请示一下。”陈子昂深深地看了季玉一眼。

    “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苏二妹一把将季玉揽到自己身后,对陈子昂道,“你的领导不同意!”说罢,气咻咻连推带搡,将陈子昂和王慕维赶出屋外。

    苏二妹忿忿然刚一落座,季玉就拉住她急道:“二姐,我看,你还是让我们回去吧。”

    这么替他着想,有戏!苏二妹心里大喜。起身唤来陈子昂,板脸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这样吧,你现在马上回越城去会那个叫什么‘盯住你不放’的家伙,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陈子昂忙侧脸季玉,似问,你以为呢?

    季玉犹豫了一下,低眉吞吞吐吐:“我......我没带衣服。”

    “这是什么问题!”苏二妹一听大笑,“我这里衣服有的是,正愁穿不过来呢!”复盯了季玉左看右看,点头道,“嗯,除了个别地方,都差不多,应该能穿。”

    季玉不再言语。当着陈子昂的面,她被苏二妹盯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她说的个别地方是指哪。

    她愿意小憩一宿!陈子昂大喜过望,阔步出屋,飞一般直奔山下。

    季玉醒过神来,慌忙追出屋外,像丢了魂似的。却见陈子昂早已没影。一急之下,也顾不得他人在场,立在崖边撮嘴便冲山下大喊:“路上小心点!......”

    哎呀我的妈呀!一旁的王慕维闻声耳朵立马就酥了,心里直犯嘀咕:我这两座林子里鸟儿也不少,怎么就不见有一只叫得这般悦耳?

第五章 奇货待居

    陈子昂火急火燎赶回越城自己公司所在地——凯瑞大厦时,已近下午三点。

    刚停好车,就见孟皓然的红sè广本已在门口。他的车太好认了,屁股后面粘满动物卡通,前面挡风玻璃前则竖了块越城电视台《盯住你不放》的牌子。此前,陈子昂还一直纳闷,一个心智很成熟的大男人,怎么车屁股贴满这些童心味十足的玩意。现在他总算闹明白了,那定是季玉室友的杰作。

    刚进大堂,孟皓然架着墨镜从一侧的咖啡吧迎了上来。想是他虽然喝着咖啡,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不然为何陈子昂刚一进门就被他看到。

    二人勾肩搭背乘电梯进了公司。刚一落座,陈子昂劈头就是一句:“好你个家伙,竟敢瞒我!”

    “我也是刚知道。”孟皓然大呼冤枉。他还以为陈子昂指短信所言之事。

    “我不是指这个!”陈子昂粗声道。

    孟皓然一脸不解,“哪你指什么?”

    陈子昂不愿此刻扯到季玉,便虚晃一枪,“你早升了部主任,怎么不告诉我?”

    “哎哟!”孟皓然笑得下巴都要掉了,“管三五个人,那也叫官?!”

    “杜若甫一升部主任,第一个就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他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你?”

    “他亲口跟我说的。”

    “你顶多算第二个。”孟皓然笑道,“第一个,他现在正苦觅无着。”

    “他找谁?”陈子昂心头一紧,却故作漫不经心。

    “你明知故问。”孟皓然一脸嘻哈,眼睛在陈子昂身上游离不定。

    “你怎么知道他在找她?”陈子昂心里发慌,脸sè却显得很镇定。

    “刚给我打了电话,还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

    “季玉现在是你的手下,他当然是想问问季玉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季玉在哪里!”话一出口,便觉心里堵得慌,陈子昂不由点烟猛抽了几口。

    “知道了也不要告诉他。”孟皓然语气灿烂。

    “为什么?”陈子昂手一颤,烟都掉了。

    孟皓然替他捡起来,嘴里如偈似呓冒了一句:“心有灵犀,自识芳径;所爱非己,任凭鸟飞。”

    “你该剃了这头发。”陈子昂听了心头莫名感到一丝慰藉,指着孟皓然的脑袋笑了。

    “那我今生只求超度一人。”

    “谁?”

    “当然是陈哥你啦。”孟皓然语调拖沓,意味深长。

    陈子昂心里一怔,一时缄默无语。愣了半晌,方拍拍孟皓然的膝盖,淡淡道:“谈正事吧——匆匆忙忙、神神秘秘叫我来,到底何事?”

    “是这样——”孟皓然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接着说道,“玉皇山庄你知道吧?”

    玉皇山庄是时下国内屈指可数的超级豪华别墅庄园,在省内更是独一无二。该庄园是省内房产大鳄金鼎集团最经典、最得意的扛鼎之作,座落于老越城人称之为“神山”的玉皇山北麓,离全国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天湖仅一步之遥。这里寸土寸金,也不知道金鼎集团当初是怎么拿到这块地皮的。要知道,在天湖搞商业开发是要经国务院批准的。可见他们的能量有多大!

    正因为如此,金鼎集团对这块来之不易的宝地可谓上心,从规划到设计,到土建,到装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建成后的玉皇山庄,如今不仅成为金鼎集团打遍四海而皆灵的白金名片,更是越城一道不可多得的绚丽风景。

    为此,市旅游局一度甚至yù将其辟为越城“新十景”之首,适度开放以供游人观览。却遭到住户们的一致反对,理由很简单,却掷地有声:想把这里变成动物园,门都没有!

    记得玉皇山庄还是一张画饼的时候,全省就已经闹得轰轰烈烈,越城尤是万众瞩目。至于省内那些多如过江之鲫的超级富豪,就更甭说了,就差亲自在工地的围墙外打地铺rì夜不停地候着,生怕误了开盘之rì,到时未能抢上一套。

    这也难怪,越城虽说是省城,却地小人众;兼之经济发达,更是豪富云集。众阔佬yù在城内觅一称心住处也并非易事,而要结庐于天湖这种风景名胜之地,那更是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金钱是万能的,但有时候金钱却又万万不能。譬如说,你想在天湖边买一块地皮造豪宅。

    陈子昂是最早知道玉皇山北麓要建豪宅庄园的富人之一,因为他旗下的嘉信置业公司干的就是倒腾房产。当消息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跑到玉皇山北麓看了一下。一见还是白地一块,笑得牙都酸了:看你们这帮家伙,好像每天守着成吨钞票露宿街头似的。这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一个个就猴急成这个样子!心里压根儿没有把它当回事。

    也许是因为玉皇山庄离开盘时间的确还早,也许是因为饱汉——陈子昂在市中心已有豪宅——不知饿汉、尤其是富甲亿万的饿汉心中那份痛苦的缘故,一向jīng明且善于拿捏时机的陈子昂这次失算了。待他见玉皇山庄离开盘只剩几月再去时,别人早把玉皇山庄门口的狗尾巴草都抢光了。为此,他气得跑到五百里外的乡村野岭钻了两晚茅棚,算是对自己一时大意的惩戒。

    “你该问越城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才对!”见孟皓然提及自己曾为之钻过草棚的玉皇山庄,陈子昂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我这脑子,想是被可乐灌了!”孟皓然话一出口也觉问得业余。陈子昂也算是越城的jīng英人物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号称“越城jīng英俱乐部”的玉皇山庄,何况他还有一个置业公司就是干这行的。

    “你该不会跟我说玉皇山庄还有别墅没卖完吧?”陈子昂揶揄道。

    “你知道了?”孟皓然脸sè大变,还以为陈子昂知道了别墅之事。

    听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好像玉皇山庄还真有别墅没有卖完!陈子昂一下子来了jīng神,“我知道个屁啊我!别买关子了,快说!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孟皓然松了一口气。便把刚才去姨夫那里闲聊、并探知玉皇山庄还剩一套别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陈子昂大为惊讶,“这么说,金鼎越城公司的老总是你姨夫?”

    “如假包换!”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陈子昂大倒苦水。

    孟皓然听罢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当时你想在玉皇山庄买别墅!再说你又没有问过我。”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也不迟!陈子昂微微顿了顿,问,“不是早就卖完了吗?怎么现在还剩一套?”

    “哦,是这样——”孟皓然总算喝完可乐,手又伸向茶几上的香烟。陈子昂给他推了推。孟皓然点上一支,慢悠悠说,“你还记得去年郦城折进去的马高官吧?”

    “当然知道。”

    马高官的英雄事迹坊间早有传闻,陈子昂焉能不知!据说其和家人、亲戚及手下一干无名英雄的光辉业绩挖掘出来,案宗堆了数米之高。为此,把省检院具体经办此案的高级检察官们累得是肠梗塞、胃溃疡瘫倒一大片。听说,有两位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这别墅,就是他让儿子买了准备退休后到越城养老住的。”孟皓然道。

    “那应该拍卖才对啊?”陈子昂一脸疑惑。

    孟皓然解释,“所幸他儿子才交了几十万定金。法院把这别墅封了一年多,月前才解了封。”

    “都一个多月了,这别墅还能熬到现在?”想起玉皇山庄开盘前抢破头的情景,陈子昂感到异常惊讶。

    “这你就不懂了。”孟皓然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侃侃而谈,“这别墅之所以至今还未能出手,有四个原因:第一,想买的不知道。这别墅解封才一个多月,消息传播的速度和渠道都有限,知道的人不多。就像你,还有公司专门干这行呢,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一般人怎么会知道。

    第二,卖别墅的无所谓。金鼎集团有的是钱,压根儿不缺这几千万,所以没有主动推销,更犯不着为一栋别墅去做广告。再说了,你没见现在房子一天一个价往上涨啊,我估计他们巴不得卖不掉呢。听我姨夫说,他们至今还后悔当初玉皇山庄卖得太早。要是捂一捂,现在少说也要多赚十几亿。”

    陈子昂微微颔首:孟皓然说得一点没错!越城这两年的房价涨幅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自己的嘉信置业搞的就是房产交易,再清楚不过了。

    孟皓然接着说:“第三,一般的人买不起。几千万一下子拿出来,资产不过亿怎么行?普通百姓就更别提了。所以短时间买家终归有限。

    第四,知道的贪官不敢买。你想,姓马的案子闹得有多大?这别墅在省公检法都是挂了号的,谁买,就等于把自己变成秃子头上的虱子——买了别墅,就等于卖了自己。谁愿意去找死!”

    “这第五嘛——”孟皓然停下来问陈子昂,“你有没有给当官的送过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陈子昂说,“不过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而且我的鞋湿得也不厉害。”

    “这不就结了!”

    见陈子昂避而不提“行贿”二字,孟皓然知道他也有点忌讳,便说,“但凡生意做得上一定层次的,有几个没有主动或被动将鞋弄湿过?这房子在局子里走过一遭,豪富们一般都会犯忌讳,不愿意买;至少眼下不愿意买。你想,谁愿意每天呆在里面触景伤情!”说道这里,慨然作结,“综上所述,所以......”

    “所以这房子就熬到现在还没有卖掉。”陈子昂笑道,“你就不怕我每天触景伤情?”

    “你买了又不一定自己住。”孟浩然笑道,“你可以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啊。这房子再过两年价格翻一番也说不定。再说,住又何妨,你现在又不湿鞋了。”

    “不过,我倒真是想住一住。”陈子昂轻轻叹口气,“你知道,我家周边现在到处都是工地,每天吵得夜不能寐。”

    “心静,雷霆不能撼其眠。”孟皓然连声怪笑,一把将陈子昂从沙发上拖起来。

    “干嘛?”陈子昂叫道。

    “你不想看看那别墅吗?”......

第六章 首富的趣闻

    俩人匆匆忙忙赶到玉皇山庄,孟皓然领着陈子昂沿曲折石径七弯八拐一阵紧走。刚睹玉皇山,便遥指山下高坡处一青砖碧瓦小楼道:“就这栋。”

    “我上次来没见这里盖楼啊。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自上次买别墅失算后,为免心里添堵,陈子昂每次开车都绕开玉皇山庄。现在突然发现原来绿sè苍莽的山前多了一栋小楼,不禁大为讶异。

    “原来是没有规划,这是后来加的。”

    “好端端的山被挖掉一块,真是可惜。他们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怪可惜的。”孟皓然笑道,“不过你就是借他一千个胆,金鼎也不敢挖山盖楼。”

    “这不就盖了?!”

    “这楼是盖了,可这山不是挖的。”孟浩然微微一笑。

    “不是挖的还是自己垮的不成?”陈子昂白了孟皓然一眼。

    “你说对了!这山还真是自己垮的。”孟皓然又是玄妙一笑。

    “这山都多长时间了!早不垮晚不垮,偏偏这个时候垮?”陈子昂惊道。

    “你又说到点子上了!这山垮得就是有点邪乎。”孟皓然愈发气神秘兮兮。

    陈子昂被一句一句赶得好不耐烦,恶声道:“别卖关子了!故弄玄虚搞得风水先生似的——痛快点!”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孟皓然忙道,“是这样,按规划,这山前的十几亩空地原本是块休闲绿地。可眼看着这山庄快要建好的时候,我姨夫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老板来了......”

    “这还用做梦吗?”陈子昂嗤道,“老板视察在建项目再正常不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孟皓然一通大笑,随即问陈子昂,“金鼎的老板你知道吧?”

    “一省首富谁不知道,你当我白痴啊?”陈子昂翻了白眼道,“听说孙悟满这人很怪异。”

    “嗯,你又说对了。”孟皓然忍不住赞许地拍了一下陈子昂的肩膀,接着道,“这人还不是一般的怪异。这其他的怪异之处我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只说与这有关的——这孙悟满原来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一个项目不彻底完工,他从不进工地。可这次也不知道他脑袋哪根筋绊牢了,玉皇山庄刚结顶,绿化工程还没开始,他突然事先一点招呼不打就冒了出来,而且是一个人,大有微服私访的味道。这与他以前每次外出恨不得将清洁工也带上的作派大相径庭。所以我姨夫一见到他就怔住了。”

    “这人果真不是一般的怪异。”陈子昂惊讶道,“那他对工程放心?”

    “这还用你替他担心!他招绝着呢:每个工程彻底完工后,他会带一二十个聘请的专业人士来,而且每次很多面孔不一样。这些人来了就干一件事,他们会像防暴犬一样嗅遍工程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然后现场对工程质量各自记名打分。如果统计出来质量总分低于八十分,对不起,项目经理立刻走人;如果质量分在八十分至九十分之间,项目部按工程总造价的千分之一提奖金,多一分加零点一个点;九十分至一百分之间则按千分之二提奖金。你想想,这样的奖罚措施,谁敢拿质量问题开玩笑?”

    “他就不怕项目经理和打分的人串通起来?”

    “所以他经常换面孔,而且还要记名打分。再说,打分也是有奖罚的。”

    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打分还怎么奖罚?!”

    孟皓然细道所以,“总分出来后,凡打分的人,与总分越接近则奖金越高,听说数目还不菲。和总分比较,打分最高的和最低的则不再录用。”

    “那打分的人如果相互串通呢?”

    “打分的表格有上百个细项,而且全程有人监督,你怎么串?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别人表面上答应和你串通,而背后不会yīn你?”

    “这到也是。”陈子昂听了连连点头,戏道,“也就亏孙悟满能想出这种办法。难怪他顾不上去工地,敢情整天忙着寻找打分的人呢。”

    “刚才说开了,现在再说回来。”孟皓然接着娓娓道来,“这孙悟满前脚刚踏进玉皇山庄,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你说怪不怪?

    这孙悟满自打二十岁那年因淋雨大病一场捡回一条命后,就落下了天yīn躲三分的毛病。但凡下雨,哪怕是天要塌下来,他也是不出门的。据说他老丈人去世时,他刚好在离丈人家仅一里多路的一个朋友家谈事。就因为天下雨,而且是毛毛雨,他硬是没去奔丧。这毛毛雨一下就是三天,他也就在朋友家里呆了三天。直到第四天雨停了,他才火急火燎地赶到老丈人家。等待他的自然是老丈母娘的一顿臭骂,老婆还差一点为此同他离了婚。

    可这次到玉皇山庄后,面对瓢泼大雨,他不仅不躲,反而兴致勃发地要我姨夫和他一起冒雨观山景。你说邪乎不邪乎?

    这还没完哩,俩人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从山上下来,孙悟满见山脚溪水潺潺,觉得白白流掉实在太可惜,就突发奇想想把山前的那块绿化用的空地挖成一个小湖。这样,一来可以蓄住溪水,二来也令山庄景致更加宜人。

    于是说干就干,也没打更改规划报告,第二天孙悟满就自作主张调来挖土机挖了起来。待挖到离山脚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挖机司机发现挖不动了,就下来看,原来是一块形状像瓜子一样的大石头卧在那里。便问在一旁指挥的孙悟满要不要把石头挖了。孙悟满跑来对石头踢了一脚说,留着干什么?——挖!

    这一挖不打紧,可怪事立刻就来了。挖铲刚带动一下石头,只见山腰倒了两棵树;再带动一下,又倒了几棵树;等到挖机一加力将石头翻过来,只见半面山坡‘哗’的一下就塌了下来。吓得孙悟满和司机连滚带爬一口气狂奔了百余米才敢停下来。

    这一下祸闯大了!你想想,擅改规划、挖地造湖,而且挖塌一大片山,这还了得!

    马上,市里知道了;接着,省里知道了。一通严厉斥责后,勒令金鼎集团立即将垮塌的山体和挖陷的地面恢复原状。

    这下可苦了孙悟满,地面恢复倒还容易,把土填回去就得了;可垮塌的山体要想恢复原状谈何容易。孙悟满亲自指挥施工队,又是填土方,又是堆石头,又是灌水泥......各种办法使尽,就是不管用:你今天刚恢复一点,第二天早上一看又垮了——屡试不爽!

    起初市里省里不信,就派人盯着孙悟满的手下弄了几次,见确实如此,也就没再让孙悟满劳命伤财、强行恢复。孙悟满这才逃过一劫。不然照此下去,他即便把金鼎集团搭进去,也未必能把这山体恢复过来。

    不过罚款是免不了的,省市两级同时开罚单,结果,孙悟满一时心血来cháo,让金鼎集团白白丢了两千五百多万。

    这还是小事,反正金鼎集团有的是钱,两千五百万相较它近千亿的资产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孙悟满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真正让孙悟满痛苦万分的是他那只踹过石头的脚。这脚当时还没什么,可第二天早上就不对了,只见它肿得像象蹄似的!

    这下可急坏了孙悟满。他遍访名医,什么中医西医江湖郎中全看过,都摇头;四处求药方,什么中药西药土方偏方,只要找得到的,全试过,不管用。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用一百一十岁以上老人的大便敷敷也许管用。

    于是他派人全国拉网式寻找,最后总算是在湘西一个山旮旯里找到了符合标准的老人,然后花了二十万买了一泡大便回来。结果一敷,呵!还真管用!这肿第二天就消了。

    可还没等孙悟满脸上的笑容褪去,这更大的麻烦又来了。原来,这脚肿是消了,可不能穿鞋,丝袜也不行,反正脚上不能套东西。一套上东西脚就痛,而且是钻心的痛!

    于是孙悟满又像替脚消肿一样什么法子都使尽,却就是不管用。情急之下,他又想起百岁老人的大便,便又差人去买。

    老人的家人见来人求便心切,就涨了价,要三十万一泡。还说见你是回头客,五折优惠,不然要六十万一泡。

    去的人不敢做主,就打电话请示,被孙悟满臭骂了一顿:三百万一泡也要买回来!挂电话之前又交待别忘了带一泡小便回来。去的人便又花五万买了一泡小便。

    孙悟满满怀希望敷上花三十五万买回来的偏方,却一点效果也没有。那脚还是老帖一方,穿鞋就钻心地痛。没办法,他现在只好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溜溜的。到哪儿都这样。据说,年初去běi jīng领玉皇山庄的鲁班奖时,也是一只脚穿着铮光瓦亮的皮鞋,另一只脚光溜溜的。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孙悟满为了避免腿下一白一黑太惹人眼目,特地将光脚丫也刷了黑鞋油。”

    真是天方夜谭!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怪诞之事!听罢孟皓然绘声绘sè一席讲述,陈子昂笑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拉了他朝山脚的别墅走去。可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便问:“你不会是给我讲故事吧?”

    孟皓然冲陈子昂诡异一笑,“看完别墅去我姨夫那里,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怎么讲?”

    “因为他现在也是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溜溜的。”

    陈子昂惊愕不已,“怎么,这脚痛还传染了?”

    “哪里!和领导保持一致呗。”孟皓然嘴角轻撇。见陈子昂不信,又说,“不光他,现在金鼎集团上下近万人,不论男女,上班时全这样——一脚穿鞋,一脚光着。”

    “孙悟满的要求?”

    “当然不是!”孟皓然解释道,“起初是他身边的人怕正常穿鞋走路老板见了心里难受,就学他,也可以顺带表一下忠心。慢慢就传开了,最后整个集团都这样了。”

    “孙悟满没有制止吗?”

    “起先他说了几次。可善于察言观sè的手下发现老板嘴里虽然制止,心里却是喜欢,就没将鞋子再穿回去——现在更不会了。”

    “为什么?”

    “我估计孙悟满现在已经把光脚当成了考察员工是否忠心的一种标志,谁还敢穿回去!说不定以后他们招聘人才时,第一句问话就是‘你能做到上班时光一只脚吗?’”

    简直太荒唐了!陈子昂笑得就差揪掉一撮头发,“那冬天怎么办?”

    孟皓然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全部猫在办公室,实在太冷就集体放假。”

    “这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企业奇观!”陈子昂感到匪夷所思。

    “也未必!”孟皓然嘴一撇,“听说金鼎总部所在地青城,现在有些公司连一只鞋也不穿,全赤脚大仙。”

    “为什么?”陈子昂大惑。

    孟皓然哼道:“向名企学习呗。”

    “???!!!.....”

第七章 藏龙卧虎

    俩人径直来到山脚。

    陈子昂望着五十米开外坡上的别墅对孟皓然道:“说说,这别墅是怎么盖起来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孟皓然道,“我问过姨夫,他说反正不是违章建筑,你问那么多干嘛,我也就没好意思多问。”

    陈子昂哦了一声,“这倒也是。我看他给你讲得够多的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细!”见孟皓然一直东张西望,感到很奇怪,便问,“你在找什么?”

    “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

    陈子昂一脸不以为然,“你还真当回事!”

    “看我姨夫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孟皓然脸上若有所思,眼睛还不忘四处逡巡。

    陈子昂嗤道,“没想到你整天埋在高科技玩意堆里,居然还信这些!”

    孟皓然脸sè虔诚,“不是我要信,是有时候自然力量的神奇不由得你不信。”

    陈子昂倍感好笑,“我看你也别搞什么《盯住你不放》了,干脆弄个《不由你不信》得了。”

    “呃——好主意!”孟皓然猛地一拍陈子昂肩膀,喜形于sè,“前几天我们台长还要大家再推出个什么好看的栏目呢。我看你这主意好!‘不由你不信’——专门介绍一些目前人类科技水平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收视率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你们台真要弄了这个节目,可别忘了付给我冠名费。”陈子昂仰头大笑,拖了孟皓然朝别墅走去.....

    检视完别墅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旮旮旯旯,陈子昂信步来到楼顶阳台。极目远眺,但见苍山如海,碧水连天。千米绿带之外点缀的,正是越城为之骄傲、且自古以来不知倾倒多少文人sāo客的——天湖!此际太阳西斜,暮霭笼罩下,它尤显烟雨清奇。

    “真乃神仙之所也!”陈子昂顿感心旷神怡,不由脱口赞叹。

    “若我是孙悟满,打死也不卖这别墅!”随后跟来的孟皓然,见了眼前的美景亦遐思远逸,惊羡不已。

    陈子昂嘴角挑起一丝调侃的微笑,“人家早已晋升为财神,所到之处人人敬而供之,何处不是仙境!自然不会把这宵小之所放在眼里。”

    “意由智出,感随情生。他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即便被人尊为财神,也难脱草莽之气,哪会有你我这样的感怀!”孟皓然一向自命不凡,此刻登高望远,尤觉轻飘,对陈子昂的话大不以为然。

    陈子昂见他一脸的壮怀激烈,不觉倍感好笑。却也懒得闲扯,只是痴痴望了山下那一溜错落有致、迤逦西去的别墅群落静静出神:此生若能和季玉相守于斯,了无憾矣!

    “真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孟皓然好不容易把澎湃起伏的心cháo平复下来,又不甘寂寞地开始感叹,“你看这别墅,背枕苍山,前瞻天湖,睥睨四野,景sè何其美哉!”见陈子昂没有反应,顿顿又叹,“只可惜呀!如此美景,那马高官今生算是无法消受了。也许,此刻他正和老婆儿子窝在铁栏栅后面共叙天伦呢。”

    一听孟皓然提起马高官,陈子昂总算醒过神来,于是喟然感慨:“真是大官做习惯了!连挑一个养老的地方也要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一见陈子昂开口,孟皓然一下子变得无比亢奋。他倚了阳台的栏杆,指着山下一座座大小不同、jīng美各异的别墅神秘道:“你知道这里面都住着谁吗?”

    “我怎么知道都住了那些神仙!”陈子昂摇头。他只知道眼前就是一般越城人提及便会生出无限羡慕与敬畏之情的“越城jīng英俱乐部”——一个藏龙卧虎、令人向往而又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但具体这里住了一些什么厉害角sè,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想不想知道?”孟皓然又卖起了关子。

    “想说就说,不说拉倒!”陈子昂很是想听,却装作无所谓。他最烦的就是孟皓然这点——屁大个事都要制造点悬念,从来不会直截了当。想这也许是他自主持《盯住你不放》后落下的毛病。

    “这里可是卧虎藏龙啊,说出来可能吓你一跳!”孟皓然仍是不紧不慢,一言三叹。

    “看你,又来了!痛快点行不行?”陈子昂支着耳朵,显得极不耐烦。

    孟皓然卖足关子,这才如数家珍倒起了指头,“二号,‘娃乐乐’儿童服装、饮品系列董事局主席宗广厚;三号,网络游戏‘快乐青年’西医欧(CEO)牛雨;九号,方便面‘来两桶’董事长齐奔放;十七号,‘OO’视屏聊天首席执行官朱跃飞......”

    “果然是群贤毕至!”陈子昂叹道,“这可都是当今中国业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还没完呢!”孟皓然附在陈子昂耳边细道,“十八号是影视大腕冯小柔的度假胜地,据说是国际品牌‘北门子’送的。”

    “风牛马不相及!”陈志昂根本不信,不停抠着被孟皓然口气吹得痒酥酥的耳朵,“‘北门子’送别墅给冯小柔干什么?”

    “我说你落伍了,你还老不信。”孟皓然不失时机数落了陈子昂一通,然后继续自己的秘闻发布,“你知道冯小柔正近在筹拍什么大片吗?”

    陈子昂连连摇头。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国产电影了。不过,他对自己最后看的一部国产片印象颇为深刻,那便是当年在国内轰动一时的《无极之谭》!该片导演祝败曲,在国内影视界腕比抹香鲸脖子还粗,唯一堪与冯小柔比肩。《无极之谭》是此君费时十五年倾力打造的鴻篇史诗玄幻巨制。

    本来那次陈子昂也没打算看的。无奈他的车子被电影院门口蜂拥的人流围裹得动弹不得,便下车问一个脸上兴奋与热切的神情堪比红卫兵见到**的小伙子,才知道上映的是前一阵宣传广告做得连喜马拉雅山的岩羊都知道、吵得连秦始皇都差一点从坟墓里爬出来、寄予了全国13.16亿(其中600万是尚在娘胎的婴儿)国人殷切期盼能一举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无极之谭》!

    于是他连自己停在马路上的车子也不顾了,花一千块钱买了小伙子手上捏得烂腌菜似的电影票,满怀如能驾云揽月、遨游九天的热切期望钻进了电影院。

    可刚看十分钟肠胃就开始冒酸水;将就着看到三分之一,肚子里不觉暗流涌动;好不容易熬到一半,五张六腑已然是翻江倒海。他赶紧慌不择径从电影院跑出来,皮鞋都被人踩掉一只。

    跑出来后,趴在门外的垃圾桶沿就是一通酣畅淋漓的狂吐,就差没把肠子吐出来。等他吐得jīng疲力竭一屁股跌在影院的台阶上胡乱用名牌衬衫抹完嘴——他没料到结局会是这样,不然肯定捧了车里的面巾盒进影院——定睛一看,只见电影院门口一溜摆着十几只大号的垃圾桶。(原来,一个早早逃出甚有公德心的观众,见电影院不断有人成群结队跑出来呕吐,便给市环卫局打了电话。市环卫局接电话后马上紧急派车拉来十几个垃圾桶以备急用)桶前挤满了吐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观众,这才知道自己还是熬得时间长的。

    此次撕心裂肺的呕吐害得他花了一个星期才恢复元气。自此以后,他便再也不看国产电影了。他倒不是心疼两个小钱,而是担心下次把小命吐丢了。

    “我也没指望着你能回答。”孟皓然斜了陈子昂一眼说,“他眼下正在筹拍一部反映朝鲜战争恢宏场景的历史大片——《东线有战事》。冯小柔和德国北门子公司谈好了,准备把‘北门子’手机、冰箱、空调、洗衣机和家庭影院一股脑儿搬到我们志愿军战士的防空洞里。”

    “那时候哪有这些新cháo玩意!”陈子昂嗤道。

    “你又老土了不是?”孟皓然轻轻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这叫穿越,懂吗?”

    陈子昂、孟皓然、杜若甫三人中,陈子昂年纪最大,钱也最多,又是科班出身,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年纪最小的孟皓然平时鲜有教导陈子昂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逮到几次,自然每次都倍加珍惜。

    “这么近的史实你怎么穿越?”陈子昂一脸不屑似水银泻地。

    “好歹那时候已经有了电话和步话机。”孟皓然想起了自己栏目里刚插的一则国产家电广告,酣然大笑,“这总比上身打着赤膊、胯下围个草裙、嘴里咬着血淋淋兽肉的原始人呆在斗大的窝棚里看等离子彩电要好穿越一点吧?”

    “可这是歪曲历史!”陈子昂想起时下乌烟瘴气、以耻为荣、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娱乐界,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人家一腔爱国热忱能昭rì月。”孟皓然振振有词地反驳,“你知道冯小柔在《东线有战事》的剧本研讨会上怎么说吗?”

    “我又不是编剧,我怎么知道?”陈子昂气哼哼道。

    “量你也不知道!”孟皓然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冯小柔红着眼圈、抹着眼泪,哽咽着对与会的人说:‘我就是见不得我们英勇的志愿军战士受苦。我一想到他们为祖国、为人民远赴异地他乡,面对敌人的封锁,十几、二十几人猫在狭小的防空洞里却依然英勇战斗、视死如归,我这心里就难受。我现在又不能为他们做点别的什么,就希望这次能借拍电影的机会替他们在防空洞配一点家用电器。这样,敌人残酷封锁时,他们饿了可以用冰箱里备下的食物先填填肚子,衣服脏了可以用洗衣机洗一洗,天冷或天热可以开开空调,rì子乏味时还可以看看电影调节一下紧张的神经。这样等到大反攻时,他们个个jīng神抖擞、体力充沛,下山猛虎似地将敌人摧枯拉朽一举击溃——多好!’

    有编剧就问冯小柔,‘那手机派什么用场?’冯小柔答,‘万一断电了怎么办,你不要打电话叫上面派人来修吗?’又有编剧问:‘那敌人呢?’冯小柔当即义愤填膺拍起了桌子:‘怎么,你还想替敌人也配上家用电器?你不知道他们的武器比咱们志愿军好多少倍吗?我看你就是敌人的卧底!’立马炒了那编剧的鱿鱼。”

    “哈哈哈!这冯小柔倒真有几分可爱。”陈子昂忍不住开怀大笑。问孟皓然,“这样的电影广电总局能通过吗?”

    “管他呢。先拍了再说!”

    “那要不能公映,赞助商岂不亏了?”

    “你又外行了不是!可以借不能公映的原因炒啊?你也不想想冯小柔是谁!只要他开一个新片发布会,说《东线有战事》里因为植入了XXX、XXX广告,总局通不过,现在待审,第二天全国所有的媒体都会转载。这种广告效应你要花多少钱才能达得到?你当赞助商傻啊,别人早就谋划好了。”

    孟皓然说得太对了!陈子昂不再啃声。他太清楚时下国人的心态了:举国钟情一个“炒”字——炒房子,炒绯闻,炒**,炒悲情......什么都想炒,什么都敢炒,什么都能炒。只要能出名,只要能生钱,恨不能将祖宗的骨灰翻出来扔进热锅里炒几下。还“忠孝仁爱,礼义廉耻”!这八个字怎么念?是中文吗?滚一边去!

    孟皓然随后又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玉皇山庄的住户,都是当下国内响当当的名字。

    “我若住这里,替他们看门还差不多。”陈子昂惭然自侃。

    “你这哪叫看门哪!”孟皓然深知陈子昂个xìng散淡,不太在乎赚更多的钱,便一语道破他心中玄机,“你这叫衣食无忧独坐高处,清茶一杯笑看风云。”

    “嗯,还是你了解我。”陈子昂嘿嘿笑了起来。

    孟皓然很是享受陈子昂的赞许,接着踮踮脚下的楼板,“你知道这里是几号吗?”

    “我上来时好像没看到有门牌嘛。”

    “是没有,就这栋他们还没贴出来。”

    “那是几号?”

    “天字—号!”孟皓然撮在陈子昂耳边一字一顿。

    “噢!若我住在这里,倒有一样能执人牛耳了。”陈子昂风趣一笑,又好奇问,“那最后一号呢?”

    “最后一号是四十八号。”孟皓然不待追问又数起了家珍,“是一个靠卖地沟油起家的暴发户。据说现在开了一家叫什么“吃不腻”的油脂公司,我估摸着他现在还在偷偷摸摸卖地沟油。名字叫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叫曹天潜。”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陈子昂皱眉捏起下巴。

    “是有点别扭,所以知道他底细的人私下都叫他‘遭天谴’。保不定你我都吃过他卖的地沟油呢。”孟皓然接着又道出了一段曹天潜买八十八号别墅的秘闻,“当时有很多人抢这最后一套。我姨夫清楚曹天潜的发家史,很不要看这种人,不想卖给他。无奈这家伙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搅得我姨夫无法安宁,最后只好多敲了他两百万了事。”

    “偏偏是他住进了这最后一号。”陈子昂戏谑道,“敢情是觉得这里每个户头都肥得流油,所以特意捞油水来了。”

    “难说。”孟皓然哈哈大笑。

第八章 天字一号

    从阳台下来后,陈子昂又在“天字一号”的房间转了转,问孟皓然:“这别墅有多少平米?”

    “这座别墅因为建在山脚,所以面积最小,才250.8平米。”

    “怎么还有小数?”

    “是这样,印山庄资料时,我姨夫觉得这些别墅太抢手了,就要售楼主管每幢别墅加一点面积。哪知售楼主管是个新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浑进来的,在加到这座别墅时,随笔一挥,就写了250平米。我姨夫一看,觉得‘250’念起来实在难听,就信手在后面添了个点‘8’,这样既显得吉利,又显得jīng确,就变成了250.8平米。”

    “那实际面积是多少?”

    “238平米。”

    “怎么相差这么多?”

    “这还是加得少的!有些豪宅加个五十、一百平米也很正常。”孟皓然一脸的不以为然,“现在盖楼的没有一个善茬,谁不变着法子多赚钱!”

    “就不怕被人发现?”

    “你是说买主?”孟皓然呵呵乐道,“你也不想想这些户头都是谁、又是干什么事的!他们哪一个不是rì理万机、挥金如土的主?谁有闲心拖着皮尺楼上楼下的满屋子折腾。再说了,即便有个别叫真的主发现被黑了,也权当做了善事,不愿意捅出去,省得邻居笑你不够气派——在他们眼里,面子远比金钱重要。”

    “那装修不是要丈量嘛?”

    “你说装修商啊?咦,那就更不会说了。他们可是按合同上的面积算钱的——少做意味着多赚,他们偷着乐还还来不及呢。”

    陈子昂一时无语。这就是潜规则——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网,罩着芸芸众生,谁也别想挣脱。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姨夫?”出了“天字一号”,陈子昂问孟皓然。

    “是啊。也许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给他说了我们要来?”

    “当然说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着找你。”孟皓然不失时机表起功来,“我一听说这里还剩一座别墅,立马就想起了你,便跟我姨夫说了。他听到你的名字,马上来了兴趣,让我尽快约你见一下面,说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两人匆匆赶到香溢大厦。这也是金鼎集团的资产,一座越城屈指可数的现代化多功能商务大楼。大厦共有四十八层,金鼎越城分公司位于顶层。

    电梯里,陈子昂问孟皓然:“你姨夫怎么称呼?”

    “王昌临,你叫他王总就行了。”

    果然是财大气粗!陈子昂一跨进顶层便觉眼前一亮。只见整整一个楼层用料考究、装修豪华,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办公场所,倒还不如说是一个高级会所更合适。

    正是礼拜天,偌大的公司阖无人迹,显得异常安静。

    听到说话声,最里间的一个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身材微胖、憨态可掬、穿着讲究、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了出来。

    只见他一只脚上穿着光可鉴人的黑皮鞋,另一只脚上赫然一丝不挂!衬着整个衣着光鲜的外表,模样让人感到异常的滑稽可笑。

    “孟皓然说得果然不假。”陈子昂暗道。凭衣着和气派,他断定此人定是王昌临无疑。心里不由暗暗佩服孙悟满:一个手下远在数百里之外,礼拜天一人独处子公司尚不敢穿上另一只鞋,可见其在金鼎的威信和影响力非同凡响!难怪此人能把一个小小的村办企业做得如此之大,定然颇有几分能耐。

    “你就是陈子昂吧?”未待孟皓然招呼,王昌临微笑着趋前几步冲陈子昂伸出手来。神情极其自然,丝毫没有光一只脚的尴尬与不适,想必他这脚**裸的时间不短了。

    陈子昂握了握王昌临的手,点头笑笑。

    三人进了办公室,王昌临让孟皓然赶紧泡茶,自己则就坐下来问陈子昂:“听皓然讲,你想买‘天字一号’?”

    “如果价格合适,我倒有些兴趣。”陈子昂轻松仰在王昌临对面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价格不成问题。”王昌临回答异常干脆,问陈子昂,“你是自己住还是炒房子?”

    “两种可能都有。”

    “他有一个置业公司就是专门倒腾房子的。”泡完茶后,孟皓然坐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插了一句。

    “哦......”王昌临盯着陈子昂看了几眼,“陈总看上去年纪不大。”

    “再过几年就奔四了。”

    “单枪匹马三十多岁就能挣下如此大的家业,实属难得,实属难得!”王昌临真心实意赞许——此前,他已听孟皓然说了陈子昂的大致情况。顿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怎么,不相信哪?”陈子昂半开玩笑半认真笑道。

    “哪里哪里!”王昌临连连摆手,“这只是卖房时一道必备的手续而已——你们不也这样做吗?”

    陈子昂咧嘴一笑,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王昌临。

    王昌临仔细看后笑眯眯地还给陈子昂,“真是年轻有为!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在种田呢。”

    “哎,听你这么一讲,我倒是有点想种田去了。”陈子昂叹道。

    “怎么,城里呆腻了,想当陶渊明?”王昌临笑问。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陈子昂吟罢呵呵笑道,“没想到王总还记得陶渊明。”

    “是不是我刚才说三十多岁还在种田,你就以为我没读过几天书?”王昌临一点也不生气,盯着陈子昂一脸灿烂。

    “那倒不是。”陈子昂微微一笑,一顶jīng妙的高帽悄无痕迹朝王昌临头上扣去,“只是觉得你贵为老总,整天在钱堆里滚爬,竟然还能把陶渊明挂在心里,实在有些佩服。”

    算你小子会说话!王昌临听了心里异常受用。

    孟皓然甚是佩服陈子昂的机敏,插道:“我姨夫是省大的工商管理硕士——远程的。”

    王昌临对孟皓然满意一瞥,不无羡慕对陈子昂说:“玉皇山庄如此幽美,以后,你不种田也能做半个陶渊明了。”

    陈子昂闻言一喜,语气却故作清淡,“这么说,你答应把‘天字一号’卖给我了?”

    “我可以答应卖给你,可价格得我们孙总来定。”王昌临道。

    “丑话在前,漫天要价我可不要。”陈子昂摆出一副买不买无所谓的姿态。

    “价格肯定让你满意。”王昌临笑着看了一眼孟皓然,“何况你还是皓然的朋友。”

    “那咱们一言为定。”陈子昂冲王昌临伸出手。

    “一言为定!”王昌临握了陈子昂的手爽快大笑。

    “你看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陈子昂说着站起身来意yù告辞。

    “这一两天我们孙总要来越城,到时候我通知你。”王昌临也站了起来,“我想他一定很想认识你。”

    “可要按实际面积算啰。”陈子昂笑道。

    “是皓然跟你说的吧?”王昌临扫了孟皓然一眼,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复对陈子昂小声道,“这是自然!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

    从香溢大厦出来,陈子昂总算是相信了孟皓然先前的话,因为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了王昌临光着一只脚。

    “这就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皓然长者似地拍拍陈子昂的肩。

    “这么说,这里面还真有些蹊跷。”陈子昂若有所思。

    “你该不会认为孙悟满的脚痛是装的吧?”

    “应该不是,除非他疯了。”

    “你是说那块石头?”

    “不,还有那座山!”陈子昂不停地捏着腮帮子,“你知道这山为什么叫玉皇山吗?”

    “不知道。只听老越城人说,这是一座神山。”

    “有没有什么史志可查?”

    “这我倒一无所知。”孟皓然皱眉想想,忽展颜一笑,“不过,今晚回家我可以问问我老爸。”

    孟皓然的父亲在市档案馆工作了几十年,对越城所有名胜古迹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陈子昂叮嘱他,“不要只是口头传说,最好有文字记载。”

    “那当然!考古怎么能捕风捉影!”孟浩然朗然答道,问陈子昂,“那你还想不想买‘天字一号’?”

    “当然想!”陈子昂瞪了孟浩然一眼,笑道,“不过既然孙悟满要和我面谈,还是等见了他再说。”此刻,他隐隐感到似有什么事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接着,二人又躲在车里如此这般嘀咕了半天,每人脸上如掘宝人即将打开一口古箱那样莫名的忐忑和兴奋。

    临分手,孟皓然问陈子昂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杜若甫。陈子昂想想说,有一点眉目后再告诉他。孟皓然又问,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要不晚上三人聚聚。陈子昂的心早飞到林场去了,想也没想便借故推脱。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孟皓然冲陈子昂挤眉弄眼,yīn阳怪气道,“归心似箭哪!”

    “莫名其妙!”陈子昂挥拳向孟皓然擂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莫非这家伙早已窥得了自己心思或今天的行踪?如此一想,便觉孟皓然先前发给他的短信,似乎也有弦外之音。

    孟皓然转身疾逃,钻进自己车里,又伸出头来对陈子昂嘻笑笑:“涉彼高岗,我马玄黄。既已迈步,何须彷徨!”说完,也不待他是什么反应,便绝尘而去。

    这家伙不仅洞悉自己的心思,而且分明在鼓励自己!

    直到孟皓然的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子昂仍坐在自己车里发呆。此刻,他才意识到,自见面到分手,除了谈正事,这家伙的一言一笑,竟是无一不有所指!他不由对孟皓然心生佩服:自己这点小心思平时藏得滴水不露,居然也没能瞒过这家伙的眼睛,果真是个揭秘高手!

    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孟皓然向来文才奇臭,怎么一下子对诗经里的词句信手拈来了?随即便笑了:定是这家伙为了讨季玉室友的芳心临阵磨枪,说不定这主意还是季玉替他出了呢。

    一想到季玉,陈子昂顿觉心如蜜灌。离开林场时,季玉那关切殷殷的娇呼仿佛仍在耳际萦绕——孟皓然说得一点不错,此刻他归心似箭!

    醉心一笑后,陈子昂捻住心神飞快启动车子,眨眼的功夫就蹿上了高速。但见那宝马就像一枚银sè的响箭,朝着百公里外的林场劲啸而去......

第九章 偈语

    送罢陈子昂,王昌临一路瘸着小跑回办公室。关紧门后,兴奋得搓着手不停地在办公室转圈,嘴里喃喃自语:“等来了!等来了!”

    直到转得头脑发晕,他才摇晃着走到办公桌后拿起那只此刻本该正常套在右脚的皮鞋,禁不住“叭叭”亲了两口。意yù穿上,寻思也不差这么几天,复又放下。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孙悟满的电话......

    孙悟满迷信。而迷信的理由又异乎寻常的简单——他太成功了!随着金鼎在自己的带领下不断发展壮大,他对迷信的依赖程度也rì胜一rì。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对眼前的成功,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为此,他老是掐自己的大腿,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久而久之都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腿上每每是老伤未愈又添新伤,以至于现在他整条右大腿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像是纹了身一般。

    当一个人的成功远远超过他的预期、按常理这又远非他的能力所能做到、但这成功又确实降临了、并且仍呈裂变之势的时候,如果这人的认知水平有限的话,似乎除了感叹这都是上苍安排之外,实在找不到第二种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孙悟满便是如此。

    尤其是前年他千辛万苦海选来的贴身参谋(孙悟满不喜欢“秘书”这个称呼。因为一提秘书、尤其是商业秘书,似乎就与美女有扯不清的关系和传不尽的绯闻。所以他的秘书一律叫参谋,而且清一sè的男xìng。当然,即便他想配个女参谋什么的,他那时刻jǐng惕准备“清君侧”的太太也定然不会答应)刘博文介绍方士一下子治好了困扰他二十几年的恐雨顽疾症后,他对命理之类的玄论更是深信不疑。

    孙悟满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他当时不该让自己“见山就想造湖”的老毛病在玉皇山庄又犯了一次。这样,他也就不会调挖土机去挖湖,不挖湖也就不会挖出石头,没有石头,他也就不会去踢一脚......

    “我当时为什么要神差鬼使去踢一脚呢?”孙悟满现在每当看到自己无时无刻不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的右脚丫子,就后悔得肠子都要断了。过去一年多来,穿鞋的苦痛和光脚的痛苦像两把利斧,将他脑海的记忆之树凿得伤痕累累,以至于他对已经过去的每一刻每一秒,印象都是如此深刻——

    在敷过花三十五万从老寿星那里求来的偏方后,孙悟满的右脚还是一沾鞋就痛。这让他感到一筹莫展,以至于一度心如死灰。

    后来还是刘参谋一句话提醒了他:据说玉皇山在越城被称之为神山,你这脚痛会不会与这有点关系?

    孙悟满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我就随意踹了那石头一脚,也没怎么使劲,这脚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再说,挖机离山脚还有几十米呢,又没有伤到山体的筋骨,这好端端的山怎么就会一下子垮了一大块?他不想则已,越想越觉得刘参谋的话有道理。

    于是孙悟满让参谋们四下打听,最后总算找来一个全省最有名的方士。方士在玉皇山掐指念咒折腾了半天,对孙悟满神秘道:“这山乃玉皇大帝的便便所化,那石头乃尚未消化的仙瓜子。二者本为一体,现虽已分离,却有灵气相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你动石头山也就跟着动。好在你当时还只是将石头翻动了一下,如果你将那石头搬离地面的话,怕是整座山都要塌了。”

    一句话吓得孙悟满浑身冒出冷汗,忙问方士可有解法。方士低眉垂目掐指半天,摇头晃脑念了几句偈语:“塌山之处造一楼,先折一马息仙怒;等来三十古人居,看护神石可解忧。”

    孙悟满什么文化水平!小学刚毕业,自然是听得云山雾罩,忙请方士详道所以。可方士打死也不肯多说一字,径直离去,竟连劳务费也忘了收。好在刘参谋手勤,当时把这偈语记了下来。

    方士走后,孙悟满问刘参谋此话何意,刘参谋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孙悟满便派人请来当地最好的语文老师给自己详解。

    语文老师念念叨叨研究了半天,对孙悟满道:“这第一句和第四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第二句和第三句颇为费解。”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我白痴啊,连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都看不懂?”孙悟满一听,心里不得劲,也忘了自己一向对老师礼若上宾。

    语文老师对孙悟满的责备未敢表示不满,他学校每年的经费全指着这位财神爷呢。便说:“第二句关键是‘折一马’三字有些歧义。按字面意思直接解释倒是很简单,就是‘折损一匹马’或是‘让马摔一跤’的意思。这样全句的翻译就是,‘先折损一匹马(或让一匹马摔一跤),以便平息神仙的恼怒。’......”

    “哦,让我造一幢楼,然后牵一匹马来,让它在楼里摔一跤或者干脆摔死,这样神仙就息怒了。那干嘛不让我直接造一个马棚,多住几匹马,多让马摔几跤?这样神仙心里的怒气岂不消得更快!荒六(谬)!这不可能!”孙悟满立即否决了语文老师的第一种解释。

    “那就是这三个字的引申义了。首先看这‘马’字,引申一下,可以解释为‘姓马的人’或是‘属马的人’;再看这‘折’字,在这里可以引申为‘倒霉’、‘受挫’或者干脆‘完蛋’的意思。然后联系前一句的造楼和后一句有个‘居’字,这第二句应该省了两个关键字,一个是‘住’字或‘买’字,另一个是‘楼’字。添上这两个字解释起来就顺畅多了,意思是‘先让一个姓马的人住(或买)一下(这楼),让他先倒倒霉(或受一下挫或干脆完蛋)以平息神仙(心中)的恼怒。’”

    孙悟满脸上怒气稍缓,“这样解释还有点靠谱。只是这‘姓马’还是‘属马’,那种可能xìng更大一些?”

    “这我就不敢肯定了。”语文老师摇摇头,接着解释第三句,“这第三句麻烦的是‘三十古人’这几个字歧义太多,直接翻译就是‘三十个古代的人’......”

    “等等等等!这种解释靠边站。”孙悟满不由分说打断语文老师,气哼哼道,“一个一百一十岁的老人还害得我差点把全国翻了个遍。三十个古代的人!我上哪里找去?你想让我改行盗古墓吗?!”

    “那就是第二种意思,‘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古代人’......”

    “这种解释更要靠边站!”孙悟满毫不客气再次打断语文老师,“你这不但要我改行去盗古墓,而且还要我学考古,另外还要我把挖到的估摸着年纪差不多的古尸送到——”孙悟满扭头看刘参谋。

    “应该是考古实验室。”刘参谋赶紧提示。

    “对,考古实验室去测试古尸年龄——我这是送货上门还是投案自首?你想害死我吗?!”孙悟满气得吹胡子瞪眼,把脚上唯一的鞋子也甩丢了。

    “还有第三种解释,那就是‘三十个姓古的人’。”语文老师抹了把汗接着说。

    “这也行不通!”孙悟满挥手止住语文老师,“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就是找到了你把房子卖给谁?一人分一块?这产权证怎么办?”

    “可以出租。”语文老师小心提醒道。

    “那更不行!好端端一幢别墅隔得兔笼似的,让三十个人挤在里面,我再专门派俩人招呼他们——亏你想得出来!再说,玉皇山庄其他住户能答应吗?”孙悟满断然否决。

    “要不先找三十个姓古的人,免费让他们住一段时间?”刘参谋小心试探。

    “你是想把这别墅变成收容所呢,还是想让它变成传销窝点?”孙悟满一句话差点没把刘参谋噎死。

    “还有最后两种可能的解释,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姓古的人’,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名字取得跟古人一样的人’。”语文老师百折不挠。

    “这听起来还多少有点顺耳。”孙悟满的脸sè总算有点缓和,对语文老师道,“那你把完整意思说一下。”

    “等到......”

    “停——”孙悟满挥手止住语文老师,问,“你是说‘等到’?”

    “正是。”语文老师莫名其妙。

    “没看错吧?”

    “怎么可能!”

    “方士是这么讲的吗?”孙悟满扭头问刘参谋,“你没记错吧?”

    “不可能!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想问一下,又怕冲撞了方士,就没敢问——这不,‘等’字下面还打了个问号呢!”刘参谋说完,抬指戳了戳语文老师手里的纸片。

    “这么说,除了最后两种解释,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一堆。”孙悟满若有所思摸起下巴。

    对呀,古代的人现在怎么等得来?三十个姓古的人又什么时候等得到?语文老师和刘参谋立刻明白了孙悟满的意思。

    孙悟满反倒喜形于sè,“这样反而好了。至少圈子小了很多,也不用我们费力气去找了——我们就来个‘守猪逮兔’。”说完,又一本正经问语文老师,“守着一头猪怎么抓兔子?”

    “这......”语文老师不知道孙悟满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和自己开玩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忙向刘参谋求救。

    “也许,古时候的猪是能捕兔子的吧。”刘参谋忙替语文老师解围。

    孙悟满似有所悟,喃喃道:“我说野猪怎么会有两根獠牙,个头也没家猪大,原来它们是要抓兔子。”

第十章 应验

    本来,数月来孙悟满早已被脚痛折磨得七荤八素、寝食难安,一度连死的心都有。正万念俱灰间,刘参谋的一句提醒让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而方士留下的几句偈语,更是为这份飘渺不定的希望点燃了明灯。

    在痛苦之海中已苦苦挣扎数月之久的孙悟满,对方士突然递过来的救命稻草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于是,他马上电令王昌临连夜写好在玉皇山垮塌处增建一座小型别墅的报告。为求速获省市同意,在递报告之前,又依刘参谋献的“围魏救赵”之计,特地打电话给省市有关领导,明确表示,自己想在全省再捐建五十所小学和五十所养老院。

    不知是孙悟满的捐赠电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增建报告写得实在冠冕堂皇;抑或是省市领导觉得已经罚了孙悟满两千五百万,再为难他这个并不过分的小小要求委实有些不通情理。反正,玉皇山庄的增建报告递上去后是一路绿灯,很快就披了下来。

    在别墅兴建之前,孙悟满特地交待王昌临:除非来人姓马,否则不卖;天王老子也不卖!又要王昌临把按惯例留给重要客户的“第一”的编号让给这座别墅。气得原本排在第一号的“娃乐乐”董事局主席宋广厚差点没退了订好的别墅,只是想到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弃房,这才强忍满肚子的怨气屈尊了第二号。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天字一号”刚开始兴建没几天,就有一个姓马的年轻人来到金鼎越城分公司。其神态异常傲慢,一路直闯总经理办公室,见了王昌临就是一副勿用商量的口吻,“你可别跟我说玉皇山庄你已经卖完了。我知道你山脚在建的那座别墅还没有卖——我买了!”

    王昌临见来人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神情甚是倨狂,心中顿生厌恶。刚想说两句带刺的话打发了他,忽然想起了孙悟满此前的交待,便强忍住一肚子不悦,冷冷地问了一句:“请问先生贵姓?”

    “天马行空——你说我姓什么?”年轻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指头转着奔驰车匙,二郎腿抖得比蜂鸟的翅膀还快。

    “先生姓马?!”王昌临肚子里cāo着年轻人八辈祖宗,脸上却立即堆起了笑容。

    “没想到你还读了几天书。”年轻人一脸的不屑把牙缝都塞得满满的,“不像孙悟满,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整天揣个图章满世界跑,到哪儿就是一戳子,搞得像个判官小鬼似的——一点品味都没有!”

    就你这德xìng也讲品味?王昌临不禁哑然失笑,也懒得同他再费口舌,忙唤来售楼小姐给年轻人泡茶,自己则躲到一边给孙悟满打电话。

    “姓马?!”孙悟满听了电话大喜过望,赶紧交待王昌临留下年轻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如确认无误,立即把“天字一号”卖给他,又特地叮嘱只先收订金。

    随后,孙悟满根据王昌临传来的年轻人的身份资料,托郦城的朋友一查,当即惊得一屁股跌在老板椅上,“这方士莫非神仙下凡不成?”

    原来这马姓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郦城第一把手马高官的公子!而马高官及其家人在郦城的斑斑劣迹孙悟满更是一清二楚——他还曾为了郦城的一块黄金地皮被马高官的老婆敲过竹杠呢。至于马高官被省检察院盯上的隐密消息,则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折一马’,‘折一马’——这姓马的迟早得进去!得倒大霉!”孙悟满高兴得手舞足蹈。心里对方士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偈语更加深信不疑。

    可一连几个月过去,马高官依然在郦城城四处视察,四处作报告,有一次甚至出现在省常委扩大会上,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样子。

    这下孙悟满有些坐不住了。寻思着要不要匿名举报一下,或是把马高官老婆敲自己竹杠的事向检察院坦白一下,以加速马高官进去的进程。

    就在举棋不定的当会儿,“忽传塞外收蓟北”,孙悟满真是“光着脚丫喜yù狂”——省检察院把马高官收了!而且一下子收了“两匹马”——他儿子也进去了,外加一个老婆!姓马的果然倒了大霉!

    “看来我真是一脚冲撞了神仙!”孙悟满此刻已浑然不觉自己是一个堂堂拥有五百多亿资产的老板,趴在总裁室的地毯上,一时也不知自己得罪的神仙所住何方,便翘起屁股转圈冲四面八方磕了一阵响头。

    爬起来后,孙悟满试着抬右脚穿了一下鞋,虽然还是非常痛,但感觉似乎不如此前那般钻心了,心里希望的火苗顿时燃烧成熊熊烈火:看来正常穿鞋指rì可待了!

    接下来孙悟满便派人去省图书馆,遍查古代名人录,尽可能多的收集古代名人的名字,甚至连小说、传说中虚构的人名也不放过,以便rì后和yù购“天字一号”之人的名字进行比对。

    因为偈语中说得明明白白是“等”人,孙悟满又不敢派人去找买家。即便是手下建言说要不到外面放放风,他也不许,以免再次冲撞了神仙或是悖了神仙原本要用“等待”来考察他诚心的良苦用心。

    可这一等就是一年多,更要命的是法院把“天字一号”给封了!法院来贴封条那天,孙悟满暗自庆幸没有让王昌临收下马高官儿子三番五次要打过来的购楼款,不然,这“天字一号”如果最后由法院来拍卖的话,那还指不定谁买去,他又要费多大的周章才能拿回来。

    要放在能正常穿鞋走路的rì子,一年的时间对孙悟满来说就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可当不能正常穿鞋走路的时候,便尤感度rì如年。他食不甘味、夜不成眠,明显的消瘦了许多。rì随左右的刘参谋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令孙悟满倍感失望的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玉皇山庄本该早就拆了的售楼部,居然没有等来一个姓古的客人前来询问是否还有房卖,更别说还有三十来岁姓古的或是名字取得和古人一样的客人了。

    直到法院的封条拆了一个多月,“天字一号”还是没见一个与偈语沾边的客人前来询问。孙悟满有些心焦起来,就向刘参谋讨主意。

    刘参谋略一思忖,小心翼翼地对孙悟满说:“王总在越城经营多年,亲戚多、朋友多。您看是不是让他有意无意先露一点消息给路子广的亲戚试试?再不行的话,再露一点消息给朋友看看。”

    孙悟满忧心忡忡,“这不就违了方士说的‘等’的意思了吗?”

    “可方士也没说这消息连亲戚也不能透露啊。”

    “这倒也是。”

    刘参谋见孙悟满犹豫不决,便说:“要不我来打一个电话给王总。这样,神仙万一责怪,也摊不到你身上。”

    “哎......那就试试吧——告诉王昌临,千万别弄得动静太大,免得偷鸡不成丢把米。”孙悟满叹了口气,感激地拍拍刘参谋的肩膀,“这事如果能成,我一定好好奖励你。”

    刘参谋忙道:“不能替孙总分忧,我已经感到很难过了,哪敢还要您的奖励。”

    “钱算个屁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的钱多得能堆一座山,却还不如一只鞋的份量。”孙悟满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一声长叹,“现在谁若能把我这脚医好,我情愿给他十亿资产。不!一半资产。”

    “那何不做个悬赏广告,兴许能招来名医把您这脚给医好了。”刘参谋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看的医生还不是国内最好的?”孙悟满不悦地盯着刘参谋。

    “那倒不是。我知道给您看脚的都是眼下国内赫赫有名的专家。”刘参谋忙陪了小心,“我的意思是,有些疑难杂症专家未必就清楚——像您脚肿的那会儿,怎么就不见一个专家能消得了肿?最后还是......”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孙悟满脑门一拍,问刘参谋,“上次建议我用百岁老人的大便敷脚消肿的人是谁?”

    刘参谋道:“那天来公司看热闹的人太多,我就听见人堆里有人喊了一句‘用一百一十岁以上的老人的大便敷’,接着人堆里笑声一片。当时我以为是谁开玩笑,也没太在意。”见孙悟满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又说,“您当时不是也以为有人故意恶心您,还骂了一句‘放你妈的鸡屁’吗?”

    “嗯——?”孙悟满拖着鼻音看了刘参谋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那话的人是‘放他妈的鸡屁’。”

    “嗯——?”

    “不,我的意思是没说那话的人是‘放他妈的鸡屁’。”刘参谋被孙悟满“嗯”得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哈!你也别紧张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孙悟满开怀大笑,冲刘参谋挥挥手,“你去给王昌临打个电话吧——交待他,只准跟路子广的亲戚透露一二,千万不要满世界嚷嚷。”

    刘参谋唯诺而出,想想又回头问:“要不我去查查,看那天是谁说的要您用大便敷脚?”

    孙悟满赞许一笑,“你越来越会办事了,看来我没有用错你。”

第十一章 立竿见影

    没想到刘参谋支的招如此灵验,才刚过两天,王昌临那边就有了动静。

    “人才啊!”孙悟满接了王昌临的报喜电话后连连感慨,兴奋得冲到走廊放声大叫,“刘参谋!刘参谋——”

    刘参谋正上厕所,一听孙悟满催魂似的叫声,忙提着裤子跑了出来。

    “等来了!”孙悟满将忙着系腰带的刘参谋一把拉进总裁室,兴奋得满脸通红、眼放jīng光,颤着嗓子说,“方士偈语里说的那个‘古人’——哦,不!是名字和古人一模一样的人,等来了!”

    “真的啊?!没想到还真立竿见影。”刘参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忙问孙悟满,“那人叫什么名字?”

    “陈——子——昂!”孙悟满一字一顿地说。

    “陈子昂?是这三个字吗?”刘参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和纸写了问孙悟满。

    孙悟满忙自己的手机递给刘参谋。

    刘参谋看罢王昌临发来的短信,闷头想了一下,对孙悟满说,“我记起来了,唐朝有一个著名的诗人就叫‘陈子昂’,他还写了一首非常有名的诗——”

    “快念我听听!”孙悟满迫不及待拉了刘参谋在沙发上促膝而坐。

    “王总在电话里没跟你讲?”刘参谋甚感讶异。

    孙悟满满眼笑意瞅着刘参谋,“他说你肯定知道,就不在电话里念了。”

    “他写的诗是——”刘参谋抑扬顿挫吟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什么意思?”孙悟满倾身以对,神态异常谦恭。

    刘参谋微微一笑,“意思是:向前看,古人已经逝去,再也见不着了;往后看,要来的人却又杳无踪迹;感念天地之高远,我一人在这里悲伤得泪流满面。”

    “嗯......有点意思!”孙悟满摸着下巴,似有所悟,“有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几十层高的楼顶上,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

    “对,正是这种感觉:一个人独站高处,只见天地灰蒙蒙一片;视野开阔,却又什么人也见不到,好像这世界上就自己一个人似的,心中不免感到悲伤和寂寞。”

    “想这陈子昂也真是不简单,一千多年前就知道我现在也会有这种感觉。”孙悟满神情无比崇敬。

    “自古英雄多寂寞。”刘参谋亦喟然感慨,“要不他怎么仅凭这一首诗也能名垂千古!”

    “这么说,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英雄。”孙悟满不无陶醉。

    “谁说不是!”刘参谋盯了孙悟满的光脚丫笑道,“我看您现在和唐朝这个陈子昂就有一点很像。”

    “怎么讲?”孙悟满喜极而问。

    “他当时因为怀才不遇,所以不快乐;您现在虽然钱多,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脚痛,心里照样不痛快。”

    “对!有力无处使,心里特憋闷。”孙悟满恍然若失地微微颔首。

    “正是这种感觉!”刘参谋不由得对孙悟满心生佩服:别看他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可有时候看问题就是能一针见血!

    孙悟满得意地笑了,问刘参谋:“那你看现在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陈子昂?”

    “还能咋样,把别墅卖给他呗。”刘参谋不假思索。

    “我的意思是,这别墅的价格该怎么定。”孙悟满手指弹着沙发扶手,眉头紧锁。

    “这个......您没有想过以什么价格卖吗?”刘参谋问得小心翼翼。

    “想是想过,就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孙悟满无比信赖地看着刘参谋。

    “我一时也不知道这价格怎么定好。”刘参谋出语谨慎,“不过我可以先给您分析一下。”

    “说说看。”孙悟满向刘参谋倾过身去。

    刘参谋娓娓道来,“第一,白送给他肯定不行。方士说,这玉皇山乃玉帝的便便所化。您想,玉帝是谁?那是众天神的领袖啊!他拉的便便——我这样说已经是大不敬了,在天上可能叫便便,可落到凡间那可就是神物啊。你在神物上盖一幢楼,却白送给人家,连成本费也不收,这不是明摆着说:这分明就是一泡屎嘛!不然,您为什么不仅不收钱还要倒贴给别人?”

    “有道理。这钱绝对不能不收,否则就是对神仙的大不敬。”孙悟满连连点头。

    “再说啦,退一步讲,你就是想白送给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敢要。”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现在这年代,为了钱可以把亲爹卖了!可你倒好!无亲无故,莫名其妙就送一幢别墅给人家。谁敢要?要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你这午餐价值又这么大——一人一顿一千块,也够好几万人吃的。再说,眼下这个陈子昂既然敢吃‘天字一号’,人又那么年轻,看来也定是个厉害角sè。他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肯定会有猫腻?”

    “有道理!接着说。”孙悟满鼓励刘参谋。

    刘参谋接着道,“第二,赚钱卖给他也不妥。”

    “这又怎么讲?”孙悟满兴意盎然。

    “你可别忘了,盖‘天字一号’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合适的人住下看护神石的。”刘参谋提醒道,“退一万步讲,你可以赚钱,那你打算赚多少?这别墅沾了仙气,说不定也变成了神物。既是神物,自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你怎么定价格?如果定一个天大的数字,暂且不论别人买不买得起、又愿不愿意买,倒还好交待;如果定低了,玉帝见了心里定会想:怎么,我的便便就值这么一点钱?他万一因此发起火来,您不光另一只脚穿不了鞋,命保不保得住也很难说。”

    “嗯,你讲得非常有道理!”孙悟满异常满意刘参谋的分析,破天荒亲自替他开了一瓶矿泉水,“那你的意思是——”

    刘参谋起身接了,“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我认为造楼价卖给他比较好。”

    “这又是为什么?”孙悟满示意刘参谋喝口水再说。

    刘参谋喝了,“因为盖楼是需要人工和材料的。收这笔钱既可以向玉帝显示你尊重别人的劳动,又可以证明你没有暴殄天物——原材料也是要钱的。如果您真这么做了,我想,按玉帝的道德修为,他老人家应该是不会怪罪你的。”

    “那地皮不要钱哪?!”孙悟满还没忘了自己是个商人,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提地皮!”刘参谋惊愕地盯着孙悟满,“以前是不知者不为罪,现在你还敢提啊?”

    “哎呀!你看我这脑髓!神物!神物对吧?”孙悟满一巴掌拍得脑门山响,问刘参谋,“那你看要不要和这个陈子昂提方士的事?”

    “那怎么能提?绝对不能提!”刘参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哦,我平价卖给他,又不告诉他原因,那他心里不照样打鼓吗?”孙悟满不无懊恼,“还有,我这样光着一只脚去,别人问,我怎么说?”

    “您就说最近痛风犯了,暂时不能穿鞋,有些失礼,希望他谅解。”

    “那王昌临呢?他也痛风犯了?这陈子昂肯定见到他也光着一只脚。”

    “您怎么知道他是光着一只脚?”

    “你认为他敢背着我偷偷穿上另外一只鞋?”

    “打死他也不敢!”刘参谋哼了一声。

    “那不就结了!”见刘参谋毫不怀疑自己在金鼎至高无上的权威,孙悟满心里多少有些陶醉,可还未品过味来,忽又想起什么,不由拍膝大叫,“完了!”

    “怎么完了?”刘参谋被孙悟满突如其来一声叫唤吓了一大跳。

    “如果王昌临已经把我为什么光一只脚的事给他亲戚说了怎么办?”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嗯——完全有这种可能!”刘参谋沉思少顷,问孙悟满,“偈语的事王总不知道吧?”

    “就你、我,还有李参谋三人知道。”

    “那多少还好办一点。到时候您这样——”刘参谋附在孙悟满耳边细语了一通。

    “也只好这样了。”孙悟满听罢摇头苦笑。又问刘参谋,“那你看这成本价卖房的事——”

    刘参谋想了想,问孙悟满:“您有非常要好的老板朋友吗?”

    “这还用问吗?不然我生意怎么做?”孙悟满惊奇地看着刘参谋,像不认识他似的:自己最为倚重的参谋,竟会问如此幼稚可笑的问题。

    “嗯,这就好办了!到时候你再这样——”刘参谋又趴在孙悟满耳边嘀咕起来。

    孙悟满听得连连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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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省首富挖湖致山塌,竖日莫名脚痛,因百医莫治,遂求神问道。方士指点迷津,首富言听计从... 年轻富豪因与古诗人同名,神差鬼使意外获首富相赠千万豪宅。惶惑中,未期窥得山中惊天秘密... 当地政府惊悉秘密,如获至宝,使队勘察,顿时惊得惶恐无着... 历经磨难,首富脚痛原来另有隐情... 情场、官场、名利场,恩怨情仇、善恶美丑,一切尽在笑谈间...神之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之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之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