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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日长风     神之山txt下载     神之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六章 丽人出行

    “啾啾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请我们吃法式大餐哪?”

    上午课结束,季莹和三个小姐妹欢快小鸟似地飞出教室。几天来,啁啁心里悬着季莹对她们的承诺,简直夜不能寐。此际一见机会正好,少不得又问。

    “再不吃都要放暑假了。”

    唧唧亦不失时机敲起边鼓。阶段xìng奋斗目标颇为明确的她,近些天因季莹的信誓旦旦而活得异常充实。却见季莹总是光打雷不下雨,心里不免有些急了。

    “我们拥你做老大,就是因为你向来说话算数。”喳喳虽对法式大餐心向往之,却也不屑像唧唧和啁啁那般将话说得过于直白。

    三人七嘴八舌,季莹不由心动,习惯问:“现在几点?”

    “你怎么从不记时间——刚上完课!”

    对季莹的屡教不改,喳喳感到无比愤概,却还是没忘摸包里的手机。

    “我只能记个大概。”季莹歉意一笑。

    “十一点零五分。”喳喳看了一眼手机。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季莹扒拉着嘴唇想想,道,“今天下午没课,我们现在就去吃。吃到下午两三点,每人吃得饱饱的,这样晚饭也可以免了,还不影响晚自修。”

    “好啊好啊!”另三只小鸟兴奋地扇起翅膀。

    “能管那么长时间吗?我上次刚出凯撒皇宫好像就饿了。”

    唧唧扇完翅膀,没忘往嘴里塞一块小甜饼。她现在一天到晚吃,却总不见饱,像是喉咙老有一双手没完没了问她讨东西似的。对季莹所谓的一顿午饭能熬到晚自修,她表示十足的怀疑。

    “你有饱的时候吗?”啁啁对唧唧偷摸吃零食的动作非常不满,少不了对她一番挤兑。

    “肯定是请你们吃饭的老板太抠,东西点得太少。所以没吃饱。”喳喳喜分析,免不了认真替唧唧找找原因。

    “有可能。”唧唧点点头,接着又往嘴里扔了一个小甜饼。

    季玉不堪唧唧嘴里磨豆机似的,替她从袋里掏出整包小甜饼往手里重重一塞,咬牙笑道:“你最好把这包都吃了,待会儿我就可以少点一份!”

    “我怎么这么傻!”唧唧想到即将兑现的法式大餐,赶紧把快要咽下去的饼干糊吐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接着跑回来责怪三人,“你们干嘛不提醒我?”

    “谁让你嘴碎得耗子似的!”啁啁快意哼哼。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唧唧笑骂道,“刚才课间休息,你趁我上厕所偷我的甜饼,你当我不知道啊?懒得稀罕说你!”

    “我没有偷!是......”啁啁大急,刚想洗清冤白,一见季莹和喳喳正恶狠狠地盯着她,马上改口道,“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对吃的敏感。别说少了那么多,就算少了一块我都感觉得到。”唧唧语气颇为自豪。

    “我也是!”啁啁为终于发现自己竟和唧唧有共鸣之处而欢欣鼓舞。

    “我说你坐在唧唧边上怎么打死也不偷她的饼干,敢情是心灵相通啊。”季莹打趣啁啁。

    “原来是你偷的!”唧唧笑着挥拳朝季莹打去。

    “还有她!”季莹边逃边指喳喳。

    “我说怎么少了那么多!原来还有你!”唧唧舍了季莹,扭身朝喳喳奔去。

    喳喳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见唧唧紧追不舍,忙转移目标:“啁啁也吃了!”

    “我说怎么会少得了你——你嘴这么馋!”眼见季莹和喳喳跑得太快追不上,唧唧掉头想逮啁啁,“你还装着很无辜!”

    “是啾啾给我吃的!”啁啁见唧唧来势汹汹,心知不妙,一见去路被堵,斜身赶紧往路边的草坪跑。

    “那也算是从犯!”唧唧紧追不舍。

    季莹和喳喳站在远端的马路边,见啁啁和唧唧像两只花蝴蝶在草坪上飞来飞去,煞觉有趣,笑得搂着一团。

    眼看就要被唧唧追上,啁啁忽地一个折身朝季莹和喳喳奔去,边跑边冲二人大叫:“我说不能偷吧!”

    唧唧一路撵过来,累得两腿发软,老远就叫唤起来:“快!快扶住我!”

    三人抱住累得烂泥似的唧唧,笑问她还打不打。

    唧唧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打.....也......也可以!待会儿你......得......得让我多......多吃一份。”

    “气都快没了,还不忘记吃!”季玉笑骂。

    “我得把失.....失去的损失夺......夺回来!”唧唧气息奄奄道。

    三人搀着唧唧一路笑闹着来到宿舍。

    季莹说:“赶快洗漱一下,换衣服!”

    喳喳不解道:“又不是去相亲,还换什么衣服?”

    “就吃一顿饭嘛,搞得那么繁琐干什么?”啁啁也不以为然。

    “还是听啾啾的。”唧唧靠在床帮上,好歹缓过气来了,“你们不知道那里去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什么人哪?”喳喳问道。

    “啾啾知道,啾啾说。”唧唧有气无力地指指季莹。

    季莹想了想,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男的看上去一个个不是特有钱、就是特有权。”

    “那女的呢?”啁啁问道。

    “你不会自己想啊?”季莹白了她一眼,“这种男人身边的女人是什么样子,还用我说啊?”

    接下来,拥挤的宿舍一下子炸了窝。几道丽影在房间里窜进窜出,洗的洗脸,刷的刷牙;梳的梳头,吹的吹发;涂脂抹粉、染唇描眉......忙得是不亦乐乎、热火朝天。

    最先做完脸面功课的季莹此时打开壁柜,拎出LV旅行包,击击掌,对正准备找衣服换的三个小姐妹道:“今天我们要风光一把!来挑衣服吧!”

    “你真的要和我们共享啊?”啁啁惊讶道。

    “我们是姐妹,当然要有福同享!”季莹笑道,“再说,我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

    唧唧、啁啁、喳喳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动手去挑。季莹急了,她估摸着三人的长相身材,从包里拿出衣服,“啪啪啪”一人一袋扔了过去,“再不去,位子都没有了!”

    此语一出,唧唧等三人如梦方醒,蜂蜇了似地从床上一跳而起,撕开包装袋,手忙手忙脚乱就换起了衣服......

    果然不愧是播音主持专业千挑万选来的天之骄子!四个身材苗条、容貌娇俏的妙龄少女一经华装美服包装,立刻变得风情万种、美艳非凡。

    尤其是季莹。当穿上一件香奈儿V领短袖雅sè印花连衣裙后,但见她青丝垂肩、俊眉俏目、玉面含chūn,越发显得清雅俏丽、气若幽兰。三个小姐妹看得一时都呆了。

    四人装扮完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称赞,啧啧声一片。又各自在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见自己的确比平rì里增添了无数风韵,不由纷纷感叹,这“人靠衣裳马靠鞍”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季莹随即又从LV包里翻出查理送的法国香水,向自己和其他三人喷了几记。屋子里顿时异香弥漫。

    一切收拾妥贴。季莹轻启丹唇,一声令下:“出发!”

    四人鱼贯而出,立即结成一道绚丽的风景,挟着香风,从宿舍一直飘到校外的马路上。勾得往来行人无不驻足侧目,惊艳万分。过往司机自然也不肯错过这道靓丽的风景,纷纷慢下车来翘首观望。校园门口的交通一时为之阻塞。

    季莹四人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一时方寸大乱,就想赶紧乘车逃之夭夭,于是纷纷招手拦出租。谁知这一招手不打紧,马路上顿时乱了套。顺道开的,一下子停下了七八辆,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司机当即拉扯起来;逆道开的则把车停在对面马路,口里叫到:“坐我的车!免费!”

    季莹一见形势不对,马上带着三人逃回校园内。她走到门卫室,请门卫帮忙替她们叫一辆出租,说最好开到校园里面来。

    门卫见校花开口请帮忙,哪有不乐意的!马上跑出去挑了一辆老师傅开的出租车,又动用“特权”令其将车开进门来。

    季莹四人直到挤进车里,关好车门,方出了一口长气。季莹敲敲司机的椅背:“师傅,香格里拉大酒店。”

    老师傅见四个姑娘美得令人窒息,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于是将车开得又慢又稳,好像车里装了四筐鸡蛋似的,生怕震碎了。

    啁啁、喳喳和唧唧赴宴心切,一见车子慢得像蜗牛,少不得此伏彼起连声嚷嚷。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师傅笑眯眯的充耳不闻。

    “我们不是吃热豆腐,我们是去吃法式大餐!”啁啁等气咻咻道。

    老师傅误为“发式大餐”,遂叹:“现在社会真是进步了,连洗个头也这么讲究!”

第八十七章 又见故人来

    四人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下了出租。相互拢头整衣,个个自以为完美无瑕。季莹方带了三个小姐妹,沿九曲回廊一路摇曳生姿朝凯撒皇宫婆娑而去。

    真是“人未见,声先闻”!尚未见到凯撒皇宫的影子,四人便听到不绝于耳的器乐与喧闹声铺天盖地而来。

    待走到近前,但见凯撒皇宫门口靓影穿梭、人众熙攘;里面则更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其情其景,像是在办庙会,哪有丁点极致餐所的氛围!

    “我们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啁啁虽没有吃过法式大餐,但一般的西餐还是经常吃的。她知道,西式餐所无论档次高低与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安静。现在一见外观沉稳大气的凯撒皇宫竟是如此一副闹猛景象,不由得心生狐疑。

    “我上次来,好像没有听到有锣鼓声。”唧唧也是一肚子疑惑。

    “会不会是在开派对?”见大门口进出的尽是些俊男靓女,善于分析的喳喳脑海灵光一闪。

    “你有见过拖家带口参加派对的吗?”

    此时正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携妇将雏捎老翁地奔门口而去,季莹便指了反诘喳喳。

    “管他呢!先凑上去看看再说。”啁啁想吃大餐心切,不由分说拉着季莹朝门口探去。

    唧唧和喳喳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其情形好像是在趟过地雷阵。

    四人来到门口停下。胆大的啁啁踮起脚跟,想越过大堂里巨大的秀石屏风探探里面的究竟。

    两个外国门童在凯撒皇宫门口“哈罗”月余,阅过红粉无数,但一下子扎堆碰到四个年龄相仿、身材相似、俏丽异常的女孩还是头一次。早已被震耳yù聋的喧嚣声浸泡得几近麻木的神经,此刻被迎面拂来的清风唤醒。

    “小姐,你好!要找人吗?”

    中文尚可的高个门童见四个妙龄少女在门前踟蹰不前,便问其中一个自己似曾相识、也最为漂亮、显然是四人首领的女孩。

    季莹也正想张口询问,便皓齿轻启,璨然一笑:“这里还可以吃法国大餐吗?”

    “当然可以!”高个门童被季莹笑得有些骨酥。

    “那你们总经理......”季莹笑笑,抬指朝楼上指了指。

    “你是说查理啊。”

    高个门童一下子想起来了,眼前的季莹正是七八天前查理在门口接待一男两女时想拥抱而未果的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中的一个!忙道:“请等一下。”随即飞身折进了门里,消失在那面雕刻得极其jīng美的秀石屏风后面。

    此时,刚做完祷告午课的查理正在一楼大厅的演艺台上热身——这个台子是查理应餐客要求最近加的。他想踩着欢乐的鼓点来一段法兰西热舞,以给餐客们助兴。抬眼却见门童好好的门口不呆,径奔自己而来,想必又有贵客到了。也未等门童细道详情,就急匆匆地随之走了出来。

    一到门口,查理不由眼前一亮。但见四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此刻正如四朵绽放的玉兰俏然绰立门前,幽香微吐、美目流盼,其清新撩人的气息让人见之如沐chūn风。尤其令查理喜出望外的是,自上次一别后,多rì来一直萦绕心间、难以忘怀的两道绚丽身影终于芳踪再现——此时此刻,季莹就婷婷玉立在他的眼前。其摄人心魄的美丽,令人如坠梦端。

    “您好!密斯查。”一见查理神情恍惚,季莹落落大方,嫣然一笑。

    “你好!季小姐,能再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查理回过神来,欣喜回应。作为主人,因一时走神,竟被一个小姑娘抢先打了招呼去,素以绅士自居的查理颇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季莹双手绞在身后,明显婉拒了握手和拥抱礼,知道季莹是有些怵他毛茸茸的手臂。心想其他三个姑娘可能也和季莹一样的心思,便索xìng把手臂藏在背后。

    “可否介绍一下你的三个同伴?”查理笑呵呵地问季莹。

    季莹没想到几天没见,查理的汉语jīng进若斯,连“可否”这样一般国人口头都不太常用的词眼,居然也说得如此顺溜了。

    “唧唧、喳喳、啁啁。”季莹指了身边三个小姐妹,由近及远向查理介绍。

    这是什么名字?查理好奇万分。但闻季莹念起来清脆悦耳、分外动听,倒是一下子就记住了。

    “你们是来......?”查理不由自主地抬起毛茸茸的手臂,点了点季莹和她三个小姐妹。

    “我们是来吃法式大餐的。”季莹青丝一甩,轻挑烟眉,脆声问道,“还有包厢吗?”

    “想我们的法式大餐了吧?”查理自豪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季莹狡黠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查理一头雾水,“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季莹俏皮一笑。

    查理随手摘下高个门童肩前挂着的对讲机,问了一下餐厅经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季莹说:“空的包厢已经没有了。不过有一个小包厢的客人已经埋了单,要不你们在我的办公室等一下?”

    季莹想,既然是来吃法式大餐的,没有包厢怎么行。又见自己的三个小姐妹其情殷殷,便对查理笑道:“好吧。”

    查理领着四个娇俏丽人沿大堂边上的楼梯拾级而上,引来就餐客人无数钦羡的目光。查理心里非常享受,暗道:“你们身边的那也配叫美人?!”

    一行五人来到四楼最北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查理双手劲推,两扇厚重的清漆大门悄无声息地豁然大开。里面装修奢华,陈设考究,丽地靓顶,幽香微熏,好一派欧洲贵族气息!

    季莹的第一感觉就是,查理的办公室和他的法式大餐一样jīng细讲究。当查理走到窗前将厚厚的帷幔拉起,只见七八盆养护jīng当的龟背竹、虎皮兰及万年青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娇艳yù滴,给暗香弥漫的室内平添无限生机。

    “真是别有洞天!”

    季莹暗叹。她未料一个外表粗糙的大男人会将一个办公室拾弄得如此讲究,可见法兰西民族浪漫、唯美的特质还真是非同一般!不过,她还是挺理解查理的——异地他乡、寡朋少友,也唯有在自己的安乐窝上做做文章而已。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再去替你们看一看。”查理指了指几把鎏金扇贝靠椅对季莹等笑笑,便快步走了出去。

    查理谈工作上的事,总是在会客室,办公室一般轻易不让人进。像这样自己不在、任凭别人在里面肆意观瞻更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倒不是不想和这几个漂亮姑娘套套近乎,只是看她们一个个颇为拘谨,也不知道她们的背景如何,如果硬凑在一起问东问西,失了礼貌事小,万一因言语差池得罪了几位小姐,以后就是想再见都怕是难了。

    查理在中国多年了,对中国人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中国人大气起来一夜之间可以和你掏心掏肺,小气起来一句戏语就会把他得罪得三辈子不再想见到你。女人尤其如此!所以见季莹几人怯怯地站在办公室不肯落座,便借故走开了。

    不过,他也确实想到外面去看一看,因为现在正值用餐高峰,凯撒皇宫的生意又好,他现在的人手非常紧张。

    一见查理走开,季莹四人立即像撒开的花瓣四散开去。她们东瞧瞧、西望望,触触这件物什,摸摸那样东西。其新奇劲头不亚于进了西洋展馆。

    啁啁见查理办公桌上有一个jīng美的相框,就想拿起来细瞧一下。季莹厉声制止,“不许动里面的东西!”啁啁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冲季莹直吐舌头。

    四人将查理的办公室像防暴jǐng察一样细细观察了一番后,纷纷就近坐了下来。唧唧说道:“我看查理有三十岁多了。”

    “什么眼神!他要是一只烤rǔ猪你肯定不会认错!”啁啁嗤道,“我看他女儿都能做你妈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女儿?”唧唧不服气地反问。

    “你自己去看看!”啁啁指指办公桌上那面相框。

    季莹、唧唧、喳喳赶紧凑到桌前仔细地瞧了起来。相框里,一男两女三人偎在繁花似锦的草坪上,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快乐似乎连他们身后的一幢白墙红瓦的三层别墅都盛不下了。中间查理毛茸茸的臂弯里一边揽着一个年纪和他相仿、气质非常优雅的中年女人,一边揽着一个褐发碧眼、年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很显然,这是一家三口在自家花园草坪上的生活照。

    唧唧悻悻然回到椅子上,嘴里兀自叹道:“法国的天真蓝!”

    “那是他们的环保做得比我们好。”不解风情的喳喳理xìng地分析道。

    “你不会是想傍老外了吧?”季莹冲唧唧笑道。

    “嘁!我可不想当老外的玩物!”唧唧先是眉眼一飞,随即便是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不过,如果能到法国住上一年半载就好了。”

    “如果天天有法式大餐,那就更好了。”啁啁不放过任何一次调侃唧唧的机会。

    “啁啁,我要掐死你!”唧唧笑着从椅子上跳起来,张牙舞爪朝啁啁扑去。

    啁啁慌忙躲到季莹椅子背后,嘴里仍然不依不饶:“你不想天天吃法式大餐吗!”

    “不想吃!”唧唧绕着季莹的椅子撵啁啁,嘴里恨恨不已,“我现在只想吃了你!”

    正闹得起劲,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四人赶紧正襟危坐作淑女状。

    “四位小姐,请!”查理侧立门口,作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姿势。过道空调风力十足,他臂上茂盛的绒毛闻风起舞。

    “如果套上袖子就好了!”走过查理身边时,季莹瞟了他的臂膀一眼,心里不无惋惜。

第八十八章 投桃报李

    包房内,季莹四人一顿饕餮盛宴一吃就是三个小时。席间,阵阵笑语声喧如滚滚洪流,纵包房大门厚重,亦难以阻挡。

    好在期考临近,四人虽撑得恨不能躺在椅子上,却也不敢过多饮酒,所以尚算清醒。

    当艰难地将最后一勺甜点咽下肚去,唧唧心中泛滥成灾的美妙滋味已悠悠飘向未来两年。一见季莹毫无退卡的迹象,便好意提醒:“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喳喳和啁啁亦是同样的心境,只是憋着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赶紧附和。

    “对啊!”季莹恍然大悟,手忙脚乱从包内翻出白金卡,忙请服务生唤查理。

    查理正在门外的房廊搓手转圈。他数次想一头扎入包房内的芳草丛中,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此际一听季莹有请,忙脚不点地疾步进来。

    “我要退卡!”季莹迎面便道。

    “为什么?”查理一脸错愕。他只当自己的法式大餐哪里除了差池,因而得罪了季莹四人。

    季莹自是不便道明因由,一见唧唧三人此刻兀在椅上呆瓜木鸡般,便冲查理挤眼一笑,“法式大餐太好吃了,我怕再吃下去,会把她们撑成傻瓜!”

    “你没说真话。”查理扫视憨态可掬的唧唧三人,不由开心一笑。

    “怎么,退卡还要理由吗?”季莹甜甜一笑。

    “当然不要!”查理两肩微耸。他知道季莹不愿据实相告,却也不勉强。**无国界,哪里都大于天。若这点常识都不懂,那他倒真是成了高卢“雄鸡”了。

    退卡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凯撒皇宫是正宗的国际连锁巨头,极讲信誉。何况办白金卡的一般都非等闲之辈,他们也不愿意得罪。

    不过查理还是有些犹豫。他倒不是舍不得二三十万的生意,而是怕一旦退卡,以后想见季莹四人就难了。这白金卡现在可是他们联系的唯一纽带。再者,总部有规定,为了确保办卡人的利益,也是为了防洗钱,退卡必须由办卡人亲自办理;如果请人代理退卡,得有办卡人的书面或是口头授权才行。

    一见查理面泛难sè,季莹展眉一笑:“怎么,你们只管卖,不管退啊?”

    “怎么会!”查理实在没有骗季莹的勇气,更不想对她道破自己的心事,只好实话实说,“得有密斯陈的同意才行。”

    “那还不好办哪。”季莹退卡心切,也是想为了在查理和小姐妹面前秀一把,当即掏出电话来拨了陈子昂的手机。没说几句,便挂了,脸上喜不自禁,“我姐夫答应了!”

    “你姐夫?”查理瞪大了眼睛。

    “是啊。”季莹语气甜丝丝的,“怎么,他和我姐不配吗?”

    “太配啦!Oh,mygod!”查理大喜过望。有了密斯陈这根线,以后还怕见不到这几位姑娘!忙道,“那我现在就叫人给你办里退卡手续。”说着就要叫服务生。

    “今天不用了。”季莹说。

    “为什么?”

    “我姐夫说他改天派人来帮我办。”季莹说着将白金卡递给服务生去结账。

    机会难得!查理有心和季莹四人熟络熟络,扯了服务生到门口用法语低声道:“过十分钟再上来。”服务生不解,问:“Why?”查理低吼:“你昨天偷吃呈给客人的红酒烧鸡,why?”服务生猴身掩面而去。

    查理返身包房坐了,又给季莹四人递了名片,一顿闲侃后,和四人已是处得十分的融洽。查理心满意足,便问季莹等对法式大餐的感觉如何。季莹四人自是极尽赞叹。查理喜不自禁,又谦虚问她们对凯撒皇宫以后在越城发展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季莹四人受宠若惊,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唧唧扬-州人,便说,法式大餐最好加进扬-州炒饭。啁啁天-津人,最喜狗不理包子,便道,希望以后能在凯撒皇宫吃到狗不理包子。啁啁是从秦始皇兵马俑边上飘过来的,便说,今天要有羊肉泡馍就完美无缺了。

    季莹想着上次查理送自己和季玉礼物尚未答谢,便又道了谢。方道,越城有两道名菜,一是叫化鸡,一是东坡肉,密斯查何不将二菜罗列进来。

    Oh,mygad!saveme!查理闻言几yù晕翻。恰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查理接了电话顿时愁眉不展。

    季莹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碍于礼貌又不便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查理看在眼里,歉意笑笑,因对四人深怀好感,便把家事抖了个底朝天。

    原来,查理的父亲去年将祖产——一座十六世纪的庄园卖给了一个叫宗广厚的中国富豪,赚了一大笔欧元。查理作为家中四兄弟的老大,因此分得一笔数目不菲的财产。他太太一直想拿这钱在本地投资以便钱生钱。查理想欧洲经济那片天可不像中国这么阳光灿烂、还不知何时缓过劲来,便一直不许。他太太老不高兴,所以刚才又撵了电话来......

    “来中国投资啊!”季莹等一听,忙给查理排忧解难。四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条分缕析,就差将中国的三百六十行说了个遍。却见查理只笑不语,表情古怪。便想是自己的建议未点到他的穴位,便又锲而不舍地细化各行,道了几箩筐的具体投资项目,未料查理仍是不置可否。

    就在几人万分气馁、倍感愧疚的时候,季莹瞅得桌上还有两只于饕餮盛宴中幸免于难的小面包,顿时眼前一亮:“查理,凯撒皇宫的面包妙不可言,你干嘛不让太太来越城开面包房!”

    “是啊,你们的面包烤得出神入化,生意一定非常好!”

    “若全国连锁,绝不逊于肯德基和麦当劳!”

    “还有星巴克!”

    唧唧三人立刻随声附和。

    查理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他太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就怕不肯远涉重洋来中国发展。查理便问四人可又什么好的劝说之辞。

    “这简单。”季莹不假思索道,“给她一句话,她肯定来。”

    “什么话?”查理问。

    “‘人傻,钱多,速来!’”

    几人听罢大笑......

    最后,像上次一样,查理从办公室捧来四颗亟待处理的糖衣炮弹——四瓶包装jīng美的法国香水,又命人从厨房拎来一筐新鲜出炉的法式面包。这次,他送礼的理由异常充分:季莹四人的光临不仅令凯撒皇宫倍添光彩,还让他度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心情愉悦的下午;另外,季莹为他尚是画饼、却已在中国遍地开花的面包房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高卢雄鸡面包房”。

    临别,查理恋恋不舍,直送季莹四人到凯撒皇宫门口。

    服务生早已拎着一篮子面包在那里候着。查理接过来递给季莹,季莹接过递给唧唧,唧唧转手递给啁啁。

    啁啁接过,悄声不满道:“干嘛我拎?”唧唧悄声央求:“吃得太饱,能挪到楼下已是奇迹,那还有力气拎篮子。”啁啁白了唧唧一眼,遂把篮子塞给喳喳。喳喳倍感无辜,悄声牢sāo,“干嘛最后总是我?”啁啁讨好一笑,“谁让你是我们宿舍的劳动模范。”

    目睹这有趣的一幕,查理不由开心大笑。笑完,小声好奇地问季莹:“唧唧啁啁喳喳,她们三个人的名字怎么这么怪?”

    “不是唧唧啁啁喳喳,是唧唧——喳喳、啁啁——啾啾。”季莹加了两个字后,念起来更加动听。

    查理越发好奇,“什么意思?”

    “你听过小鸟的叫声吗?”

    “当然听过!”

    “这就是小鸟的叫声。”

    中文真是奇妙,竟连小鸟的叫声都能表达得这么生动形象!查理不由心生感慨。他原来一直以为,法语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至少应该加上中文才对!就像他没有来中国前,一直认为法国餐饮文化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饮食文化;到了中国后,方明白,相比博大jīng深的中国餐饮文化,法国餐饮文化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哎,真是一群天使!”

    看着四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有说有笑从自己眼前飘然而去,查理怅然若失。直到四人结成的绚丽风景渐行渐远,仿佛觉得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缕缕幽香。

    良久,查理才恋恋不舍地回过身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臂膀,想着此前见面本该献给四个美眉却没法兑现的拥抱礼,不由万分遗憾。

    “或许,真该去趟美容院了。”查理若有所思叨叨着,迅速折进门里——他要去汉语词典里寻找小鸟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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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探照灯也难找

    别过查理,心满意足的唧唧三人见季莹行sè匆匆,忙问现在去哪里。

    季莹嘴里和着高跟鞋一起嘀嘀哒哒,“你们不想见见现代版的陈子昂长得何许模样吗?”

    “见你姐夫?!”唧唧三人顿时雀跃不已。

    “吃水不忘挖井人。”季莹抬指逐一刮过三人的鼻子,“怎么着,我们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才对。”

    唧唧三人连连点头称是。

    季莹满意一笑,扭头摇曳生风朝香格里拉酒店门口飘去。唧唧三人美食堆到嗓子眼,身子哪有季莹一半轻盈,直撵得娇喘吁吁。

    待到酒店门口,早有一辆灰sè宝马在那里候着。年轻司机一见和季玉生得别无二致的季莹,想是所接之人,便笑着招呼。季莹冲他嫣然一笑,身子一矮便钻进车里。

    唧唧三人面面相觑,却也顾不得许多,鱼贯挤进车里,忙问季莹怎么回事。季莹便添油加醋说,某人对三位仰慕已久,刚才电话里特意交待带你们上他公司一叙,并派车来接云云。

    啁啁三人兴奋不已,嚷嚷一阵后,忙各自从包里翻出化妆盒,对着镜子便在脸上忙乎起来。

    连rì来,陈子昂神不守舍、行踪诡秘,对公司的诸多事宜心不在焉。

    副总沈妙曦不知陈子昂私下在搞什么名堂,唯觉这样下去不行,午饭后便联络几个总监将陈子昂堵在总裁室,给他上“创业艰难百战多”的教育课。

    陈子昂贵为三个公司的老总,本可一句话将沈妙曦几人打发了,但念及他们的一番好意和苦心,只得耐了xìng子听着,态度极是诚恳。

    偏是这当会儿既没有客人来访,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电话。陈子昂脱身不能,心里好不郁闷。不想这节骨眼上季莹会主动打来第一个电话,心下真是又惊又喜。

    撂下电话后,陈子昂就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等着季莹。正揣摩着她也该到了时候,但闻门外一阵sāo动。他知是季莹到了,顿时如获大赦,立身便撵沈妙曦:“我要接待贵客了!”

    余兴未尽的沈妙曦不甘出得总裁室,迎面撞见季莹,误以为是季玉,便道:“你瘦了好多。”又见她身后跟了三位靓丽无比的女孩,更误以为季玉在替陈子昂介绍对象,便把季莹拉到一边,悄声道:“季玉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你和子昂就是天生的一对,干嘛还替他撮东撮西?”

    “是嘛。”季莹知道自己被误认了,可众目睽睽下又不好申辩,只好佯应着。

    “都说你看人极准,我原来也这么认为,现在看来——不见得!”沈妙曦嘿嘿笑着,转身yù进副总室,放眼见员工们一个个正呆鸭傻鹅般盯着这边看,破嗓就是一吼,“没见过美女吗?谁再看,我叫季玉找谁的替身!”

    沈妙曦向来温文尔雅,此际作态一吼,员工们只当是鸵鸟上树瞅着新鲜,哪里当回事,顿时哄笑一片。

    沈妙曦见一吼不灵,便对刚刚一并给陈子昂上教育课的财务总监俞晓玲道:“你把还伸脑袋的人一一记下来,下月发工资时,每人扣五百块。”

    此语一出,员工们纷纷藏头缩颈。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区顿时鸦雀无声,一眼看过去,宛若无人。

    “不偶尔下点猛药,你们还当这里是福利院了!”沈妙曦得意一笑,飞快闪进副总室。

    “她俩长得可真像!”

    陈子昂手忙脚乱收拾好被沈妙曦及几个总监弄得乌烟瘴气的办公室,抬眼见季莹立在门口,心里不由惊叹。

    也难怪沈妙曦刚才弄错季莹的身份,若不是此刻她身后还跟了三个光鲜靓丽的女孩,陈子昂都要把她当季玉了。

    唧唧、喳喳和啁啁第一眼见到陈子昂,一下子呆了:这小子有钱且不去说它,居然还这么潇洒年轻!寻这等人中极品做姐夫,别说现在打着灯笼难找,就是打着探照灯也怕是难找!难怪季莹每每提起他就骄傲得不得了,看来她还是比较保守的。要换了别人,还不早就骄傲得飞上天去了!想想现在有多少红粉佳丽为嫁入豪门挖空心思,可嫁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残枝朽木,有几个像啾啾姐姐这般好福气?!

    “四位公主驾临寒室,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见季莹四人眼睛滴溜溜的挤在门口,陈子昂赶紧笑呵呵招呼。

    一语提醒梦中人,季莹连忙扯了三个小姐妹蹩进门来,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落落大方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倒是啁啁三人,簇在沙发边,眼睛窥镜似地顾着打探室内儒雅的装饰和清幽的摆设,一时都忘了坐下。

    陈子昂便笑,“三位公主站得这么整齐,是不是在等草民给你们行叩拜礼啊?”说罢拉开架势便做稽首状。

    啁啁三人哪经得起陈子昂如此调侃,立刻笑翻在沙发上,趁势滚在一起直咬耳朵:这小子不仅潇洒幽默,还没有一点架子!一点不像有些富豪,钱还不够买一张龙椅,就把自个当成了皇帝。真是难得!

    一番嘀咕后,三人端直身子,也没了进门时的拘谨。又想啾啾的姐夫既是自己的姐夫,怎么着也得好好相一相。于是眼神或挑剔、或**、或赞叹,却是一样执著地扭住陈子昂不放。

    香艳盈室,这在陈子昂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早忘了数天前在季莹宿舍里见到的几张床乱得像猪窝的场景,唯觉眼前绚丽无边,直晃得眼晕。好在自和季玉有了默契后,他心里早已芳草萋萋,眼下满目芳菲倒不至于乱了方寸。于是要季莹赶紧作介绍。

    “啁啁、唧唧、喳喳。”季莹依次指了自己的小姐妹脆脆道。

    “这么说,你就叫啾啾啰。”陈子昂盯了季莹嘿嘿直笑。

    “你怎么知道?”季莹大为惊奇。心想自己和小姐妹间的私密称谓,姐姐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陈子昂道,“唧唧喳喳,啁啁啾啾——一片鸟叫声,还能少得了你?!”

    “你的中文比查理好多了!”啁啁由衷赞叹。

    “怎么听都像是骂我。”陈子昂笑道。

    啁啁窘得直吐舌头,“我看你就不像中国人。”

    “那点不像?”陈子昂大感新鲜。

    啁啁把头扎在季莹背后,蚊叫似地啐了一句:“中国人有你这种帅法吗!”

    “有道理!”唧唧、喳喳听得真切,捂嘴窃笑不止。

    “什么有道理?”陈子昂哪知啁啁嘀咕了什么,忙问季莹。

    季莹笑而不答,却抬身凑到陈子昂面前盯了他的脸细细地看。

    陈子昂大惑,闪脸便问,“你看什么?”

    季莹一本正经道:“我想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水货。”

    唧唧三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一番笑闹后,唧唧三人和陈子昂熟得已似多年老友,少不得缠住他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陈子昂百口莫应,好不焦头烂额!情急之下,一见茶几上空空如也,忙道:“我给你们拿饮料。”这才脱开身来。

    “千万别!”季莹一听陈子昂要给姐们们拿饮料,急得连连摆手,“再喝,就要爆胎了。”

    陈子昂立悟。瞅着唧唧三人窝在沙发里慵懒而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们今天收获不小。”

    “那当然,晚饭也不用吃了。”季莹咂巴着嘴,一脸的得意洋洋。

    “岂止!”唧唧抚着胸口,气息奄奄道,“我估计,明天的晚饭也不用吃了。”

    “哎呦,rì出西天!”见馋嘴的唧唧竟说出这等知饱胀的话来,啁啁只当听了梦中呓语。

    现在看你往哪里逃!唧唧扭身扑倒啁啁按住便是一通猛挠,切齿笑道,“要不,你以后每天中午请我吃法式大餐,看我能不能熬到第二天晚上!”

    啁啁吃不住痒,直笑得花容失sè,可嘴里仍是不依不饶,“那你该背着我们偷吃多少零食!”

    一旁的喳喳瞅着眼热,哪忍得住,也滚了上去。一时间,三人忘了身在何处,大呼小叫着闹得不可开交。

    哎,真是可爱!瞅着三道丽影在沙发上翻来翻去,陈子昂不由暗叹。想起这种不知愁为何物的美好时光自己亦曾拥有,脸上更是因向往而至迷茫。

    你们当这里是自己“猪窝”了!季莹觉得三个丫头片子闹得有些过了,颇不好意思,便想制止。

    “由她们去吧。”陈子昂悄声止住季莹,拉了她来到远离沙发的桌边,问干嘛退白金卡。

    季莹嗫嚅半晌,却是不肯道明原因。陈子昂便唬她,“不告诉我真实原因,就不帮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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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真坏!

    那我以后在姐妹们面前还怎么做人!

    季莹急得两腮绯红,不由连连跺脚。高跟鞋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响亮。

    唧唧三人闹得正欢,闻声立刻住了手,方意识到眼前不是学校宿舍,顿时窘得面红耳赤。忙扯衣抹头在沙发上端直身子。只是慌乱下早忘了学校形体老师的谆谆教诲,此际个个一脸肃然正襟危坐,看上去非但没有淑女风范,倒如三尊泥塑木雕。

    陈子昂见状想笑,却忍住了。对季莹悄声道:“你的闺蜜们正盯着你呢!”

    季莹扭头,见唧唧三人眼神殷殷,只得跟陈子昂实话实说,声音细若游丝。

    好一副侠肝义胆!陈子昂听罢怔得说不出话来,惊愕盯了季莹,像不认识似的。他没想到这姐妹俩不仅长相酷似,居然连xìng情也一样!联想到前些rì季玉一咬牙便送要肥肥贵重电脑,心里更是不胜唏嘘:人道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此言大谬!

    唧唧、啁啁和喳喳知道季莹跟陈子昂叽叽咕咕是在说退卡之事。此际见陈子昂一言不发,心想有点悬。不过,于三人而言,指望季莹替自己缴学费原本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奢望,所以也就无所谓过分失望。眼瞅着陈子昂一脸严肃转到老板椅上歪了脑袋一声不吭地猛吐烟圈,生怕他话不中听让季莹下不来台,忙你拉我扯壮了胆子围到桌前替季莹解围。

    啁啁道:“啾啾替自己缴就行了。我们不用她缴。”

    唧唧道:“啾啾的好意我们领了。这学费怎么能让她替我们交!”

    喳喳是退卡的始作俑者,言辞也尤为诚恳:“啾啾就开个玩笑,您不要当真!”

    “谁说我开玩笑了?!”季莹冲姐妹们猛一瞪眼,抬手朝沙发一指,“坐回去!”

    命令如山!唧唧三人猴头缩脑,赶紧折回沙发乖乖坐好。

    没想到这丫头生起气来如此厉害!目睹此景,躲在烟圈里的陈子昂心里暗暗称奇,便想戏戏季莹。

    季玉也当陈子昂不同意自己替姐妹们缴学费,待唧唧三人坐回沙发,便调过脸来盯了他声sè俱厉,“你不是说这卡是我的吗?”

    “是啊。”

    “那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随你。”

    “那我想把卡退了!”

    “随你。”

    “那我想替她们缴学费!”

    “随你。”

    “那你现在让人去把这卡退了!”

    “随我。”陈子昂一本正经道。

    “你耍赖!”季莹气急败坏。

    “我不同意你替她们缴学费。”

    “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想替她们缴。”陈子昂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唧唧、喳喳、啁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好大一会儿,方跳起来齐声惊呼,“真的啊?!”

    季莹也一蹦三丈高。她由气而喜、又由喜而气,实在无以忍,抓起桌上的烟盒朝陈子昂砸去,嘴里恨恨道:“你真坏!”

    “我很坏吗?”陈子昂笑问唧唧三人。

    “你——真——坏!”唧唧、喳喳、啁啁拥着季莹,指了陈子昂齐声尖嚷。

    “哎!这世道,花钱都讨不到一声好。”陈子昂摇头叹息,故作无奈。

    “谁叫你刚刚耍我!”季莹很是得意,“她们是我姐妹,当然帮我!”

    “这不逗你玩嘛。”陈子昂笑道。

    “那这卡还给你!”季莹从包里翻出白金卡,一把塞到陈子昂手里。

    陈子昂捏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递给季莹:“这是你的东西,干嘛还给我?”

    “你是说你另外掏钱替我们缴学费?!”季莹惊喜万分。

    “怎么,不愿意啊?”陈子昂故意板脸问道。

    “我当然愿意了!只是......”季莹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什么?”

    “这也太让你破费了。”季莹又把卡塞给陈子昂。

    “钱算什么玩意!不就是挣来花的吗?”陈子昂爽朗一笑,问季莹和唧唧三人,“你们不想吃法式大餐了?”

    傻瓜才不想吃呢!季莹四人相视莞尔。

    “那还不拿着!”陈子昂把卡塞给季莹,点了四人的鼻子笑道,“你们可要省着点吃哦。起码得管四年。”

    “干嘛要管这么长时间?”季莹瞪大眼睛。

    “怎么,你们不想考研哪?”陈子昂扫视几人道,“听季玉说,你们几个成绩都不错。如果能读研究生的话,这费用我全包了。”

    “真的啊?”唧唧、啁啁、喳喳兴奋不已。

    “博士呢?”季莹笑问。

    “那就更不用说了!”陈子昂不假思索一挥手,问季莹,“你有把握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季莹信心满满。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你干脆到我们学校设一个奖学金得了。”喳喳玩笑道。

    “怎么,你们想打土豪啊?”陈子昂道,“不过我倒不是没想过,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哎,中国多一些像您这样的义商就好了!......”向来有些忧国忧民的唧唧,不失时机开始感喟。

    “就是、就是!”

    啁啁和喳喳正被陈子昂的慷慨之举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听唧唧此语,赶紧随声附和。一时间,三人嘴里飞花溅玉,无需成本却是饱含真挚的溢美之辞铺天盖地。

    陈子昂那经得起这般吹捧,直听得心惊肉跳,慌忙打断三人,“你们千万别捧我!我这人容易晕。一晕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还能是谁,我们姐夫呗!”啁啁眉眼一飞,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们几个情同姐妹。你是啾啾的姐夫,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姐夫。”啁啁表情煞是严肃。

    “就是,就是!”一旁的唧唧和喳喳觉得啁啁这话说到她们心坎上了,不由点头如捣蒜。

    我在天上还是在地上?瞅着眼前凭空捡来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姨,陈子昂醉得不知东西南北,好不容易醒过神来,笑嘻嘻地瞅了季莹,打趣道:“本来我慷慨助学好歹也是义举。被你们这么一叫,改头换面,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若我再应一声的话,你们以后的零花钱,怕是都得我掏了。”

    “你以为姐夫那么好当啊!”季莹挖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你应还是不应啊?”

    陈子昂垂目挤额,愣了半天,忽问:“你们四人一月要多少零花钱?”

    谁说观音菩萨是女的?!季莹四人喜极而呆,眼睛相互滴溜溜一顿猛探,旋即搂作一团,大呼小叫地跳了起来。

    方寸斗室岂容得下几人漫天的喜悦!鲜嫩yù滴的娇啸立时溢出屋外。这可乐坏了办公区的一干员工们。于是纷纷抵头触首交头接耳,人人面露欣喜之sè:小富一把,指rì可期矣!

    原来,在未识季玉之前,不知自己此生情归何处的陈子昂曾不止一次于玩笑间对手下们放言:自己成婚之rì,定赏每人一个实心砖头般大小的红包。便有好事者捡来实心砖头依样粘了红包,发现竟能容下四五万!

    却也有一人闻声于欣喜间面显愁sè,那便是副总沈妙曦:看来,下次给子昂上教育课,题目得改成“恋爱艰难百战多”才行!而他,却偏是情商匮乏,好不容易娶了老婆,说声“我爱你”,羞于启齿竟还用英文。

    哎,真是四只小鸟!

    眼瞅着自己办公室几yù被季莹四人的喧嚣掀翻,陈子昂没有制止。只是一旁静静地看着,神情无比享受。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施助于人,心境竟是如此的美妙。而这份美妙是他以往每年捐数百万以至上千万却不知自己的钱去了哪里、又帮助了哪些人时所从未体味过的。

    或许,真是到了自己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时候了!至少,这捐赠支票以后递出去的时候,得问问收票之人都打算干些什么。

    陈子昂仰在椅上优雅地吐着烟圈,一团烟火于渐趋昏黑的室内忽明忽暗地闪烁,恰似他此刻起伏不平的心动。

    季莹四人跳够叫够后,又团花簇拥围了陈子昂好一顿叽叽喳喳。直到天sè渐暗,方想起得赶回学校晚自修了。于是手忙脚乱收拾好各自拉在沙发上的背包手袋,纷纷抢着出门。

    陈子昂虽早被几只小鸟的莺歌燕语腻得七晕八素,却也还不失一分清醒,待送四人到楼下,便拉了季莹一再叮咛:“今rì之事,千万不可让你姐知道!”

    季莹大惑,“为什么?”

    陈子昂嗫嗫半晌,神情扭捏,“我怕......她到时怪我‘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有什么不好!”季莹大不以为然,却还是颇为义气和陈子昂击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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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凤凰来仪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孙悟满照例给远在越城的王昌临打了电话,得悉陈子昂正夜以继rì督促手下设计“天字一号”的装修图纸,心里大为高兴。撂下电话后,他抬起右脚,用手极其轻柔地触了触,感觉似不如昨rì那般痛得钻心了,心里顿时大感惊奇:想不到这陈子昂刚对“天字一号”有了一点真动作,自己的脚痛就马上有了转机!若有朝一rì待他装修完“天字一号”住进去,那自己这脚痛还不得应景而愈了!

    如此想着,心里宽慰之余,对绝望之时赐他偈语的方士尤是万分感激。于是唤来刘参谋细细交待:改天一定得将方士上次拉下的劳务费给送去。刘参谋唯喏而出。

    孙悟满赶紧关了总裁室的门,一屁股坐回办公桌后,得意洋洋地将老板椅晃得嘎吱嘎吱乱响。如此过了一会儿,终不堪呱噪的嘎吱声,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庆贺方式。眉一皱,便想起自己新近开发的自娱项目——美脚甲,忙将脚撩在老板桌上盯了挑剔地左看右看,见十块大小不一的“青鱼鳞片”于规整间又生瑕疵,顿如发现新大陆似地眼睛一亮。于是从桌屉里拿出钳子、锉刀等一干jīng致的美甲工具,有条不紊忙了起来。一边忙,一边还轻松地吹起口哨。其悠然自得的神情,看了好不让人羡慕。

    要说孙悟满的这份悠然,来得也委实不易。自把总经理的挑子撂给严嗝嗝后,他一度感到非常不适。尤其当看到原本在自己总裁室门前汩汩流淌了十多年的络绎不绝的请示与汇报的人流忽然改道严嗝嗝办公室门口、并流淌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欢畅的时候,那份强烈的不适,更是令他心底生出万分的失落和对严嗝嗝无尽的嫉妒来。

    好在早年艰难的创业历程练就他对新环境非凡的适应能力,兼有时时伴随左右且明察秋毫的刘参谋的适时提醒与规劝,他很快就习惯了自己悠闲的新角sè——“懂”事长!决意无为而治的他,这两天更是以自己总裁室门可罗雀为荣。

    不过,孙悟满看似悠闲,实际上也并非真的悠闲。至少,整rì将严嗝嗝提溜得鸡飞狗跳还是颇费功夫的;更何况,每天N次打电话给远在越城的王昌临不厌其烦询问陈子昂及“天字一号”的最新动向,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孙悟满美脚甲正如佳境,忽闻集团门口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忙丢了锉刀趴到窗口张望。谁知不望不打紧,一望吓一跳。只见青城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正满面chūn风站在集团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其中一人端着牌匾,一人捧着锦旗。

    因为隔得太远,他也没有看清上面写些什么,还以为又是来劝捐的,慌忙躲进刘参谋办公室,嘴里火星四溅:“不是刚捐了一个亿吗?怎么又来了!去!跟他们说,要钱没有,要痛脚有一只!”

    刘参谋赤脚嘟嘟嘟跑到门口,见锦旗上写着“青名远扬,万古流芳”,牌匾上写着,“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一时大惑,忙恭问市长和书记大人此为何意。二人相视一笑,冲刘参谋直挥手:“去!告诉孙悟满,我俩是来道谢的,不是来募捐的——不用躲了。”

    说起青城两位父母官为何要屈驾就尊亲自登门送孙悟满旗匾,话就有点长了。

    小小青城虽说偏于省内一隅,却是全国有名的建筑之乡。当地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民谣——“青城十人九盖房,余下一个灶瓦匠。”算是对自古及今便与建筑颇有渊源的青城人的生动写照。据说,当年北-京的故宫和拉-萨的布达拉宫yù行大修,应者云集,最终还是青城的两支仿古建筑施工单位揽下了这瓷器活。青城人建筑工艺水平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多年来,青城人在全国各地建了多少个楼盘、又造了多少栋房子,没有人统计,也无从知晓。不过,现在活跃在全国各地的任何一个上规模、有点像样的施工队伍中,若找不出一个青城人的影子,那倒是一个奇迹。

    常言道,“做裁缝者无衣穿,当木匠者缺椅坐。”这话拿来形容青城前些年的城市建设那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也难怪,多年来,数目庞大的青城建筑军团在外面东征西讨、攻城掠地,虽说个个养得膘肥马壮,却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他们整rì里忙着义无反顾地“支援”外省、外地的城市建设,哪里顾得上自己家乡的城市发展——当然,那时他们也根本没把这“城东一蹦跶,城西闻脚声”的小小青城放在眼里。

    终于有一天,有部分大小不一、却都是一样腰包鼓胀的建筑军团头目首先感到累了,兼之心头饶是再富也难以割舍的农民与生俱来的乡土情结rì渐浓烈,于是想到衣锦还乡。于是其他人纷纷效仿。于是一夜之间青城里农民富豪有如狂风卷过大树般落英缤纷。这时,他们才发现,想在青城觅得一块即可炫富乡邻、又可以修生养息的风水宝地建别墅、造豪宅,何其难也!

    没地皮吗?当然不是!地皮有的是!关键在于,眼下的青城在这些久经风雨、见足世面的农民富豪眼里,那简直就是折翅的飞机、漏水的渡船——城小貌旧、路窄人熙,rì夜鼓噪得有如一个巨大的菜场。这哪是他们挥金如土、颐养天年的地方?实在有损“中国建筑之乡”的美誉!

    当然,青城也并非没有一些好的地皮,不过都被先豪富起来的人捷足先登了。像孙悟满就是其中之一。成千上万yù步其后尘者,若再想造豪宅,就只能上偏远的地方了。

    那别墅造好像极古时帝王的寝陵——无水无电,活人是没法呆的。当然,更没有像样的路,宝马奔驰这样娇贵的豪车也不能开了。否则,你若想把豪车开进去,不出一里地,即便你人不散架,那车也散架了。

    不过,也有比较执拗的富豪,豪宅建好后非住不可。于是点煤油灯者有之,点蜡烛者有之,点应急灯者有之。宝马奔驰是不能开了,当然怎么着也不能走路;再说也太远,脚受不了。于是屈驾就尊,有的改骑自行车,有的改开摩托车,有的开起了手扶拖拉机......

    更有一个离市区最远的富豪,嫌两个、三个轮子没有档次,便买了一辆二手收割机改装后开了起来。有同病相怜者问他:什么车不好开,要开收割机?富豪先是指了指自己掩映在田间地头的豪宅,再指了指脚下起伏有如山峦的路况,最后指了指收割机半人高的轮胎,很是幽默了一把,“不图别的,就图这四个轮子。”

    有个酸腐寒士见此独特景观,甚是幸灾乐祸,当即赋打油诗一首:“豪宅扎堆拱城边,疑似坟冢竞家还。月黑依稀现鬼火,rì白何处觅炊烟!”

    不过,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这些窝在青城边上住豪宅、却要点油灯、骑自行车的富豪们终于熬不住了。于是联合起来,以青城建筑装饰商会的名义上书市zhèng fǔ并慷慨陈辞,希望当政者能加快城市发展、改善市政建设,以副青城往rì之盛名,以飨青城先富之民众。并说,如果市zhèng fǔ有宏大发展之蓝图,本商会愿意斥资千亿参与青城的城市发展建设云云。

    其时,新上任的青城市长和市委书记面对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偏僻小城,正愁得像被谪戍边的犯官,一见此书当真是拨云见rì,喜出望外。未几,便出台了规模宏大的新青城发展规划,并呈省府批示。既然有如此强大的民间资本愿意支援家乡的城市建设,省府自然乐观其成,焉有不玉成其事的道理!

    所以,近几年青城的城市发展真是rì新月异、一rì千里。善于雕梁画栋的青城人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技艺一股脑儿倾泄到了生己养己的这片热土上,没费多少时rì,便让曾经破败不堪的青城老树发上新芽,现在更是枝繁叶茂、风姿婆娑了。这不,现在风头正劲的青城发现周边几个城市早已被自己的蓬勃气势盖得暗淡无光,最近又底气十足地嚷嚷着要升格为地级市。这让趴在几十公里外压着它做了几十年老大的瞿城非常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干瞪眼而已——谁叫别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呢!(昨rì醉酒一天,未能提笔,今rì补上。)

第九十二章 青楼梦好

    “chūn城无处不飞花”。这诗现在拿来形容青城各种热火朝天的在建项目,可谓恰如其分。而在这四处飞溅的花朵中,最为靓丽的一朵,当属孙悟满金鼎集团倾力打造的青城第一高楼——青楼。

    青楼?!一幢一百零八层的高楼居然取了一个如此惊世骇俗的名字,这真是让所有读过几天书的青城人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一百多米高的玻璃幕墙上看了那金灿灿的遒劲招牌都还是不敢相信!以为这“青”字一定是写错了,一定是应该还有一个草字头或是三点水什么的没有加上去,一定是开发商为了打广告、赚眼球故意使的伎俩......

    于是纷纷打电话给报社、给电视台、给市zhèng fǔ、甚至金鼎集团,或求证、或纠错、或投诉、或怒骂。但一晃几个月过去,眼看大楼即将投入使用,那贴在幕墙上远在十里八里便能一目了然的“青楼”二字却是依然故我,熠熠生辉。

    此时,那些打爆电话的热心人方才明白,这并非开发商的刻意出错,而是有意为之。不过,自此青楼扬名四海,未卖先火,却是所有的青城人没有想到的。当然也包括孙悟满自己。

    据说,孙悟满当初为了给这青城第一高楼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颇是费了一番脑筋。为此,还专门在全集团开展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征名活动。

    员工们主人翁意识强烈,兼之取名跻身前两百佳的都有丰厚奖励,所以参与踊跃,一下就献上来几千个名字。什么中文、英文、阿拉伯文等一个不拉,可谓洋洋大观。

    有个以sè列的交流专家也不甘寂寞,居然用希伯来文取了两个吉祥的名字呈上来,害得孙悟满一连激动了好多天。

    集团几个主要领导、包括征名活动的组织者严嗝嗝,对孙悟满“凡名字入选前两百佳均予重奖”的决定颇有微词,纷纷劝他是不是缩小一下奖励范围,却遭到孙悟满的兜头痛斥,“我们以后不盖楼了吗?索xìng趁这次机会一次xìng把名字取够,省得以后费事!”

    可面对一下子涌上来的泱泱几千个名字,到底用哪一个,这着实让孙悟满犯了难。尽管最后经过筛选,呈到孙悟满面前的只剩五十个,可也没有一个一眼瞧着就让他动心的。

    于是,孙悟满把集团高层一股脑儿搂到总裁室一连开了好几次研讨会。大家争来吵去,吹胡子、瞪眼睛,把孙悟满jīng心收藏的茶叶喝掉好几大筒,可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最后,孙悟满一气之下把与会者全部轰了出去,然后叫刘参谋开车接来上次为他解偈语的语文老师,三人躲在总裁室呱唧开了。

    语文老师为孙悟满一一详解五十个名字的吉祥含义,并比较了各自优劣。孙悟满还是举棋不定。见此情景,说得头昏脑胀的语文老师不禁颓然萎在沙发上喟然长叹:“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你说什么?”孙悟满见语文老师嘴里抑扬顿挫、非常耐听,定是大有来头,忙问。语文老师支吾半天,搪塞道:“这是一句古词。意思是说,这高楼寄托了您的美好愿望,可惜却没有一个名字能表达您的期许。”

    孙悟满“芳”心大悦,大手一挥,“既然这词如此契合我的心境,我看这高楼就叫‘青楼’好了。”语文老师惊得老花眼镜一下子跌到地板上,“咣当”一声碎片飞溅,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为什么?”语文老师天塌地陷的模样惹得孙悟满哈哈大笑。

    “这青楼,这青楼......”语文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瞅一旁的刘参谋,意思是你来解释。刘参谋不敢直说,便绕了一个弯子,“这青楼......古时候泛指声sè之所。”

    “‘声sè之所’又是什么意思?”孙悟满追问。“意思是......意思是......”刘参谋面有难sè。“恕你无罪!尽管说!”孙悟满语气严厉地宽慰他。“就是jì院。”刘参谋小声道。

    未曾想孙悟满听完狂放大笑,“现在人人疯了似地抢一套房子,不就是为了干那点破事吗?还遮遮掩掩干什么!说!还有没有别的意思?”语文老师忙插道:“古时候也指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住的地方。”“还有没有其它意思?”孙悟满继续追问。

    “当然有!青sè的楼嘛,青城的楼嘛。”语文老师随口一荡,复又自言自语,“不过您造的这高楼远看青翠yù滴,形似方竹,直耸云端,用‘青楼’二字还真是非常贴切。”

    “噢!”孙悟满受到莫大鼓励,兴趣顿时高涨,“那你再讲讲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青楼良辰美景,言语难以表达。”语文老师不想解释这句词的真正含义,说了孙悟满也未必能明白,便信口敷衍。

    谁想到孙悟满闻之大喜,大腿一拍,“就叫‘青楼’!就这么定了!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做广告词也再好不过了!”语文老师和刘参谋骇得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发表丝毫反对意见。

    第二天,孙悟满让刘参谋把他的决定发布到金鼎集团的网页上,整个集团一片哗然,立马炸了锅。孙悟满似乎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不慌不忙叫刘参谋在集团网页上再布帖一方,“‘青楼’者,青城之楼也,青sè之楼也。似青松翠竹高耸入云,宁折不弯,品xìng谓之高洁。若心无邪念,怎会想到jì院上去?!”此帖一出,鼓噪者顿时偃旗息鼓。

    内部算是摆平了,可这“青楼”招牌挂出去,却还是小有波折。原本打算一并为大楼揭牌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一听孙悟满替他们引以为傲的青城第一地标起了如此灰sè的一个名字,气得裤腰带都炸断了。

    俩人约好连夜造访潘庄,想劝说孙悟满改弦易张、重新取名。未想孙悟满压根儿不把俩人的苦口婆心当回事,回敬得振振有辞、理直气壮:“‘青楼’就是jì院,那‘青城’岂不成了鸡场?!”见二人还想继续游说,便起身端茶送客,不耐烦道:“要该名也可以,你们市zhèng fǔ掏五十亿买了去!”

    市长和市委书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自然没敢去参加青楼的揭牌仪式。不过,随后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二人的意料。素来敢为天下先的青城人对高楼的名字热议过一阵后,居然取得惊人的共识:青城第一高楼嘛,理所当然应该叫青楼,这有什么值得非议的?!

    更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青楼蜚声海内外的同时,也令青城名声大振——人们谈青楼则必提及青城,这委实给青城做了不少免费广告。你若不信,有事实为证。

    青城有一个省级经济开发区,在青楼没有横空出世之前,市zhèng fǔ花了几年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引进三五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整个开发区门可罗雀、芳草萋萋。自打青楼名声远播后,仅半年时间,开发区一下子涌进来近百家企业,而且都是响当当的国内外名企!

    而问他们为什么不请自来的理由,却是惊人的不谋而合:一个城市敢把自己标志xìng的建筑取名为“青楼”,足见这个城市决策者的超人胆识和开放胸襟。仅冲这一点,来青城投资就错不了!

    你看这话说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市zhèng fǔ在招商引资上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yù“毕其功于一役”,却远不如一幢大楼的名头收到的奇效之万一!所谓“兵无定势,水无常形”;“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世间事,yīn差阳错、妙趣横生,谁说得准呢!

    不过,现在整rì被嚷嚷着要来青城投资的客商和络绎不绝来青城求经问道的兄弟城市同行搅得头晕目眩的市长和市委书记,倒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二人甚是庆幸孙悟满当初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改了大楼的名字;同时,也为当时因一时之忿未能替大楼揭牌剪彩、拂了孙悟满的面子而深感歉疚。

    这不,得悉青城的招商引资工作在今天的全省地市评比会中拔得头筹,便急不可耐地相约再去拜访孙悟满。当然,二人此番不再是气愤填膺,而是兴高采烈;不再是轻车简行,而是大张旗鼓;不再是晚上,而是白天;不再是上潘庄,而是直接上了金鼎集团......

第九十三章 财神疯了!

    得悉市长和市委书记不是来劝捐的,孙悟满这才光着脚丫出来将二位父母官迎进总裁室。都是老熟人了,也无须客套。随便寒暄两句后,二位父母官轮番发话,向孙悟满详道了赐匾赠旗的缘由。

    孙悟满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也就一时心血来cháo替大楼取了个别人不敢用的名字,竟无意中成就了眼前二人的一番伟业,自己也莫名其妙成了青城招商引资的首席功臣!这是不是有点正打歪着、鬼使神差?我说怎么这几天老有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电子邮件跑过来,敢情这大楼早已“青”名远扬,自己却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原来,最近几天,有几个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赌业大亨,估计是从网上见到有关“青楼”的报道后想岔了,以为青城得到zhèng fǔ特许令,可以开赌场了,于是纷纷来函要和孙悟满洽谈合作事宜。气得孙悟满责成刘参谋回了一封措辞颇为严厉的电函:“本司以造房庇民为己任。不卖筹码,更不卖人肉!尔等yù求合作者,敬请他往,勿来大陆。”

    一番酣畅淋漓的闲侃之后,市长和市委书记起身告辞。临出门,自然少不得关切问孙悟满脚痛可有缓解。孙悟满笑答:哪天能穿鞋了,定请二位吃饭。市长和市委书记抚掌大笑:我俩正巴巴望着这一天呢!

    送走两位父母官后,孙悟满瞅着簇新的锦旗和jīng美的牌匾,心里颇为洋洋自得:如今这世道确实不一样了,凡事yù搏出位,都得使点怪招、奇招才行!又寻思自己这么老被太太绊着不能去越城也不是办法,是不是也得另辟蹊径,用点歪招、邪招才能奏效。

    一旁侍立的刘参谋见孙悟满一言不发,脸上忽而yīn忽而晴的有如乱风翻书一般,哪知道他此刻想些什么,却也不敢打搅,便蹑手蹑脚想掩门出去。

    “给我好好说说这锦旗和牌匾写的什么意思。”孙悟满头也不抬唤住刘参谋。

    锦旗上“青名远扬,万古流芳”他多少还懂一些,而牌匾上“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就一头雾水了。刚才忙着和两位父母官虚与委蛇,也没来得及问问——当然,他也不好意思问。

    刘参谋对“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也是不甚了了,正yù躲进自己办公室上网查查。未料孙悟满偏是哪壶不开拎那壶,只得硬着头皮凑过来如此这般一番解释,却是显得吞吞吐吐。

    “去把语文老师请来吧。”孙悟满听罢虽不满意,却也没有责怪刘参谋。

    语文老师上次被孙悟满折腾得头昏脑胀,一时感慨,随口荡出姜夔的一句词,却未曾想一下子撞上鸿运。因为“献名”有功,孙悟满奖了他五十万!另外还答应以后每年多捐给他们学校两百万以改善教师待遇。除此之外,他还被想在文化水平上更上一层楼的孙悟满正式聘为文化顾问,并给了他一张jīng美的聘书,每年的顾问费五万元!这天上意外掉下来的一大一小两张馅饼,砸得语文老师一连晕了好几天。

    再次得到孙悟满的传唤时,语文老师正在擦拭他咬嘣两颗蛀齿才舍得买的水晶眼镜——那副戴了二十多年的老花镜,孙悟满一句话就能把它惊得从鼻梁上跌下来,可见其英雄迟暮风烛残年,早该退休了!

    不过,对意外失足而卸任的老花镜,语文老师颇为敝帚自珍,并没舍得扔掉。因为这好歹也是他数十年如一rì“子曰诗云”、“蜡烛成灰”生涯的见证,岂能弃之如弊屣!再说,哪天青城万一要建教育博物馆,捐出去,指不定还能成为一级文物呢。

    自架上水晶眼镜,语文老师混沌了几十年的心地一夕之间变得和眼前一样雪亮:功高者好颂歌,钱多者喜吉辞。所有识字加起来写不顺一则告示的孙悟满、孙大帅,泽被乡邻、富甲一方,可谓既有功又多金,堪为二者的完美结合体。所以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对颂歌和吉辞的贪恋远比一般人强烈,且一经满足便集体放电,并愉悦其主人兴奋地扔出馅饼来。

    语文老师虽说不是一个甘守清贫之人,却也并非贪得无厌之辈。对于不小心悟得让孙悟满扔馅饼的秘诀,他并没有显得有多么高兴,更没有打算找机会再试一试——他可不希望孙悟满哪天一高兴再扔出个天大的馅饼一记将自己砸死,惟愿这个喜怒无常的赤脚大仙仍像以往那样布施他所在的那所无依无靠宛若飘萍的民工子弟学校,则心中足矣!

    第三次踏进金鼎集团,虽然怀揣了一张五十万元的大馅饼,可面对孙悟满这尊沉甸甸的金佛,语文老师仍感浑身空空荡荡。这有点出乎他的意外。他原以为有了五十万元的大馅饼压阵外加水晶眼镜助威,再会孙悟满时底气定会充盈很多,却未料眼前的财神几月未见竟起了神奇的变化——没了金链、钻戒和手表这类俗物的装裱,不仅越发显得珠光宝气,而且凭空多了一份威严!对此没有一点心理预期的他,没有理由不像前两次一样表现得诚惶诚恐。

    孙悟满颇为礼遇自己新聘的文化顾问,态度甚是谦恭。又是握手又是问好地将语文老师迎到座上,方一脸真诚地说明再次相烦之意。

    好久未给有斤两的人上课了!语文老师闻言jīng神一振,浑身的拘谨随之抖落。

    刘参谋替语文老师泡好茶,随即将锦旗和牌匾呈了上来。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语文老师一见牌匾,眼睛立刻拉直了:没想到这两位无事便跑到学校嘘寒问暖的父母官,肚子里倒真有几滴墨水,不然如此艰深偏涩的典语怎么会想得到,又怎么敢拿来用?无怪乎青城这几年翻天覆地,敢情是省里也意识到青城前几任父母官不是草包糠枕便是酒囊饭袋,所以才下决心派了两位颇有些真才实学的人来!

    语文老师内心对以往无为官僚的不屑和鄙弃rì砌夜垒早已是山高万刃,此刻居然有了一丝崩塌的迹象。

    既然已经做了孙悟满的文化顾问,自然不能像上次解释姜夔词那般随心所yù,信口雌黄。语文老师舒心地呡了两口茶,随即进入角sè。不仅对“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解释得甚为详尽;而且言明此语典出何处,是何含义;还顺便指出成语“有凤来仪”便是从此语化来。

    眉飞sè舞间,一晃十几分钟过去。语文老师趁唇焦舌燥歇下来喝茶的间隙,偷偷瞄了瞄一旁的孙悟满,见他正一脸虔诚地瞅着自己,心里倍感陶陶然。从未坐着与人讲课的他,对屁股底下软绵绵的感觉尤是眷恋,于是又延伸典意扯到《凤仪亭》里貂蝉之如何不守妇道;再聊起《红楼梦》里“潇湘馆”的来历似也与此典有关。至最后,说得xìng起的语文老师早忘了孙悟满是谁,只当他是平rì里端坐教室的黄口小儿,一时海阔天空、唾沫飞溅......

    孙悟满起先是听得津津有味,接着是眼歪嘴斜,最后竟至口水滋溜、瞌睡连天。待语文老师又一次歇嘴喝茶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冷不丁问:“貂蝉是不是因为住进了青楼才不守妇道?”

    语文老师刚呷了一口茶,一听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里顿时打消了收孙悟满为关门弟子的yù念。于是以海吹神侃、信口胡诌作结:“市长和市委书记送你这副牌匾,意思是赞许您无论为人还是事业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这样,您以后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就拿眼下这青楼来说吧,如果您把它建成一个五星级的宾馆,凤凰也会飞来做窝也说不定!”

    孙悟满闻言喜极,视牌匾如珍宝,咂摸数遍乃歇。对语文老师笑道:“托你吉言,我就把青楼建成宾馆。不过五星级档次太低,这匾上不是说‘箫韶九成’吗?我看要建就建成九星的。”

    “孙总说笑吧?”语文老师惊得目瞪口呆。

    “您觉得我这种层次的人,会随便说笑吗?”瞅着语文老师呆若木鸡的模样,孙悟满心里分外得意,又道,“以后宾馆建成,你就在总统套房给学生上课好了。闲下来,还可以顺便照顾一下来宾馆做窝的凤凰。”

    财神疯了!语文老师叨叨着想尽快逃出总裁室,恍惚间几至足不能迈。好歹踯躅着捱到门口,却听孙悟满在背后笑:“到时候如果凤凰下蛋太多,你就替它们孵几个。”

    语文老师当即晕翻。

第九十四章 判官夜批

    华灯初上的时候,范市长正在办公室不停地踱步,神情焦躁不安。窗外,夜幕掩映下的越城处处流光溢彩、炫丽如织,他却了无踞足凝眸的兴致。

    玉皇山的勘探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这是上面的决定。明天,勘探队就将解散,除武岭团队继续驻场监测外,众专家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该如何让这帮专家以后对玉皇山的秘密三缄其口,他犯难!

    洞悉秘密是幸福的,但要守住秘密却是痛苦的。这两rì,时刻关注武岭团队检测进展的他,深夜回到家里还忍不住要和武岭通通电话。为此惹得太太大为好奇,并数次相问。他是凭着久经考验的坚强党xìng才勉强忍住没跟太太吐露一言半语。一市之长尚且如此,这帮专家回去后面对亲朋同事的诘询,能守口如瓶吗?他怀疑!

    要是能给他们嘴上贴上封条就好了!范市长若有所思在办公室踱着,时急时缓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啃噬着地板。不一会儿,一份较之此前颁布的“保密十不准”更为详尽的保密要义便在脑海成形。他走到办公桌前飞快写了起来......

    要义行云流水、一蹴而就。再抬起头时,范市长脸颊漾起一丝笑意——官做到只需动嘴的份上,笔头竟一点也不生涩,对此他很欣慰。

    大事既了,范市长心绪宁静、一身轻松,于桌前正襟危坐,开始批阅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这几rì,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玉皇山,原本每rì必清的“功课”,竟拉下了很多。

    大凡官至高位者,鲜有不好披文件的。范市长自然也不能免俗。确也是,笔头一动、令出如虹,山呼海应、何其壮哉!此等屹群山之巅方能领略的极致风景,是人皆不肯错过,况手握重权者乎?

    越城百姓对范市长好批文件最初颇有微词。不过,后来当看到自己的腰包被他的笔头拨弄得越来越鼓,且所居之地经他一笔一划的描摹也rì见靓丽,便转而理解和支持了,并慷慨赠他一个“铁面判官”的雅号。范市长闻之大受鼓舞,自此批阅文件越发jīng细勤勉,字句必究。

    这可苦了越城百官,为了自己所呈报告赢得铁面判官的一语首肯,端是推掉了无数饭局,少搓了许多麻将,割舍了数不清的美人抱......甚者捡起字典、请来家教、或上夜校,目的单纯而可敬:唯求写报告时注对标点,少写错字,厘清文法。却还是鲜有一次过关者。越城政界因一纸行文而挨批、降职、甚之丢官者,大有人在。

    于是有胆大者当了范市长的面牢sāo:我是干事的,不是写报告的!范市长答曰:中国文字千千万,你连挑几个现成的写份像样的报告都不会,还有什么事干得好?此语虽有些强盗逻辑,细想却也不无道理。

    文件阅得jīng细,批示便少不了讲究。范市长从不用“同意”、“照此办理”、“再行斟酌”之类的套话给文件作披,久之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范氏风格。不信?挑两例你瞧瞧。

    最近的,就拿前几天市公安局所呈“越城保钓大游行应急预案”来说。范市长一见报告弄得如临大敌,心里就不来事,披曰:“爱国无罪,恭来敬往!”市公安局依计而行,果见越城保钓游行文明热烈、秩序井然,了无兄弟省城形同戒严却仍然混乱不堪的局面。为此,获得部里的褒奖。全局上下无不盛赞范市长的批示英明。

    稍远一点的,就拿市旅游局前局长的引退报告来说。市旅游局作为越城有名的政界旧宠遗爱收容所,机构臃肿、十羊九牧。范市长数次yù替其动瘦身手术,却因牵扯过广、阻力甚巨而作缓。多亏有了老局长这个独断专行、一言九鼎的人物镇着,旅游局这辆破车才趔趔趄趄勉强跟上越城飞速发展的步伐。

    斯人即去,范市长难免感怀,又见老局长退休报告写得冠冕堂皇、银粉金面,便诙谐批曰:“昔十羊九牧,今一羊十牧,可惯否?”姚秘书见批示,窃问“一羊十牧”何意。范笑曰:彼添一孙,合家共呵,可不是一羊十牧!

    若非急件,一般xìng的文件,范市长都要攒到八小时之外的晚上批阅。之所以如此,他倒不是想刻意垂范同僚,实乃情非得已。要知道,官至一定份上,便有些身不由己了。如今,白天他像一尊会说话的菩萨被人搬来请去,不是上这里作报告,就是到那儿发指示,非rì薄西山不能归位。想静心披文件,哪有闲工夫!这也是他晚上不喜酒宴的缘由。

    当然,不喜酒宴,并不意味着不赴酒宴。至少,范市长对慈善晚宴还是比较热衷的。自发现自己薄面竟赛巴菲特后,他尤是对慈善晚宴孜孜以求——既能偶添口腹之享,又能为市帮困基金赚个钵满盆满;此外,酒酣耳热之际,还能顺便给宴请者上上教育课,何乐而不为?不然,像上次孙悟满夜造越城,他也不会主动遣秘书约其吃晚饭。不想孙悟满逃得比兔子还快,竟未能如愿。他至今引以为憾。

    要说一人枯桌青灯、蝌文蚪字、秃笔一根,且数年如一rì乐此不疲,单说是嗜好使然,显然说不过去。得有点毅力才行,得有点信念才行,甚至不恭说,得有点权yù才行。范市长毅力坚恒,信念执着,权yù尤是旺盛。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权yù旺盛是什么坏事。他甚至以为,权yù这玩意,只要拿捏有度,乃不失为一种为官上进的动力——当然,如果以权谋私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范市长如此认为是有底气的。至少,这些年他于越城、于办公桌前胸怀百姓、笔舞乾坤,端是没有谋过一份私利。这点,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的两位前任秘书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二人眼见市府其他同行明里暗里拉虎皮做大旗,个个赚得满脑肥肠,实不堪做他的秘书桎梏颇多偏又清苦,于是暗怀一颗敬畏之心,相继弃他而去。

    却还是有对范市长不弃不舍的。那便是他的第三任秘书姚千寻。范市长“众里寻他千百度”觅得此君,几经考察后,甚为珍惜。有了前车之鉴,范市长一rì见姚秘书在jīng心摘录自己的文件批示,便对其许诺深重,画了一个天大的馅饼:卸任后若出版《范披》,版权归我,稿费归你!

    姚秘书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以后凡范市长于市府秉灯夜披,必于隔壁熬夜相守,其心之切,如盼母鸡下蛋。范市长倒也不负所期,每每眼前一黑心里便一亮,于是妙披连珠。姚秘书其后跟进采摘,直乐得如拾珍贝。

    同姚秘书一样对范市长不离不弃的,还有他的太太——省妇保医院的院长席漪清。二人往往夜不归家,一个忙于接待不停莅临越城的新生命,一个忙于为这些新生命睁眼所见涂抹更美的世界。真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羡煞越城百官。

    当然,最不令范市长秉灯夜披感到寂寞的,还是其时窗外默默陪伴他的万家灯火。神困体乏的时候,只要瞥一眼窗外,那于远方依稀闪烁的点点灯光,就有如越城百姓信赖而期待的眼神,令他感到jīng神振奋,笔端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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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闯 山

    范市长正聚jīng会神批阅文件,忽闻电话骤响,忙拎起话筒,一听是武岭,惊问何事。武岭道,“拦住几个闯山者。不听招呼,气焰嚣张。速来处理!”

    这还了得!范市长忙撂下文件,立身急唤姚秘书。姚秘书还以为范市长披完了文件,捧了厚厚的笔记本兴冲冲从隔壁跑过来,准备摘抄批示。范市长气得笑起来,抢过姚秘书手里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掼,命他速去备车。姚秘书一脸惶惑,“上哪?”范市长眼一瞪,“你说我这么急想上哪?”姚秘书眼珠一转,“玉皇山!”“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匆匆赶到玉皇山庄。为免车牌招摇,范市长命姚秘书暗处停车在庄外守候,自己快步直奔庄内。在岗保安初来越城,哪识市长金面,张臂就拦。

    范市长不气反喜:此门若严,守住玉皇山机密又多一份胜算!也不便自我介绍,抬臂朝庄外招手。暗处姚秘书看得真切,忙跑了过来。范市长示意他保安解释一下。姚秘书将保安拉到一边,附耳便是一番嘀咕。

    保安于电视里惯见高官肥头大耳、发丝不乱,哪里肯信眼前这瘦颜乱头的长者便是越城市长,仍是不让进。范市长不想姚秘书多费唇舌,命他将车开来。

    保安谙世不深,对车牌却甚有研究。一见黑甲虫拱上来,嘴上拴着的牌子荧光雪亮,“0”一大串。想这长者即便不是市长,也定来头不小,忙躬身往庄里送。范市长感其尽忠职守,少不得嘉勉几句。保安青chūn年少,听罢热血沸腾。

    借着微弱的夜光,范市长深一脚浅一脚摸近玉皇山,远远便听见“天字一号”别墅前闹哄哄一片,其中一个喉咙尤其响亮:“怎么,晚上上玉皇山违法?市里有这条规定吗?要不叫范市长来问问?......”

    好大的口气!范市长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细细一想,记起是谁,忙三脚两脚赶了过去。及近,昏黑中见“天字一号”别墅前两帮人正在对峙,也不语,一把拽了粗嗓门的黑影就往一边拖。

    “怎么,还动手了!”昏黑中,黑影莫辨拽者为谁,一边挣扎,一边招呼手下帮忙。几道黑影立即朝范市长奔去。范市长不由哈哈哈大笑,对扭住的黑影正声道:“你刚才不是扬言叫我来问问吗?我来了!”

    “范市长!”黑影停止挣扎,失声惊呼。另几道黑影闻声止步,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我当你胃口不行,耳朵也不行了呢!”范市长哼了一声,命黑影立即散了手下。

    黑影应声不迭,一声“你们回去吧。”便见六七道黑影肩扛手拎,落荒而遁。对峙的另一方正是武岭团队的人,见范市长驾到,人人松了口气,赶紧散去各忙各事。

    十几米开外的帐篷里,武岭眼盯仪器,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外面。此刻一见事态平息,笑着钻了出来。漆黑一片中,也不知范市长站在哪里,便朝“天字一号”这边探头探脑。

    “我在这儿呐!”范市长远远招呼。他本想走过去看看武岭的监测境况,又恐黑影在侧多有不便,就忍住了。

    “这天黑的!”武岭嘟哝着背了双手,悠哉游哉循声荡了过来。

    黑影见武岭,想起适才他对自己自报名号的不屑一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趋前几步堵了武岭去路,厉声问:“你是谁?”

    “我是我。”

    “有种报上名来!”

    “五岭逶迤腾细浪。”

    “有这么长的名字吗?”

    “名隐其中,自己找吧。”武岭冷冷甩了一句,推开黑影,趋前和范市长低声说了起来。

    黑影被晾一旁,又不敢走、又不便近,唯闻二人嘴里叽咕声喧,却一句也听不清楚,心里好不无趣!又瞥见塌方处仪器遍地、线缆纵横,心里不免齿冷:不就恢复个塌方嘛,还搞得这么煞有其事!我厂里自来水变矿泉水,也没你们扮得这么复杂!

    黑影非别人,正是“娃乐乐”集团掌门人宗广厚。此君那天自陈子昂口中喜得治胃良方,连夜便唤来自己的保健顾问。保健顾问系越城最负盛名的老中医,瞌睡看得比天还重,因深恨睡意被搅,睹方故曰:置之死地而后生!

    宗大喜,竖rì四遣心腹,按方索骥,佳讯不断。宗倍受鼓舞,于是亲点集团壮汉若干,yù星夜上玉皇山掘金背蟋蟀。无奈越城连续两夜风清云淡、皓月当空,竟未能成行。却也不甘心,便一人在庄内紧衣细行、似贼如盗地掘洞挖孔,非露浸衣衫不肯罢休,奋战两宿,哪见金背蟋蟀的影子!终于盼得今夜月黑风高,便亲率一干壮汉拎锹扛铲,想上玉皇山大干一场。哪料刚至山前即被人喝住......

    范、武二人聊完要紧事,为免站在一边的宗广厚起疑,又故意句句不离恢复山体之类地高谈阔论一番方罢。随后,范市长招呼宗广厚跟自己走。

    宗广厚见武岭从身边走过,本想拉住他再好好理论一番,以找回一点失落的尊严。却慑于范市长的威严,只好作罢。心里懊恼,一路随在范市长身后喋喋不休。

    “知识分子嘛,就这样!有时我都不在他眼里。”范市长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支应着。待来到山庄一僻静的路灯下,歇了脚步,犀利的眼神直刺宗广厚,“老实交代,你带一帮人拎着铲子上玉皇山想干什么?”

    无数次推杯把盏攒下的交情,亦难以消弭心中久积的敬畏!宗广厚只得实话实说。却也多了一个心眼,没说挖蟋蟀是为药引,只称挖蟋蟀是为玩耍。

    范市长哪里肯信,再次逼问。直到宗广厚脸红脖子粗地指天发誓,这方信了,于是点了他的鼻子摇头连叹:“你啊,玩物丧志!”

    此语正中宗广厚下怀。他见范市长脸sè柔和下来,胆子也壮了,一串顺口溜随嘴荡出,怨气纵横,“产权久谈未决,集团不能上市;心里烦闷不已,想逗蟋蟀开怀。”

    范市长何等人物,当然听出弦外之音。他语夹讥讽,冷冷扫了宗广厚一眼,“就不知法国的蟋蟀懂不懂中文。”

    果然担心我移民!宗广厚暗暗佩服那个叫陈子昂的料事有些准头。忙道:“我已经把法国的庄园卖了。”说罢从裤兜里掏出一纸传真递给范市长。

    范市长接过一看,果见是庄园已卖、收支几何之类的简短说明。遂还给宗广厚,好奇问:“你干嘛揣在裤兜里?”

    “巨亏一亿,痛恻心脾,不多看几眼,都不敢相信!”

    “欧债蜂起,哀鸿遍野——这庄园你当初压根儿就不该买!”

    “这不想抄底赚赚外国人的钱嘛!”

    “别人是热钱奔烫灶。”范市长不齿道,“你倒好!热钱直捣冷屁股——亏,理所当然;不亏,天理不容!”

    “所以,您以后得多给我上课。”宗广厚语极谦恭。

    范市长闻言甚慰,语气也柔和很多,“这么说,你还真没想过要上国外养老。”

    “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宗广厚笑道,“人家老了都巴望着往家里跑。我倒好,骨头敲得山响还往外面跑——除非哪天疯了!”

    “口是心非吧?”范市长笑。

    “我的书面保证昨天呈上去了,你没看到?”宗广厚一脸惊讶。

    那保证书定埋在未批的文件堆里!范市长不想与人以懈于政务的错觉,却也不想撒谎,淡淡道:“正想当面听听你的想法。”

    宗广厚于是“此生终老玉皇山,地老天荒不变心”之类激情昂扬的话说了一大堆。临了,怕范市长不信,又补道:“我保证书里说了——哪天若移民,集团归国家,本人分文不取。”

    “想不到你胃口坏了,心倒红了。”

    范市长不由会心一笑。他本不信像宗广厚这等偶尔放一个响屁也带着浓郁越调味的乡土企业家哪天会移民。无奈此事传言rì盛,他也不得不慎重待之。心里唯望宗广厚能将法国的庄园卖了以息流言,并给市府一个交待。未料此君整rì沉迷于熬养胃良汤,竟把脑袋给熬糊了——傻瓜都能看出市府在产权谈判桌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毫无反应。现在宗广厚总算开了窍,他心里倍觉宽慰。

    “两千多万听你讲一次课,总该有些效果!”宗广厚玩笑道。

    “这么说,你今晚就该请我吃饭。”

    “我刚亏了一亿欧元!”

    ......

    昏黄的路灯下,越城政界二号人物和越城商界二号人物俏声妙语,应对甚欢。没有了酒席,一个无须再为对方嚼萝卜条时没完没了的咔吱声分心,一个无须再为对方啜酒茶时或急或缓的吱溜声劳神。于是二人集中jīng神斗智斗勇,深感棋逢对手。

    势均力敌的结果是,谁也甭想从对方的言辞间捞到丁点便宜。不过,睿智与狡黠相撞所迸出的星星光焰,却也让两颗身凌九霄未免寂寞的心着实亮堂了一把。

    舌战最终因越来越多的蚊虫围观而提前结束。二人兴犹未尽,相约择rì再战。于是一双握惯大权和一双握惯大钱的手紧紧捏在一起,一时撼得地动山摇。

    临走,范市长切切交待宗广厚,以后再不可乱钻玉皇山。宗广厚问为什么。范市长自是不能言明真实原因,便道:已查玉皇山裂逢数处,随时有垮塌之虞。

    好胃一口,不抵烂命半条,何况自己如今已是金命!宗广厚听罢大惊。心里暗庆上山被阻,一腔愤懑随之烟消云散。也未想以后如何再觅金背蟋蟀,嘴里对范市长保证连连。

    范市长心情愉悦回到市府,立马从文件堆里翻出了塞有宗广厚保证书的信封。细细阅毕,见其写得情真意切、信誓如山,颇为感慨。于是大笔一挥,批曰:“昔叹伯、叔拒周粟,今感广厚恶移民。良药千饮胃不治,何期医得崇洋心!酸萝卜、咸腌菜,百亿家资粥裹腹,无改一腔恋乡情。愧煞尔等媚外人!”

第九十六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季莹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仅过一天,便把陈子昂要替她和啁啁三人缴学费及派零花钱的事一五一十向季玉坦白交代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季莹。昨天和陈子昂击掌作别后,她一直——之所以说“一直”,是因为四人当晚兴奋得压根儿就一宿没睡——在唧唧喳喳和啁啁如cháo的赞叹、感激、羡慕声中苟延残喘、就差没被淹死。如此艰难条件下,她柔嫩的香肩尚能将对陈子昂如山的承诺扛上近一天一夜,也算是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本来,这个小小的奇迹是有望继续延续的,若再熬个十天八天,甚至还会变得有些辉煌的。却不期第二天下午被一个陌生的电话终结。电话是学校财务处打来的,声音铜锈斑斑,命季莹去财务处拿缴费收据。

    季莹去了。领着唧唧喳喳和啁啁,一路如风。待办完手续,四人各捏了一张缴费收据奔出财务处,便滚倒在附近如茵的草坪上,直高兴得呼天抢地——她们谁也没有料到,陈子昂隔天便会命人将空白支票送到了学校财务处。

    奢望变成希望、希望成为现实,其间了无曲折的经历、渐进的过程和等待的苦痛。这未免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啁啁三人于欣喜若狂间,仿佛此刻正躺在天堂的云锦之上,但感浑身轻飘飘的。于是开始肆意畅想以后无须为学费挠头的rì子该是何等的惬意,尤叹以后每逢月底不必再为下一顿饭当找谁打秋风而烦恼又该是何等的逍遥。

    当然,没有一种幸福是完美无缺的。三人于未来一番尽情描摹后,少不得抒发一下心中小小的遗憾:像以往拮据时为决定最后一颗巧克力豆或最后一瓣橘子归谁吃而在宿舍大玩“石头剪子布”的热闹场景,怕是好梦难再!

    嘴馋的唧唧尤其失落。以往,为备不时之需,她总爱将一元的硬币四处乱藏,并每每为关键时刻找到其中一枚而声喜若癫。此般刺激,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体味了。

    当然,也还有于淡淡失落中觅得不菲心得的,譬如喳喳。作为退卡的最初动议者和最终受益者,她自此坚定了一个信念——若有所期,必要敢想!

    幸福的浪cháo将啁啁三人心地肆掠一空后,撇下一丝遗憾的涟漪渐渐离去,独留季莹一腔悔恨——好端端的,和陈子昂击什么掌!

    在姐姐季玉面前,季莹早已习惯了做一个透明人。她原以为熬过了一天一夜的泄密危险期后,自己定能将陈子昂的叮咛坚守相当长时rì。却未料这洋溢心头的喜悦经久不息也就罢了,却又迎来更大的一波。此际,她觉得若再不和姐姐分享一下,定要被生生憋疯!

    分享意味着道明原委。在拨电话的霎那间,季莹再次犹豫。她终于深切体味到何谓“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小小承诺无谓轻重,却让人如此不堪承受!

    眼瞅着啾啾被心中难以遏抑的喜悦憋得痛苦万状,啁啁三人感同身受,却又爱莫能助,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我拿主意啊!”季莹对三人的袖手旁观非常不满。

    “这是你和你姐的私事,我们好像......”啁啁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我姐不是你们姐啊?”季莹忿然嚷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啁啁三人脸上立现愧sè。原来,昨rì晚上,对啾啾义气深重深感无以为报的三人,在感激之辞磨掉两层嘴皮后,仍感不尽意,便合计着要与啾啾结为生死姐妹。季莹欣然应允。

    于是四人跪凳盟誓: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相负者,灭蚊剂喷之!四人本yù歃血盟誓的,无奈指头一咬痛彻心脾,只好摆了查理送的大小不一的四个面包,又在上面涂了口红权当热血,再焚了四根牙签捧了聊当香火。仪式虽然简陋,气氛却是庄重。其誓言铿锵,一点不逊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时说“苟富贵,勿相忘”。

    对啊,啾啾姐就是咱们姐,她的幸福也就是咱们的幸福!如梦方醒的啁啁三人咬耳一嘀咕,立刻拿出了统一意见,“竖子可爱,当珍惜之!”

    季莹一听便笑:“不就让我当违誓小人吗,干嘛说得这么含混!”说罢抄起手机,却是yù拨又止。

    啁啁三人一见急得不行,于是七嘴八舌叽喳开了。一个说,咱姐夫爱屋及乌舍富济贫大爱无边此举天地动容草木含悲可谓壮哉当晓天下人况乎咱姐季玉!

    一个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由自己做话随别人说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咱姐知道又怎么了我看姐夫所谓“曲线救国”之担心纯属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一个说,誓言如霭承诺如风随口一荡无影无踪现在这年月合同是废纸法律如空文信用十斤一毛钱还不如半匹白菜叶子啾啾你还当回事何况还是一家人!

    眼见啾啾捏着手机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仍是下不来决心。三人又少不得东一言西一语摇头晃脑接着分析,以坚其心:男人手紧女人嘴松咱姐夫富甲亿万却连女秘书也不配一个可见深谙这个道理既如此他还要你击掌拉钩保守秘密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吗或许他此举本身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他是自己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咱姐才故意要你赌咒发誓的呢嗯遣将不如激将完全有这种可能!......

    你们三个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站着说话不腰痛得了好处还卖乖的狼心狗肺的小蹄子!季莹听罢一通大笑,点了三人的鼻子说,用字不准遣词不当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却也说得不无道理姑nǎinǎi今天就遂了你们心愿权当一回小人!说罢调出季玉的手机号码,咬牙狠狠便是一揿......

    接到季莹的电话时,季玉正在驾校的练车场挥汗如雨。

    自“逃学门”事件后,于校长对她督导虽严,管束却是松了很多。季玉投桃报李,不仅学车刻苦专心,而且还特意送了于校长一把非常小巧的牛骨梳子——本来她打算买一把大一点的,可考虑到于校长头顶那缕头发再多也不会超过三十根,心想杀鸡焉用牛刀,只得作罢。如此,师徒关系越发融洽。

    不过,让季玉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她所驾那辆过气尼桑的原本就jīng神不振的空调,自越城声势浩大的爱国保钓游行过后,便变得越发萎靡不堪,似受到极度的惊吓。这两rì更是气若游丝了。这热得她恨不能变成粒粒每天可以吐着舌头。

    本来,她大可照陈子昂此前的体贴交待改驾李翼的奥迪车了事,根本无须自找苦吃。可转而一想,本人身薄力弱小女子一个,既不能为国家收回钓鱼岛干些什么,若能将倭人的车子使唤得团团乱转以替国人解解胸中的闷气,也不失为一种爱国之举,便忍住了。

    而眼下,她更是想开奥迪亦不能了。原来,陈边边把前天晚上在凯瑞大厦咖啡厅说的一句玩笑当了真,第二天便把粒粒带下楼来交给了李翼,并戳了他的额头交代:好生照顾,回来若让我见它愁眉苦脸定给你好看!

    李翼见陈边边前晚说的“丽丽”竟是一条狗狗,足是大吃一惊,却也不敢怠慢,忙道:它满脸是毛,哪辨得出愁眉苦脸!陈边边想想也是,便道:若见粒粒拉脸耷耳尾巴夹在肚皮上,定给你好看!李翼便问:它高兴会是什么样子?陈边边道:喔喔喔汪汪汪,尾巴孔雀开屏竖在脊背上!

    李翼虽因此“粒粒”非自己心目中的彼“丽丽”而倍感遗憾,但见粒粒生得毛茸茸雪球般甚是憨态可掬,亦是十分喜爱,所以照顾得格外上心。

    想那粒粒也是一“人”闷在房间里“寂寞开无主”久矣,眼下一见有人终rì相陪,且所呆之处榻软垫柔,奇峰突起,兼之凉风习习,乐声滚烫,一时兴奋得上蹿下跳,狂吠不断,恨不能爪子抓了圆圆的方向盘将眼前这迷你乐园开了遛上几圈......就这样,粒粒伙同它的新任保姆不仅盘踞了奥迪,且整天将车里闹得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季玉染指的份?!

    我当你能熬得天长毛、地生霉呢!季玉将季莹的来电贴上耳朵,心里叮叮当当。其实,昨rì季莹前脚上陈子昂公司,她后脚就知道了。

    要说季玉来陈子昂公司半年多时间里,除了收获对陈子昂无尽的牵挂与思念外,还有什么额外骄人斩获的话,那便是趁闲暇发展了几位对自己身形体貌了如指掌且惊羡得五体投地的探子。所以昨rì季莹一现身公司,其中一探子便惊奇万分地给她打电话:季玉啊,赶紧给我隔空一掌,不然我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季玉一听探子的描述便知来者是季莹。本来她想立即打电话问问季莹,都要期末考试了放着好端端的功课不复习晃来公司发什么疯,又怕因此拂了季莹的兴致,便忍住了。后来又以为季莹或陈子昂事后定会向她“汇报”一下,却未料俩人竟像约好了似地电话里只字不提。这让她心里好生郁闷,便气嘟嘟地想,你们不说,我也就装作不知,看你们俩个家伙能憋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七章 农奴何时得解放

    “什么?!”

    季莹电话里撒娇卖乖东扯西拉唧唧歪歪晃了一大圈,方说起正事。季玉一惊之下手机差点滑落。好歹握牢再次捂近耳朵细细听季莹道明事情原委,竟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你们两个家伙!干了如此惊天好事竟装得无事一般,还想联起手来瞒天过海!你们当海是那么好过的吗?可知大海无边波涛汹涌无风也起三尺浪?蚊子都飞不过去的地方,你们两个家伙仅凭一击掌一拉勾相互耳朵吹口气就异想天开想飞过去,那还要飞机干什么、轮船干什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姐,你怎么啦?”电话那端,季莹声音怯怯的。

    “我好着呢!”季玉脆嘣嘣甩了一句。

    “这事......有点大,你不会怪我吧?”见季玉语气里微含不快,季莹越发陪了小心。

    “我干嘛怪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季玉脆嘣嘣又甩了一句。

    “那你就是怪他。”一听这话,季莹胆子壮了起来,笑嘻嘻道。

    “哈哈哈!我怪他!”

    季玉干笑三声,不再言语,心里却热闹得铁锅爆豆子一般:好你个欺世盗名的陈子昂,我看你是瞒我上瘾了!我问你,你现在除了喝茶抽烟不瞒我,还有什么事不瞒我?

    第一次约会——不!是你约我!那天若不是姑nǎinǎi一时昏头,压根儿就不会随你钻到二姐林场去!——过了才几天,你就瞒我的好戏一出接一出!以前的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本姑nǎinǎi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计较!可你今天猴急巴脑派人送支票到传媒大学,这事总该向我招呼一声——不!请示一下吧?

    嗯,不请示,我还是不怪你。那你干嘛还叮嘱季莹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吗?你不知道她打小除了考试不好不跟我说什么都会跟我说吗?还说什么瞒我是怕我多心,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我明白得很!你这么做完全是用心险恶、居心叵测——你就是存心想醉死我!

    “姐,姐夫......”见季玉又是半天不吱声,季莹以为她真生气了,便想替陈子昂美言几句。

    “什么姐夫姐夫!”季玉打断季莹。心想你这丫头片子,胆子是越来越大,竟敢不请示就自作主张起来了!不敲打敲打你,哪天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姐了!便道,“八字没写一撇,胡子没生一根,你嘴里成天姐夫长姐夫短的,叫谁呢?”

    “我不长胡子!”电话里,季莹小声嘟哝。

    “怎么,你学了陈子昂瞒我,还想学他长胡子吗?”见季莹顶嘴,季玉大为不满,一通数落如疾风暴雨朝季莹没头没脑盖去,“你这丫头片子,从小我怎么教你的?——早请示晚汇报,事无巨细、鸡零狗碎,都得听听我的意见!可你倒好,进大学第一天就背着我偷偷买钱麻子的臭豆腐吃,还一下买两串。那东西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吃的吗?真是的!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不说你?”

    “为什么?”季莹好奇问。

    “因为我当时熏得差点晕倒!”季玉嘴里继续风雨如磐,“后来本来要说你,又想你第一次上越城,闻了这么臭的东西难免好奇,图个新鲜也未尝不可,就没开口。可你倒好,非但不悔过自新,反而是变本加厉。

    你说!你们学校边上的钱麻子臭豆腐店,你现在一个月得去多少趟?这也算了,既然你说每次吃完臭豆腐都照我的交待刷过牙——尽管后来据报你并不是每次都刷牙,但念你好歹还没全忘了我的谆谆教诲,我也就由着你去。这下你高兴了,你遂意了,你总结出经验了。于是趁我被杜若甫缠得焦头烂额,于是趁我跳槽跳得心烦意乱,于是趁我没再和你住在一起鞭长莫策,你是请示上稀稀拉拉,汇报上松松垮垮!

    你说!刚进大学我就给你买个手机干什么?哼,有一次居然上小商品市场买袜子也不跟我吱一声,你好大胆!这半年就更不像话了,一个礼拜竟然只给我打五次电话,发十个短信。一个礼拜不是有七天吗,另外两天你干什么去了?

    你当我被陈子昂迷得神魂颠倒你就好浑水摸鱼了?休想!每次问你为什么又不打电话,你就说天天打太累。你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每次打电话来我都要一句不拉的听,然后再没完没了替你出点子、拿主意、做参谋,我都不觉得累,你累什么?

    现在就更不得了啦,买个西瓜还不屑校门口的瓜摊,偏要跨过两条街上什么王婆瓜店,还说什么这店里的西瓜男的吃了可以壮阳,女的吃了可以丰胸!亏你还是念传媒的,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都不懂!改明rì有人说菠萝皮可以美容,你还抱着带刺啃呢!

    再说,你现在还不够丰满吗?你要那么大的胸干什么?同志!你以后的职业是节目主持人、是播音员,到时你每天腆着一个大胸在屏幕前晃来晃去,就不怕有人见了脑溢血其家属告你间接谋杀吗?......”

    季玉正说得兴起,却听电话里季莹笑得气息奄奄,便停下没好气问,“你笑什么?”

    “我笑‘天下农奴何时得解放’。”

    “哇!你还想反抗!”

    “哎!你也就比我早生了一年。”面对今生无法改变的事实,季莹无奈哀叹。

    “早一秒也是你姐,何况一年!”季玉心花怒放,得意道,“要不我让妈再生你一回?”

    “那再好不过了!”季莹的语气欢天喜地,“这样我就可以叫你‘季婆婆’了。”

    “怎么,嫌我啰嗦啊?”季玉咋呼道,“从明天起,每天必须早请示晚汇报。少一个电话扣你五毛零花钱!”

    “那还是不打划算。”季莹笑。

    “那就扣十块。”季玉猛一咬牙。

    “你扣完我也无所谓。”季莹笑得更欢。

    想不到经济制裁也不灵了!季玉不由木木地问:“为什么?”

    “姐夫已经答应以后每月派给我们零花钱。”

    “什——么?!”

    ......

    谁说只有酒才能醉人!

    挂了季莹的电话,季玉心头醉醺醺的。醉醺醺的时候,往往也就是灵光乍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陈子昂是个玉面巫师!他于她周遭有意或无意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在神奇交织成就一张巨大的网。

    这张网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影,但她分明能嗅到那一丝一缕饱含的甜蜜与散发的芬芳!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然成了这网里的鱼,一条被晾在幸福河岸饱受快乐阳光炙烤的鱼,一条被突如其来的甜蜜醉得一塌糊涂的鱼!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是一条人见人爱的美人鱼,而且她坚信如果玉面巫师若是有意结网的话,自己一定是他唯一想捕的美人鱼——尽管这次一不小心就撞进五条,尽管以后陈边边和肥肥说不定也有可能撞进来!

    现在,季玉终于明白陈子昂是想存心醉死自己。不过,令她引以为傲且自我感动不已的是,面对这种可期的结局,她非但不想抗拒,而且无比的心向往之!

    或许,视死如归原本就不只是英雄的专利,尤其当一个人面临被幸福和甜蜜醉死的时候。

    季玉一时心神激荡,哪还想学车!便一步三摇晃到于校长面前,鼻一皱嘴一嘟,“我要请假!”

    于校长念她多rì来的勤奋,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当然,他如此爽快是另有缘由的。自季玉来后,顶着酷rì上跨世纪驾校报名学车的人与rì俱增,现在几至人满为患。于校长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秃顶那缕头发梳理得有多么jīng致,也不是因为他的驾校相对简陋让人在学得一门技艺的同时还能顺便忆苦思甜。而是因为有了季玉。这种“美女效应”可遇而不可求,他当然希望延续的时rì能长一些。如果陈子昂此前承诺的赏金能随时光流失而生息的话,他巴不得季玉在驾校呆个十年八年。只可惜季玉这丫头生就聪慧,一点就通。眼下季玉车技每增一分,他欣慰之余便愁长一寸。正憾季玉为何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请假?他自然求之不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季玉原以为请假定要颇费周折,却没想到准得如此利落,心里当下大为高兴,便冲于校长顽皮一笑,“改天我再送你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不好?”

    于校长莫名其妙,“干什么?”

    季玉指指于校长草木稀疏的脑门,“我替你扎个小辫。”说罢转身就逃。

    “明天我把它剃了!”于校长气得哇哇大叫。叫完似不解气,又从裤兜里摸出牛骨梳子,在光亮的头顶舞得眼花缭乱。

    “那我就带把弓箭来。”季玉回头冲于校长直做鬼脸。

    “为什么?”

    “天无二rì,得shè下一个!”

    于校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第九十八章 芳心无着

    季玉风也似地逃进李翼车里,顿感身上清凉了很多。粒粒玩得累了,此际正在打盹,睁眼见她坐在身边,尾巴立即摇得蒲扇似的。季玉本不想抱它,却见它眼神楚楚可怜,只得抱了。惹得李翼好不眼热。

    足是过了好大一会儿,季玉身上的暑气方才褪去,可心头依旧滚烫。她思谋着是不是该向陈子昂兴师问罪一番,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季莹叮咛在耳,自己好歹得维护她在陈子昂面前的“光辉形象”!

    又想是不是得跟母亲诉说一下衷肠,却又怕从她哪里听到杜父再次催婚的消息,只好作罢。便再想和二姐扯扯,拿起电话却又摇头苦笑——这些天俩人的热线证明,苏二妹的叨叨和王慕维的歌喉有得一比。

    于是她想起肥肥,想起那枚神奇的“茄子”,忙拨了肥肥的电话,却是没人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肥肥家里接过杜若甫的电话后,这些天来他竟没有一丝动静。不管怎么说,杜若甫还是她牵挂的人,于是拨了他的手机,却是关机;接着拨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却被告知外出采访,不知哪天回来。

    我说他怎么这么安耽了!季玉哼哼着挂了电话。一看天sè尚早,就想回公司,回公司看看陈子昂对唧唧喳喳、啁啁啾啾——季莹取绰号这等重大事件居然瞒到今天才坦白交代,在季玉看来简直罪无可恕——做了这般怜香惜玉之举怎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对李翼嚷道:“开车!”

    李翼吓了一跳,习惯问:“上哪?”

    “公司!”

    “你脸上还有三个小红斑。”李翼赶紧提醒。

    “哎哟,我差点忘了!”季玉把脸凑到后视镜一看,果见一左一右的脸颊还各有一个小红斑,另一个则大摇大摆蹲在鼻尖上。

    原来,前晚三人从玉皇山庄出来后,便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值班医生见深更半夜三人风风火火,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着实紧张了一把。待问清三人上医院的缘由,顿时气得口吐白沫:“你们现在何不出去再拨个120,我好派辆救护车来接你们!”不由分说把三人轰了出来。三人各回住处后,什么花露水、风油jīng、红药水、消炎膏的身上脸上抹了一大堆。如此折腾一宿,第二天一照面,发现彼此脸上昨晚跟踪的“战果”之花仍有部分傲然绽放,便又躺在功劳簿上偃旗息鼓休息了一晚。至于季玉,因深憾脸上红花朵朵开得不是地方,竟连躲了陈子昂两天。

    想当年那项羽也就在垓下吃了一个小小的败仗,还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本小姐自小玉面清辉,岂能因三点小红斑而自毁形象!爱美甚切的季玉决计不回公司了。

    “还去不去?”一见季玉闷声不响,李翼又问。

    “怎么,你还嫌我在这里丢人不够啊?”季玉恶狠狠地瞪了李翼一眼。

    李翼挠头嘿嘿傻笑一通,试探道:“昨晚养足了jīng神,你看今晚我们是不是继续跟踪?”他惦记起了凯瑞大厦咖啡厅的牛排。

    季玉想这脸上三朵红花还不知何rì彻底凋谢,若再被蚊子咬上一通,那还不得扮成阿拉伯妇女才敢上班!便道:“等天凉了再说!”

    “那多可惜!”李翼为到嘴的牛排离自己渐渐远去而痛恻心脾,撩拨道,“说不定昨晚陈总又和孟主持上了玉皇山庄!”

    “管他呢!”季玉心里蠢蠢yù动,却面若无事。

    “你前晚还叫我和陈边边咬牙坚持呢,自己倒先打退堂鼓了!”眼见香喷喷的牛排跑得无影无踪,李翼感到无比惆怅。

    “你这小sè鬼,还知道捡嘴了!”季玉狠狠地掐了李翼的脖子一把,随即扬脸一笑,“要不,你现在上玉皇山庄一趟?”

    “干什么?”李翼问。

    季玉巧笑嫣兮,“去给那里的蚊子打声招呼,叫它们晚上光叮你就行了,不要叮我和边边。”

    李翼无比郁闷,遂改了“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的歌词沉声唱到,“再见吧牛排!空腹以等待,何rì君再来!”

    “哇!原来你心怀鬼胎!”季玉抄起粒粒的爪子连敲李翼的脑袋,嘴里恨恨不已,“我说你怎么对跟踪这么热衷!”

    一番闹过,李翼问季玉现在去哪。季玉眼珠一转,想回住处算了,又嫌天sè太早;想去接陈边边,又怕不到点她不敢下班。一时无所适从。蹙眉苦思少许,忽脸sè大展,对李翼道:“你下车!”

    “干什么?”李翼嘴里问着,身子已乖乖钻出车外。

    “练车啊!”季玉放下粒粒,从后座利落地翻过椅背,坐到了驾驶座上。

    李翼信以为真,忙坐到副驾座上。

    季玉驾车在训练场遛了两圈,颇感得心应手,半生不熟的车技撩得心里越发痒痒。待第三圈遛到一半,忽然方向盘一打,车子醉汉似地直冲驾校大门。

    “你想干嘛?”李翼吓得魂都要飞了。这车子毁了倒无所谓,可万一季玉受了伤,哪怕是伤了一根头发,陈子昂定会把他的骨头捏碎。

    李翼知道陈子昂无事总爱东学学、西练练,身上有一些功夫且不说,手上的劲道更是了得。他曾试着让陈子昂捏过一下手臂,直痛得透心的凉。那捏出的淤青更是在臂上足足溜达了一个星期,才恋恋不舍离去。何况陈子昂一向待他不薄,现在每个月给他发五六千的工资不说,单是他开的这辆奥迪,实际上也跟他的私家车差不多。平时除了必要的公务之外,陈子昂从不计较他怎么使用、八小时之外又去干些什么。如若现在由着季玉的xìng子来,这不出事情倒也罢了,可万一若有个闪失,不消说,他肯定得与奥迪说拜拜。

    李翼读书不多,平rì里除了明星八卦摇滚乐,别的大道理什么都不懂,也懒得费劲去想。但男人为了女人、尤其是一个美得像天仙似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他还是懂的。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他虽然不知陈子昂和季玉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仅凭陈子昂现在天天要他开着奥迪陪季玉练车,也知道季玉在陈子昂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陈子昂岂肯饶他!若真被炒了鱿鱼,哪里还能碰到像陈子昂这么好的老板,哪里再去觅现在这么待遇优厚rì子惬意的工作?

    不行,得阻止她!李翼知道强攻肯定不行,也怕季玉生气,便道:“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季玉不知是计,只好踩了刹车。眼看就要折上马路了,心里大为扫兴。

    “天太热。”李翼信口瞎编,“这车子可能中暑了!”

    “车子也会中暑?!”季玉哪想到李翼是在诓她,不由大感惊奇。

    “这车子跟人一样,也是有灵xìng的。”见季玉虚心求教,李翼编得越发来劲,“人中暑了头晕恶心,脸sè煞白,浑身乏力。这车子如果中暑了,发动机就喘粗气,喘粗气时声音听起来就这样。”见季玉半信半疑,又接着唬她,“如果再不熄火,这车子怕是要自燃了。”

    车子中暑没有听说过,自燃倒是听说过!季玉赶紧把发动机熄了。

    见季玉中计,李翼暗自得意,又道:“这样吧,我来试着发动一下,看感觉沉不沉。如果感觉很沉的话,这车子肯定就中暑了,得休息一下。如果感觉不沉的话,你再上路。”

    隔行如隔山。季玉哪知道李翼耍她,乖乖地把方向盘交了出来。

    李翼坐到驾驶座上,轻快地发动车子,倏地一下就窜上了马路。

    “哇!你骗我!”季玉如梦方醒,气得在副驾座上连连跺脚。

    “陈总有交代,你若有丁点闪失,我小命难保。”李翼的手在方向盘上跳着优雅的舞蹈,嘴里荡起欢快的口哨。

    亏他心里还有我!季玉心里不满嘀咕,却是浸透甜蜜。闲着无事,便想拿了拉在后座的手机,扭头却见粒粒正叼了冲自己直摇尾巴,不由心里一动。便把粒粒捞了抱在怀里,问李翼道,“你刚才说,这车子跟人一样有灵xìng。真是这样?”

    “那还有假!”李翼眉飞sè舞,“车子越贵越有灵xìng——它认人!就拿这车来说吧,我开了三年,它从来没有出过丁点毛病,连喷嚏也没有打过一个。可小夏一沾手,它就闹别扭,不是今天头痛,就是明天感冒,有一次还在马路上趴了窝——我开他那辆车也一样!”

    “瞎说!哪有这么邪乎!”季玉大不以为然,“这车我也开了好几次,怎没见它闹过一次毛病?”

    “要不我怎么说它有灵xìng!”李翼的手在方向盘上欢快地溜达着,“你没见我每次都守在它身边。还有更重要一点——”说到这里,李翼顿住笑了起来。

    “一点什么?”季玉神情急切。

    “因为是你在开。”李翼眨眼道,“这车子跟人一样,也喜欢美sè。”

    “我打死你这个小sè鬼!”

第九十九章 它听得懂梦话吗?

    本以为玉皇山的勘察能持续个十天半月,至少也得有个六七天才对。却未曾想,考察刚进行了三天,好戏才开始,市zhèng fǔ便以“事实基本清楚,等待专业论证”为由,草草终止了这场序幕搞得声势浩大的考察活动。

    在市府第三次通气会上,当范市长宣布这一决定时,与会者一片愕然。李照照更是难掩心中的失望——她还指着能在玉皇山高大的枫树背后再弹奏几曲“泉水叮咚”给杜若甫听呢!

    “真是虎头蛇尾!”李照照捅捅身边的杜若甫,小声嘀咕。

    杜若甫心中同样失望,只是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没理会李照照的牢sāo,而是扭头看了看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孟皓然。

    孟皓然今天没有挨着杜若甫和李照照坐在一起,而是故意在后面挑了一个最便于观察二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既然跟陈子昂说,李照照和杜若甫间可能有点意思,他当然得提供充分有力的证据。他现在很是后悔这三天在玉皇山把太多的jīng力放在了武岭团队那里,要不然,或许早就捕捉到李、杜二人擦出的爱情火花了。为此,他没有理由不把握眼前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孟皓然知道,热恋中的男女挨在一起,不经意间定会生出许多亲昵举动来。尤其是女人,情不自禁时,小动作更是无处不在。她才不管你什么场合!哪怕周围电闪雷鸣、山崩海啸,她也未必会在意!陈边边不就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索吻吗?何况现在是开会——女人天生讨厌开会,尤其是这种男人主宰、官腔一片的会议!

    果然,会议才开始,孟皓然就发现,李照照有意无意触碰了杜若甫二十七次,而看他或是瞟他的眼神更是高达一百零五次!她压根儿不是在气宇庄严的市府开会,而当是在幽会!她的心思全在杜若甫身上!而杜若甫呢,表现虽然还算正常,但瞧他屁股老是在座位上挪来挪去,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两条腿更是交替着架来架去——这是心情不安或矛盾的表现,杜若甫跟他讲过!

    终于有了重大发现!这个发现给孟皓然带来的兴奋,不亚于玉皇山的秘密被揭。他觉得,陈子昂和季玉有救了!

    “得逼杜若甫这小子说出真话,也好对症下药。”孟皓然正思忖着,不意间见杜若甫扭头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知道杜若甫此刻和其他交头接耳的与会者一样对市zhèng fǔ突兀的决定颇为不解,所以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于是故意一撇嘴,意即,我对此也感到纳闷!

    其实,市府的这个决定早在孟皓然的意料之中。因为刚进市府大院时,他发现里面停了好几辆军车,还有几个官衔不低、穿野战服的军人在院子里穿梭。他断定,这帮军人定是奔玉皇山而来。当时心里就不免一阵激动:自己和陈子昂的判断没错,玉皇山下隐藏的东西定是天外来客!不然,这帮正规野战部队的军人跑到市府大院来干什么?一般的考古发现,哪怕再惊天动地,也烦不着他们来掺合;再说,现在越城又没有军民联合演习需要zhèng fǔ配合,犯得着把一个地方zhèng fǔ大院搞得像个战时指挥所吗?

    而一进会议室,孟皓然则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预判。因为,在考察中挑大梁的武岭坐到了主席台上,而且就坐在范市长的旁边——此前几次开会,他都是坐在听众席中。而范市长的另一侧,则端坐着一位着野战服的少将。其面堂黝黑、双目如炬,浑身上下散发着果敢与刚猛,一看就是一员骁将!

    待与会者悉数到场,范市长开始讲话。他一改以往讲话言简意赅的习惯,一张嘴就开始东扯西拉。与会者人人都是会场老将,一见他满嘴都是冠冕堂皇、无关痛痒的废话,起先支愣着的耳朵便耷拉下来。于是,瞌睡者有之,哈欠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

    杀鸡焉用牛刀,下面该切入正题了!不然身边一左一右摆两尊雷神干什么?一心二用的孟皓然,忽见范市长郑重其事地清了两下嗓子,心里不由暗笑。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范市长清完嗓门后,忽然桌子一拍,嗓音变得异常洪亮,“同志们啊——”

    与会者个个吓了一跳,于是纷纷重振旗鼓支起耳朵。会场一时鸦雀无声。

    范市长神情异常凝重地接道:“此次玉皇山的考古发现牵涉到一种国内早已失传的锻造工艺。这种工艺在军事上有很大的用途。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通气会,不仅是我要代表市zhèng fǔ郑重宣布,玉皇山代号‘天字一号’的勘探活动正式结束。更重要的是,我要代表军地两方再一次向在座的各位重申,玉皇山的考古发现在没有公诸于世之前,保密工作的重要xìng......”

    接着,范市长便把自己昨晚拟就的保密要义洋洋洒洒地宣讲了一遍;随即,又再一次逐一详解此前颁布的保密“十不准”;其后,阐述省府高级会议上拟就的保密“五必须”。

    最后,范市长又强调会前和武岭及少将碰头后临时添加的保密“三务必”——在保密期间务必禁酒,以防酒后失言;在保密期间务必独睡,最好睡时带上口罩,以防说梦话;在保密期间务必不要谈恋爱,因为谈恋爱时为了取悦对方,什么话都敢说。

    范市长讲到这里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在座的唯一女同胞——李照照一眼。

    李照照顿觉耳根滚烫,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心想自己坐得这么远,居然被他一眼洞穿心思!看来这铁面判官同时被人戏称为“护花圣手”,还真非空穴来风!无怪乎他成天把自己的太太哄得心花怒放,敢情在洞悉女人心思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异禀!

    就在范市长说第三个“务必”的时候,杜若甫放眼看了一眼会场。五六十人的勘探队伍里,大都已过不惑之年,青皮柿子屈指可数。他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莫非这条就是特意为自己和李照照量身订做的?

    一通冗长而详尽的保密敲打过后,与会者个个正襟危坐、神情肃穆。铁面判官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显然起了作用。当然,少将如刀刺般锋利的眼光在大伙身上扫来扫去,也着实功不可没。

    见此情景,范市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觉得有必要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以加大震慑效果。便和武岭、少将耳语了几句,然后指着少将对与会者道:“本来,粟师长的意思是要组织大家到戈壁滩集体学习、体验个一年半载,看看我们的老一辈是怎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造出原子弹和氢弹的。可我觉得这个活动可以先缓一缓。一来大家现在手头都有脱不开的工作;二来戈壁滩条件也实在恶劣,整天睡地窝子且不说,一个月还难得洗一次澡,怕是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仅是玉皇山秘密的忠实守护者,更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远未到非得去戈壁滩提高认识的地步。当然啰,在座的同志里,如果有人觉得要严守这个秘密确实比登天还难、必须上戈壁滩提高一下觉悟才做得到的话,现在就可以举手。”

    话音刚落,简所长颤巍巍地举起手来。

    范市长大惊,“简老,您的党龄赶得上我的年纪了,怎么还想上戈壁滩?”

    “这次玉皇山的考古发现惊世骇俗,我怕到时候忍不住要和睡伴叨叨几句。不知这算不算泄密,所以特跟组织汇报。”简所长惶恐道。

    “您不是寡居多年了吗?怎么又有了睡伴?”范市长更惊。

    “几个秦晋之人。”简所长嗫嚅道。

    原来简所长考古成痴,早年经常喜欢把古人的遗骸带回家里研究。他老婆实在难以忍受,便带着一儿一女改嫁他人。现在卧室唯有几副秦晋之人的骨架和他作伴而已。

    “当然算泄密!说给与此事无干的一个人听尚且不行,何况说给几个人听!这样罪莫大焉!”粟师长一介武夫,对考古一窍不通,兼之简所长语焉不详,他根本未弄明白,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

    范市长对简所长的怪癖早有耳闻,一听“秦晋之人”就知道怎么回事,忙对粟师长低语。粟师长闻言相当镇静,黑脸皮开肉绽,诙谐道:“既然这几个人已不会说话,又不会走出您卧室半步,叨叨几句也无妨。不过,您叨叨时可千万别嗓门太大,以免把他们吵醒。”

    会场顿时哄笑一片。在一干鸭嗓鹅喉间,李照照莺啼燕鸣般清脆的笑声尤显悦耳。她觉得眼前端坐主席台的粟师长正是她心目中理想军人的化身:威而不莽、冷而不酷,遇事沉稳,却又机智善变。有这样的人镇守国门,百姓当可高枕无忧!

    李照照生xìng豪爽、个xìng坚强,自幼便有一种英雄情结。此刻,她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强烈冲动:什么时候逮机会定要到这位幽默的粟师长帐下体验一下生活,也好替自己的老前辈魏巍同志《谁是最可爱的人》写个续篇,虽说自己的才情未必能把文章写得感天动地,但也自信颇能让人流下一掬英雄泪。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疏而不堵是放任,堵而不疏是无能!范市长虽然一再强调保密工作之重要,可也并不想因此弄得人人自危。正思谋着说几句轻松一点的话以打消与会者心中无谓的顾虑,活跃一下会场凝固的气氛。却未料,自见面起,冷静得几近肃杀的粟师长,嘴里竟会蹦出如此俏皮的一句话来。范市长当即对他刮目相看,开心一笑后,扭头对武岭窃语道:“冷面煞星,原来也古道热肠。”

    武岭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捂嘴轻吐,“你不知道,他是相声世家。”

    似乎受到简所长举手发言的鼓励。这时候,林业局长身边一个镜片厚得啤酒瓶底似的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也举起手来。

    主席台上三人大惑:难道还真有人想上戈壁滩去?保守一个秘密就这么难吗?三人静静地看着技术员,谁也没有说话。

    技术员犹豫了几下,又看了看林业局长,见局长微微点头,胆气壮了许多:“要我坚持独睡,不可能!戴口罩睡,更不可能!”

    主席台上三人的脸sè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业局长见势不妙,忙替技术员解释:“是这样,前几天附近的山民把一只受伤的猴子送到了林业局,小丁(技术员)给它处理了创伤后,本来想送到动物园去,哪知这猴子死活不肯,还想撞墙自杀。没办法,只能把这猴子留下来。说来也怪,这猴子在林业局谁也不恋,就恋小丁,连睡觉也要和他呆在一起,不然就要死要活的。至于不能戴口罩嘛......”林业局长示意技术员自己说。

    “它......它每晚都要给我剔好几次牙,不然不让我睡。”技术员满脸涨得通红。

    全场又是哄堂大笑。范市长、武岭及粟师长顾不及首长威仪,一时也笑得前仰后合。

    “它听得懂梦话吗?”好不容易收住笑后,粟师长一脸严肃问技术员。

    “这谁知道!”

    “你听得懂它说的话吗?”

    “倒退几十万年还差不多!”

    “那你让它继续为你剔牙吧。”粟师长一本正经道,“提醒你一句,剔牙前可千万别忘了叫它把爪子洗干净!哦,对了,最好用‘黑月亮’洗手液。”

    会议室立刻被笑声震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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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0章 驿动的心

    连和骨架低语、和猴子同眠都担心可不可行,足见这帮勘探队员保密意识之强烈、保密决心之坚定。范市长对通气会取得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感到肩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他又对自己这几天应对玉皇山惊天发现的所言所行及每一个决定作了一次细致的梳理,自信得体、得当、天衣无缝,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完美交接,下一步的揭秘工作,就要靠武岭来挑大梁了!

    不过,范市长多少又有些失落:自己的地界上演如此惊天大戏,自己以后居然只能唱唱配角,而且可能连台词也没有,只有跑龙套的份!这是不是有些苛之太甚?

    不过,这也仅是一闪念而已,随即他便释然:国家利益是天,服从组织是地;天地经纬间,个人荣辱微于芥末!

    当然,范市长也并非没有一丝慰藉:好歹他还是揭秘小组的成员,倒还不至于沦为彻底的看客。即便只是看客,就他和武岭的之间淳厚的友谊,武岭也不至于让他雾里看花!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挠头的事情等着范市长去做——如何编一个适当的理由让太太和他分开睡!而且分开睡他还要带上口罩!

    范市长和太太相濡以沫几十年,从来没有红过脸,更没有分床睡过。这着实让他有点犯难。他忽然怀疑,武岭和冷面煞星粟师长竭力主张要将“独睡”列进保密“三务必”,是不是有存心戏弄自己的成份在里面。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名义上是有妇之夫,其实和光棍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武岭,他对自己与太太恩爱有加一直非常眼红!

    范市长思谋以后得找机会向武岭证实一下。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坠入二人彀中,而且又是由他亲口当众宣布的诸条例,自然得以身作则,令行禁止。尽管没有人敢问或是敢监视他是否是和太太分床睡的,但作为**员,又是一市之长,理当表里如一、言行一致,以求无愧于心。何况,太太最近还真开始埋怨他晚上老说梦话。

    先买几个口罩再说!想到这里,范市长把姚秘书叫进来便是一番交待。眼看姚秘书唯诺而去,他满意一笑,开始批阅桌子上一大摞文件。可刚提笔,便僵住了,暗道:“不好!”真是百密一疏!他一时忙碌,竟忘了躺在医院里的赵局长!

    范市长如此心急火燎地暗自叫苦,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这人一旦经过九死一生的劫难,心xìng往往大变。要么变得越发清醒,要么变得更加糊涂。赵流煦虽说聪明干练,可毕竟年轻。年轻既是优势,也是劣势。这小赵同志大难不死,见到众多探视他的朋友和手下,会不会一时激动,口无遮拦?这讲讲历险经历也就罢了,可话里话外万一不小心吐露出玉皇山的机密,哪怕只是只语片言,那后果也不堪设想。为防患于未然,得马上派人在他心里再筑一道堤坝,嘴上再安一道闸门!

    于是范市长赶紧叫住姚秘书:“你马上去医院,把今天的会议jīng神跟赵局长传达一下。记住,一定要郑重其事!哦,口罩就直接在医院买好了。多买一些,顺便送几个给赵局长。”

    姚秘书刚yù离去,范市长又叫住他,叮咛道:“不要说你是市府的,也不要找熟人,就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排队购买口罩。昨天我看到市长信箱里有人反映这家医院药价奇高,而且服务态度很差——你借此机会替我了解一下。”

    会议结束后,杜若甫、李照照、孟皓然三人拉在人群最后。李、杜在前面边走边交头接耳。孟皓然则不远不近地跟着,手里摆弄着刚从市府领回的手机。

    杜若甫说:“这新闻报道的事情,是不是再请示一下范市长?”

    李照照兜头给他一盆凉水:“连睡觉都要戴口罩了,你还想付诸文字啊?”

    “我就想问问,先写好准备着行不行。”杜若甫似乎有些心有不甘。

    这两天,他一有空就在脑子里构思玉皇山考古揭秘这篇惊世报道该怎么写。他甚至连报道的标题都拟好了——“亘古未见!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考古发现”;副标题也拟好了——“中国越城惊现N万年前古人类旷世工程奇迹”。数十次的布局谋篇,现在他脑海里早已是惊文毕现,呼之yù出。就等勘察活动一结束,一人躲在书房里洋洋洒洒付诸指端。

    他甚至可以想见,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欢快地敲打,电脑荧屏前跳跃的一定不是惊悚的文字,而是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神经炸弹!他更是可以想见,这一串结构jīng巧、紧致细密的神经炸弹若在《都市晚报》网络版上引爆,定会瞬间震惊全球!那时候,他、他们的报纸,还有玉皇山,以至于越城,定会在一夜之间闻名全世界!

    成功全赖努力,立名唯待机缘。杜若甫怎么说也算是是一个成功者,且不论他现在是报社最年轻的部主任,眼下又是《都市晚报》副主编的最佳人选,单是他现在开的车,整个报社就无人能出其右。虽说这车是陈子昂送给他的,但谁说能有幸结识一个可以送你宝马的真心朋友不能算是人生的成功?不信,你试试!

    功既已成,便图名就。所以现在杜若甫做梦都想写出几篇重磅报道,以求声名远播。眼下,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且能轻易错过!

    可于今这枚引信都已设计好的超级集束神经炸弹,居然要闷在肚子里!这让杜若甫无论如何也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着也得把这报道写出来!打定主意后,杜若甫顿感释然。他回身想问问孟皓然下一步作何打算,却见这家伙远远地正电话煲得眉飞sè舞,只得作罢。便和李照照走向自己的车子。

    杜若甫刚要去掏车匙,忽觉十指奇痒——这是写作冲动的征兆!以前在大学时,他的手指就经常发痒。虽然这种痒有轻有重、时有间歇,但三五天必来一次,比女人的例假还要守时。而手痒之下的许多美文,至今让他的同学和老师津津乐道;他的恩师更是至今固执地以为,他应该去当作家、而不是去干记者。可自打当了记者,他指头发痒的次数就rì稀一rì;而晋升《都市晚报》财经版主任后,他的手指甚至再也没有痒过!

    为此,杜若甫曾经怅惘若失过很长一段时间。更可气的是,熟识后的李照照竟然有一次开玩笑说他现在的文章像一把太师椅——四平八稳、老气横秋,睹之如见其主人之道貌岸然、古板矫情。还有一次更是毫不客气地劝他改行去当催眠师:再犯失眠的人看了你这文章都能睡得着,干脆改行得了!

    看来李照照说的是对的,这写文章一定得有激情、得有冲动。无病呻吟写出的文章,就像病人拉干屎——好不容易憋出一泡,那也是又硬又臭。

    杜若甫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文思如涌、激情澎湃的写作yù念了。大学时,那种如涓涓清泉般流淌不息的写作快感,原以为今生不再。没想到,就在自己无意奢求的时候,它又如鬼魂附体般回来了——他的手指今天居然又痒了,而且是十个指头一起发痒!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杜若甫倍感激动:这报道不写还怎么行?!哪怕写出来不能公诸于世,以后有机会还可以给李照照看一看,也好灭灭她的嚣张气焰。不然,下回在报上写文章连名字也不敢署了,得取笔名。否则,若要她看到,指不定就要自己改行做入殓师了!

    如果怀孕无须大腹便便,而分娩又没有丝毫苦痛,那于孕妇该是何等的幸事!杜若甫现在便是这样的孕妇。腹内sāo动的胎儿此刻正搅得他热血奔涌、yù罢不能——他要临产了!

    “我一定要把这篇报道写出来!”杜若甫一屁股坐到副驾座上,两手指关节捏得乱响,满脸通红地嘟哝。

    “还是先写在脑子里吧,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李照照笑着指指驾驶座,示意杜若甫坐过去。

    “你来开!我手痒。”杜若甫钉在副驾座上,纹丝不动。

    “我没拿回驾照。”李照照秀发一甩。前一阵子,她谎称自己的驾照被扣,每天要杜若甫接送。杜若甫信以为真,每天朝迎暮送,甚是上心,俨然成了她的专职司机。

    “还想骗我!”杜若甫斜了李照照一眼,“我都打电话上交jǐng大队查了——你压根儿就没有违章。”

    李照照双颊绯红,佯怒道:“你查我!”

    “我哪是查你啊。”杜若甫笑笑,“我是想替你通通关系,早点取回驾照。”

    李照照心里一动,乐滋滋地坐到驾驶座上,遮掩道:“现在路上的车实在太多了,开两下、歇三下——真郁闷!我都不想开车了。”

    “那你以后坐公交得了。”杜若甫玩笑道。

    “我可不想当沙丁鱼。”李照照横了杜若甫一眼。

    “那你以后开我工资好了。”杜若甫嘿嘿笑道。

    “干嘛?”李照照飞了杜若甫一眼。

    “给你当司机啊!”杜若甫笑嘻嘻地看着李照照。

    李照照脸上灿若桃花,美目一转,“可以啊!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得终身制。不许中途歇菜,更不许中途跳槽。”

    “......”

    “怎么,受不了?”

    “嗯......我考虑考虑。”

    李照照芳心大悦,见杜若甫两手通红,不由分说抓过来揉了揉,又轻轻拍了几下,瞪眼关切问道:“你还真手痒啊?”

    杜若甫脸泛红晕,不好意思道:“以前在大学想写一点东西时,老这样。”

    “哦......那这些东西呢?”李照照关切问。

    “原来集了一个本子,后来搬了两次家,不见了。”

    “真是可惜!”李照照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她还真想从杜若甫以前的文章里捕捉一下他的心路历程和情感轨迹,以便对症下药早rì将他俘获。

    “好在现在手痒又回来了。”杜若甫搓着手,两眼放光,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

    李照照看得很好笑,嗔道:“你还真想写这篇报道啊?”

    “好不容易来了感觉,隐忍不发,憋得难受!”杜若甫扭着身子,仿佛浑身有如蚁蛀。

    “你不怕万一泄密被发配到戈壁滩?”

    “我巴不得上戈壁滩清新一段时间!”杜若甫望着车外,一脸怅然,“你看这城里,高楼林立、道路拥塞、空气浑浊——那还像是人呆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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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省首富挖湖致山塌,竖日莫名脚痛,因百医莫治,遂求神问道。方士指点迷津,首富言听计从... 年轻富豪因与古诗人同名,神差鬼使意外获首富相赠千万豪宅。惶惑中,未期窥得山中惊天秘密... 当地政府惊悉秘密,如获至宝,使队勘察,顿时惊得惶恐无着... 历经磨难,首富脚痛原来另有隐情... 情场、官场、名利场,恩怨情仇、善恶美丑,一切尽在笑谈间...神之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之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之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