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久别重逢
001 久别重逢
夜，皇家鼎盛。
“心心，钻石包厢的客人指定你去，这次估计你又可以卖不少酒。”
员工休息室里，夏水心正要换下工作服准备下班，听到妈咪的话停下动作，有些为难。
“安妮姐，现在已经很晚了……”
安妮打断她，“我知道你每天晚上要去照看两个小活宝，但是你也要多赚钱才能让宝贝们过得更好不是？这样吧，最多一个小时，只要时间一到，就算那些人不放你走，我也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好不好？”
夏水心不是不心动，如果效率好，每晚她卖酒的钱足可以抵三分之一的房租。的确，她还有两个宝贝要养。
“安妮姐，拜托你和客人说一声，我马上过去。”
***
站在钻石包厢门口，夏水心稍作调整，深呼吸后敲了敲门，准备进去。
她来皇家鼎盛已经半年，对这里奢靡的氛围早已经习惯。这家娱乐中心不同于其他的，它的档次和级别更高，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会员制，仅入会费就高达一百万。可想而知，几乎全海城的富贵名流都聚集在这个地方。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都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
她已经学会太多与客人周旋的手段，但每每遇到那些想占便宜并且难缠的男客人，夏水心还是难免生涩了一些。
“来嘛，既然想多卖酒给我们，当然就得多陪我们喝几杯。心心，我可是知道你的酒量，不喝了这杯就是不给我王董的面子。”
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喝高了，满面通红还有油光，不停地将酒杯递到夏水心的唇边，眯起眼睛始终盯着她樱色浅嫩的唇，神态相当猥琐。
夏水心也深知自己的酒量，再喝恐怕就要多，闪躲的同时还要顾及王董的脸面。尤其今晚，她总觉得在这个包厢里特别不自在，好像有谁一直在盯着她。
见她始终不喝，王董渐渐有些不快，板着面孔语气严肃，“心心，你可不要忘了是谁一直捧你的场，你要是再不喝，我就要找妈咪换人了。”
“王董，我……唔！”夏水心刚要开口，一大杯洋酒就灌了过来，浅棕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途径白皙的锁骨，最终隐没在胸口……
王董的眼睛看得发直，就差没流口水——
倏地，咣的一声！
角落里，有人将酒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夏水心干咳几声，也不由得循声看过去。
包厢本就昏暗，再加上她一直被王董纠缠，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他忽然起身向夏水心走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然伫立在她的面前，如同巨人一般，迫使夏水心不得不仰头望着他。
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清，只是唇角紧绷，泄露一丝怒意。
他忽然弯腰擒住夏水心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你跟我来！”
夏水心根本拗不过男人那么大的力气，连拉带拽被他带出包厢，直到房门关上，还能听到里面王董尴尬的叫声，“温、温总，您这是要去哪？？”
002 让我照顾你
002 让我照顾你
包厢左手边就是安全通道，男人大力推开铁门，夏水心几乎是被他用丢的背抵在墙壁上。走廊里的灯光因为他们的出现而亮起，男人一只手撑在她脸一侧，微低着头，充满怒意的眸子锁定着她的脸。
夏水心挣脱他的桎梏，揉揉被弄疼的手腕，弥漫两人周围的酒气淡淡的，不知是来自谁的身上。
许久，男人才沙哑着开了口，“夏水心，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皇家？”
“我为什么要离开？”因为被他无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包厢拖走，夏水心心里也有一团小火苗，于是反呛道，“我一不出卖尊严，二不出卖－身体，堂堂正正的卖酒赚钱，我为什么要走？”
“原因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难道喜欢被那些都可以当你爷爷的男人占－便宜？！”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离开！”
“夏、水、心！”男人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那你掐死我吧！”夏水心当真把脖子一仰，将纤细的颈项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中。
她这么跟他耍赖挑衅，不过是仗着他不敢动她。他也心知这一点，才更生气，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把他放眼里了。
他的大手足足可以包裹住她整个颈子，掐过去，只是还没用力，最先感受到的是指腹下温软细腻的触感，她丝毫不畏惧，晶亮的大眼睛近距离下称得愈发水光盈盈，嗅着她身上浅到几不可闻的奶香味，他终究还是……垂下了手。
叹气，无奈，他的语气和脸上都充满了这两种感觉，“你就非得那么倔，让我照顾你不行吗？”
见他软下语气，夏水心那一丁点的小愤愤也荡然无存，反而心软许多，“温大少爷，你知道我的，我只想靠我自己。”
“为什么？”这是温衍一直想问的，她才多大？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辛苦的生活？
夏水心微垂下眼睑，抿抿了唇，“因为，依靠别人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依靠过、失去过，所以深知一旦依赖变成一种生存方式，孤独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
如今，她只信自己，也只剩自己。
她脸上一闪而逝的伤痛刺到温衍的心，即便很快被她掩饰住，温衍还是莫名的难受。
他伸手擒住夏水心的双肩，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值得你依靠的男人。”
如同誓言一般的信誓旦旦，温衍离开后，夏水心才软了身体靠在墙上。
之前温衍明明是很讨厌她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声控灯灭掉，她准备离开，打开铁门发出声响再次点亮走廊。同时，她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烟味。
下意识抬起头向楼上看去，才注意到楼上的转角处有一个男人正在抽烟。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一尘不染的黑皮鞋，身形挺括，也许是因为站得高，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不知道他在这里听了多久，如果有人开门的话她和温衍一定会注意到，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就是她和温衍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在这里了。
想到自己和温衍的争执被第三者听到，夏水心尴尬得小脸通红，正要在男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赶快离开，可却不想，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神缓缓飘来。
烟雾缭绕，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五官，就像是一种完美的结合体，每一处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韵味与味道，那一双眼睛，黢黑幽邃，有冷漠，有风情，却没有温度。
只消一眼，夏水心原本通红的脸颊瞬间失色，僵立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心脏跳动的频率脱了序。
那双眼睛，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
而男人，在淡淡的扫过她一眼之后，扔掉手中的香烟用鞋捻灭，双手插进裤袋，步履坚毅地离开，仿佛被女人这样关注、这样注目，他已遇到过太多，不足为奇。
他离开许久，夏水心还在大口的**，已经数不清离开这个天一样的男人多少年了，再遇见仍是无法变得冷静。
而他，却也真的如同她一直所期望的那样，没有认出她来。
心愿达成，夏水心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高兴还是其他，只是在心里不断咀嚼一个名字——
凌聿风、凌聿风。
003 又见面了
003 又见面了
夏水心周休两天回来上班，一进办公室就听护士长抱怨2010病房住进了一位祖宗，不仅极端不配合治疗，主要长得那模样勾得全楼的年轻小护士总是往病房里跑。
但偏偏，病房里那男人指定夏水心去照顾，弄碎了一地小女生的心。
夏水心在众多哀怨的目光下走进病房，满心的奇怪也在见到那人时得到了解答。
“温衍？你怎么在这里？”距离上次在皇家鼎盛见面，已经过了一周。夏水心没想到再见他，是在这种场合。
“你说呢？”温衍扬了扬裹着石膏的右手臂，纵然身穿病号服，短发也凌乱不齐的，但好在颜值高，怪不得他一来全楼的小护士都春心萌动。
不过夏水心该是其中异类了，温衍的美人计在她这里总是不管用。她忙走近，拿起床尾的病历查看。
夏水心并不是正式护士，而是护工。不同于护士穿的浅粉制服，她身上的工作装是淡蓝色。最怪异的是，在温衍眼中，她这身衣服远比粉色更适合她。
白皙的肌肤被衬得剔透无暇，樱唇微启，她认真翻看病历的侧颜恰好被投**来的阳光描绘出一层淡影，长睫如同洒上金粉，琉璃似的眼眸，还有一缕不安分的黑发随着清风微微飘荡在夏水心纤细的颈间，看得男人心眼难耐。
“没什么大事，只是骨头受了点伤，生活上注意一些就好了。”合上病历，知道温衍没事，夏水心也松了口气，至于这么轻的伤他就动辄住院这档子事，她根本问都不想问。
夏水心出声终止了温衍的走神，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说，“那这些日子我的衣食住行，可就要麻烦你了。”
“记得付钱就好。”夏水心随意地耸了耸肩，又问，“要喝点水吗？”
“有汽水吗？”
夏水心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床头柜倒了杯水递到温衍面前，温衍伸手，谁知并不是去拿水，反而大掌连同水杯和她的手，一齐握住。
她没料到他这番举动，一怔，一时间也忘了挣扎。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就那样无辜又奇怪的望着他，近在咫尺，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温衍真想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你太瘦了，是不是厌食症又犯了？”温衍语含关心，近看之下，才发觉她的腰细的不可思议，连颈部的血管和锁骨都那样清晰可见。
“我……”
夏水心刚说一个字，就推门声打断。她还没及时抽回手，就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被来人看了个满眼。
“哟，温少爷够不错呀，刚来就泡上年轻小护士了。”
一听声音夏水心就知道是谁，温衍的发小，骆子杰。俩人从小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干，长大了也狼狈为奸。
夏水心把手从温衍的掌控力挣脱出来，骆子杰这才看清温衍泡的这名小护士是谁。
“啊，原来是小嫂子。怪不得温衍有家不回，非要住院，原来小嫂子转到这所医院了啊。”
“子杰，别瞎喊。”温衍口中虽然这般斥责，但眼神分明写着‘你小子嘴够甜’。
夏水心懒得看这俩人一唱一和，转身要走，“你们聊吧，有什么事叫我。”
一抬眼，门口站着的另一个人却叫她止住了脚步，甚至动弹不得……
温衍也看到了来人，原本嬉笑的表情顿时充满惊讶。
“凌叔，你也来了？”
004 水心，快叫凌叔
004 水心，快叫凌叔
一个男人最致命的魅力是什么，从凌聿风身上就能找到答案。
他只是简单的站着，不用举手投足，便散发出成熟男人经过时间和风霜淬炼后的风度与潇洒。不同于温衍的张扬，他更沉着，更稳重，更令女人无法抵抗。
夏水心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男人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吸引力，他好似天生只为俘虏女性而生一般，深邃无际的眸子，笔挺伟岸的身板，结合那一身彰显成功商人的标配西装，无比耀眼却又锋芒尽敛。
此时，她就像是一个花痴一样，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许多岁的男人，无法移开视线。
而凌聿风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她。
听到温衍对自己的称呼，凌聿风未动，只是淡淡的扯了一下薄削的唇，算是微笑了，“刚巧遇到你父亲，说你住院，正好和子杰一起来看看。伤怎么样？”
凌聿风的语气中自然的多了长辈的关心，温衍扒了扒短发，“我爸也知道我住院的事了？”
凌聿风一手插袋，笑而不答。
温衍在心里哀嚎，不过碍于夏水心还在场，也不能表现太狼狈，“都是小伤，呆几天就出院了，难为凌叔还特意来看我。啊，对了，水心，这位是我父亲的好友，快叫凌叔。”
这时，凌聿风仿佛才看到她，视线悠悠地落在她的脸上，向来不表露声色的男人此刻更云淡风轻。
其实这女孩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小小的一只，瘦得离谱，所以衬得这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由始至终，她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像只怯怯的小兽，想接近却又不敢靠近。
“凌……”夏水心启唇，但却叫不出来。
这个称呼她曾经叫过千遍万遍，他们初识的时候、他们欢/爱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叫他的。但现在……
她垂落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小拳头，另一个字始终难以启齿。
凌聿风并不是温柔的人，所以不会出面为她解围。温衍也从来没见过夏水心这般语塞，下床走到她身边，只见本就不怎么红润的脸愈发苍白，小声凑到她耳边问，“水心，你还好吧？”
她还是定定的与凌聿风对望。
这样失礼，温衍也觉不妥当，忙对凌聿风赔笑脸，“水心大约是怯场了，看到长辈就发蒙。”
没人去探究这话真假，凌聿风也只是浅笑，“看你没事就好。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凌叔，我送你。”
“不必。子杰会送我。你，”凌聿风扫一眼夏水心，“陪你的小女友吧。”
待送走凌聿风，温衍转身面对夏水心，皱眉，“你不会真被他吓着了吧？虽然凌叔是有这本事，能把大男人都吓得屁滚尿流，但是刚见一面还不至于叫你怕成这幅样子吧？”
温衍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半开玩笑道，“还是，你也跟那些女人一样，一眼就被他给俘获了？”
005 凌叔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005 凌叔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看夏水心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温衍这才收起玩笑，“凌叔只是看上去凶了一些，其实人还不错。在海城他可是无人不知的商业家，今年才三十五岁，要是说他在海城跺一跺脚都能让海城震三震的话，还真不是夸张。我爸和他多少能攀上点交情，就凭这，在禹城都能说的上话。”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其他男人的好话，温衍连忙住嘴，话锋一转，“不过你别看他事业成功，感情方面就一定完美。你说都奔四的人了，至今没结过婚，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夏水心倏地抬起头来，“他没结过婚？”
“是啊，只听说几年前有个未婚妻，至于现在还在不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你说奇怪不，他这样的人，哪个不是早早就结婚赶紧生个继承人出来，我看他倒是不着急。追他的女人不少，可好像没什么凌叔能看得上眼的。”
后面温衍说了什么，夏水心已经听不到了。
他竟然没结婚？
这几年她待在禹城，生活很封闭，有关海城的一切都下意识的回避，尤其是他的。
虽然离开很多年，但终究也算是放弃了这段感情。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即便是和另一个女人结婚成家，她都是盼望着他能幸福的。
可是……
这几年来，他都是单身一人吗？
***
谢绝了温衍的晚餐邀请，夏水心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香喷喷的饭香，餐厅里的人也听到门口的动静，跑出来迎接。
“心宝！”稚嫩娇滴滴的童音，瞬间软化夏水心的心，接跟着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穿着小粉裙头带公主发卡的小女生碍于高度问题，只能抱住夏水心的大腿，撒娇地用头蹭蹭。
夏水心弯腰把夏水凝抱起来，爱怜地拨开女儿乱蓬蓬的发，双眼有宠爱几乎要溢出来，“水水有没有乖乖的？”
“当然有！”夏水凝点点头，包子一样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呵。”
同时，一声冷笑从餐厅门口传来，夏水心循声望去，穿着衬衫英伦格子裤的小男生半靠在门旁，双手叉臂，一脸的不屑。
“把卢大雄的玩具弄坏，惹卢大雄哭了一早上的人不知道是谁，害得我还要给人家赔礼道歉，还要帮那个笨蛋把玩具修好。”小男生的嗓音低低平平，没什么起伏，这点和夏水心一点都不像。
“是臭大雄说我可以玩的！而且还跟我显摆他的玩具是从国外买来的，谁知道那么不结实！”夏水心气呼呼地道，小包子脸更是鼓鼓的。说起这件事来，她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你们两个，不许骂人知道吗？”夏水心一手抱着水水，一手走过去牵着夏隽禹回到餐厅，把两个孩子安置在座位上，才问，“那卢大雄的玩具修好了没有？”
夏水凝倏地两眼崇拜的望着自己的哥哥，“禹禹好聪明啊，老师都搞不定的，他几分钟就搞定了！好棒棒！”
夏隽禹哼一声，不理会水水发光的小眼神，偏过头去，却露出一双红透的小耳根。
006 是他抛弃的她
006 是他抛弃的她
看到儿子害羞的表情，夏水心藏住笑容，否则被夏隽禹看到，可是要伤害他那弱小的自尊心的。
夏隽禹从生下来天赋就极高，不管是玩，还是学习，总是能比同龄的孩子要优秀许多，不用想，夏水心也能猜到夏隽禹这一点是遗传自谁的。毕竟她从小一直都是班上拖后腿的人物，老师都头疼。
吃完晚饭，夏水心给两个孩子洗了个澡。等讲到第三个故事，两个小宝贝已经呼呼大睡。
夏水凝长得白白嫩嫩，快五岁了还有点婴儿肥，睡觉的时候睫毛老实的垂着，扇子一样的漂亮而纤长。小嘴总是嘟起来，如同一块让人垂涎不已的糖果。
相对于夏隽禹，已然是个小大人，超出年龄的成熟和老成，个子也比水水高半头。他自己相当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和水水长得太像了，搞得他要是不装作凶一点，别人也以为他是个女生。
夏水心挨个亲吻宝贝的额头，为他们理了理被子后才离开。
回到浴室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用手抹去镜面上的水蒸气，一个娇俏的女人出现在镜中。
唇红齿白，脸上还有诱人的红润，乌黑的发，秀气的眉，充满水气的一双瞳眸，未施粉黛便像是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女郎。
连她本人，都快认不出这样自己了……
相对于几年前那个圆墩墩胖乎乎的楼沁，仿佛脱胎换骨，重新整过容了一般。
也不怪他，会认不出她来。
“哎。”一声细微的轻叹从淡粉色的唇中逸出。
他一直没结婚这件事，总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当然，她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这么多年，他不结婚的原因是心里还有她。
毕竟那年，他抛弃她，抛弃得那样狠绝、那样不留后路。
温衍或许都不会想到，她比温衍，还要了解这个男人。他发狠的时候，多么意志坚定的人都要害怕。
所以，她也知道，不会回头，不会后悔，是这个男人的原则。
索性，海城是他的天地，禹城又那么大，再遇上，应该会很难了吧……
***
“心心，刚开了一个钻石房，你要不要过去？”
“杰西卡今天不是负责钻石房？”
“杰西卡刚被叫走了，我看客人还算高素质，就你去吧。接完这单你就下班。”
“好，谢谢安妮姐。”
夏水心在几个小姐后面进了房，有意和她们拉开一些距离，毕竟她只是卖酒，以免让客人混淆。
包厢里音乐声不大，烟味浓重。
她老老实实垂着头，先等客人挑完自己喜欢的女人，再过去帮他们倒酒。
“凌总，来，选一个你喜欢的。”
出声的应该是做东的老板，只是被称呼的人特殊的姓氏让夏水心微一挑眉。
“呵，方董应该了解我不好这口。你们点吧。”男人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如同一根琴弦被放在水中，浑厚的音阶随着水波而震动。
夏水心站在众女生后面，仍低着头，但眼睛睁大，心脏咚咚的响。
“凌总难得应约，我怎么也得招待有诚意一点嘛，要不您让我怎么回去交代。”方董今天是带了任务来的，必须给这位大人物哄开心了。他开心了，他们公司的合作才有戏。
男人偏头一笑，极浅，既没驳方董的面子，又保持原则，
他微挑下巴，眼神落在最角落处，“就让她来给我倒酒吧。”
007 被叫去陪他
007 被叫去陪他
夏水心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被屏雀中选的人是自己，因为前面几个女人纷纷回过头来望着她，有嫉妒的，有好奇的。
一时间，夏水心被推进众人视线之内，透过一段距离，她和凌聿风的眼神对上。前者高深莫测，后者倒是显得有些受惊。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给凌总倒酒！”
夏水心如梦初醒，忙错开眼神，亦步亦趋的走过去，还没走到沙发附近，便闻到他身上极重的烟草味，有些呛人。
他是什么时候又把烟抽得这么凶了？
凌聿风都只叫一个卖酒的给倒酒，其他人更不敢造次，那些小姐是怎么来的，便又怎么走的。有的男人眼神难免扼腕，好似到嘴边的肉一不留神就给飞了。
夏水心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白色的烟雾中，他西装平整，风度翩翩，微低着眉眼，好似对身边发生了什么并不在乎。
整个过程中，凌聿风的话都不多，但也不至于失礼。以至于偶尔的一句话，都让那些人受宠若惊。
凌聿风是个玩心理玩人脉的高手，这一点，夏水心早就见识过。
“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凌总的好消息啊！我们这些人都盼着能喝到凌总的喜酒呢！你看出来玩，凌总都这么洁身自好的，未来凌太太真是有福气啊。”方董喝了几杯，就开始和凌聿风套近乎，打探**。
凌聿风也不怒，唇角只是稍稍一扬，未语。
“是啊，前几年就听说凌总订了婚，怎么一直迟迟不结婚。可看凌总又不像怕被约束的，难道是小嫂子那边还没搞定？”对于八卦，男人也不是全无好奇心，尤其面对凌聿风这样仿佛距离他们很遥远的男人。
夏水心一边给凌聿风倒酒，一面也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她也着实好奇，为什么这么久，他还没结婚。
凌聿风拿起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眼梢一挑，浅浅的鱼尾纹充满男性魅力，声音难得带了点柔和，不那么有距离感，“家里那位年纪还小，不肯收心。”
“啊，怪不得！”方董笑得一脸‘我懂我都懂’的模样，说，“难得还有凌总搞不定的人物，真是稀奇。不过女人嘛，该宠要宠，该给上课的时候也要给好好讲讲道理，一直拖着你这叫什么嘛。”
“没关系，她要是高兴，我就继续宠着吧。”凌聿风说完，修长的腿交叠上另一只，向后仰靠，似乎谈到‘那一位’，让他很是惬意。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只是任他们再怎么问，凌聿风都没松口。
夏水心一直坐在他旁边，保持一段距离，不太靠近。听到他用宠溺的口味提到别的女人，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但终究也不再关她的事了。
只不过，楼钰年纪也不轻了吧，今年该快三十了。而且和凌聿风在一起，楼钰算是最心想事成的那一位，怎么会，不肯答应结婚？
夏水心皱眉，咬唇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因为太过专注，连倒酒的本职工作都忘了。
又过了四十来分钟，这摊小聚才算散场。夏水心匆匆换下工装，换回自己不出众的运动服，低调地从侧门离开。
等离开皇家鼎盛一个路口，她才呼出一口气，今晚对她来说太惊心动魄了。不敢去探究凌聿风点名留下她是为什么，只求别再遇上就好了。
“啊！”一个带着酒气的大汉走路撞上她，夏水心的包掉在地上，大汉回头瞪了她一眼，连脚步都不曾停顿。
她上班前特意去给水水和禹禹买的文具都掉出来了，夏水心叹气，认命得蹲下来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我来帮你吧。”
一双手忽然出现在夏水心面前，她抬起头，看到那人时几乎瞬间就怔住了。
年轻男人帮她收拾好，好似没看到她怪异的眼神，温笑道，“小姐，凌总在车上等您。”
008 温衍就喜欢你这一点？
008 温衍就喜欢你这一点？
夏水心再一次怀疑，人瘦下来之后就真完全变了模样吗？连凌聿风的特助莫奇都认不出她来了？当年他可是经常接送她上下学的啊！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路旁停着的那辆褐金色的雷克萨斯，锃亮的车身几乎比路灯还要闪。对于车，他的品味倒是贯彻始终。
“我可以不去吗？”她蹲着，仰望莫奇，问了一个傻问题。
莫奇连答都没答，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微笑，却主动为她打开了后车门。
夏水心不知今晚第几次叹气，最终还是钻进了后座。
车内除了有些皮革味之外，就是烟味了。
原来凌聿风一直把另一侧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一点猩红夹在两只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之间，吐出的白烟顺着窗缝向外蔓延。
夏水心原本想越不引人注目越好，谁知忙中出错，或许因为太紧张，刚放进包里的一盒铅笔噼里啪啦的又掉了出来。
她的动静不小，连向来雷打不动的凌聿风都向她报以侧目，余光瞥向她。
“对、对不起。”夏水心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连忙将文具迅速收起来。
“地址。”寂静中，男人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呃？”夏水心片刻既反应过来，毫不耽误地报上自己家地址，“我家就在……”
之前在他身边练就的神功不是百搭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训练有素。
夏水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一路上，车内气氛都非常压抑，莫奇如同透明人，安静的开自己的车。
凌聿风很快抽完一支烟，没三分钟，又点了一支。
看着打火机冒出的火苗，瞬间映红男人的侧颜，刀削的面庞在红光中若隐若现，睫毛低垂，瞳孔隐而不见。
这一刻，夏水心终于明白水水和禹禹的长睫毛是像谁。
“你……”她咽了咽口水，明知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抽烟有害健康，而且二手烟害人害己。”
凌聿风点烟的手一顿，夏水心壮着胆子又说，“封闭空间内更不能吸烟，现在公共场合都已经禁止，更何况你认识的人在身边，你这是在犯罪。”
说完‘犯罪’俩字，连开车的莫奇都透过后视镜望过来，那眼神十分精彩，似乎惊讶夏水心竟然不怕凌聿风，更好奇凌聿风的反应。
夏水心知道用这俩字形容他太过火了，其实也就只是抽个烟而已，“呃，当然是没有严重到判刑的那种犯罪。但是……也是非常严重的恶习！”
“你二十几了？”僵持中，凌聿风低沉地开了口。
“问这干嘛？”夏水心防备地瞪大眼睛，他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在算她的年纪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凌聿风轻笑一声，浑厚的笑声短促，还夹杂了一丝玩味。
“说教起来，倒是像一个小婆婆。”他道。
夏水心立马涨红了脸，“我是为你好，好不好！”
凌聿风偏头向她望来，黢黑的眸里像是没有边际，匆匆驶过的路灯在他眼中流光溢彩，深邃，又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的眼睛。
她一时收不回视线，几乎陷落。
“温衍难道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他扬眉，问道。
009 你和楼沁是什么关系？
009 你和楼沁是什么关系？
凌聿风的一句话，成功堵上夏水心的嘴巴。
男人微微探身，将手中的香烟扔进车载烟缸里，淡淡的道，“温家也算是大门大户，未来儿媳妇做这一行终究不光彩。”
他这算是对晚辈的提点吗？夏水心负气不想同他讲话。
而且，卖酒怎么不光彩了？都是凭劳动力赚钱而已。
还有——
“我和温衍，”半晌，她还是呐呐的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凌聿风眉峰微扬，他虽然不怎么来禹城，但多少对温家有所了解，温家这个少爷，出身好长相佳，多少名门家的小姐想嫁给他，可眼前这位却不稀罕。
这倒是稀奇。
凌聿风不是多话的人，今晚送她回家也是因为遇上了。事至此，他也不再多事，闭目养神。
“那你呢？你家不更是大门大户，为什么你还不结婚？”
随着话音落下，前排传来莫奇倒吸口气的声音。
凌聿风缓缓睁开眼睛，身旁的女孩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样直白坦率的直直地望着他。
“下车。”良久，他吐出两个字。
“什么？”夏水心觉得不可思议，她只是问了一句而已，就要轰她下车？
“你家到了。”凌聿风眉间轻蹙，已经渐渐不耐烦。
夏水心微愣，顺着窗外看去，果然是到了自家楼下。耳根爬上一抹尴尬的红，道了声谢，她连忙拿着包下了车。
至于刚才那个问题，她的勇气也只够问一次。
看她身影急促的走进楼道，莫奇才问，“凌总，现在我们去哪？回海城？”
“回酒店吧。”
莫奇有一瞬间的犹豫，却还是听从凌聿风的话将车掉头，朝酒店开去。
“你有话要说？”后面传来的低沉的男声。
莫奇看向后视镜，凌聿风双眸紧闭，眉梢间隐隐挂着一丝疲惫。
“我们好久没回海城，老爷子已经再问了。还有，”莫奇深呼吸，“楼家那边今天打来电话，凌总要不要给回一个？”
后座的男人没有动，恍若没听到一般。莫奇也大约猜到了答案。
提到那个字，凌聿风有些烦躁，掐了掐眉心，右手在座位上摸索香烟。
只不过，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他的手背。
一个精致的小吊坠。
***
夏水心发现吊坠不见得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她从楼道一直找到公寓的大门口，拿着一只小手电，在黑漆漆的地上认真搜寻。
忽然，一双修长的腿伫立在她的眼前，伴随着没有温度的声线，“你在找这个吗？”
她缓缓仰起头，笔直的裤线，些微凌乱的衬衫，再上面是一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孔。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的手中，拿着她那个玉娃娃的吊坠。
“我……”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被男人突然从地上拉起来，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夏水心的手臂。
她被迫踮起脚尖，此时她的姿势，就像是被老鹰叼住待宰的小鸡。
如此之近的距离，她看着他，这是再见后，她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可以称之为激动的神情。
他那双漆黑莫测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冷冷地问，“告诉我，你和楼沁是什么关系？？”
夏水心几乎全身僵住，楼沁，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过，以至于都忘了要反应。
见她久久不语，凌聿风的耐心终于告罄，俊颜愈发靠近她苍白的小脸，两片薄唇缓缓阖动，发出魔鬼一般的声音，“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到她的。告诉楼沁，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撂下这句话，男人放开她，留下一个冷冽的背影。他走后，夏水心全身虚软，瘫坐在地上，娇唇也失了血色。
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吗？
不是他已经抛弃她，另择新欢了吗？
当年，他就做出了选择。楼钰，她的亲生姐姐。
不是吗……？
010 初遇·五年
010 初遇·五年
“阿沁，你真的不跟我们去逛街吗？”
下课后，几个女生窝在教室里迟迟不走。身上都穿着海城最著名的私立高中——启元高中的校服，其中一个圆墩墩的身影最让人无法‘忽视’。
“你们去吧，我还有好多卷子没写完。”
得到答案，几个女生也不好勉强。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和楼沁最好的闺蜜朵拉。
“你最近是怎么了？叫你逛街也不去，吃饭也不去。这是要出家啦？”朵拉坐在前排椅子上转过身，双手托腮望着楼沁。
楼沁捏紧了手中的笔，自然不能说她不和朋友们约会是为了省钱。
纪睿恒前几天想报一个托福的班，两个月的学费就不到三万块，她如果不省哪来的钱？
“还有，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朵拉一脸不敢苟同地问，“不会是……又在节食减肥了吧你？我跟你说，节食其实……诶，阿沁，你怎么了？”
楼沁突然看着窗外操场的某一点，眼神突变，朵拉也看过去，“咦，这不是纪……”
没等她说完，楼沁已经站起来，“我先出去一下！”
***
操场篮球架子下，一个高个子少年最为醒目。浅灰色的衬衫校服，搭配西裤，简直是比例完美的模特一般。
楼沁望着那道身影，眼睛如痴如醉，可目光一转到少年对面的倩影上，马上变得咬牙切齿。
“睿恒，你在等我吗？”楼沁几个健步过去，有些喘，但还是佯作无事一般甜笑着挽住男孩的手。
两人一见到她，皆变了脸色。
尤其纪睿恒，与方才和女孩交谈时的笑脸瞬时消失，甚至毫不掩盖被楼沁碰触时的厌恶。
“你怎么过来了？”纪睿恒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在教室看到你就过来了。这位是谁，硕士部的学姐吗？”手里一阵空落落，楼沁似不在意，心里却一阵不好受。
其实这女孩她知道，和纪睿恒一个年级，都是大三的学生。而且还是广播社团的女主播，启元大学部的风云人物。
所以，当楼沁看到纪睿恒和江可璇站在一起，如此郎才女貌的时候，才会又急又嫉妒！
毕竟是年长了几岁的江可璇，怎会听不出来楼沁在拐弯讽刺她年纪大？
“小妹妹，你又是谁？我怎么不记得阿恒身边还有这么一位……”江可璇嘲笑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楼沁，娇笑了一声，“这么一位有‘分量’的朋友？”
楼沁差点一米六，但体重却远远超出正常的标准。她从小就是这幅身材，所以一直被笑到大，早就免疫。可偏偏，最听不得所谓‘情敌’似的人物说她胖！
尤其，一旁的纪睿恒完全一副旁观者的态度，甚至大有任江可璇欺负她的架势，一言不发。
011 他一定恨死我了
011 他一定恨死我了
“阿姨，如果睿恒没向你说起我，那你们一定不是很熟。哦，还有，”楼沁目光落在江可璇的头顶，忽而弯了弯眉眼，“好像一只臭虫在阿姨的头发上呢。你说，臭味相投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江可璇原本不信，伸手一摸，还真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虫子在头发上。
紧跟着，一声尖叫声响彻空旷的操场。
“阿恒，你快帮我弄下去，好恶心！”江可璇红了眼眶，看着分外惹人心怜。
楼沁冷眼看着，当真看到纪睿恒紧张地要过去帮她，她立即拉住纪睿恒的手，“只是一只虫子而已，装成这样至于么？睿恒，你不要上她的当！”
纪睿恒低头看她的眼神愤怒极了，冷冷甩开她的手。
“楼沁，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虫子又不是我放的。而且，她还骂我胖你没听到吗？！”
“骂你？她说你说错了吗？你难道从不照镜子吗？”
他鄙夷的语气让她狠狠一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纪睿恒说完便不理她，走到江可璇面前像是换了一个人，轻轻把她头顶的虫子轰走。江可璇抽泣着，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纪睿恒的身上，纪睿恒轻声呵哄。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不会这样温柔……
看着两人挽着相携离开，楼沁咬住了嘴唇。
“纪睿恒，你要是跟她走了，就别想要钱学托福！”
果不其然，纪睿恒的脚步停了。只是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
“楼沁，除了钱，你还会拿什么要挟我？”
楼沁脸色一白，看纪睿恒牵着江可璇再次离开，再也没有力气挽留。
朵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见楼沁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忍心开口，“阿沁……”
楼沁收回目光，眼睛火辣辣的疼，她苦笑，“他一定恨死我了。”
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被她这样伤害尊严。
他一定，永远永远都不会爱她了。
***
楼沁放学后匆匆回到楼家，管家一听她的脚步声马上出来瞧，接过楼沁手里沉甸甸的书包。
“张妈，我爸呢？”
“先生在客厅呢。正和……”
张妈话刚说一半，就见圆圆的身影往客厅里跑，对于二小姐这个个性，张妈摇了摇头。
“爸！”楼沁跑到客厅，楼克齐正巧坐在正对她的沙发上，“爸，你有钱吗？我要去学托福！”
“放肆！一进门就钱钱钱！没看到我正和客人聊天吗？”楼克齐紧皱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呃，对不起……”楼沁来时太心急了，都没注意到楼克齐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也自觉失礼。
“楼沁，过来！”楼克齐声音很严厉，招来楼沁，给她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叫凌叔叔。”
012 凌叔叔好
012 凌叔叔好
这是楼沁第一次见到凌聿风。
光是坐在那里就显得身高腿长，目测得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一身笔挺的深色手工西装，眉目深刻隽秀，薄唇微抿着，气宇轩昂又风度不凡。说他英俊吧，似乎又太肤浅，总之这人身上的味道非常耐人寻味。
她见过楼克齐的几个朋友，亦或是生意伙伴。像眼前这位，不，甚至说，能和这位多少沾点边儿的，也乏陈可数。
楼沁有些脸红，因为刚才她确实比他们这些生意人还一嘴的铜臭味。
她低眉顺目，乖巧地叫一声，“凌叔叔好。”
“你好，楼小姐。”
他的声音比楼沁想象的好听，和他散发出的感觉一样，稳重低沉。
张妈给她端了被果汁来，楼沁只好在楼父的身边坐下来，听他们叙旧。
“我这个女儿就是冒冒失失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不像我大女儿，有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楼沁则在一旁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小动作没防着人，被对面的凌聿风看了个满眼。等她意识到不合时宜的时候，男人将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开，一笑置之。
她又闹了个大红脸。
“啊，对了，你不是说想在附近买房。隔壁这家我看就不错。当初精装过，没住几次就去国外了。你要是有意，我帮你找房主谈一谈。咱们住得近，也正好有个照应。”
楼沁难得见到自己的父亲对一个人这么积极热情，而凌聿风明显比楼父年轻许多，但始终荣辱不惊，维持个不温不火的态度。
“买房的事情不急，如果我真有心思搬到这附近来，少不了麻烦楼总帮我在中间说和。”
“那自然好说。”
楼沁百无聊赖，年纪大的人聊天的话题也这么无聊。她一心只想从父亲那里‘预支’点钱出来，所以无奈得先乖一阵子。
凌聿风坐了一会儿准备告辞，楼克齐恰好书房来了一通紧急电话，便支使楼沁送一下客人。
楼沁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来到玄关，张妈将黑色大衣递给凌聿风，他谢过，将大衣搭在手臂上。
送他走出别墅院外，楼沁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在物色房子吗？”
“你有好的建议？”
凌聿风不同其他楼沁接触过得长辈，对她敷衍或是什么，反而很认真的问她这个小辈的意见。
一句话，楼沁对他的好印象飙升到满分。
“隔壁的房子确实不错，我经常去玩。你如果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他家不是很早就搬去国外了？”
楼沁感慨这个男人真的太精明了，她这样说，他都能揪出语病来。
“呃，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我爸。”楼沁靠近他，支支吾吾地道，“他家一楼卫生间的窗户锁坏掉了。我有时候想独处的时候，就偷偷从那里钻进去。”
虽然钻十次，九次都要被卡住……
须臾，凌聿风低低地笑了一声，伴随着风声，笑声悦耳。
楼沁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耳后，也嘿嘿干笑两声。
“好，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找你。我车在前面，留步吧，楼小姐。”
楼沁抬头，前面停着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流线型的车身和一尘不染的车漆。
她停下来，看着凌聿风一手搭着大衣，向轿车走去，笔直修长的双腿尤为引人注目。
驾驶室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给凌聿风打开后座的车门，他跨上去之前，还回过头向她轻点了下头，算是道别。
楼沁接触的人不多，所以当时觉得这个男人特别的有风度和教养，是她见过最懂得尊重人的长辈。
013 你答应我会尽男友的义务！
013 你答应我会尽男友的义务！
周末一大早，楼沁就守在纪睿恒出租的公寓楼下。
打了几通电话他都没接，她又没有公寓大门的钥匙。所以这一等，在寒风中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九点多的时候，门口终于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直蹲在灌木丛附近避风的楼沁一见到纪睿恒，眼神一亮，冻得通红的脸瞬间绽放出光彩，向前方挥手，“睿恒！”
纪睿恒听到声音向这边望来，随着楼沁的靠近，男生眉头拧起。
“你是出去买早餐吗？”楼沁献宝一样地将一直护在怀里的保温瓶递给她，眸光灿灿的，“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早餐，有粥和蛋饼，你家还有番茄酱吗，沾着会比较好吃！”
纪睿恒厌恶地将怀里东西推开，“我不吃。”
“真的很好吃！”楼沁没被他的冷脸打退，再接再厉道，“我尝过了，味道不咸不淡，很香的！”
纪睿恒这时扫她一眼，肉包子一样的脸上写满希冀，他目光下移，最终落在她手中的爱心早餐上。
楼沁以为他要接受，激动得双手奉上。
可男生下一个举动，却让兴奋的光彩从楼沁的脸上缓缓褪下。
纪睿恒不留情面的将整个保温桶扔进身边的垃圾桶，嘲笑地道，“你吃过的东西，我更不会吃！”
说罢，转身离去。
楼沁盯着垃圾桶，眼圈涌上潮意。她准备了两个小时的早餐，就这么被他无情地扔掉了。
下意识，藏在身体两侧受伤的手指蜷缩起来，好似更疼了。
纪睿恒就要走出小区，听闻身后重重的脚步声。楼沁来到他的身边，气喘吁吁。
“睿恒，今天你有安排吗？朵拉约我们去看电影，位置很好的。”
纪睿恒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胖妞。表情没有丝毫不对劲，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真的很佩服她，简直跟小强一样。
怕他会拒绝，楼沁犹豫的说，“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会尽男朋友的义务……”
纪睿恒没说什么，倏地冷笑了一声，这声听在楼沁心里很难受，但只要他能多陪陪她，她宁愿自私一点……
***
朵拉也是带了男朋友去的，两个人手牵着手让楼沁很是羡慕。
她转头望了望身边高大俊逸的男生，几次深呼吸还是没能把手伸出去。
算了，楼沁，他都已经答应陪你看电影，就不要太贪心了。别让他更讨厌你。
朵拉知道内情，所以面对纪睿恒的冷脸早就习以为常，朵拉男友一开始还会主动攀谈几句，到最后也觉得无趣，干脆各玩各的。
一整天下来，纪睿恒说的话不超过十句，都是楼沁在猛贴热脸。
结束后，两人回到纪睿恒公寓。出租车停下，纪睿恒率先下车，楼沁忙交了车费，小跑着追过去。
纪睿恒喜欢打篮球，个子也很高，楼沁一双小短腿好不容易才跑到他跟前。
“托福的钱，我可能要下周才能给你。”楼沁有些沮丧的说，她父亲最近对她花钱的问题已经大有异议，她不敢要的太频繁。
“随便。”纪睿恒继续向前走。
“怎么能随便呢！”听他的口气，楼沁紧张起来，“我一定会在下周前凑齐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让你上学！”
纪睿恒蓦地止住脚步，转身面对她，“那我的代价是什么？”
“啊？”她听不懂。
“尽男朋友的义务吗？是吗？”纪睿恒忽而扯出一抹恶魔的笑，温热的手掌突然贴上楼沁的脸颊，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是像这样吗？”
014 那我就尽义务给你看！
014 那我就尽义务给你看！
男生的脸不断在靠近，他微微弯腰，五官在近距离之下更显秀气。他身上的气味是清爽混杂香皂的味道，很淡也很好闻。
楼沁几乎要被这个味道迷醉了，和纪睿恒在一起每次都是她主动，不过她也不敢和他有这般亲昵的举动。
眼看纪睿恒的唇就要贴上她，楼沁配合地踮起脚尖，仰起早被熏红的脸，缓缓地闭上眼睛……
迟迟的，预想中的亲吻始终没有落下。
伴随一声讥笑，楼沁睁开眼。
此时，纪睿恒早已经站得笔直，离她很远。漂亮的丹凤眼里，这一刻闪烁着令楼沁不安的诡光。
“我是想履行义务来着……”纪睿恒耸肩，薄情的口中吐着伤人的话，“可惜，我下不去嘴。”
没有男生的温度，冷风吹得楼沁很疼很疼。迷茫的地看着他，仿佛望着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她的纪睿恒，从不会这样刻薄。
“楼沁，有些东西金钱是买不到的。就算你给我几千万几个亿，也买不到我的心甘情愿。”
仿佛连再看她一眼都嫌恶心，纪睿恒撇开眼，转身欲走。
“外表……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身后传来虚弱的女声。
纪睿恒回身，楼沁低垂着头，长发把脸颊两侧遮掩住。她穿得像个球，本身也像个球。平时，她就如同一个发光的光体围绕在他身边，但这时，却好像有些光在熄灭。
“我是真的喜欢你，纪睿恒。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在努力变得更好。你不喜欢我多话，那我可以闭嘴。你不喜欢吃我吃过的东西，那我可以都给你吃。至于外表……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在减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变成江可璇的样子。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站在你身边，不用担心会给你丢人……”
“呵呵。”纪睿恒哼笑，“你还想和可璇比？自不量力不是这么写的！”
“除了外表，我哪一点比她差！”他的一声‘可璇’，刺激到她的神经。
“不止外表，你哪一点都不如她！”纪睿恒步步逼近楼沁，“她喜欢我，不会用强迫这种方式要求我也喜欢她！她不会用钱打败我的自尊，而是让我觉得和她相处很舒服！是！我生来贫穷，没有你楼家的权势，是我倒霉！但我也不该得到连尊严都没有的下场！我也有我男人的傲骨！”
楼沁步步后退，不住地摇头，“我没有……”
“你没有？”纪睿恒终于停下，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无意识地伤害别人，更证明你本性的恶劣！”
留下这句话，纪睿恒走进公寓。
楼沁孤零零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得很长，他的一字一句，她几乎都无力辩驳。
其实，她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只是她找不到方式，而他又太骄傲太不领情，以至于他们相处的方式渐渐偏离了轨道。
他已经不是一年前她认识的那个青春洋溢的大男孩，而是满身愤慨愤世嫉俗的男人了。
他的转变，是不是都是由她造成的呢？
楼沁走在路上，双手和脸颊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但都不及胸口里的这颗心疼得厉害。
她愈爱他，他就愈恨她，究竟是谁的错，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
晚上，一辆限量款的雷克萨斯行驶在路上。
等红灯的空档，莫奇余光瞄到坐在马路边上的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讶异。
“凌总，您看那是不是楼家小姐？”
后座上的凌聿风抽空从文件上抬起头，黑眸扫去，果然见到‘一团’东西缩在路边。
“她是不是打不到车？我们要不要……”
“开车。”男人果断下令。
015 我真的很需要钱
015 我真的很需要钱
楼沁沮丧地坐在路边，环抱着双腿借以取暖，脑海中闪现纪睿恒最后的冷笑，心像是被揪住一般钝钝地疼。
出神中，一辆高级轿车停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驾驶座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楼小姐，我是凌总的特助莫奇。您是在等人，还是？”
莫奇的声音很温和，楼沁听到‘凌’这个少见的姓氏，突然想到那天来家里做客的男人。
他是那天给凌聿风开车的司机！
“我、我打不到车。”楼沁有些尴尬，一双脸颊被冻得通红。她对着莫奇苦笑，模样有些可怜。
“我送您吧。”莫奇于心不忍地道。
楼沁没有推辞，这边的车子的确不好打，再不回家，她该被父亲骂死了。
莫奇为她打开车门，当她看到后座上还有一人时，稍稍愣住了。两秒钟后，马上叫了一声，“凌叔好。”
凌聿风穿着墨蓝色的大衣，领子立着，听到她唤他，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染了些微笑意，“快上车吧，外面冷。”
“嗯！”不知怎的，楼沁一点也不怕这位长辈，反而觉得他很亲和。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凛冽的男性气息。楼沁搓了搓手，全身几乎冻僵了，车内的暖气对她来说无比的幸福。
凌聿风的腿上搭着文件，看似并不想交谈，楼沁也不敢打扰，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座位上，静默中，偶尔会有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
经过几个路口，莫奇的手机响了。
“方阿姨那边怎么样了……这么严重……嗯好，我请示一下……”莫奇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凌总，方阿姨的儿子好像快不行了，她短时间可能都不能来上班。”
楼沁看到凌聿风的眉头几不可察的浅蹙了一下，语气波澜不惊的，“找个人代替她，还有，给她拿三万去给儿子看病。”
“是。”莫奇交代完，马上又拨了一个电话，“李主任，我这边需要一个可靠的人给凌总打扫办公室……对，每月三千……上班时间两个小时——”
莫奇还在通话中，后座突然插～进一声孔武有力的女声。
“我可以去！”
车内其余两人皆是一怔，莫奇看向后视镜，先望望楼沁，又望望凌聿风。随后，对着电话说，“呃，我稍后再打给你。”
“凌叔叔，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你相信我，别看我长得一副不爱动的样子，但是我很勤快的！做饭打扫样样精通！而且，你看，我也很可靠！”楼沁极力在争取这份工作，还做出健美选手的标准姿势，展现自己的‘肌肉’。
前排的莫奇抽抽眼角，她这体格，的确很‘可靠’。
凌聿风除了最开始的讶然，表情始终淡淡的，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而浅笑，“楼小姐这身份，做打扫工作，难免有失～身份。”
“我是凭辛苦赚钱，不丢人的。”楼沁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凌叔，我真的很需要钱。我可以先上工几天，如果你觉得我做得好，再决定留不留我，好不好？”
莫奇觉得，如果凌聿风这时说一句‘不’，楼沁很有可能当场撒泼……
“如果楼小姐不嫌弃的话，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凌聿风终于开了口。
“真的吗？！”楼沁心花怒放，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对凌聿风更加崇拜了，“凌叔，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莫奇手中的方向盘险些不稳，好人？谁？凌聿风？
他摇摇头，小女孩，就是单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