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越到聊斋世界
大脑昏昏沉沉，浑身使不上半点力道。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在水中游几个小时，上岸后完全脱虚了一般。
我被车撞了……没死！
虽然眼睛无法睁开，四肢软弱无力，但是张浩脑海中还带着几丝清醒。现代医学条件这么发呆，只要自己大脑能够思维，应该可以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刚一思考，脑袋又剧烈疼痛起来，里边突然多了很多凌乱的记忆。记忆中这具躯体的主人叫常晋，是个文弱书生，前不久外出游学归来，刚到家就生了一场大病。
“不是吧……这梦怎么如此清晰，莫不是被鬼东西附身了？”
脑袋清醒已经半日，张浩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只要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都会消失。
想到这里，他吃力的动了动脑袋，眼睛微微眯出一丝。
“哥，哥，你醒了！！”这时，清脆的少女声音在床头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长衫的少女兴冲冲望着自己，继而眼眶中浮现出几滴泪珠。
不是梦！！看清楚少女的身影，张浩的心完全沉下去。根据梦中人记忆，这少女叫常小小，是常晋的妹妹。
常父常母在两年前相继因病去世，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哥，你昏迷半个月，终于醒了，快吓死我……”这半个月来，少女心中承受着巨大压力，生怕哥哥会像父母那样，一旦病了，再不会起来。如今见他醒来，少女趴在床头哇哇大哭，发泄着心中的压力。只是她却不知道，床上那具躯体早已经换了灵魂。
张浩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那么该怎么面对家人，又如何生活下去？
混乱中，他再次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张浩终于再次从梦中醒来。这次他感觉身上有了些许力气，下意识睁开眼睛，只见几缕阳光从破烂的木头窗棂中透进来。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坐在木墩上，脑袋靠着床边睡熟。
果然穿越了吗？回想起自己前世无聊时曾经看过的一些小说，张浩心中仍然慌乱不已，还期望自己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抽了下鼻子……屋子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灰味道。
这种气味他很熟悉，前世小时候寄宿在农村外婆家，村里人都用木柴做饭。每到饭点，整个村子上空都飘着袅袅炊烟，煞是好看。
张浩努力扭头在房间内寻找那些让自己眼熟的东西。房间很小，粗糙的墙壁用黄土坯做成，上边没有半点装饰，用手一摸，全是尘土。
至于天花板……没有天花板，抬头能看到房梁和椽子，甚至屋顶上还有个破洞，从缝隙中勉强能够看到一线天空。
仔细打量过自己居住的地方后，张浩忍不住苦笑一下，确认了自己的确穿越的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他虽然心中仍带有恐慌困惑，却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生存下去。
即使在现代社会，常晋性格中也有坚毅的一面，面临困境，斗志昂扬。
这具躯体原主人的记忆完全保存下来，父母早逝，家中只有妹妹……一幕幕在脑海中晃动，就好像看电影一样。
大燕王朝？？张浩再次懵掉，似乎在地球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个朝代存在。
只记得燕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为七雄之一，后被秦国灭亡。
再有就是东晋时，鲜卑慕容氏称帝，国号“燕”，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
不过等他和脑海中记忆照应时，惊讶发现和自己前世所学的历史没有半点重合之处，从朝代到人物，完全陌生。
燕太祖秦少保提三尺剑开创伟业距今将近五百年，和所有王朝一样，度过了二百年兴盛期后，大燕王朝逐渐开始走向衰败。
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各地诸侯纷纷拥兵自重，虽然没有人公开造反，但是目前这种局面却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妖魔鬼怪显世，同样也有道法高人出没。相应的，儒学反倒没落下来。
再朝下回忆具体的事件，记忆中却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那些之乎者也的八股文。
真是个书呆子，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张浩只能苦笑着摇头。即使在地球上，古人也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味的呆在家中闭门造车，怎么可能读书有所得。
不过，这方世界比自己所知的地球历史要精彩许多。我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了解一番……张浩深吸一口气，悄然从床上跳下。却不料卧床时间太久，血脉早已经凝滞，下床时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这具躯体真弱，难怪地球上人们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张浩郁闷的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锻炼身体。
“大哥……”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动作把少女惊醒了。常小小揉了揉眼睛，接着兴奋的叫嚷：“大哥，你病好了，可以下地走了！！”
见他扶着墙壁慢行，少女又体贴的叫道：“大哥，你别下来走呀，赶紧躺床上养几天再说。”
望着对方关切的眼神，张浩感觉心脏处有些触动，下意识开口道：“小小，我没事儿，多走走恢复的更快。”
既然回不去，那么张浩这个名字也就不存在了。从今天起，我是常晋，眼前这少女就是我的亲人！两个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个鸡蛋汤。”小小询问一句，扭头就要离开。
“我不饿，你别忙乎，我出去走走就行。”常晋赶忙拦住她。虽然已经融合了原本躯体的记忆，村里村外的事情很熟悉，但他还是想亲眼看看自己到底处在何种世界。
快走出家门，小小又在后边急急叮嘱：“哥，你出门别在乱说话了！”
那神态，反倒像是她才是长辈。而常晋，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
虽然在原躯体记忆中，常晋早对居家环境有了清醒的认识。但当他站在院中，还是有些目瞪口呆的倾向。
这院子好破，连地球上八十年代的乡村都不如！地面上坑坑洼洼，到处是脏兮兮的鸡粪，几乎让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更远些，一只芦花鸡领着鸡仔在竹竿堆中刨食，旁边地上还放着一对刚刚刮好的竹篾。
这应该是小妹的杰作，常晋前身算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自从父母去世，家中重担全部落在妹妹的肩膀上。
从记忆中得知，常家沟家家屋后都种有竹竿，村里人农闲时节会编些筐子拿到镇上卖。
想起妹妹那满是疤痕的双手，常晋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混蛋，做哥哥的不但没有挑起家中重担，反而让妹妹白养活！
院墙是用细竹竿扎成的篱笆，院门则完全是用木棍捆绑而成的栅栏。这种门根本防备不了小偷，轻轻一推就倒。幸好门口还有条癞皮狗，见他走到门口，这东西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
见癞皮狗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常晋哪里会让它靠近，猛然一跺脚将对方吓退，然后迈步走出门去。
这时他才发现不仅自己家很破旧，周围其他人家也如此。
几个挑水的汉子迎面走来，远远地冲他打招呼：“秀才公，病好了？”
“好了，谢谢关心。”常晋鞠了个躬，扭身从旁边经过。记忆中，常晋并没有考取过秀才，这个称呼，不过是乡下人无知的敬称罢了。
“秀才公真是太客气了”几个汉子有些受宠若惊，赶忙闪身退到一边。
常晋心中一叹，虽然儒家已经开始没落，但在常家沟这个小村庄，读书人的地位还是非常崇高的。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村民的议论声渐渐传入耳中。
“可怜的秀才公，这么有学问的人，为什么要和郭神婆过不去呢……”
“什么有学问，我看是读书读傻了，竟然敢惹郭神婆。那郭神婆是什么人，谁敢惹，我看镇里的刘老爷也对人家敬三分……说什么读书人不信鬼神，结果倒好，话没落地生一场大病，把家里的银钱花个精光，家里的几亩好田也被小小典让给了王麻子。以后他们兄妹俩儿怎么过？小小这丫头真命苦，摊上这么个哥哥。”
“秀才公也是为我们好，郭神婆每次祭祀河神都要各家出五十文钱，根本用得了那么多，剩余的钱都被她贪掉……”
“嘘，这话不能说，别被河神听到！”有胆小的汉子急忙让大家住口。
背后咬人耳朵瞎议论八卦的事情，看来在什么地方都免不了呀。常晋虽然不会和这些村民一般见识，但从他们的谈论中，总算想起生病的大致经过。
他算是因言生祸……青山镇有座河神庙，有个姓郭的神婆在那里当庙祝。这老太婆整天装神弄鬼糊弄周围那些愚昧的村民，而且每年都打着祭祀河神的名号挨家挨户收取银钱。村民稍有不从，郭神婆就会出言威胁，说是不听本庙祝劝告，迟早要有祸害。
第二章梦笔生花
说来也奇怪，往往她说过不久，那些人家都会有人生病，甚至有些一病不起。从记忆中得知，光前身就听到几例。
久之，周围村子没有人再敢拂逆郭神婆的意思，每到时候都会乖乖把银钱送上。前些日子，郭神婆又来常家湾收取银钱，这具躯体的原主人不知怎地大脑发热，大骂了郭神婆一顿。结果惹来祸害，随后在床上大病一场，直到自己附体。
真是读书读傻了，常晋忍不住在心中又鄙视一下原本的“自己”。人处于弱势时，没有必要给自己无缘无故树立强大的敌人。
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却惹祸上身，那不叫仗义执言，而叫愣头青。
心里想着事情，常晋慢吞吞走到村口。
常家沟处在山脚下，不远处就是连绵的青山。和后世地球上不同，这方世界的深山老林尚未经过开发，里边豺狼虎豹众多。在常晋记忆中，老虎夜里进村调走猪羊的事情时有发生。正因为如此，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狗。
一旦有猛兽进村，家家户户犬吠声一片，极为壮观。
知道大山里危险，常晋并没有贸然进入。自己现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果真遇到豺狼虎豹被吃掉，那才叫冤呢。
初春时节，到处一片荒凉，除脚下浅浅的青草，也没有什么景色可看。
他在村边转了一圈，扭头朝家中走去。就这几步路，常晋却有些气喘吁吁。一方面是他平时缺乏锻炼，另一方面则因为大病初愈，阳气不足的缘故。
到家，妹妹刚好从厨房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出来：“哥，你回来的正好，我给你做了碗野菜鸡蛋羹，你快趁热喝了吧？”
大碗中飘着两个雪白金黄的鸡蛋，再加上几段碧绿的葱花，金黄色的香油……单闻味道，就让人食欲大增。这是正宗的土鸡蛋，营养价值极高，不像前世那些饲料喂养母鸡所产的鸡卵，吃到嘴里味也不对。
常晋伸手接过来刚要放在嘴边，却发现妹妹在门口眼巴眼望着，悄悄舔了下嘴唇。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小妹特意给自己做的。至于她本人，根本舍不得吃。平时自家有鸡蛋，都积攒起来，然后拿镇上卖掉。
看到妹妹带着眼馋的目光，蜡黄的脸蛋，常晋有些心痛。小小刚十四五岁，这个年纪在前世地球上还没有上高中呢。那些女孩有吃不完的零食，看不完的漫画，穿不完的衣服。
而妹妹，这么小年纪却挑起生活重担，“自己”浑浑噩噩的读书，像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根本不敢面对现实，一心想要考取功名。
混账东西，“自己”亏欠的太多了！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前身所为，但既然继承了这具躯体，那就要承担起以前种种。
“小小，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常晋强忍着饿意把碗推回去。
“大哥，我不吃，特意给你补身体的”小小懂事的摇摇头。
推让再三见妹妹始终不接碗筷，常晋无奈开口道：“咱们一人一半吧，我正好尝尝小小的手艺怎么样……”
妹妹的手艺很不错，鸡蛋羹喝起来清香可口。喝了半碗，肚里总算有点着落，常晋重新坐回窗前翻阅书册。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他看了两页，而后合上书册，心中轻轻一叹：“这原本是西汉戴圣在《礼记·中庸》说的，现在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看来我的确穿越到一个与地球不同的世界。不过这话倒说得好，形容目前的境况很恰当。如今儒学不兴，邪魔外道作祟，的确是亡国之兆。”
“不过儒学不兴，却是本身出了问题，不能适应世俗的变化，所以才日渐没落的！！”作为后来者，常晋更能以客观的眼光看待事实，而不像大燕王朝那些儒生，整天叫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在这方世界上，道法显圣，人们更崇尚神力武力。如果不是儒学还有些经世之道，恐怕早已经被统治者抛弃了吧。
这是世俗大势，可惜原本的常晋根本没有看到这一点，一味守在书斋中埋头苦读，以其将来能够金榜题名。
他没打算再这么死读下去，静静坐在书桌前思索了一炷香时间，这才拿起放在书架上的毛笔。然后又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用墨条慢慢研起来。
一圈，又一圈……要想让墨汁均匀粘稠，研墨就不能马虎。在前世常晋为了生活打拼，哪有心思练习毛笔字，更别说有机会研墨了。
现在随着墨条在砚台内一圈圈滑动，他竟然变得心平气和。
最后深吸一口气，提起毛笔蘸墨，手腕动处，三个大字便清晰印在纸上：何为儒？
这是常晋刚刚心中的困惑，三个字写完，常晋几乎没有停留，接着又在纸上写到：儒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几句话在地球上华夏国很出名，几乎是个人都知道。可是现在看着这些句子，常晋哑然失笑。自己连肚子都填不饱，何以平天下，何以为往圣继绝学？
想到这里，他挥起毛笔把前面几个字涂抹掉。又在后边写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嗯？几个字写完，常晋忽然发现这些字好像比记忆中鲜活了许多，不再那么死板。
更让他诧异的是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只毛笔。乌紫色的笔杆，上边雕刻着几朵梅花，笔端毫毛莹莹发亮，泛出几丝玉泽。
这东西怎么也跟随自己穿越了，而且跑到脑海中？
常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当时他下班无聊，索性在古玩市场闲逛，无语中从小摊上发现了这支造型独特的毛笔。常晋心见猎奇，就掏钱买了下来。
哪知刚走出古玩市场，却遭遇车祸。
他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脑袋中那只毛笔，可是看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弄出名堂。
无奈，常晋重新提起手中的毛笔。起笔，却发现脑海中那只毛笔随之而动，闪烁着几团白色雾气。
落笔时，常晋只感觉胸中有股气息在奔腾回流，最后付诸于笔端。他手腕连连挥舞，毛笔在纸上走蛇龙舞，片刻就写出满满的一大张。
难不成真有梦笔生花一说，看着自己脑海中那只毛笔，他想起华夏历史上的一个典故。
南朝家江淹在被权贵贬黜到浦城当县令时，有一天在浦城郊外漫步，歇宿在一小山上。睡梦中，见神人授他一支闪着五彩的神笔，自此文思如涌，成了一代文章魁首，当时人称为“梦笔生花”。
后来神笔飞去，江淹的也文采不再。
心神动处，常晋深吸一口气，再次挥毫。
一口气尽，几个大字跃然纸上：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字成，连自己都感觉其中蕴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杀伐气息。
看来真是脑袋中这只神笔的功劳，只是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体内。福或者祸……咦，这会儿工夫，笼罩在神笔上的白色烟雾变了，多了一缕赤色，仿佛点燃的香烛，袅袅升起，凝而不散。
没等常晋打量下去，小小却悄无声息的进来，手中还捧着碗：“大哥，你渴不渴，我给你倒了些水。”
“哦，谢谢。”常晋伸手接过来。
“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第一次见哥哥这么客气，常小小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哥哥生病好后，总给人怪怪的感觉。
等她扭头看到白纸上的字迹，啧啧称赞道：“大哥，你的字写得真好！”
“好在哪里？”常晋打趣道，从记忆中得知，小妹并不识字。
“反正就是好，怎么好我说不上来，只是有感觉，这字好厉害！”常小小再次开口道。
听妹妹所言，常晋敏锐发觉脑海中那只毛笔隐藏着很多秘密，或许会让自己的生活发生大改变。可惜他现在却依然过其门而不入，只能等待以后慢慢发觉。
“小妹，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常晋喝了几口水，发觉肚子更饿。这个饭点，家里差不多该做午饭了吧。
“离天黑还早着呢，吃什么饭？”没曾想小小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反问。
“什么，晚上……”常晋突然回忆起来。现在是初春，地里没什么活，村里人大都是每家一天吃两顿饭的，只有到农忙时节才会变成一天三顿。
刚才那碗鸡蛋汤，应该就是妹妹给自己单独做的午饭了。
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常晋实在没办法继续读书练字，只好拦住她问道：“小小，家里有什么吃的没？”
“没有，你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算了吧”常晋实在不想麻烦妹妹，只能找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你下午去干什么？”
“咱们家里粮食没了，我准备到村头挖野菜晚上吃。”
“我跟你一起去吧”常晋起身道。现在腹内空空，自己根本没有心思看书，不如出去转转，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第三章解决吃的问题
常晋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小小让自己陪同她一起出门闲逛，哪知道妹妹根本没有反对意见。
或者在她眼里，长兄如父，哥哥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荠菜、黄花苗……这些在地球现代被人当成绿色植物的野菜，却只是村里人填饱肚子的东西。
常晋现在顾不上琢磨神笔的事情，而是要急切解决眼前吃的问题。
看到不远处那条半干的水沟，他心中一动，从土质上看，这沟中淤泥不浅，应该藏有不少泥鳅。
前世他曾经到一个叫刘家沟的小山村旅游，无聊时跟当地村民学会挖泥鳅，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小妹，咱们晚饭有着落了，我挖些泥鳅回家吃。”说完，常晋兴奋地脱掉鞋袜。
“大哥，你干什么，赶快上来。泥鳅那么脏，不能吃的。”小小在岸上着急的大叫起来。
“不能吃？”常晋先是困惑，继而想起来。貌似自己以前在哪本书上看过，在地球上宋朝以前很少有人吃泥鳅，大都把它当成一种药材。直到有年大旱，人们实在找不到食物，才开始捉泥鳅吃。
没曾想这里的人们也如此认识，难怪没有在水沟中见到翻动痕迹。
“小妹，放心吧，等泥鳅捉回去我做了你就知道，很好吃的……相信我的，没错。”常晋只能开口劝道。
他身上毕竟带有现代人的痕迹，此刻完全忘记书生身份。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早抛在脑后。
“那也不行，你以前不是常说，读书人不做这些斯文扫地的事情吗，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小小依然摇头。
“读书人，斯文扫地？！”常晋被这句话气笑了，差点破口大骂是“谁说的鬼话”
话到嘴边却醒悟是“自己”以前说过的，他只能讪讪而答：“现在我改了，别管那么多，捉泥鳅要紧！”
这片水沟中泥鳅资源相当丰富，没两分钟，常晋就挖到一条。可惜他手太笨，一不留神让那东西又钻入稀泥当中。
慢慢的，常晋总算找回经验，不时有泥鳅扔到岸上，而且个头都相当肥硕，大拇指粗细。
小小刚开始还不断呼喊哥哥上岸，最后玩心大起，完全忘记挖野菜这回事儿，开始在岸上拾拣起来。
半个时辰，篮子中装满活蹦乱跳的泥鳅。
常晋这才气喘吁吁上岸，他这具躯体太弱，刚做了点体力活，已经累得不能行。
将腿上的淤泥清洗干净，常晋帮小妹拎着竹篮赶回家去。
和预料的一样，小小对泥鳅能吃的事情抱有很大怀疑，说什么也不肯煮了吃。为了让她配合，常晋只能骗她说书中有记载，可以吃的，这才让小小相信。
水煮泥鳅，虽然只放了些盐巴和野菜，但是兄妹俩却吃得津津有味。
本想着一大锅泥鳅汤两个人根本喝不完，哪知道三下五除二，泥鳅汤喝个精光，只余下些骨头渣子喂癞皮狗。
重生到这方世界，常晋还是第一次吃了顿饱饭。
不知不觉，常晋穿越到这方世界已经将近一个月时间。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下午他都会领着妹妹到村外水沟中挖泥鳅吃。村里子藏不住事儿，很快也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
能填饱肚子，没有人家会在乎泥鳅是不是很脏。
随后不断有村民加入其中，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小子，几乎天天泡在泥巴里。
万幸常家湾附近水沟众多，泥鳅一时半会儿也挖不绝，常晋几乎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有了充足的食物，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强壮。不但他，就连小妹脸色也日渐红润，多了几分少女的妩媚。
上大学时，常晋曾经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武术社。里边有个哥们据说是武当派俗家弟子，经常在学校娱乐活动中表演武当剑法。常晋看的炎热，也跟着人家将基本套路学过来，一练就是三年。当时他兴致很高，为了学好这套剑法，还软磨硬泡，让朋友把自家珍藏的手抄本《太极十三剑》也借过来翻看。
后来毕业忙着工作，功夫才丢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以后有什么打算，有个好身体是正事儿。
如今为强身健体，常晋又把这套武当剑法重新拾起。至于手中这柄宝剑，却是常晋前身为显摆花了上百文银钱购买的。
大燕王朝初立之时，曾经有人提起儒生应该“文可安邦，武可护国”，所以挂剑游学也是儒生的一个标志，只可惜他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佩戴的宝剑只不过是装饰品罢了。
常晋前身也如此，从记忆中得知，“自己”当时花那么多钱买这柄宝剑，很是肉疼了一把。
他初始练这套剑法为强身健体，如今练了月余，竟然慢慢发现自己真练出些名堂，浑身力气比以前增大一倍不止，舞起剑来唰唰作响，很有几分气势。
当然这段时间，常晋每天仍然读书笔耕不辍，并没有将学问丢下。
穷则思变，这些日子，他也在不断在思索自己未来的出路。曾经想过要经商，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喟然长叹。
在这方世界商人几乎没有地位可言，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被人称为“贱民”。
再说自己也没有本钱，思来想去，唯有继续读书。
即使儒学没落，但读书考取功名仍是寒门中人唯一的出路，这也是为什么家境贫寒，父母生前还要坚持供自己读书。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弄些银钱，把自家的地赎回来。
因为给他看病，妹妹把自家几亩上好的田地典当出去。如果不能赎回，再过些日子，兄妹俩就要喝西北风了。
读书人能干什么营生？替大户人家教书，或者自己办一个私塾……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只是常晋现在还没有考取秀才功名，只不过是个童生罢了。在外界没有名气，即使想教书，恐怕也没有人家愿意请他教。
最后他只能自嘲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暂时先去县城找个抄书的营生，凭借自己前身的一手好字，相信也能挣些银钱。
想到这里，常晋立刻将此事告诉小妹。
小小听后没有反对，在她看来，抄书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像哥哥前些日子那样下水捉鱼弄虾，虽然可以暂时填饱肚子，却有辱斯文，根本不是读书人该干的。常晋这些日子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也看到，却没有多想，只当哥哥读书开了窍。
县城离常家湾不过四五十里，在古代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出村不过几里路就来到青山镇，不远处有一渡口，再远些堤上则立有河神庙。
看到河神庙，常晋就想到里边的庙祝郭神婆，如果不是她，自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装神弄鬼罢了，这些日子慢慢了解才知道郭神婆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应该懂得一些害人的法术，否则不会掌管河神庙。
“哼，只听那郭神婆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处河神庙是淫祭邪祀。他日我若执掌权柄，一定要把它捣毁掉。”
见那河神庙香火旺盛，前来朝拜的人络绎不绝，常晋不由冷哼一声，当即扭头不再看。
他已经了解到，在大燕王朝邪祭淫祀非常兴盛。这种祭祀最大的还出就是劳民伤财，主持的庙祝和乡绅往往借此敛财，造成百姓困穷。
粗略在心中算下便知，每户需要出钱五十文，这白水河两岸有数百户人家，每次便可以收几十两银子一年祭祀两三次，便可收得上百两银子。而祭祀所用的三牲酒礼几两银子就行，剩余自然被组织者分掉。
不但自己能算出这笔账，相信其他人也明白。可惜在这个道法显圣的时代，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被神灵怪罪下来。
如今唯有忍耐，在没有获得足够实力面前，常晋只得按耐下心思。
乘舟渡河，上岸后他没有停留，一路朝通衢县城方向奔去。
大燕王朝现在虽然各地暴乱不断，但是通衢县城所处位置偏僻，附近倒没有兵祸，因此几个看守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对行人检查，常晋轻松走进城内。
这是常晋第一次进入古代城市中，前世他随团旅游也逛过一些古城。不过那些城市现代化雕刻太眼中，很难和眼前的景象相比。
他沿着街道一路逛去，有记忆指引，轻易而居找到自己就读的明阳书院。
这是一座五进院落，最前面一进院落供奉的是圣人和历代大儒。明阳书院学子由此门入门，都要先拜过古时圣人大儒。
常晋刚刚踏入殿内，就感觉脑袋轰的一下。他急忙抬头看向前方那几座泥塑的雕像。圣人居中，旁边则站立着几位先人大儒。
那些雕像略显木讷，但是常晋却感应到一股磅礴浩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引得自己脑海中的神笔怦然而动，原本孤直的赤气竟然有动摇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常晋不明就里，一时愣在当地。
只见脑海中，赤气逐渐开始摇晃，似乎要离开常晋，飞入到面前那些雕像当中。
他本能感觉到不对，只是咬牙坚持。片刻就发现殿内空气愈发粘稠，带着巨大的压迫滚滚而来，让人忍不住心生膜拜之感。
“允升，你怎么来了……”正恍惚之间，后边有人拍了常晋一巴掌。
第四章夜宿山寺
眼前幻象顿时消除，常晋微微松口气，扭头看去，拱手朗声道：“原来是蒲兄，有日子没见”
此人名叫蒲玉裁，表字剑臣，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两鬓渐染寒霜了。蒲玉裁的经历特殊，原本是通衢县远近有名的才子。他19岁应童子试，接连考取县、府、道三个第一，名震一时，补博士弟子员。却不知怎地，后来屡试不第，考了二十多年也无所得，如今也在明阳书院就学，和常晋是同窗。以前常晋因为家中贫寒，面对同窗，心中难免带有自卑感，说话时唯唯诺诺，在书院内经常受人欺负。蒲玉裁屡试不第，自然也遭人耻笑。两人同命相连，所以关系倒也不错。
其实像蒲玉裁这样少年成名，到白头依然是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大有人在。大燕王朝以科举取士，看似公平，但是却也是把枷锁，让多少人为之蹉跎一生。
“我们出去谈吧”常晋很感谢对方在紧要关头拍了自己一把，赶忙拉着蒲玉裁走出大殿。
站到外边，顿时感觉那股压迫消失。
“允升不是一直在家中读书吗，今天怎么会到书院来，是不是读书遇到什么困惑？”蒲玉裁开口反问道。
允升是常晋的表字，在常家庄待几个月从没有人叫，现在听人提起，倒觉得有些新鲜。
明阳书院虽是官府创办，规矩却比府学要松懈许多。学生平时来去自由，并不要求日日在书院内候着。
“不是，我想求夫子给我找个抄书的营生，赚些银两补贴家用。”换做以前，这样的话常晋根本不会说出口。现在他倒没有扭捏，坦然说出自己的困境。
“哦？”蒲玉裁见对方神色坦然，心中微微有些惊讶，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英气。
叙完旧情，常晋辞别蒲玉裁，直接找到掌管抄书事务的夫子，领了几册藏书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印刷术落后，很多书籍依靠抄写传世。为此，书院专门设有抄书的地方，这也算是为寒门学子设的一项福利。
每一册二十文，这几册书抄完能有上百文的收入。常晋小心翼翼将几册要抄写的书籍包好，辞别夫子，离开书院。
天色还早，常晋并没有立刻返回家中，而是在大街小巷闲逛起来。
他曾经在旁边摊位上看到一对漂亮的手镯，原本想买给妹妹，可惜囊中羞涩，只好作罢。
中午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等太阳偏西，常晋才迈步朝家中赶去。
从常家庄到县城并非一条道路，期间有数条山道也可以通行。
为了快些赶回家中，他犹豫片刻离开官道，沿着山间小路行走。周围山中虽然豺狼虎豹众多，但大多都在深山中生存，而且白天很少到外边来，因此也不算危险。
当然换做以前常晋也不敢这么做，如今练剑月余，胆气倒增大不少。
出城时天气晴朗，哪知道走到半道上却风云突变，黑漆漆的乌云出现在天空，随即朝地面压来。眼看大雨即将落下，常晋只能急冲冲赶路，以期在下雨前赶到家中。
哪知道天不遂人愿，刚朝前奔出几里，天空已经哩哩啦啦下起小雨。
常晋这才惊慌起来，忙站在一块大石上朝四周看去。四周一片朦胧翠绿，最近的村庄也在十里之外，这让他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自己就别抄什么近路了。
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有带纸伞，片刻衣衫已经被细雨浸湿。害怕雨水把包裹内的几册藏书淋湿，常晋只好紧紧抱在怀中。随即他脸上露出几丝喜意，隐约记得前面山中好像有座名叫卧佛寺的庙宇，自己可以去那里避雨，等雨停了再往家赶。
想到这里，他急忙掉头赶去。山道泥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一炷香后，常晋已经站在寺庙前。眼前这座寺庙早破败不堪，山门前完全被荒草覆盖，周围到处是野兽粪便。
看样子，寺庙已经荒废许久了。
想想也能够理解，如今道法显圣，大燕王朝的皇帝遵道厌释，释家自然变得没落。
再加上这座寺庙所处位置偏僻，平常更没有几个香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寺庙已经没有僧人居住。
没有人居住更好，常晋也不想磨嘴皮子求宿。
他迈步进入殿内，才发现里边更破。佛像上满是灰尘蛛网，其中有遵泥胎更是跌下神座，化作一抔黄土。
地面上原本青砖铺地，现在却也从砖缝中长出半人深的蒿草，看那蒿草枯了又绿，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常晋手提宝剑，勉强清理出一丈方圆的空地。读书人不敬鬼神，他也没有替佛像打扫灰尘蛛网的念头，只是上前在佛龛下一阵摸索，果然找到火镰和香烛。
记忆中，这种取火工具是寺庙常备。
傍晚时分，大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抬头仰望夜空，水雾沉沉，不见星月。
道路泥泞，一时半会儿肯定赶不回去。再加上这种天气，自己夜行很容易迷失方向，不如在这座寺庙呆一晚，等明天早上天晴再赶回家中。
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特别难受，常晋索性把刚刚清除的蒿草点燃。这样既可以烤干衣服，又能驱散蚊虫。
一切安顿好，他掏出干粮，坐在火堆前就食。
刚吃了几口，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唧唧的叫声。
常晋闻声一惊，以为是什么猛兽看见火光寻来了，立刻手摁宝剑。随即又安定下来，只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门外露出。
原来是只黄鼠狼，那小家伙看到破庙里有人类存在，也很是吃惊，急忙缩回脑袋。
“外边下着雨，你还是进来避雨吧……”常晋看它的样子有些狼狈，起身朝里边挪了几分，算是腾出个位置。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黄鼠狼懂得自己的话，刚才只是下意识说出罢了。
哪知让他大跌眼球的事情发生了，那黄鼠狼竟然吱吱叫着跑进来，到跟前突然半立起后腿，两条前腿紧抱摇了摇，看样子像是对他拱手。
常晋心中很是惊讶，见黄鼠狼靠近火堆，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回礼。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就这样一人一兽坐在火堆边烤火，默默无语。常晋刚要把剩余的干粮送入口中，又发现这小东西偷偷瞥向他手中干粮。
那目光，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想讨要糖果，又不好意思。
“给你吃吧”接触到它的目光，常晋不由得想起当时喝鸡蛋羹时的情境，随手把剩余的干粮递过去。
小家伙也不推辞，双手捧着面饼啃食，片刻就吃个精光。
吃完，它那样子像是仍不满足，还一个劲冲着常晋吱吱叫。
“真没有了”常晋好笑的抖了抖布袋，里边空空。
“吱吱”小家伙叫了两声，突然转身离开。
正在常晋诧异之际，却见它拖着一条肥硕的野鸡进入庙内。到常晋跟前，小家伙抬起前爪指了指，然后扭身蹲坐在火堆旁。
“给我的？”常晋面带惊讶开口问道。他发现这小东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几乎无法捉摸。
黄鼠狼像是明白他的意思，忙点点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禽兽有时候比人更懂得感恩。常晋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随即挥动宝剑，拔毛破肚，三下五除二把野鸡拾掇干净。然后又找来一根木棍，架在火堆上烤。
他的烧烤技术不错，半个时辰后，鸡皮上滋滋冒着水汽，诱人的香味在大殿内弥漫。
这个时候，黄鼠狼再也坐不住，不住围着火堆乱转，嘴角还流出几丝口水。
“好了，咱们各分一半”感觉烤的差不多，常晋才手提宝剑，直接把野鸡分成两半。
分食完毕，常晋发现外边大雨早已经停止，夜空中显现出几分朦胧的月色。
他一时心有所感，索性捧起书册诵读起来。
本以为那黄鼠狼吃饱喝足后自会离去，谁知道小家伙反而趴在常晋脚下，竖着脑袋听他读书。
这让常晋啧啧称奇，忍不住问道：“你能听懂我读的东西吗？”
黄鼠狼连点了几下脑袋，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
常晋很快沉寂在书中，根本不再管这小东西。他以前读书浑浑噩噩，读完之后不解其意。这一个月来，常晋发现自己脑袋真的开了窍。一本书册，自己只要通读一遍，能够大致明白其意，读上三五遍，就可以背诵下来。
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象，据他的推测应该是脑袋中那只神笔的功劳。
连读几遍，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常晋现在仍没有睡意，索性将包裹中几册藏书连同笔墨纸砚掏出，就着烛光抄写。
第五章魑魅争光
那黄鼠狼见他写字，也好奇的凑过来想要查看。刚靠近常晋三尺远的距离，小东西猛然尖叫出声，闪退到三四丈外，躯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常晋疑惑的搁下毛笔，想要上前去安慰。
“吱吱”黄鼠狼仍然大恐不已，见他靠近，急速闪身后退，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亲密。待退到庙门口，立刻转身逃走，片刻消失在荒草当中。
常晋一时莫名其妙，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貌似自己没有惹这小家伙呀。
很快他又把黄鼠狼抛在脑后，继续提笔书写。
抄书并不要求书法精美，主要是书写工整，不能有错漏出现。因此常晋写的并不快，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抄了二十多页。
深山、破庙，周围再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野兽吼叫声……一般人遇到这种境地，心中大都会恐慌不已。
常晋却没有这种想法，前世鬼怪电影自己看的多了，对这种场景早习以为常。很多时候，人心先有鬼，而后鬼才生。心中若无鬼，即使有些许孤魂野鬼，应该也不能近身。
外界种种都在耳旁过滤掉，只余下毛笔书写沙沙声。
“梆梆梆……”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常晋心中一惊，笔尖轻颤，这页纸张算是毁掉了。
“谁？”他装着胆子开口问道。
这深山古寺，周围十几里地都没有人家，原本那只怪异的黄鼠狼已经让他惊讶不已。现在居然……自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还是被这样突兀的敲门声惊到。
“我是城北史家女儿，日间约几个同伴游山，结果突遭大雨，在山中和同伴失去联络。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在这里住一晚上。”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木门打开，一个二八妙龄的少女从门口出现。
见到对方，常晋不由生出一种惊艳之感。对方身着淡青长衫，相貌俏丽，一双眼睛似乎带有勾魂夺魂的光芒，让人不由心猿意马。
不过只恍惚片刻，脑海中那股赤气猛然晃动，他立马清醒过来。双目悄然撇了一下对方裙边，心中顿时了然，开口朗声道：“你是鬼还是妖？”
那妖娆女子见他神色清明，神色也略微有些惊讶，目光流转，显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态：“公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妖怪？”
说完，她还舔了一下嘴唇。
“你说自己是雨前迷路，为什么不见纸伞浑身衣服依然干燥。而且夜晚在山道上行走，没有火烛照路，即使一个壮汉也会磕磕碰碰，沾染泥污。而你身上却很干净……更何况走这么远的山路，你鞋底怎么可能没有泥块？”常晋强忍着惧意回答。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非人类，自己真的遇到鬼物妖怪了。
“呵呵，你这书生倒聪明，想不到我露出这么多破绽。我的确不是人，不过也没有歹意……”见被识破，对方笑盈盈承认下来，“长夜漫漫，能在此地相遇即使缘分，公子何必拘泥于彼此身份。不如你我一夜风流如何？天亮之后，再也不会相见。”
说话时对方顾盼生姿，似有迷幻之意。
这么漂亮的美女自荐枕席，而且不用负责任。一般书生碰到这种美事早上前动手动脚，常晋却愈发警惕：“姑娘，我并不是你想要找的那种人，还是请回吧。”
他从来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前世曾读过那些书生遇妖的种种传奇，却也知道里边书生大多不会有好下场。不是自己被鬼怪吃掉，就是害的家破人亡。
眼前这女子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自己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惑，一不小心失了性命。
“书生不识好歹，我自荐枕席，你竟然推三阻四，不怕我吃了你？”青衣女子脸色一变，语气很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泰山压顶而不崩于色的道理常晋当然懂，可到跟前才知道常人根本无法做到。那女子淡淡几句话，却让他觉得后背冷飕飕的，似乎被人放置了一块寒冰。
“书生，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见对方不开口，青衣女子又追问一句，“还是说，你真的不怕我？啧啧，我吃过那么多肉，还是第一次吃人肉呢？”
这问话刚刚说出，整个大殿内温度又下降了不少。常晋只感觉腿肚子发软，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双膝跪地。要不是他这段时间练剑不辍，身体强壮许多，单这几句问话，自己很可能就软瘫在地上。
噗，突然之间，地上的火堆熄灭，整个庙宇内一片黑暗。
呜呜……随即阴风阵阵从破烂的窗户中吹入，直吹得窗棂吱吱呀呀作响。
一刹那，几团碗大的鬼火显出踪迹。常晋前世在地球上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这些鬼火不过是白磷燃烧罢了。按说心中不应该恐惧，可关键这磷火忽闪忽闪，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女子尖叫呜咽抽泣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桀桀桀……”这个时候，背后突然又传来几声怪叫。常晋急忙扭过身去，却发现一个硕大的蛇头出现在身后。蛇信吞吐，还带着几分温热气息。
常晋能感觉自己的胆气在渐渐消亡，面临这种境地，他下意识将手放在宝剑上。
剑一入手，气势倒恢复几分，他咬牙朗声道：“对不起，我常晋自有读圣贤书，虽然算不上正直聪明，但还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你若继续相逼，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长剑一挥，寒芒闪烁。
此时此刻，自己心中唯有坚持，以其让对方打消念头，知难而退。如果自身胆气卸掉，恐怕就只能任由鬼怪为所欲为了。
似乎是配合着他的话语，头顶那股赤色运气陡然壮大几分。
“桀桀桀桀……”那蛇头一晃，又变成青衣女子，“书生，我倒是想看看你不客气是什么样子？”
“你！”面对这个伶牙俐齿的神秘女子，常晋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对方手段上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蓦地，眼前景物再发生变化。
常晋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在幽冥地狱当中，无数面色狰狞的鬼物纷纷扑来。处在这种境地，常晋反倒清醒几分，对方不想杀他，或者说不能。否则也不会耍这么多无用的花招，想到这里，他朗声笑起来。
“臭书生，你……你笑什么？”神秘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开口询问。
常晋回答道：“我觉得你很可笑！”
“你说我可笑，为什么？”她柳眉倒竖，怒意顿生。
看对方这幅情态，常晋更加不惧：“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反倒让我想起一个成语‘魑魅争光’。”
“魑魅争光，作何解？”青衣女子显然没听过这个成语，有些疑惑的反问。
“前朝大儒朱明义夜灯火下弹琴。忽有一人，面甚小，斯须转大，遂长丈馀，黑单衣革带。嵇视之既熟，乃吹火灭，曰：‘耻与魑魅争光！’”
“臭书生，你敢骂我”听到最后，神秘女子终于反应过来，狠狠的叫道，“我要杀了你！”
没等她动手，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阿碧，别胡闹了！”
闻听那言语如天籁之音，常晋忍不住寻声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庙宇内。
她随手一指，地上火堆重新燃起。
眼前变亮，常晋终于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方才他觉得青衣女子已经是人间绝色，等现在看到白衣女子，却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此人就好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神仙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
“书生真是好胆色，我白素素佩服。”白衣女子嘴唇轻启，软绵绵的话语说出，“敢问书生，刚才我听你所言头头是道，当真心中没有半点惧意吗？”
“有，”常晋点头回答，心中记下名字，原来她叫白素素。
“哦？”这下两名女子全部愣住在，这回答出乎她们的意料。
“我心中虽有惧意，但更知道气为人胆。如果一旦失掉气势，后果更不堪设想。处在这种境地，能做的无非就是坚定自己的心念气势。”
“好一个气为人胆，你这书生倒是实诚。”白素素称赞一句，突然脸上露出惊意，“咦？！”随即她一个近身，伸手去抓桌子上常晋刚刚抄写的纸张。
那页纸刚拿在手中，猛然之间似有赤光闪过，随即嗤的一声，化作白烟。白素素惊呼连连，急忙后退两步，脸上写满惊讶。
常晋也呆立在那里，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书写的文字竟然对鬼怪有这种功效，难怪黄鼠狼看到后会惊退。是神笔的作用……他瞬间想到了脑海中的东西。
只是有些可惜，那文字似乎对眼前的鬼怪用处不大，至少她没有受伤。
第六章《十二重楼观想经》
“素素的确小瞧公子，最初以为你也是那种口是心非，满口道德文章的伪君子，而后觉得公子有君子风。现在才知道公子不但是至诚君子，读书也已经到了通明的地步，落笔间自有一番浩然之气，难怪能不被我妹妹迷惑。刚刚如果阿碧真有杀意，估计反倒要受伤。”
“浩然之气？！”常晋顿时愣住。
“吾善养吾之浩然之气”这是地球上亚圣说的话，他虽然日日诵读，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种气息加身。
略加思索，他已经确定是脑海中那只神笔带来的。
这么说，那团赤气应该就是。自己白天拜见圣人时觉得不对，原来是引起共鸣。
“我曾听人提起过，读书人只要念头通达，心怀大义，到了极致自然会有浩然之气加身，神通出现。到那时，什么鬼神都不敢靠近。素素曾经不信，没曾想今日见到方明白自己眼界狭小。阿碧，还不给公子道歉。”
“这样呀……”常晋还是第一次知道浩然之气有这么大妙用。此刻，他真正知道脑海中那柄神笔是来之不易的宝贝，只是不知道具体该如何运用，总不会一直写字吧。
他完全镇定下来：对方说这么多，应该心中没有歹意。
“公子，阿碧失礼了。”这个时候，青衣少女有些不情愿的出言道歉。
没等常晋开口，对方又冷哼道：“好叫公子知道，我们姐妹虽然非人类，却也一心向道，日日吸食天地精华，祈求有一天能够内结金丹，证得大罗道果。所以从未欠下孽债，加害人类。刚才所作所为只是试探罢了，公子如果心存歹意，同意一夜风流，阿碧当即会转身离开，不过也要让你吃些苦头。”
白衣少女见妹妹道歉没有丝毫诚意，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希望公子不要介意，刚才的确只是试探。如今知道公子的为人，素素有一事相求！”
“请讲”见对方说话文绉绉的，常晋当即好奇起来，不知道自己一个文弱书生能帮上什么忙。
“我这里有一册《十二重楼观想经》，里边讲的是修炼之法，可惜文章深奥难懂，我们姐妹读书甚少，通读多日仍不解其意，希望公子能为我释惑。”
说完，白素素玉手一挥，一册薄薄的牛皮书籍出现在她的手上。
“仙翁曰：欲求神仙，当得至要。至要在养神行气，吾有一十二重观想之法，可练神魂……”
这部道经用隐语写成，难怪白素素姐妹读不懂，不过对常晋这个读书人来说却不是难事。粗略读了几段，他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是道家修炼神魂的秘籍。
里边讲神魂修炼如同登楼观景，每一层都有别样景致，凡此种种，从人仙到鬼仙，每一步拾阶而上，譬如登上第二层，纵身一跃，神魂才能脱离躯壳，成就鬼仙。鬼仙之上，尚有真仙太乙等诸多境界。
这修道方法写的玄妙，常晋不知不觉痴迷入其中，浑然忘记身旁还有他人。
等书籍看完，他才恍然，不好意思对白素素笑了笑。
“怎么样，公子，是否能够读懂？”白素素满脸期待的反问。
“理解倒是理解，只是不知道对错，你有什么疑问可以讲出来，我说给你听……”
对方既然这么放心把一本修炼秘籍交付自己，他也不会做出欺骗之举，而是用心回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有半点隐瞒。
直到天明时分，白素素才将心中困惑问完。
重新讲解一遍《观想经》，常晋也觉得所得不少。见两人打算离开，他这才开口问道：“白姑娘，先前听你提起浩然之气，真有那么大威力吗？”
“呵呵，原来公子真不知，告诉你也无妨”白素素抿嘴一笑，低声解释，“人类乃万物之精，秉承大气运所生，所以天生克尽妖魔鬼怪。只是后来生于浊世，蒙蔽了气运，才能被其他东西所趁。不过人世间仍有两种人为我们所惧怕。第一种是读书人，如果念头通达，心中自然会生出浩然之气，令我们不敢靠近。还有一种就是经历过沙场的士兵，血气旺盛，杀意逼人，一般的妖怪鬼物也很难近身。”
“原来如此，受教了。”常晋也鞠躬感谢。
“不敢当”白素素躬身回拜，然后把一袋银子递了过来，“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公子帮了这么大忙，可以算是素素的师傅。这点小小礼物，还望收下。”“这如何使得”常晋急忙推辞。
不等他再拒绝，白素素已经领着阿碧抽身后退，眨眼间在寺庙内消失。
如果不是面前放着一袋银子，常晋几乎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是大梦一场，先有黄鼠狼送上野鸡，再有美女请教学问。
他快步走到庙外，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既然白素素离开，常晋也没有矫情。伸手拎起布袋，这里边应该有十几两银子，不多，但正好解去自家的燃眉之急。
只是收下这银子，他却有些怅然若失。到对方离开为止，他仍然不知道两人到底所属何类。
雨后清晨山间，举目望去一片翠绿，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常晋抽出宝剑，在大殿前站定，随即深吸一口气，只感觉浑身毛孔瞬间张开，如同千万口鼻，一起吞吐呼吸。
“呛”宝剑刺出，铿锵龙吟之声顿时响起。
常晋脚下猛跺，接着抽身旋转，手中那柄长剑寒气森森，尖锐的剑刃刺破空气，不断带动周围的水汽翻腾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练了足足半个时辰，常晋才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收剑入鞘。
早晨山间露水重，所以他并没有急着赶路。直等到半晌，太阳高升，山间水汽被蒸发掉，常晋才大踏步走出寺庙。
“吱吱”刚走几步，发现昨晚那只黄鼠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紧紧跟在后边。
“回去吧，不用送了”常晋冲它挥了挥手，继续前进。
哪知道小家伙依然不紧不慢跟着，瞧那样子，像是没打算离开。
常晋轰几次都没效果，无奈只得不管，自顾自走出大山，一路朝家中奔去。
眼看靠近村庄，那只黄鼠狼才跳到草丛中消失不见。
没到家门口，远远就听到院子里有吵闹声传来。其中一个是村长的婆娘，另一个女声不知道是谁，只是那声音很大很吵。
邻家常老三见到常晋，立刻拉住他道：“秀才公可算回来，赶紧去家里看看，邻村的赵媒婆打算给你妹妹说婆家，还有王麻子也来了！”
“什么？！”闻听此言，常晋双眼微蹬，大手不由摁住腰间宝剑。
常老三一惊，只感觉对面书生目光如电射来，刺得自己眉眼间生痛不已，如同被人拿着锋利的钢刀贴在肌肤上一样。
他吃惊之下，急忙松开手。
常晋没注意他的脸色变化，疾步走入自家院内。
只听得最初开口那尖锐的女声传来：“我说小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刘老爷是什么人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家里有良田百顷，牛马成群，你如果嫁过去每天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净享福了……啧啧，你看看自己的手，多白的手，现在这么糙，全是干活累的……”
“是呀，小小，你爹娘走得早，哥哥又是个不会操心的。听婶子一句话，就答应了吧。”村长家婆娘也从旁边开口劝说。
“郭婶，我不会嫁给刘老爷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小坚定地声音从里边传来。
“常小小，你不要不识好歹，刘老爷纳你为妾是看得起你，以你家现在的条件，有钱赎回那几亩田地吗？”紧接着一个公鸭般的男声传来。
听声音常晋已经认出，屋里边肯定是刘胥吏家的狗腿王麻子，当初生病，自家田地正是抵押在他手中。
常晋此刻再也忍不住，站在院中大叫一声：“妹妹，我回来了！”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小小听到院中动静，急忙冲了出来，径直跑到他的身后，小手拉住衣衫，低声叫道，“我不想嫁人！”
看小丫头垂泪欲滴的可怜模样，常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哥哥在，谁也不能强迫你嫁人。”
听到他的声音，屋内三人也走入院中。
常晋一一望去，村长家的婆娘似乎知道理亏，面有羞愧之意，急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倒是王麻子和赵媒婆笑盈盈打招呼：“常秀才回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晋强忍着恶意点点头：“你们可是稀客，今天到我家来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赵媒婆上前几步道：“这不正说着呢，老身给你妹妹找个好婆家，咱们镇的胥吏大人刘老爷看上你妹妹，打算纳她为妾。刘老爷承诺过，只要娶了小小过门，就把你家前些日子典出的几亩田地还回来，而且还有十两纹银的聘礼……”
这赵媒婆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好像驴屎蛋上下层霜，说起来话来粉子噗噗直往下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见她还要靠近，常晋急忙拦住她的话茬：“你们回吧，这事儿我不会答应。告诉刘胥吏，别奢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他也想娶我妹妹。”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遇事莫冲动，可听到赵媒婆所言，他又忍不住讥讽。
第七章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个刘胥吏是什么人全青山镇都知道，此人现在五十多岁，奸诈狠毒异常，常晋又怎么可能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不如脑袋撞南墙而死。
“常晋，你不想活了，竟敢骂刘老爷！”这个时候，一旁的王麻子扯着公鸭嗓子叫嚷道。
“怎么？”常晋现在每日练武不辍，胆气渐生，倒也不惧王麻子。
“好，好，胆子真大，你家的几亩地是不是不想要了？”王麻子冷哼一声，开口反问。
“说到田地，我这里银两已经凑齐，你什么时候把地契送来……”说完常晋拿出白素素赠送的布袋，里边银子叮当作响。
幸亏自己运气不错，否则现在说话也不硬朗。
“是吗，”王麻子眼睛一闪，上前就要接过钱袋。
“慢着，什么时候带我家的地契过来，才能把钱拿走！”常晋自然不会傻到直接把钱送到对方手中，直接摁住手腕不让他动钱袋。
如果这狗腿子收了银钱不承认，自己岂不是徒惹麻烦。如此没脑子的事情，常晋不可能做。
王麻子确实有此意，抓着银子挣了几下手，暗叫这书生手劲儿真大。拽扯不动，他只能讪讪的放开：“好，我先回去，过两天就把地契给你们送来。”
“常秀才，你看小小的事儿？”赵媒婆好不识趣的又问了一句。
“滚”常晋实在不耐烦继续同他们纠缠下去，直接送客。
在前世地球上有这样一句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五种都是黑心之人，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中牙就包括媒婆和人贩子。这赵媒婆不是东西，他自然不会给出好脸色。
王麻子走时，盯着常晋冷笑一声，这才扭身出门。
常晋不是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歹意，心中却不以为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如今不是没有本钱，怕他不成。
“秀才公，我……我也走了。”郭婶见事情不对，也急冲冲离开。
“郭婶慢走，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我家领。”毕竟是同村之人，以前多有照顾。虽然对方有些小算盘，但常晋却不愿失了礼节。
“姓常的……！好，好，老子这次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王麻子出了村子，狠狠多了两脚，眼中露出怨毒的色彩。
等王麻子三人离开，妹妹才哇哇大哭起来，连说自己刚才很害怕。
“好了，好了，没事，再哭就变成花猫。”常晋连声安慰，总算把妹妹劝住。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才询问起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不用担心，这银子管我一个同窗所借，他已经言明，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常晋宽慰道。
“那咱们就可以赎回田地了？”小丫头立刻兴奋地叫起来。随即她又开口道：“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碗鸡蛋羹。”
田地有着落，小丫头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愁眉苦脸，一整天都显得特别兴奋，晚上做饭还特意炒了个鸡蛋。
常晋看的心中直叹息，手头十几两银子除了赎田外剩余不多，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挣钱才对。
草草用过饭后，他继续挥笔抄写。
见哥哥忙碌，小丫头很听话的没有继续打扰，而是搬个凳子坐在油灯下纳鞋底。
两根灯芯用完，常晋看时间差不多，就想哄小丫头回屋睡觉。哪知没等他开口，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随即邻居家的狗也狂吠起来，接着带动全村的狗大叫不已。
“哥哥，村里来野兽了？”听到那么大动静，小小立刻站起。
“别怕，有我”常晋握剑在手，出声安慰道。
“吱吱”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几下低沉的叫声。一个黄褐色的脑袋从窗户口弹出。
“什么东西？”小小又是一大跳，急忙抓住哥哥的胳膊。
“别怕，是黄鼠狼”常晋已经认出，原来是寺庙中那只黄鼠狼，它怎么找到自家的？听门口柴狗叫的方向，显然是冲这边。
常晋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小家伙把全村的狗都惊动了。
想到这里，他忙大声训斥一句：“阿黄，别叫。”
被主人训斥，那条癞皮狗才渐渐停止嚎叫。
那黄鼠狼在窗口来回探了几次头，最后又消失掉，这次却是从门口大摇大摆进入屋中。让常晋惊讶的是，它口中还拖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看那兔毛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应该是刚被咬死不久。
小家伙把野兔丢到常晋脚下，围绕他欢腾跳跃起来。
“送给我的？”常晋满是好奇的询问，他实在不明白这黄鼠狼怎么会盯上自己。
果然，小东西连连点头。
“哇，好可爱的黄鼠狼。”直到此刻，妹妹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急忙伸手去抱小家伙。
哪知道黄鼠狼很不给面子，浑身皮毛立刻竖起，口中尖叫不已。
“别怕，她是我妹妹，不会伤害你。”常晋有种感觉，这小东西应该会听自己的话。
和他猜想一样，黄鼠狼闻听此言，皮毛立刻松软下来，乖顺的像一只小猫咪。
“小小，我把这只野兔扒了皮，咱们等下炖着吃吧。”晚饭根本没吃饱，正好拿这东西当夜宵。
“嗯”小丫头也兴奋地点头。
话说在她的记忆中，吃野兔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就这样，兄妹两个忙乎了半天，热腾腾的野兔肉终于出锅。为奖励黄鼠狼的丰功伟绩，小小特意给这家伙弄了个肥硕的后腿。
填饱肚子，常晋原本打算上床睡觉。哪知道黄鼠狼却不依，冲他一个劲儿的低吼。
常晋最初不明就里，直到这东西叼出一本书放在面前，他才明白过来。感情野兔不是白送，这小东西想听他读书。真是一个奇怪的黄鼠狼！
无奈之下，常晋只好再添根灯芯，找了册儿童启蒙书籍读起来。
小家伙像昨晚一样，趴在他腿边一动不动，竖起耳朵静静听着。那模样，就好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听故事那样认真。
给黄鼠狼读完，常晋倒是彻底没了睡意。他想找本书看看，寻找一遍发现屋子内的几十册书自己都读过，而且可以倒背如流。
正郁闷之际，忽然想起昨晚白素素让自己讲解的《观想经》。左右都是闲着，自己何不修炼一下，看看是否有效果。
《十二重楼观想经》乃是道家修炼神魂之法，按书中描述，修行如同登楼。每登临一层，都会看到不同的景色，境界自然提升到新的境界。
常晋第一次练习，自然按部就班，盘膝坐地，双手不断做着法诀，口中默念着咒语。
可惜练了足足半个时辰，却没有半点效果。自己根本静不下心，脑海中一团乱麻，甚至有头晕眼花的迹象。
是我没有修道天赋，还是练错了？常晋果断停止手上动作，坐在原地仔细思索书中描述的内容。
昨晚给白素素讲解，他已经将整本书印在脑海中。
这时桌子上的油灯燃烧殆尽，噗的一下熄灭。
常晋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火星一点，轻烟袅袅。
他心中猛然一动，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
观想……登楼……修行如登楼。自己何不在心中想象登楼看风景的情境？
他猛然想起自己前世到汴梁铁塔游玩的情境，“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常晋盘膝坐下，手中再做出法诀，这次没有思考咒语的事情。心中想象着自己此刻在登开封铁塔。
一步，两步……刚开始行走时特别轻松，哪知刚上到一半，脚步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再上几步，双脚发软发酸，他差点坚持不住想要停下。抬头看只剩下几步台阶就到第一层，常晋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再次迈步踏出……冲入第一楼。
轰隆！
似乎一道霹雳打入脑海。
常晋只觉得身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被击破，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刚才那种疲惫感完全消失掉。
舒服，浑身肌肉像泡在温泉中，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呼吸。
这种感觉正是《观想经》中所描述的，常晋心中顿时明悟，脸上露出欢喜之意。
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大不相同。
头顶那灯芯早已经熄灭，身处暗室当中，他却能够清晰看到四周的一切。
土坯墙、窗户、桌子，以及……扭身看向自己时，常晋再次呆住。他身上竟然携带着三团白色的火焰，大如鸡卵，其中还夹杂着一缕赤光。
这应该是阴火吧，想起观想经中的描述，常晋立刻明了。
其实有关阴火，后世地球上也有记载。人们常说人有三团火，代表着身体的健康状况。身体强壮，三团阴火自然灼灼其华，身体多病，阴火就会虚弱不堪。尤其是将死之人，阴火定会弱的只剩下一线。
人死如灯灭，说的就是这种境地。
能观阴火，说明自己已经到达了人仙一转。
扭头看黄鼠狼，常晋脸上再露出惊讶。这东西身上竟然也顶着三团阴火，而且比自己的似乎要更强大一些。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阴火赤光甚少。
第八章初踏修行路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应该也懂得修炼……看到如此情景，常晋哪里还不明白。同时他心中又困惑起来，不知道黄鼠狼为什么会特意盯上自己。难不成真是想读书明智？
唯一可以确定，小家伙对他并没有恶意。
想了片刻，常晋将这些疑问压在脑后，沉沉上床睡去。
见他上床，黄鼠狼也悄然窜入院中。这次癞皮狗倒没有叫嚷，刚才吃野兔时黄鼠狼特意将吃剩下的兔腿扔给它，现在癞皮狗已经认可了黄鼠狼的存在。
只见小东西迈步来到院子中央，扭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随即两条后腿弯曲，半蹲着身体，前爪合在一起。那模样，看上去宛如对着月亮参拜。
如果常晋现在在院子里，自然能够看到黄鼠狼天空不断有丝丝缕缕的云雾坠入黄鼠狼体内，同时身上的三团阴火也忽明忽暗……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黄鼠狼才重新站起。不过它并没有离开常晋家，反而扭身回屋，四处巡视起来。
有条老鼠刚从黑暗中刚探出脑袋，这家伙窜身过去，抬起一爪子，直接把老鼠拍死。
它捉了老鼠也不吃，直接扔在窗台下。
山村老鼠多，一晚上功夫，黄鼠狼居然捉了七八只老鼠，齐刷刷排成一排。
常晋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原本以为会睡到日晒三更，哪知道天色刚明，他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而且感觉神思敏捷，全身说不出的放松。
既然已经醒来，常晋没有再赖在床上，提起宝剑来到院中练了一遍剑术。
刚要回屋擦汗，黄鼠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领着他去窗台下看稀奇。
看到这么多死老鼠，常晋很有些惊讶，接着明白过来，应该是黄鼠狼的功劳。
有这家伙在，自家以后老鼠估计要绝迹了……这倒是个好现象。
过了一会儿，小小也起床做饭。昨晚兔肉还是剩下一些，小小就加水煮了锅肉汤吃。
吃过饭，常晋重新摊开书册开始抄写。往常只抄写半个时辰就觉得右手木麻，这次常晋手握毛笔足足写了一上午，仍然感觉精力充沛。
下午妹妹到村外挖野菜捉泥鳅吃，常晋忙着抄书，自然没有跟着。
一连十几日，他都是如此，白天抄书，晚上先给阿黄读一册书，然后再开始修炼《十二重楼观想经》。
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进入人仙二转，哪知道现在常晋才体会到“雄关漫道真如铁”是什么意思。神魂观想之时，他只感觉整个楼体变得狭小，铺天盖地朝自己碾压过来。又或者周围好像有双看不见的大手，不断撕扯着神魂，想要将之撕成碎片。
这是修炼时产生的现象，《观想经》中对此也有叙述，所以常晋并不恐慌。
只是这种感觉很真实，他每踏一步都非常艰难，只能涌进全身力气和这种感觉抗争。
修炼完毕，他倒头就睡。不过到天明之时，人就会自动醒来，而且精神奕奕。
如果不是每次都感觉有神魂壮大的迹象，常晋几乎想要放弃。
这一日，常晋正坐在家中抄书，却见妹妹惊慌失措的冲进来，进屋就扑到他的怀中：“哥哥，狼，狼……”
“狼，在哪里，你没事吧？”常晋将她扶起，伸手已经摁到宝剑。在这个时代，野兽吃人的事情常有发生，前些日子，他还听人提起过，邻村一个樵夫进山砍柴，结果被豹子吃掉。
“我没事……饿狼被黄鼠狼赶走了……”小小气喘吁吁的回答。这会儿工夫，神色总算镇定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常晋听得奇怪，又开口询问。
“村边的野菜被人采光，我就想着到山里边挖一些……”这些日子，虽然每天晚上黄鼠狼都会带着猎物前来家中，不是野鸡就是兔子，但这点野味并不能满足他们一天的吃食，所以小小每天还会出门挖些野菜和面煮汤吃。
“挖着挖着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我回头一看，是头大灰狼……当时吓傻了，也忘记跑……眼看那狼要扑上来，黄鼠狼出现，它不知道做了什么，大灰狼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黄鼠狼照着大灰狼脑袋上眼睛上抓了一爪子……狼就逃走了，我才提着菜篮子跑回来……”妹妹的叙述七零八落，但常晋还是听出大概意思。
没有想到小家伙还有本事，连饿狼也不是对手。他愈发觉得这头黄鼠狼不简单，打算等这家伙晚上过来好好询问一番。
夜幕降临，黄鼠狼如期而至，口中仍然叼着一只野鸡。不过常晋却敏锐发现小家伙看上去萎靡不振，皮毛也比往日粗糙许多，没有那种油光可鉴的感觉。
见它这幅模样，常晋自然不好意思再询问下去，毕竟小家伙救了妹妹一命，不管它抱有何种目的，自己都应该感谢。
***
王麻子离开后，常晋一直在家等此人把地契送上门。谁知转眼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对方仍不见影子。
常晋再等不下去，打算带上银子直接上门讨要地契。没等他动身，王麻子却带着村长直接找上门，皮笑肉不笑的道歉：“常秀才真对不住，我前些日子很忙，所以没有时间给你送还地契。现在特意送上门，你只要把银子交出，有村长作证，咱们就两清了。”
见这家伙言辞闪烁，常晋立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接过地契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动过手脚的痕迹。心中只得压下疑问，回屋把银子付给王麻子。
各自按押后，算是真的两清。
“常晋，你家私事完结，我这里却又一桩公事要你做，可不能推辞呀。”王麻子收了银子，开口冷笑道，“近日青竹山那头吊颈大虫又频频下山为祸，刘胥吏不忍看青山镇的百姓受害，打算派遣勇士捕杀大虫。前两天他已经发行文到各村，让每村派遣一个人，然后组队到山中捕杀大虫。啧啧，好像你们常家村派的就是你呀，是不是，常老爷子？”
说完，王麻子得意的看了村长一眼。
“秀才公，你看这事儿……按理说不应该让你去，只是……”村长陪着笑意，唯唯诺诺的回答。
没等常晋开口，小小已经冲过来叫道：“村长，为什么是我哥，他是读书人，怎么能进山捕大虫，这不是害人吗？”
“读书人怎么了，叫他一声秀才公，真当自己是秀才？想免徭役，等考上秀才再说吧。”王麻子嗤笑道。
大燕王朝有规定，凡考取秀才功名者可以免徭役。
常晋前身读书浑浑噩噩，不求甚解，所以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上秀才，依然只是个童生。
村里人称他为秀才公，那不过是一种敬称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正因为如此，王麻子才敢大胆欺上门。
***
“青山镇有三害，一害青竹山吊颈白头虎，二害白水河河神猪婆龙，还有破家绝户刘芝生。”
这首百姓暗地传颂的的歌谣常晋自然听说过，青竹山有条大虫，年年春秋季节下山吃人吃牲口。镇里边曾经数次组织猎户围杀，可是这大虫狡猾异常，结果猎杀都没有成功，反而有不少人丢掉性命。
至于白水河河神，每年都要全镇人兑钱置办祭品，所以很多百姓也把它视为一大害。
这前两害虽然让人头疼，但是都没有最后这个刘芝生心狠手辣。刘芝生是管辖青山镇的胥吏，有个姐夫在县城当差，所以在青山镇无人敢惹。
这个人坏事做绝，只要有人与之作对，他就会将县里分派下来的差役赋税转嫁到对方头上。镇里的百姓，有几户人家就因为这个家破人亡的。所以镇里人背地都管此人叫破家绝户刘胥吏，不过他有个姐夫做后台，青山镇的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常晋前些日子得罪刘胥吏，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曾想对方会如此狠毒，根本是想致他于死地。放在以前，常晋自然不敢进山杀虎。只是现在练剑两月，心中胆气大增。并不害怕进山，在他看来在，自己真遇到大虫，至少能够自保。
院里吵吵闹闹声早把左邻右舍惊动，他们闻听要让常晋参加打虎队都面露同情之色。其中一个强壮的汉子实在忍不住，开口道：“王管事，这都乡里乡亲的，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秀才公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你让他参加打虎队，不是故意让他送命吗？”
说这事的人名叫常大壮，小时候常晋两人经常一起玩耍，只是长大后常晋读书，两人关系倒疏远了许多。
“不让常晋去猎虎，那就派你去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我立刻回去请刘老爷重新改派行文。”王麻子阴阳怪气的反问。
常大壮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人拉了一把。他无奈的叹口气道：“小晋，对不住了，做兄弟的也帮不了你。”
“还有谁想替常晋参加打虎队，你们只要报名，我立刻同意。”王麻子满脸得意望向院外众人，个个扭头，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
第九章自作孽，不可活!
“哥哥，咱们这地不要了吧？”这个时候，小小带着哭腔道。她虽然很想赎回田地，却明白事情轻重。即使没有田地，只要自己多编织些竹器拿到镇上卖，两人也饿不死。如果哥哥进山，绝对九死一生。
“没事”常晋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谢谢各位叔伯兄弟关心，这差事我接下来，不就是进山猎虎，我常晋不怕！”
“好，好，你有种！”王麻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吐了口唾沫道：“那秀才公可要记好，下月初五到镇上报道。如果到时候没去，刘胥吏就要从县里讨来公文捉你归案了。”
待此人走后，村里人也渐渐散去。大壮倒是想说些什么，又挠挠头离开。
常晋并不怪村里人，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刘芝生既然盯上自己，就算这次有人顶替徭役，估计要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差事。
“哥哥，你怎么能答应下来。要不我们多送些钱，祈求刘胥吏免了这次徭役。”
“放心吧，你哥哥没这么容易丧命。我现在天天练剑，寻常人三五个也不能近身，真上山遇到那大虫，我即使没办法将它击杀，逃命总可以吧？”常晋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眼底却隐隐透着阴厉。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嗯……”小丫头心思简单，听完哥哥的分析，总算安下心来。
天下胥吏皆可杀，在前世常晋曾经读到过一句话：“官如大鱼吏小鱼，完粮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
这里的吏，指的就是胥吏。这种人连正经官职都算不上，但是却是连接百姓和官员的纽带。
地球上，一般的百姓很害怕见官，在大燕王朝同样如此。一般官府有什么事情，都是有胥吏传达。
因此在普通百姓眼中，胥吏绝对算得上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有官皮加身，胥吏欺负起百姓自是不会手软。而且这些人不但敢欺下，甚至还敢瞒上。
在大燕王朝，受胥吏蒙骗的官员多的去，有的甚至因此丢掉官职。
刘胥吏的想法常晋即使不动脑子也能想明白，如果是平常人直接派人杀了了事。可自己是读书人，虽然没有考中秀才，但毕竟和普通百姓有区别。如果真的被人明目张胆杀掉，书院也会派人来查看。到时候，真查出点什么，刘胥吏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进山猎虎不同，山中猛兽众多，一不留神丢掉性命正常。旁人明知道刘胥吏心存歹意，却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刘芝生想害了他的性命，常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既然担心无用，那就平静接受。
到时候自然会让对方知道，书生亦有杀人剑！
安抚了妹妹，常晋已经将事情抛在脑后，捧起《四书集注》诵读起来。
从记忆中得知，要想考取秀才，必须熟读四书五经，并能以此写出八股文。不过这方世界的四书五经却又和地球上大不相同，最少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熟读，县考、府考都从其中出题。
八股文有一套固定的格式，规定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组成，每一部分的句数，句型也都有一定的规定。
常晋原身学做八股也有数载，只是个痴呆书生，捧起经义死读，不知道归纳总结，所以连考几次都没考上生员。
现如今有神笔的文气相助，他才对八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小题不算太难，难得是大题，大题八股很多是取一个经义段落作为题目，题意鲜明，这就需要对儒学经义有深刻的认识，还有学会归纳总结。而且同时它也限制了作者自有发挥，考试时大家破题类似，如果考官阅卷时间太长难免会视觉疲劳，很多文章都是匆匆而过。所以要想有所得，必须在破题时给考官留下深刻印象，让对方细心读下去，这样就成功了一半。
其次终篇结尾处也要下功夫，不能给人造成虎头蛇尾的感觉。
如此作文，相信考取生员应该不难。
不过常晋并没有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八股文上。制艺八股只是进身之阶，说白了就是敲门砖。
真要相信其中的道理，那绝对是读书读傻了。
***
王麻子离开常家湾，一路来到镇上，径直跑到刘宅报告。
“老爷，那姓常的不知死活，已经答应参加捕猎队。”
“什么？”刘芝生很有些惊讶的反问，“他真的答应了？”
“没错，这小子答应的挺干脆”王麻子不知老爷为什么会是如此反应。在他看来，刘老爷这么做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一个小小的穷书生，直接让人做掉了事，用得着这么复杂。当然这些话只能自心中想想，老爷做事，不需要他多嘴。
“答应了也好，只要他答应下来，那就攥在我手心里，任我揉捏了。那几亩好田先寄存在他家，等常晋死后我自会取之，还有常家小娇娘，到时候我也要尝尝滋味……”刘芝生其实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随即又想到常小小那姣好年轻的容貌，立刻感觉胯下火热起来。
前不久他在带人街上巡视，无意撞见常小小赶集，当时就记在心里，特意找人打听，才知道是一个穷酸书生的妹妹。
他正想使些手段，没曾想就听到那穷酸书生病倒的消息。于是刘芝生命王麻子找上门去，诓骗常小小把自家几亩田地抵押上，然后又为她介绍几个治病的庸医。
原本想着穷酸书生会一病而亡，可惜这小子命硬，竟然挺了过来。刘芝生见计划失败，只好找媒婆上门说亲。
哪知道这书生不识抬举，把自己骂了一顿，又不知从哪里弄来银钱，想要赎回田地。
到这一步，刘芝生自是不会再留情，只是这小子的童生身份还是让人有些顾忌。如果自己明着出手，说不定他在明阳书院那些同窗会出头抱打不平，到时候就给姐夫惹麻烦了。
思前想后他决定给那书生安排了个送命的差事，治下百姓服徭役一事，大燕王朝有明确规定，谁也说不出个好歹。
他原本想着那穷酸书生，一听要进山送命，肯定会服软，乖乖把妹妹和家田送上。哪知道对方脑子缺根筋，竟然应下了差事。
同意更好，自己安排好人手，绝对让他有死无生。
***
这一日晚上，常晋照例为黄鼠狼读了一段诗书，然后沉下心来修炼《观想经》。
经过近二十天的修炼，常晋现在已经可以在心中观想出完整的第一重楼，距离登门观景只差一线。他打算今晚争取一番，让自己进入人仙二转之境。
念想中，常晋迈着步子朝楼上登去。最初观想楼内种种异常艰难，如今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常晋已经显得从容不迫了，只有最后几个台阶，才会让人幻象丛生，似乎天上无数星斗齐齐坠下，或者修罗恶鬼铺天盖地涌来，最后又演化成几个袒胸露乳的绝代美人，口中娇喘连连，诱惑万千。
总之，种种幻象，让人难以捉摸。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有泥洹宫中那只神笔帮助，常晋坚守本念丝毫没有动摇。只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重檐外，透过窗子看景观。
等最后一步踏出，只感觉自己观想出来的念头急速晃动，宛如风中的不断摇摆的油灯，差点破灭掉。
好在有紧要关头，一道赤气生出，那神魂终于稳定下来。
站在楼内，念头伸出，立刻延伸出楼外十几丈远。此刻他虽然紧闭双目，却能够清晰“看到”屋内的种种，甚至院子里那只正在到处捉老鼠的黄鼠狼，门口，癞皮狗正啃着骨头……更远些的杨树上，一条花斑大蛇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朝树枝上一个喜鹊窝游去。窝内的喜鹊浑然不知危险靠近……
仍然是幻象？？看到这么清晰真实的景象，常晋一时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在梦中。他急忙睁开眼睛，迈步奔出屋门。
听到脚步声，黄鼠狼立刻噙着一只刚捉到的老鼠邀功。癞皮狗也停止啃噬骨头，冲着主人不断低吼。
心中刚有所想，常晋就感觉自己的念头神识仿佛划开稠密的空气，朝远处延伸而去，落在门外那株大杨树上。
果然，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条大蛇。
原来不是梦，而是自己用神魂“看”到的。这应该就是观想经人仙二转的神通，常晋一时了然。
不管王麻子如何威胁，日子照样还是要过。
清晨小小很早就起床，利索将两个人的饭菜做好，然后喊哥哥出来吃饭。
常晋放下手中书册，扭头看着妹妹一眼，顿时愣住。
只见妹妹头顶有根白气袅袅升起，就好像寺庙里刚点燃的香火一般。这不是阴火，观想经中讲的很明白，阴火晚上可以显形，白天则隐迹，根本无法看到。
第十章气运一说
“怎么了，哥哥？”见兄长一直盯着自己看，小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女大十八变，阿妹越来越漂亮了，等过些日子，哥哥一定为你找个好夫婿。”常晋哑然失笑道。自己能够望气，肯定也是修炼《观想经》具有的神通。
等等，望气？常晋敏锐的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惜这念头一闪而过，又消失在脑海中。
忙乎将近二十天时间，他终于几册藏书抄写完毕。
吃过早饭，常晋将书册包好，背上走出家门。
村外的农田中，不少农人正忙着耕田种地。看到忙碌的众人，常晋惊讶呆立在地边土路上。只见这些人和妹妹一样，头顶都冒着丝丝灰白气息，气息有粗有细，有强有弱。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迈步向青山镇走去，路上不断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人头顶白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赤色。这是第三次看到赤色，虽然很弱小，却明显和其他人不同。
论起赤色气流粗壮程度，自己泥洹宫那股粗如手指，袅袅升起三尺多高，风刮而不斜。其次是黄鼠狼，大概有三根香那么粗。
最次的就是眼前这位农人，只有一丝。
这气息应该是人人都有，常晋心中的惊骇渐渐平息，脑海再次冒出饭前想到的那个词。
望气！！这种神通在地球上应该称为望气之术，那些百姓头顶冒出的属于人气，和自己头顶赤色气焰一样，代表着一个人的气运，甚至可以决定未来的成就高低。
自己只是一介书生，就有赤色气运，不知道那些当官的、修行之人又是何种汽运？常晋一时脑海中冒出很多想法，回忆起前世也曾经从书上看过很多类似的记载。
比如魏文帝曹丕出生，“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
证，非人臣之气。”
司马睿之出生说的更为直白——“有神光之异，一室尽明”。
这的确是人气，人气有强有弱，应该代表着一个人的天赋气运等等，这也决定对方未来成就高低。
自己头顶是赤色气焰，最初应该是神笔带来的，而后随着修炼逐渐增加。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常晋又想起历史上的一句名言，原来这句话说的就是气运呀。
显然气运并不是一成不变，随着境界提升自然增长变化，寻常人应该也是如此。如果机缘巧合，自然可以突破自身的气运命格。
比如那梦笔生花的江淹，就是因为脑海中神笔突然消失，从此气运大减，文思不再。
又或者某某人突然买彩票中了上百万，这些怕都是气运加身的情况。
人仙一转观阴火，人仙二转查气运？不知道进入人仙三转，又会是何种神通。
常晋在心中不断猜测，迈步朝前走去。
步入城中，常晋也在观察街上行人头顶气运，发现绝大部分都是白气，有些甚至灰气都很弱，这些人大多患有疾病，随时都可能死掉。
嗯……那是什么？
沿着街道朝城中走出半里多地，常晋急忙停下脚步，抬头朝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片宅院上空，赤色雾气不断翻腾，宛如一方大印盖在上方。同时周围还有丝丝气流不断汇入其中，为这方大印增添几分威严。
相隔几十丈远，常晋也能感觉到气流中携带的威压，让他有种想要鞠躬的感觉。
他带着困惑，拦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年轻人：“这位小兄弟，那地方是什么人家？”
对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回答：“你看清楚点，那是通衢县县衙！”
“哦，哦，是县衙呀，我知道”常晋讪讪的松开手。他自然知道此地乃是县衙所在，只是脑海中装着事情，一时竟然糊涂了。
县衙上方那股赤色大印应该就是通衢县的气运，它和治下百姓气运相连，丝丝灰白气息，则是整个通衢县的百姓所有，算是这片大地的根基所在。一个县治下的气运自然强大异常，难怪自己会感到不适。
这么说，县令应该也得到这种气运加身了。为什么一般的平民百姓，见到官员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连话也说不囫囵，应该就是官身气运影响的原因。常晋看着，心生感叹，收回了神识，掉头远离县衙方向。
等接近明阳书院，他的感观也发生改变，能够清晰看到书院上方赤色气流冲天而起，虽然没有县衙浓厚，但色泽纯正，凝而不散，令人顿时心中生出煌煌之感。
记得当初在寺庙中，那白素素也曾说自己修炼出浩然之气，下笔有神。看来儒生饱读诗书，修身养性，等读到通明境地，自然也能够涵养出大气运。记得那白素素还说，如果这气运强大到某种境地，鬼神辟易、寻常妖魔根本不能近身。
思索到这里，常晋想起地球上的王守仁。他是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释、道三教经意，而且能够统军征战，是历史上罕见的全能大儒。
据说他有次外出游学夜宿一间破庙，半夜有鬼显形，恐吓王守仁。守仁提剑而起，引吭长啸颂诗，一篇诗词尚未读完，竟然直接把那鬼物真的魂飞魄散。
现在回味，常晋羡慕不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将浩然之气修炼到如此境地。
正思索着，他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直冒金星。
常晋急忙走到路边的茶水摊上，要了一碗茶仔细品味。过了一炷香时间，精神才逐渐恢复过来。
探查过自身的情况，他心中明了。这望气之法极其消耗神识，不可接连使用，否则就会伤及自身。
进书院交了前次领写的书抄，那夫子检验过后，立刻分发给常晋上百文银钱。有这么多钱，
他打算买些白面，剩余的钱则给妹妹买个首饰。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有带过首饰呢。
十几日的时光转瞬而过，这天小小鸡鸣是已经起床忙乎，然后喊哥哥吃饭。
不过小丫头明显精神不高，常晋吃过饭离开家门时又被她拉住：“哥，我怎么想都觉得心中不踏实。要不你再去向刘老爷求个情，咱们可以多使些银子，免掉这次的差役，再不把那几亩田地送出去，实在不行，我就给刘芝生当……”
“你胡说什么呢？”常晋瞪眼训斥道。
小小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止声。
“放心吧，哥哥肯定会平安归来的”常晋手摁宝剑，轻松地回答道。自己如今进入人仙二转，想要击杀那白头虎妖或许困难，自保绝对没问题。
他没有让小丫头相送，而是独自一人迈步走出村子。路上不时有村民打招呼，不过他们看向常晋是大多面露不忍，显然都不看好这次进山猎虎。
常晋没有在意别人的想法，踏着朝阳直奔青山镇。
步入青山镇街口时，他无意中扭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河神庙，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那河神庙上方赤气如柱，单从卖相上看，甚至比明阳书院上方还要浓烈几分。不过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赤气中夹杂着丝丝黑雾，状如恶鬼，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青山镇不大，只有两纵两横四条呈井字形的街道，刘宅就坐落在镇中央。这一带位置偏僻，除了外地收购皮毛的商人，根本没有其他人到来，因此镇中也不算繁华。
常晋无意欣赏街道两旁景观，直接到刘宅报道，第一次见到了刘芝生。这人长着对三角眼，满脸奸诈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你就是常晋？”在常晋打量对方的同时，刘芝生也吊着眼睛上下打量。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不甚了解，以前听王麻子的说辞，对方应该是个穷酸书生。
但见此人站在庭中，眉眼锐利，沉稳如岳，随身而来的儒雅气度，根本遮掩不住，哪里像一个读书读傻的穷酸措大。
“禀刘老爷，我就是常晋”他不卑不亢的回答。
“好，你敢参加打虎队，肯定也是胆子不小。我现在不多说什么，只等你们凯旋归来时再庆功……”刘芝生并没有打算过多交谈，皮笑肉不笑交代几句就让对方离开。
出了刘宅，常晋见时间不早，索性走入路边一家酒馆。点盘熟牛肉，要碗浊酒慢饮。
原本以为刚才见面刘芝生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哪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多言。越是这样，他心中越发肯定，对方要在山中算计自己。
这个世界酿酒技术并不发达，没有经过特殊过滤，因此酒液看起来有些浑浊。随着大碗晃动，不少酒糟随之浮浮沉沉。白居易诗中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说的就是这种酒。
前世喝惯烈酒，常晋觉得这种米酒酸淡如水，很难喝出味道。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找个机会把蒸馏烧酒方子弄出来，然后卖于酒家，换得几两银子。不过这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目前还是先把难关读过再说。
喝了几口，常晋有些失望的放下大碗，用筷子夹了片熟牛肉。
这个味道不错，正品尝着，常晋心中一动，扭头看着几个泼皮嘻嘻哈哈进入店内，径直朝自己所在的桌子走来。
他微微皱眉，知道祸事来了。
第十一章祸事来了
“小子，你就是常晋吧？”领头那脸上长着癞疤的年轻人一脚踩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叫嚷道。
“我就是常晋，有事吗？”他淡淡回应。刚刚运起望气之术，这几个人都是灰白气息，显然只会些浅显的功夫，常晋又怎么会怕。
见对方神色淡然，癞疤脸一拍桌子，森然说道：“老子我就是马小四，在刘老爷手下当差。给老子听好，乖乖把你妹妹献给刘老爷，否则这次进山打虎，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怎么样？”
原来是刘胥吏养的狗，难怪叫这么欢。刘芝生奸诈异常，擅长背后阴人，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威胁。既然出口威胁，刚才在刘宅中岂不是更好，还能不落人口实。
略一思索，他就了然。肯定是这马小四想在主子面前邀功，擅自行动的。
还真让他猜着，刘胥吏看上小小的事情马小四也知道，他为此还专门打听过。知道常晋是个文弱书生，没有太大威胁。所以得知此人到达镇上的消息，立刻带着几个手下赶来。
对方叫的欢实，常晋却神色平淡瞧了对方一眼，继续抬筷子夹面前的牛肉。
见他蔑视自己，马小四顿时大怒，再拍桌子叫嚷道：“一个穷酸书生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弟兄们，给我上，打死他！”
话刚落地，几个泼皮就围上来。
常晋也没有客气，手腕一抖，宝剑出鞘，眨眼间横在马小四勃颈处。
几个泼皮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有一个机灵些的开口大叫：“干什么，快放了马哥！”
“放了马哥，不然让你今天出不了青山镇……”经他提醒，剩余泼皮纷纷叫嚷起来。
有手下支持，马小四瑟瑟发抖的双腿终于站稳，声色俱厉的叫道：“姓常的，有本事你杀了老子。看我这些手下不把你碎尸万段。”
“吆，一个泼皮还知道碎尸万段这个词。”常晋脸上笑意突然转冷，“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说完他双目一凛，宛如寒星闪闪的剑芒，带着森然冷意。
马小四原本想要还口，接触到那目光，心中惊恐万分，只觉得全身汗毛竖起，后背脊柱处冷飕飕的，要说的话一下压在口中。
他猛然之间醒悟过来，就像牛大哥口中常说的话，光脚不怕穿鞋的，人一旦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姓常的知道自己进山是送死，肯定不怕惹事。此时万一把他激怒，自己就真成了剑下鬼，那太不值了。
何不先服软，等进山后和大哥他们一起收拾。
念头一生，马小四胆气再泄三分：“你……想怎么样？”
话出口，常晋能够对方头顶那股冲天白气立刻开始溃散。看来真像书中所说，人若无胆，气运必衰。
他抽回宝剑，反手照马小四脸上一个耳光：“带你这帮手下滚！”
“妈的，你找死？”眼看马哥被放回，那些混混又开始叫嚷起来。
“还不快滚？”常晋根本没有看此人，只是冲着马小四大声呵斥。声音一震，对方头顶白气再溃散几分。
“哦”这马小四浑浑噩噩，竟然下意识点头，然后急速朝后边退去。
在此人后退之时，常晋心中充满惊讶，似乎每退一步，马小四头顶白色气息都弱上半分。退到三丈以外，那白气已经沾染了两成灰色。
等接触到剩余几个泼皮的目光，常晋才恍然。原来如此，这马小四是他们的头领，几人心中自然带着敬畏。如今见他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几个手下心中也没有了敬畏，所以气运不再相交，造成马小四本身气运迅速坠落。
其实马小四刚才如果硬着头皮不讨饶，常晋最多也打他一顿，并不敢下杀手。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打人和杀人是两个概念。
他有胆气，却并不是鲁莽之人。如果真的当街杀人，怕只有逃亡一途了。只是马小四不知他心中所想，率先掉了胆气。
这次参加猎虎队的将近有二十人，由赵庄的赵猎户领队。这赵猎户据说早年曾在军中讨生活，也算是个狠人，后来因为杀敌冒功被赶出军队。
见到此人时，常晋悄然运起神识观察。发现对方头顶白气冒出三尺多高，中间还有几缕赤色，单从人气上看，要比其他人高出不少。
副领队是一个叫牛二的虬髯大汉，刚才那些猎户暗中交谈，常晋也曾运耳细听。牛二此人家中早年是在府城开武馆的，后来家道中落搬到青山镇上开了家猪肉铺子。
这牛二头顶人气仅比赵猎户低一线，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而且他盯着自己看时，目光中透着阴狠凶戾，估计就是刘芝生找来暗算自己的人。
除他们之外，其余人气运都为灰白，根本不在常晋眼中。
令常晋意想不到的是，上午自己训斥过的马小四也在队伍中。他身边还站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此刻瞪眼朝这里望，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蠢材！”常晋暗骂一声，自己若有歹意，肯定不会写在脸上。哪会像对方这样张扬，摆明让人家提高警惕。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肯定不是三人的对手。
“好，现在时候不早，我们准备进山吧。刘老爷刚才已经告诉我，如果这次咱们能够杀掉那头做害的猛虎，每人赏二两银子。”赵猎户看人都到齐，清了清嗓子开口。
“赵头领，进山的事儿不着急，咱们是不是先把队伍分了？”牛二突然出声道。
“也好，你想怎么分？”赵猎户说这话时瞥了常晋一眼，回想起刚才在刘宅，刘芝生交代自己的话。
两人的恩怨他已经知晓，无非是那刘芝生看上了书生的妹子，准备收入房中。结果书生不同意，刘芝生暗生杀机，准备进山时派牛二做掉对方。
他知道如果不答应下来，刘芝生以后恐怕也会算计自己，只好不情愿的点头。毕竟这书生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必要因此得罪刘芝生。
现在见到常晋，觉得此人也算有些文气，有些可惜了。
“还是像去年一样，分成三队怎么样。我挑选三个人组成一队。剩余两队你随便分……”牛二朗声开口道。
“好吧”赵猎户点点头，再看常晋一眼。
“那就这样，董超、马小四，另外也让秀才公和我们一起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够照应一下。是不是呀，秀才公？”说到最后，牛二还皮笑肉不笑的询问。
“你愿不愿意？”赵猎户扭头询问。他希望常晋主动反对，这样自己也好开口阻拦。
“愿意”常晋神色平淡的回答。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背后担惊受怕，不如加入其中，早些了结此事。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赵猎户叹了口气，提着钢叉大踏步朝山中奔去。
翻过几座山峦后，一众人就进入大山深处，眼前的景色也随之改变。此刻已经是暮春时节，整片大山都弥漫着一种幽暗深邃的气息。和大部队在一起，常晋自然不担心牛二会突下杀手，所以心中相当放松，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山间风景。
远处郁郁葱葱松柏连成一片，脚下各色杂花掩映在青草中，溪流潺潺，鸟语花香。在前世地球上污染严重，这样的景致根本不可能看到。
当然有得必有失，深山中猛兽众多，寻常人根本不会进入其中。
路过山涧时，常晋甚至还看到几株桃树，上边的桃花盛开，煞是动人。
见他盯着桃树看，身旁一个猎户解释道：“秀才公不必惊讶，这山中的花开花落要比外边晚一些。”
“长见识了”常晋点头感谢，脑海中浮现出一首诗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眼前没有山寺，这首诗自然不算很应景。不过心中默念，确有一番风情含在其中。
又朝前走出几里地，赵猎户才下令大家在一处峡谷休息。然后他自己带着几个猎户探查猛虎的踪迹，顺便打些猎物晚上吃。
除了赵猎户带走那些，剩余人大部分都是拿锄头种地的百姓。进山猎虎本就不情不愿，现在连走几十里山路，早疲惫不堪。
得到吩咐，他们纷纷坐在地上休息。
常晋也有些疲惫，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将疲惫驱走。
正闭眼思索着，心中一动，扭头看着朝自己靠近的马小四。
这人拿着皮囊，满脸冷笑走来：“秀才公，喝水不？”
“滚”常晋直接用一个字回答。
“好，姓常的，老子告诉你。这次进山你别想活着出去。”马小四脸色立刻变得狰狞，低声在他耳边聒噪几句，然后抽身离开。
第十二章发现毒地瓜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猎户等人扛着三头肥硕的野山羊归来。众人在牛二的指挥下手忙脚乱把山羊开肠破肚，大卸八块，然后放在架子上烤。
烤熟后，常晋也分的几斤羊肉。烤山羊肉带着股膻腥味，难以下咽。不过为了填饱肚子，应付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吃饱喝足，赵猎户又将剩余的人分成几组守夜，常晋也在其中。
他原本以为牛二等人会趁着夜色下手，哪知道一晚上平安无事，只有远处不断传来野兽嚎叫。
清晨众人将剩余的羊肉分食完毕，又在赵猎户带领下朝山中奔去。
这里距离大山外围有四五十里远，已经能够被称为深山。平时除了极少数猎户外，平常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所以周围根本看不到人类的活动痕迹，举目望去，合抱粗的树木随处可见，脚下枯枝败叶足有三四尺厚。一脚踩进去，很难拔出。
穿过那片树林，眼前再次变得开阔起来。
不过道路依然难走，脚下都是半人深的蒿草。幸亏赵猎户经验丰富，很快找到一条山道，带领大家沿着山道前行。
听前面几个猎户交谈，常晋才知道所谓的山道乃是野兽在山间行走践踏出来的，并不是人为。
路过一片山洼时，常晋无意间扭头，顿时停住脚步，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不远处。
“咦，地瓜秧，这里竟然有地瓜秧？！”仔细看过草丛中那一大片匍匐攀援的藤蔓，他忍不住惊叫起来。
地瓜，又名红薯。前世地球上，常晋有次对地瓜好奇，特意上网查过相关资料。知道这东西是舶来品，在十六世纪时才传入中国。这东西产量极高，每亩多达数千斤。地瓜蒸煮烤都好吃，而且还可以切成片晒成地瓜干当储量，或者打碎过滤出淀粉做粉条。
其后几百年，一直是中国穷苦百姓的救命粮食。
没有想到在这方世界里，深山中也生长有此植物。可是常晋很快有困惑起来，他来到这方世界已经数月，从未见附近村子里有人种植过，而且前身记忆中也没有得到任何讯息。
听到他的惊呼声，周围的猎虎纷纷扭头看来。
其中一名猎户见他怔怔望着地上的藤蔓，就凑过来笑道：“秀才公真是博学，原来也认识毒地瓜呀。小心点，这东西有毒。”
“什么，有毒！你们吃过吗？”常晋再次惊叫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地瓜有毒的，本能感觉着说辞很荒谬。不过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作伪。本能的，他感觉里边出现了偏差。
“秀才公说的稀奇，明知道是有毒之物，为什么要吃。这东西地下结卵，一个有白碗那么大，山里的野猪很喜欢吃。我们秋天捕野猪，经常挖些毒地瓜抛洒在山道上。野猪吃了毒地瓜，就会陷入昏迷当中，甚至还会倒地死亡。”
听对方说的言之凿凿，常晋有些不确定起来。或者在这方世界，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好了，大家不要再议论毒地瓜，还是继续赶路吧，争取晌午赶到鹰嘴涧。”赵猎户猛然喊一嗓子，将大家从那片毒地瓜秧前驱散。
一路走来，荒草间野兽的粪便明显增多。每次发现粪便，赵猎户都会亲自凑过去观察，并一一指点。这是狐狸留下的，那是野牛的粪便。不过他们寻找将近半日时间，并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
行至一处岔道时，赵猎户再次让大家停下来休息。
“赵头领，要不你们在原地休息，我带几个人去鹰嘴涧方向探查，看看那里有没有白虎的踪迹？”在队伍中间的牛二开口建议。
待赵猎户答应后，他扭头喊道，“走吧，秀才公，和我们一起去……”
见几人毫不掩饰的杀意，常晋立刻知道事情要结束了，当即点点头，提剑跟上去。
和他猜想的一样，几个人走出众人视线后并没有朝鹰嘴涧方向行去。虽然明白几人心中所想，常晋还是开口问道：“赵猎户不是让我们去鹰嘴涧吗，怎么往东南方向转？”
“让你跟着走就跟着走，哪有这么多废话”牛二冷哼一声，还是解释道，“这条是近道……”
常晋不再言语，右手悄然握紧宝剑。
又朝前走出两里多路，他双目骤然一缩，只见左侧的牛二双手不由紧了紧长刀，似乎在冲身后的董超使眼色。
该动手了吧？常晋突然指着侧面密林中大叫：“那是什么？”
三人正暗中无声交流，陡然听到喊叫声，只以为有什么猛兽出没，下意识扭头看去，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牛二作为三人的头领，心思灵活一些，立刻感觉不妥。
下一瞬间，就感觉到身后有杀气袭来。他带着惊诧，急忙想要闪身避开。哪知道那宝剑来势急速，没等他转过身子就被刺中后背，鲜血狂喷而出。
“你……”直到此刻，牛二的话才吐出口，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实在想象不到，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会如此果断，突下杀手，根本没给自己反应机会。
一剑得手，常晋没有停留，飞起一脚踢出。
“通”的一声闷响，随即整个人就带着鲜血横飞出去，撞在两三丈外一块大石上，再徐徐跌下。
这三人当中，常晋只对牛二有些看重。此人毕竟祖上是开武馆的，拳脚功夫了得。而且看其人气运，白气粗如手指，显然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这样的人，必须趁其不备除掉。否则等他反应过来，联合其他两人，自己恐怕要吃大亏。
万幸两人距离太近，加之常晋出手飞快，这才没给牛二施展本领的机会。
这时董超和马小四终于反应过来，惊恐的大叫到：“姓常的，你想干什么？”
常晋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趁两人尚未联手，他又一个欺身前进，挥动带着寒芒的宝剑照董超勃颈处刺去。
由于事发突然，董超腰间的宽刀尚未拔出。此刻见宝剑飞来，急忙挥手格挡。
只听得“噗”的一下，如同切开败革。董超的手臂立马被斩断，森森白骨露出，疼的他口中大声惨叫起来。
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常晋当然不会同情，上前去又是一剑，割开董超的脖颈。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两人，他才松了口气。扭头看一眼尚在远处的马小四。此人现在傻愣在当地，嘴巴张大，看上去跟木雕泥塑一般，完全没有当初的猖狂。
等常晋踏步靠近，马小四总算反应过来，急忙抽身后退，口中尖叫不已：“你……你想干什么，敢杀人……知道牛大哥是什么人？”
常晋仍然不作回答，手提宝剑徐徐而行。那剑尖噗噗滴着血珠子，在山道上留下一条刺目的红线。
马小四再看常晋，只觉得此人极其恐怖。联想到山外那次相遇，他连还手的胆气也消失掉，只是不断后退，喊着：“秀才公，不管我的事，是王麻子找到牛大哥，让我们杀你的。饶命，饶命！”
说到最后，他的裤裆突然一湿，竟然吓得失禁了。
“是吗？”常晋冷笑一声，站在对方面前。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自然懂得，又怎么会因为怜惜放掉对方。手起剑落，利索解决掉对方的性命。
杀掉三人，常晋精神彻底放松。刚刚一番厮杀，看似容易，其实却也有诸多算计在里边，首先第一条就是出其不意。
牛二从小习武，能被刘芝生派来，自然不是庸人。如果不突下杀手，等牛二反应过来缠住自己，剩余两人前后夹击，那样想要解决掉他们，估计就要费很大事情了。
所以早在进山之初，他就定下计策，先诛牛二，再杀董超。至于马小四，他根本没有将对方当人看。
在原地略作休息，常晋才起身查看自身气运。他发现头顶多了股血黑色，那血黑气息宛如活物，不断吞噬着头顶赤气，片刻就有半分赤气消失。
好歹随着赤气减弱，那股血黑色也逐渐消散在半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常晋心中大恐。等他目光投及地上的几具尸体，终于明白过来。这情形和释家所说的业力反噬应该很像。自己手刃牛二等人，自然会遭到他们的业力反噬。照这种消耗速度，如果自身气运得不到进补，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赤气变成白气，最后成灰气……
难怪地球上有这么句名言“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中亡。”能当上将军，自身气运应该很强大，最后却难逃一死。原因恐怕就是杀戮太多，诸多业力缠身，慢慢消耗自身气运。气运强盛时尚可，一旦气运转衰，就只有死亡一途了。
开国将军难善终，大抵因为如此。
地上的尸体常晋并没有处理，而是任由血腥味随着山风飘散。
这山中野兽众多，相信用不了多久，会有猛兽闻着血腥味赶来。等野兽将尸体撕碎，自己就可以向赵猎户等人求救了。
果然不出常晋所料，没过多长时间，有几头饿狼循着血腥味赶来。这方世界的猛兽远比地球上厉害，连眼前的饿狼也如此。个头长得凶猛高大，浑身带着股凶悍气息。
第十三章一场杀戮人俱惊
这些饿狼看到地上的尸体，并没有第一时间扑窜过去抢食，反而在原地站定，齐齐望着远处的常晋。
领头那只半人高的大灰狼更是嚎叫连连，像是出声威胁。
常晋赶忙再朝后退了十几丈，算是给它们充分的空间发挥。
目睹人类离开，几头饿狼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对着尸体啃食起来。片刻就把头颅四肢撕咬的不像样子，牛二等人身上携带的剑伤也消失掉。
感觉差不多，常晋才迈步上前。刚靠近两丈，那只头狼又嚎叫起来。
原来这东西根本没有忘记远处的人类，它一边吃食，一边暗中警戒。常晋刚有所动作，就被头狼发现。随着两声嚎叫，有四只饿狼脱离队伍，冲他直奔过来。
没等自己动手呢，它们竟然来送死。
虽然这几头猛兽在四丈外徘徊，常晋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刚才宝剑下连斩三人，他已经对血腥没什么抵触。
抽剑出鞘，整个人便进入到空明的状态，心中撇除一切杂念。仗剑而立，宛如扎根在山间的青松，任凭风吹雨打，依然毫不动摇。
但凡在野外生存的猛兽对危险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常晋一动不动，这几头饿狼却在第一时间就从他身上感应到强烈的危险。因此它们并没有着急上前攻击，反而后退到四五丈外，不断低声嚎叫，交流。
刚刚斩杀牛二等人时，常晋并没有擦拭宝剑上的鲜血，此刻剑身上的鲜血虽已经凝固，但是狼鼻子敏锐，还是能够感觉到有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对食物的渴望让它们并没有后退，磨蹭片刻，终于有一头饿狼忍不住食物的诱惑。躯体在山石间一弓，随即四肢下压，接着唰的一下，直接窜跳出一丈开外。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两个呼吸间，它已经来到离常晋不到两丈远的地方。随即又是一声怒吼，嘴巴大张，露出锋利的牙齿合身一扑，腥风四溢。
近在咫尺，那一股子山林猛兽独有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常晋仍然没有动，直到对方利爪离自己胸膛不到两尺远时。他才手腕抖动，宛如长虹贯日，剑身幽光闪烁，只听得空气中嗤嗤作响。
没等身前饿狼尚未反应过来，脑袋就被斩下，鲜血狂喷而出。
狼头滚落地上，仍然嘴巴开合，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常晋，似乎心有不甘的样子。
早在鲜血喷出之时，常晋脚下一跺，直冲剩余几头狼奔去，展开另一场杀戮。
见人类主动攻击，近处三头饿狼呈三角阵型，齐齐围来。这就是所谓的狼群战术。在所有的动物中，狼的配合猎杀最好。一旦围住猎物，它们立刻从四面开始攻击，让对方顾头不顾尾。
只可惜常晋不是丛林中那些愚蠢的猎物，他比丛林里任何猎物都要可怕的多。
在狼群形成包围的前一个瞬间，他脚下猛然点动，闪退到侧面。
随即和一道灰色的影子交叉而过，手中那把宝剑已经狠狠刺入饿狼的腹部。
立时间，硕大狼躯被刺穿，伴随着凄厉的哀鸣声摔出两丈多远，滚落在草丛中。只见那腹部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腥臭的鲜血大股大股喷出。
抽搐片刻，彻底没了声息。剑锋所指出，狼头滚滚。这方世界灵气十足，剑术威力也比地球上增大数倍。常晋手握兵器，面对不断扑上来的饿狼没有半点慌乱，胜似闲庭信步。剑锋颤动，好似行云流水，刷刷刷，近身交接，一沾即走。
杀狼，只要一剑足够。
几个呼吸间，四头饿狼已经完全丧命在剑下，就连头狼也被他斩杀掉。
眼看头领被杀，剩余那两头的饿狼再也顾不上嘴边食物，掉头狂奔而去，几个呼吸间消失在山谷内。等眼前重新恢复平静，常晋才从身上掏出那枚竹哨，使劲儿吹起来。
山中寂静，这里又是山谷，回声很大，竹哨求援声能够传到七八里外。
大约过了两柱香时间，常晋就听到对面树林中传来噪杂的声响，跟着赵猎户急切的大嚷传来：“大家快点……小心，有血腥味！”
常晋好整以暇擦拭着剑身上的鲜血，他甚至还冲着来人挥手喊道：“我在这里！”
“秀才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牛二他们呢？”赵猎户冲到跟前，急急的开口询问。
“在那里”常晋随手一指。
“这……”等他们转过挡路的大石，看到山谷中那一地血淋淋的尸体，顿时傻愣住。
良久，赵猎户才艰难的开口：“秀才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牛二他们……他们是被……”
“进入山谷时，牛二让我在原地歇息，自己领着董超二人去谷中查看野兽痕迹，结果遭遇饿狼。等我听到求救声赶来，牛二等人已经丧命，地上还躺着三头饿狼，还有一头受伤。我出剑杀了那头受伤的饿狼。”常晋波澜不惊叙述着并不存在的事实。
三人已死，自己想怎么说都可以。“是这样呀？”赵猎户凑近尸体查看，最后话中带着疑问。“就是这样，牛二三人被群狼所害，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常晋说完按剑四顾，最终把目光停在赵猎户身上。
对方是打虎队的头领，如果开口承认这个事实，那么就应该没有人提出怀疑。
“好厉害的书生，刘老爷这次恐怕要阴沟里翻船了。”赵猎户曾经在大燕王朝的军旅中讨过生活，而且还当过队正。只是后来犯下错误，这才被赶出军旅。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狼群啃得七零八碎，以他的眼光却也能够看出，牛二等人是先被杀死，然后才遭到饿狼啃食，毕竟遭遇啃食的部位血液早已经凝固，而且其中一具尸体还能看到明显的剑伤。
只是接触到常晋的眼神，他心头不由一颤。按说自己在军中服役时手下也曾见过人血，与人对视应该不会畏惧才对。可是此刻只觉得常晋的眸中无限深邃，最深处隐藏着刺骨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承认常晋口中所述的事实，接下来对方估计就会找机会杀掉他以绝后患了。
“的确是被饿狼所杀”话出口，赵猎户立刻感觉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杀意消失。
他竟然真的想杀我……不知为什么，赵猎户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只是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仅凭书生一人，到底是怎么把牛二等人杀死的，而且自己没有受半点伤。那牛二从小习武，可以算得上青山镇有名的勇士。自己即使想要杀死牛二，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思索片刻，他将自己代入常晋的角色。换做他，只能先下手为强，趁众人不备解决掉牛二，剩余两人就不足为虑了。
这么说，眼前四头狼尸就是书生所杀……总之此人杀伐果断，果敢坚决，和当朝知晓兵事的大儒王九渊很像。
王九渊少年时曾经挂剑游学，夜晚投宿时误入一家黑店。无意中得知店家要谋害自己，于是他拔剑而起，斩尽店主一家老小，随即又放火烧了黑店，弄出桩无头的灭门公案。
我收刘老爷十两银子，先前给牛二制造机会，也算两清了。
此子以后肯定不简单，自己还是不要多事，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你们认为呢？”见赵猎户开口承认，常晋略微松了口气。如果对方口中提出异议，自己少不得又是一场杀戮。
毕竟事情已经做下，容不得自己手软。
“是，是被饿狼咬死的。”剩余的人有几个心中存疑，不过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点头承认。
“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下把这四头狼尸抬到青山镇卖掉。所得的银两大伙一起分了吧……”萝卜加大棒这个道理常晋也懂，威胁过后，当然要给这群人一些甜头。
不过他的话尚未说完，突然脸色大变，一股强烈到了极点的危机瞬间涌上心头！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停止修炼《十二重楼观想经》，神魂如今已经是人仙二转，就连五感六识也比常人敏锐几倍。
因此身后密林中刚有杀意发出，他心中就警兆大作，提前感知到危险存在。在常晋皱眉后的下一个瞬间，赵猎户也惊呼道：“大家小心，咱们被猛兽盯上……”
吼！
刺耳的嚎叫从密林中发出，直震得树上叶子哗啦啦作响，只见一条近两丈长的猛虎窜跳出来。那粗大的四肢宛如柱子，手腕粗细的尾巴好似钢鞭。脑袋上长着一片白毛，正是他们这次的目标，青山镇三害之一，吊颈白头虎。
它从密林中跳出后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瞪大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群。
“老……虎……”一个率先反应过来的猎户用颤抖声音叫道。
这也太大了点！第一次见到猛虎的模样，常晋也吃惊不已。从个头上看，最少有七八百斤。而且浑身上下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看那样子，十有**已经达到了凶兽顶峰，只差一步就成为妖兽。
“快拿起武器，朝我靠……”这个时候，赵猎户抽出钢叉，大声叫嚷。
他的话刚喊一半，那吊颈白头虎已经动了。它四肢突然变矮，接着脊柱一弹一抖，皮毛发出刷拉刷拉的响动。几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东西只一个扑窜跃出两三丈远，躯体一闪再闪，速度快的无与伦比，眨眼就来到一名猎户跟前。
此人完全吓傻在当地，连手中的兵器也忘了举起，就这么呆呆站在原地不动。
第十四章魑魅魍魉心生惧
见识不妙，常晋急忙挥剑冲过去，可惜他站的位置太远，到底晚了几分。赵猎户也有所发反应，钢叉直接飞扔过来。
那猛虎两只硕大的利爪直接印在猎户胸口，随即左右分开。
咔嚓声响，一百多斤重的大汉就好像破布一样被撕成两半，滚砸在草丛当中。
同一时间，吊颈白头虎也感觉到钢叉的危险。不过它并没有掉头转身，而是让铁棍似的虎尾竖起，猛然拍打，发出凛冽的嘶啸，正好击中那柄钢叉。
待常晋赶到，长剑泛着幽光，照猛虎勃颈处刺去。
吼！！这东西猛然张嘴嚎叫，近在咫尺，竟然真的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动作下意识慢了半分。
伴随着声音，白斑猛虎口中喷出一道黑气，那黑气落地生风，面前的碎石尘土、枯枝败叶齐齐卷起，直朝面前人类袭来。
处在危急关头，常晋并没有闪身躲避。他本能感觉到，这畜生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两分，如果抽身后退，很可能失掉气势，反被对方所伤。电光火化间脑袋空空，下意识宝剑一震，立时就有三道一尺来长的的剑光喷射而出，朝着猛虎的脑袋落下，完全不顾吹向自身的飞沙走石。
嗤！嗤！嗤！
那畜生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等它感觉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跳开，只能躯体就势朝草丛中一滚。
可惜仍然慢几分，剑光入体，立刻刻画出三个大洞。
吼！
白斑猛虎发出第三声嚎叫，这次却相当凄惨。
对方躲开，常晋也忘了攻击，有些愕然的看着手中宝剑。情急之下他完全凭借本能而为，竟然让自身修炼的精气破体而出，形成剑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剑术，而是道家神通！！
那畜生双目也流露出恐惧之色，紧紧盯着常晋。本以为它会继续展开攻击，哪知道却掉头狂奔而去。
这样一头猛虎，单是虎皮价值也在千两银子以上，常晋哪里会错过。当即提剑跟上，沿着血迹直追。
龙从云，虎从风。凶兽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几个呼吸已经扑窜出四五十丈外。等常晋赶出山谷，它已经完全失去踪迹，连地上的血迹也找不到了。
怕再追下去发生意外，常晋只能扭身返回。
“怎么样？”见他回来，赵猎户赶忙站起身出声问道，语言带着几分恭敬。刚才的事情在电光火化间发生，由于陡然刮起大风，其他人纷纷闭上眼睛，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赵猎户则不同，他曾上战场厮杀过，知道生死攸关之时绝对不能闭眼，所以目睹了常晋宝剑刺虎的过程。尤其是最后关头那几道剑光……秀才公是修道者，难怪可以轻松杀掉牛二等人！
他猜出几分，却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将疑问压在心底，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让那畜生逃掉了”常晋很有些遗憾的回答。
三人被饿狼咬死，一人被吊颈白头虎所杀。至此，捕猎队已经有四人丧命。见此情景，赵猎户自然没有继续寻找虎踪的打算，只是让派两人下山报信，然后又吩咐剩余人带上狼躯和尸体回转。
***
青山镇，刘宅书房内。
此刻刘芝生正捧着一册账本，盘算最近几个月的收入。突然听到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听到急促敲门声传来。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谁？”
刘宅有规矩，自己在书房算账时，任何人不得打扰。
“老爷，是我，大事不好！”王麻子急冲冲推门入内，开口急叫道，“刚刚镇上传出消息，打虎队回来了。那穷酸书生没死！”
“没死，到底怎么回事？牛二他们呢，怎么办事的。”刘芝生猛然从书桌前站起，脸色大变。
“牛二和董超都死了，还有马小四，听说他们和常晋一起进山探路，通通被饿狼咬死。”王麻子又回答道。
“怎么这样？一起探路，常晋没事，牛二他们全死了？”刘芝生声色俱厉的喊叫道：“赵猎户呢，把他给我找来！”
“赵猎户他们还在山中，只派两个人回来传信”
“那你现在给我滚到镇口等着，等赵猎户回来，马上让他来见我！”
“是”见主子脸色难看，王麻子应答一声，急忙抽身离开。
等手下脚步声消失，刘芝生重新坐在书桌前想把剩余的账目清理好。可是刚提起毛笔，他又想起刚才的事情。
越想心中越急躁，最后抓起砚台扔在地上。
穷酸书生没事，牛二他们反被饿狼咬死。这件事情肯定不对，他敏锐察觉里边有问题，只是想不明白中间到底出了什么茬子。
等打虎队回到镇上，一伙人抬着四头饿狼得意洋洋游街，引来围观的百姓无数。最后众人又将狼皮卖给镇上一家皮货店。由于狼皮损害过大，四张狼皮只买了几两银子。
赵猎户原本想给常晋分一半，却被他拒绝掉。
常晋只拿一两银子，剩余的钱财让赵猎户等人均分掉。
游街结束，王麻子立刻拉住赵猎户，言说刘老爷要见他。
这一幕自然被常晋看在眼中，不过他相信对方不会乱说什么。此人既然没有当场拆穿自己，就说明和刘胥吏关系不大。
王麻子直接将赵猎户领到书房，那边刘芝生已经阴沉着脸等候。见两人到来，他当即厉声问道：“在山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常晋杀了牛二他们？”
赵猎户躬身回答道：“刘爷，小的也不知。牛二领着秀才公几人离队寻找虎迹……得到秀才呼救，我立刻带人赶过去，牛二他们已经被饿狼啃得七零八碎，不成人样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这位经常行走山林的老猎人心中仍然有些后怕，实在想不到书生那么大的杀性。
“好，你辛苦了，跟着王管家下去吧，顺便让账房支一两银子。”
“多谢刘老爷。”赵猎户躬身离开。
过了片刻，王麻子重新返回书房。
“姓赵的没有说实话，牛二等人的死肯定和常晋有关，这穷书生哪来那么大本事，你当时在常家庄为什么不调查清楚？”刘芝生现在困惑连连。正因为想不明白，心中才会恐惧。
“老爷，小的刚才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听打虎队的人说他们进山遇到那头吊颈白斑虎了，后来是常晋把老虎赶跑的。”
“什么！？”刘芝生一下软瘫在座椅上，良久才抬头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敢杀牛二董超，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指使，肯定稍后会找上门来。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早些了解此事，自己也能睡个安稳觉。此人一日活着，他就一日不敢安睡。
“老爷，咱们报告县衙吧，让他们下来拿人。”王麻子开口建议道。
“不行”刘芝生直接否决掉。赵猎户刚才说的很清楚，牛二等人尸体被饿狼咬的不成模样，完全看不出其他痕迹。
没凭没据自己让县里派人来抓常晋，对方是读书人。虽然这个书生身份不值钱，但毕竟是明阳书院的学生。一旦事情闹大，惊动明阳书院，他们肯定也会派人询问。到时候自己做的很多事情怕就瞒不住了，所以只能在下边悄无声息解决掉才好。
牛二是他手下最大的依仗，此人已死，剩余的几个地痞无赖完全上不了台面。而且事情不确认的情况下，让那些地痞去完全是送死。
“这样，你去河神庙找郭神婆，让她出马。”刘芝生沉吟片刻，最后开口道。
“老爷，你是想？”王麻子明白过来。
这郭神婆手段诡秘莫测，连刘芝生也忌上三分。记得以前镇上有个老军户得罪郭神婆，第二天就无声无息死掉。
县衙派人下来查验尸体，最后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然。
如果能够请动她，相信这次杀掉常晋易如反掌，不会再出现差错。
分了银钱，打虎队解散，常晋知道妹妹肯定在家担心着，所以也没有在青山镇停留，直接奔家而去。
离村口还有半里多地，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高坡上张望，正是妹妹。
小小此时也看到哥哥，兴奋地大嚷，接着跳下高坡，冲自己奔来。
到跟前，小丫头将他前后左右看了个遍，这才开口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这不平安归来了。”见小丫头如此关切，常晋心中生出不少暖意。他知道，这方世界还有一个人关心着自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些日子天天祈求河神保佑你平平安安，果然有效果。”小丫头双手作揖，念叨个不停。
常晋虽然对所谓的河神不感冒，但也不愿扫妹妹的兴。只是举举手中的东西道：“我们进山杀了几头狼，狼皮卖掉分钱，我分的一两银子，就在镇上买了些猪肉和白面，咱们回家做饭吃吧，走这么远的路，我早饿了。”
“嗯，我这就回家给你做饭。”
小丫头赶忙将猪肉接过来，她又想拎起面袋，却被常晋制止。这半袋子面有二三十斤重，妹妹正长身体的时候，可别累到。
第十五章顿悟得剑心
小小一刻也闲不住，到家立刻钻进厨房做饭。
等两人用过饭菜，小小想起正事：“对了哥哥，你前天刚走，书院就派人捎来口信，说是书院近日要进行季考，让你不要忘了。”
听妹妹一说，常晋才想起再过两日就是明阳书院的大考之日。
这方世界的书院到底和地球古代不同，虽然对学生管理松懈，但每隔数月都要考试一次，以测试每人是否用心读书。
对于大考，常晋自然不害怕。他这些日子手不释卷，想要通过大考绝对是易如反掌。
只是他心中有些郁闷，刚在家中休息一夜，明天又要离开。
晚上等妹妹睡熟，常晋提剑步入庭院。
白日在山中击杀吊颈白头虎，自己情急之下一剑刺出，居然释放出剑气！这已经不是武术的范畴，而是传说中的道法。
回想起当初翻阅手抄本《太极十三剑》的情形，一段注释从记忆深处冒出来。
“由术入法，再由法入道，练到极致，可一剑破万法！！”
自己平日除神魂修炼，并没有修炼其他法术。这剑势可以算是自然领悟。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些自喜，看来自己的天赋还不算低呀。
常晋按下喜意，重新在院中修炼起来。一剑在手，整个人气势马上发生改变。
长剑在夜色中泼洒，脚下动，全身动。整个人迈着步伐蹿腾跳跃，宛如行云流水，将周围数丈方圆的空间完全笼罩在里边，泼墨不进。
练到最后，常晋低吼一声，手中长剑直刺而出，一股森森阴寒之气迸发，刺得前方空气形成碗口大的漩涡延伸到远处。
只是，那剑尖仍然没有赤色剑芒吐出。
怎么会这样？常晋看着宝剑，心中很是困惑。他不甘心的又尝试一次，结果仍没有改变。
方法没有用对……他停止动作，站在院中仔细思索击杀猛虎时的情境。
面对凶兽攻击，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脑海中一片空灵。在那样的状态下，一剑挥出，赤光闪烁，将猛虎斩伤。
如果自己当时稍生退意，估计就没有那种气势。
是了……常晋渐渐明悟，那一剑应该是在生死搏杀时使出来的。当时自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斩杀那只凶兽。所以才会精气神合一，心意纯粹空明，自然生出气势。
势之所向，义无反顾！
过了半个时辰，常晋重新拾起宝剑。这次他并没有急着挥剑，而是挺身站在庭中，口鼻间不断呼吸吐纳，将体内一丝丝灵气引导出来。很快，四肢百骸就传来酥麻感。
等气势积攒到顶峰，他脚下一跺，借势生力。然后脊椎猛抖，骨骼大筋刷拉拉作响，一剑刺出，嗤嗤声响，剑尖直接破开粘稠的空气。
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那剑尖外一道赤芒喷出，足有二尺多长，将空气刺出一片片波纹荡漾，似水波涟漪。
吸气收剑，再看几米外的地面，却见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浅坑。
果然如此，常晋脸上不悲不喜。
剑术一道，在于锐意进取，容不得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举手不留情，当场不让步。有这种势气，即使遇到再强大的敌人，也敢拔剑进攻。
常晋不知道这么理解剑术对不对，却明白从今晚起，自己剑术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只是他心中又有新的疑问产生，按道理来讲《十二重楼观想经》和自己所练的太极十三剑都属于道家功法，泥洹宫中那杆神笔却明显带有儒家浩然之气。道儒原本应该有所冲突才对，可为什么自己并没有感到两种之间互相排斥。
常晋又在庭院中练了几遍，感觉时间不早，这才回房睡觉。他练剑之时，黄鼠狼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常晋离开，这小家伙才凑到地面那个深坑前，两只小眼睛盯着看了许久，最后露出敬畏的目光。
一夜无梦，早晨常晋吃过饭菜，又提起宝剑，背着书匣离开。
就在常晋前去通衢县城的路上，那边刘胥吏也刚刚用过早餐，见王麻子到来，他立刻将对方带到书房，有些着急的询问道：“你给郭神婆说好了吗？”
人越老胆子越小，如果放在一二十年前，刘芝生自然不害怕常晋闹腾。可是现在自己家大业大，顾忌太多，反倒放不开手脚。昨天打虎队解散后，他又派下人找那些猎户挨个打探，得出的消息让刘芝生震惊不已。他们遇到了那头白虎，居然真是常晋出手赶走的。
一个穷书生怎么会有那么大本领？不过这个问题如今已经不那么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住自己性命。
“郭神婆答应了，不过说事成之后，要五十两银子做河神香火。”王麻子又开口道。
“这个老巫婆，竟然敢落井下石。”闻听此言，刘芝生破口大骂。他这些年虽然****的良田不少，但是一年下来，收入也不过百来两银子。这两天为安抚牛二等人的家属，他就要花费几十两银子。现在这郭神婆张口要一半，等于自己一年没有收成，怎么能叫他不肉疼。
不过骂归骂，刘芝生还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最后咬牙道：“你给她说，我答应了。只要能让那穷酸书生死掉！”
“知道了，老爷”王麻子闻言扭身离开。
进入县城，常晋没有在街道上浪费时间，直朝书院奔去。
“允升，允升，这里！”尚未踏入书院大门，就听到远处有人喊自己的表字。常晋忙扭头看去，发现有个年轻儒生在学院外一株大树下招手。
“原来是清远兄呀，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常晋走过去拱了拱手。此人名叫王启年，字清远。常晋在阳明书院求学，只和寥寥数人熟悉。其中一人就是王启年。他家住在城外王家村，父亲是那一带有名的员外。
王老爷子一心想让儿子读书考取功名，可惜王启年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每次学院季考，王启年都是最差一等。
按说两人身份有别，王启年和他不应该相熟才对。从记忆中得知，这主要是因为学院的几个书生曾经作诗讽刺王启年，常晋看不下去，出言相助，这才让王启年引为知己。
王启年并没有回答常晋的问话，反而盯着他看了好久，像是发现什么稀罕东西。
“清远兄，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常晋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了，心中暗暗揣测，这位仁兄不会有断袖之好吧，如果是这样，自己可要离远些。
“前些日子碰到蒲玉裁，他曾说允升变化很大，现在我看你，果然像是换个人一样。快告诉愚兄，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不成”王启年啧啧称奇道。
“清远兄说笑了”常晋这些日子白天读书练剑，晚上修炼《观想经》，如此几个月，一身气度自然不同往日。现在仅仅是随便这么一站，就有番儒雅果敢的气度。
“你小子不说就不说，赶紧进去吧。我已经应过名，现在还进去干什么，刚刚季先生见到我就开始唠叨，想想这个头疼。”王启年对读书毫无兴致，自然不愿再进书院受罪，“愚兄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应个名，这么些日子没见，等下叫上剑臣兄，咱们同去酒店喝上几杯。”
“也好”换做以前，常晋自尊心作怪，可能会推三阻四。现在他身上有些银钱，自然不怕聚会。
等常晋应完名再出来，王启年身边已经围了几个同窗，其中就有蒲玉裁。相互打过招呼后，几个人相约来到一家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些酒菜喝起来。
说实话，常晋穿越到这方时间，还是第一次参加同窗之间的聚会。
书生聚会，自然要和常人不同。
不知谁先提起，众人一致同意喝酒行酒令。
待酒满上，为首一个姓赵的童生张口就来：“田子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锺。”
随即蒲玉裁道：“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锺。”
再有人回答：“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锺。”
这种小儿科的酒令自然难不倒常晋，轮到他时也是随口而出：“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锺。”
最后轮到王启年，这货皱着眉头凝神苦思，却是一无头绪。
大家立刻起哄起来，纷纷叫嚷道：“说不出酒令，那就受罚喝酒。”
“快喝酒，喝酒！”
被大家一激，王启年红着脸一拍桌子：“谁说我想不出，有了，你们听好‘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
刚说半句，又戛然而止。
“下面两句呢？”有人见他停下，催促道。
王启年仰头将杯中酒喝个净光，接着说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锺。”
“好”
“妙！”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这个王启年，真是个妙人，常晋也听得差点笑出眼泪。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几人才醉醺醺离开。
常晋辞别众人，在城东一座寺庙内找了间客房住下。阳明书院内虽然也安排有房舍，不过都是两人睡一间房。常晋晚上起来还要练剑，多有不便，所以干脆推辞掉。
如今道法显圣，再加上大燕王朝的皇帝喜道厌释，所以寺庙显得香火稀少，只余下一个老庙祝在这里守候。常晋投宿时特意运起神识观察神台上的释祖雕像，发现白气居多，连白水河河神都不如，显然是无人烧香拜释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