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庙前审案（2）
出口喊冤者，正是先前拦在梁宗宪马前的农妇刘二女。
只见她挤出人群，扑通一下跪在梁宗宪面前，大声呼道：“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张老财贪图我女儿的美貌，想要强娶我家女儿为妾，因我们不同意，他就找人将我丈夫两腿打断，现在还躺在床上……然后又把我女儿捉过来送死，今日要不是大人，我女儿早被投河淹死了。”
河神每次娶妻，都有水妖相迎，接入水浪之中缓缓沉没。
两岸百姓并不知晓水府的真实情景，只当新娘入河就被淹死，是以刘二女才会这样讲。
话说到一半，她才猛然想起自家女儿，跟着又磕头不已：“大人，还望大人让他们放过我家女儿。”
“新娘现在何处？”梁宗宪此刻也想起新娘一事。今日来河神庙前，只为斩杀邪神，至于新娘倒是其次。
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没有见过新娘的模样。
“在……庙里面捆着。”这时，有百姓小声道。因害怕新娘子在河神娶妻前逃走，每次庙祝都会让人都用绳索将对方捆住，直到迎亲时才解开的。
“速速把新娘抬出来”梁宗宪急忙命令左右军士。随即他又将老妇搀起道：“老人家，还请起身，站在旁边看本官为你申冤。”
片刻，几名军士从庙内抬出一顶花轿，有位身穿喜服的年轻女子跌在其中。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手脚四肢都被捆住，口中塞着白布，呜呜作响，满脸泪痕，眼睛中充满惊恐，剧烈的挣扎着。
她刚才一直待在河神庙内，根本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只当河神娶妻已经开始，自己就要被投入河中。
“女儿，我那苦命的女儿……你没事吧？”老妇见到女儿，再也忍不住，急冲入轿前，手忙脚乱把绳子解开。
“娘”年轻女子拿出口中的白布，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声音凄厉无比。
一时间，场中百姓有很多也悄然落泪。
“张老财，你等因一己私利，使?别人家破人亡，难道一点内疚都没有吗？”梁宗宪盯着场内下跪的几人问道。
“大人，我们冤枉呀”几人只是不断扣头，死不认账。
“女儿，那作恶的河神已经被杀死，你不用再当新娘了。快谢谢这几位恩公，是他们救了你。”这会儿功夫，刘二女简单把事情讲述一遍，随即拉着女儿的手跪下，让她给常晋和梁宗宪磕头。
“老人家，无需如此，还是听梁大人审案吧”常晋伸手一挥，阻止住她们下跪的姿势。
刘二女领头出言告状，接下来有冤情的百姓纷纷挤出人群，跪地控诉这些胥吏乡老的不法行径。巧取豪夺良田、强征暴敛、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一件件不法之事被人讲出，听者无不义愤填膺，怒气冲冲，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他们撕个粉碎。
连常晋听完也有些惊讶，这些人借助河神之威，行事无所顾忌，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人证物证俱在，张老财等人随百般抵赖，但结局早已经定下。
这时又有人哭跪在地，让张老财赔自家女儿。听他一讲，才知这家女儿在前些年被选做新娘，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听到此事，梁宗宪又扭头看着常晋，对于神道种种，他也不知。
“老人家别哭了，待我进入水府查看一番。”常晋回答一句，跟着纵身从高台上跃下。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已经稳稳落在浪头之上
常晋身穿儒衫，手持宝剑，长袖飘飘，虽然面相不嫌，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及的韵味，不知不觉间，让两岸百姓心中多了几分信任和期待。
他身形微动，眨眼便奔出十余丈远，整个人完全在水面消失。
以他如今对水脉的了解，自然不需要用避水珠之类的法宝，几个呼吸，已经来到水底洞府。河神被杀，此刻水底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见到常晋手持宝剑奔来，这些尚未化形的水妖哪里敢阻拦，口中惊叫不已，四散逃窜。
常晋也不加理会，径直进入水府通道。
原本装修华丽的水府现在异常狼藉，各种装饰散落一地，连带河神宝座也断为两截。宫殿上方还裂出一道二指宽的缝隙，淤泥污水顺着缝隙不断渗下。这般异状，正是河神被杀，水府也受到气息牵引，遭受牵连。
只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待在一角，瑟瑟发抖。
看常晋提剑进来，为首一名女子惊叫威胁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河神水府，赶紧离开，否则等我家相公回来，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难道你们还不知晓，河神无道，强娶民间女子，已经被我斩杀了吗？”常晋冷声道。
看这些女子的穿着打扮，以及眉目间风姿气韵，显然在水府内生活的不错，已经认可了河神为夫。
“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夫君？”又一女子惊叫出声。
“不可能，夫君法力高强，掌管细沙河水域，怎么可能被你杀死……”
先前水府内地动山摇，她们心中也恐慌不已，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河神被杀了。此刻陡然听到，犹不相信。
“哼，”常晋伸手一挥，一段虚幻的画面展现在几个女子面前，正是河神被杀的情景。
“你杀了我们的夫君，要如何处置我们？”为首那名女子反问道。
见对方虽然有些惊慌，但言语清晰，常晋不由高看几眼。如何处理这些女子，他也没有万全之策。
这些女子本是苦命之人，被强行征娶为新娘，困于冰冷的水府。至于之后的心理变化，无非是天长日久，认命了，外加贪图享乐而已。
不过她们本身并无法力，没做下什么歹事，也谈不上邪祟怨念加身。
该如何处理，还是交给梁宗宪吧。
略微思索，常晋又开口道：“如今你等的家人已经在外边等候，诸位可随我上岸，听从官府处理。”</?>
“家，我们还有家吗？”一个女子突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该死，还是慢了一步”汝宁府河伯庙外，几个存真道修士盯着不远处的气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只见河神庙前，一根合抱粗的柱子倒塌在地。虽然四面八方仍有香火念力投向神庙，只是已经不能凝聚，反而在丝丝消退。
种种迹象，都表明河伯已经跌下神位。
不过几个呼吸间，原本的淡黄完全消退，降低到赤青之色。这只是初始，若一直无神灵就位，庙宇上方气运还会再降，变成赤白。
“师兄，下一步该怎么做？”有道人率先开口问。
“走，我们去沙洋县，看看到底是哪家道院在背后算计。”中允道人强压着怒意回答，跟着祭出飞舟。河伯身死，在此地多留无益，还是尽快找到那修士，跟对方理论一番，逼迫他交出河伯敕符。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要动手。
“是”几个道人口中回答着，齐齐跳上飞舟。
中允道人捏了个法决，灵光闪烁，那飞舟跃至半空，化作一道流光，顷刻消失在天际。( )
第三百六十三章 斩断道门根基
接下来常晋捏了个法决，头顶虚幻的庙宇浮现，庙门口洞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见殿内景色一暗，随即几名女子就在原地消失，被齐齐吸入神道法阵之中。
这些女子陡然进入一片雾蒙蒙的环境，四周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标志，当即脸上带着惊恐，互相搀扶着大喊大叫起来。
常晋也不加理会，神识微放，发现水府内没有什么异常，当即提剑纵身，闪出了水府，几步就来到水面。
“出来了，书生没事，出来了！”见他露头，眼尖的百姓立刻大声呼喊。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心头留下常晋的烙印，关心他的安慰，默默为其祈福。
看着岸上充满期待的人群，常晋双脚在水面一踏，稳稳落在河神庙前，对着梁宗宪施礼道：“大人，允升幸不辱命。先前被河神强娶的女子并未丧命，都已被我找回。”
“哦，她们现在何处？”梁宗宪看对方两手空空，禁不住反问。
“大人请看”常晋长袖挥动，面前空气一阵扭曲，几个女子便出现在面前空地上。在那些不通道法的百姓眼中，好像她们是从书生袖子里放出的，又是一阵惊呼。
这些女子站在河神庙前，精神有些恍惚，四下打量人群，脸上写满惊异。
“女儿……”倒是有人发现这些女子当中有一位和自己女儿很像，只是穿着气质和记忆中的有很大不同，因此并不敢确认，慢慢朝前走了几步，迟疑的叫着。
“娘”那女儿也认出对方，哭着扑入母亲的怀中。
接着又有几家人上前认领自己的女儿，一时间，河神庙前哭声不断。
到了最后，还有三名女子没有家人认领。
听人群中有相熟的议论，这些家庭在女儿被选作河神新娘后不久，就搬离了沙洋县，如今根本不知去向。
剩余女子的安顿事宜，常晋完全交给梁宗宪处理。
梁宗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让几人暂且在县衙安身，稍后会派衙役楸找她们的家人。
经过这番插曲，梁宗宪继续审案。
其实案情审理到这里已经算是尘埃落定，张老财几人的作为，死十遍都不为过。接下来百姓的控诉，不过是增添他们的罪状罢了。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常晋猛然抬头看着远处天际。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自己这边刚把河伯打下神坛，道院的人就出马了。
存真道几名道人尚在数里之外，常晋已经有所反应，他冲白素素暗自点了点头，而后以神识传讯给梁宗宪：“道院来人了，还请大人做好准备……”
对于十四州道院，常晋素来没有好感。观存真道行事，应该和其他道门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借神道之力干预世俗变迁。
他们现在赶来，不知是打算以“理”服人，还是直接动手。
下一刻，就见一艘飞舟悬停在河神庙前上方十余丈高的虚空当中。
那飞舟表面刻着法咒，其上灵光闪烁，异常耀眼。周围百姓看到，纷纷惊呼出声，不明白又起了什么波折。
常晋手摁宝剑，站在梁宗宪身旁，抬头看向法舟上的三位道人。
“是你们二人刚才杀了河伯？”中允道人神识朝着下方一扫而过，随即紧盯着人群中两位书生，冷冷道，“你们到底是哪家道院的，为何要在我存真道治下惹事？”
“我们无门无派，不过是两个散修，此地河伯昏庸无道，纵容儿子强娶人间女子，惹得细沙河两岸百姓民怨沸腾，我们二人看不过去，特来斩之。”常晋昂首回答完，跟着反问，“怎么，难道你们以为这样的河伯不可杀吗？”
“哼，大言不惭。河伯是否失德，我存真道自有计较，岂是你们二人可以定夺的。”法舟上又一道人冷哼道。
“你们存真道这些道人也管得太宽了吧。”没等常晋开口，梁宗宪已经怒道：“河神庙本就是沙洋县百姓所立，河神平时享受两岸百姓奉祭祀。本应为我等服务，以保年年风调雨顺。可是他却**无道，强娶人间女子为妻，动辄以洪水威胁。
如此行径，即为邪神，难道不应该杀？河伯明知儿子犯下滔天大罪，不但没有约束，反而一味包庇，任由其危害我沙洋县。刚才河伯得知儿子被杀，又兴兵鼓浪前来，还打算加害我等，这样的河伯，难道不该杀吗？”
梁宗宪的话语和常晋所说类似，只是含义大不相同。他身为一方县令，话从口出，立刻包含人道法意，引得周围百姓遥相呼应，气运勾连在一起。
顷刻间，就见那丝丝白气汇聚在梁宗宪身上，继而庞大的气运冲天而上，滚滚荡荡，形成庞大的威压，朝着那法舟直奔而去。
“是民愿之力”中允道人看到有赤光袭来，急忙捏了个法决，法舟闪退到四五丈外，算是避过这一击。
饶如此，他们也可以清晰感觉下边的威压久久不散。
梁宗宪果然是大气运之人，以曲曲县令之身，身边竟然有散修相助。才来沙洋县不到两月，就使得治下百姓齐心协力，听起号令。
这民愿之力，本质仍然是人道在世俗的显化，众志成城，此刻这些弱小的百姓，心朝同方向使，爆发的力量极为惊人，完全将他们压制。
神通不敌煌煌人道！
今日之事，怕是不容易解决了。三个道人互相望了几眼，脸上都有几分迟疑。
眼前这两个散修并不太难拿下，可是如今他们得县令出言庇护，已经和周围百姓捆绑在一起。
如果现在进行打杀，稍有不慎伤到百姓，恐怕就会引来人道反噬。
“师兄，怎么办？”两名师弟以神识相问。
“让他先交出河伯敕符再说”中允道人沉吟片刻，已经分清主次。
“也好”他们齐齐点头。
中允道人站在法舟之上，冲着常晋开口：“河伯如今已死，其中的是非曲直，我等稍后再论。不过那河伯、河神敕符，乃是我存真道敕封，你们现在可以交出来吧？”
“笑话，神灵存于世俗，得官府认可，有百姓每日供奉祭祀，为何要你存真道封神？譬如这细沙河河神，就应该由两岸百姓共同推举出，而后官府以祭文认可。若是神灵失德，百姓即可将之赶下神位，另选一有德神灵继位。
若让你存真道封神，恐怕又是一个**无道的邪神。河神如此，河伯又岂能例外，这两枚敕符，我怎能交予你们手中。”常晋再次反驳道。
“你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这是叛道！！不怕十四州道门联手绞杀吗？”听到常晋的话语，中允道人又急又怒。
要知道，仙道如今之所以昌盛不衰，就是在于治下神道仿佛蚂蚁一般，源源不断为其搬运香火念力。
这番说辞，根本是将仙神二道完全剥离分开，否定了仙道封神的合法性，等于斩断道门的根基。
反倒是梁宗宪听到此处眼睛一亮，跟着开口道：“允升所言极是，正直聪明者为神。吾昔年曾听说某地土地神行事失德，被治下百姓所弃，另立新神祭祀。我细沙河新晋河神，也当如此才是。”
说着，他又冲着周围大声呼道：“诸位，你们愿意自立新神，还是让这些道人敕封一个神灵？”
短短半天时间，梁宗宪已经发现了民愿的妙处。这是人道大势，运用起来极为顺手。(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常晋的身份
这样的结果，存真道三人之前根本没有预料。听梁县令口吐狂言，他们几人恨不得立刻飞身而下，挥剑将之斩杀。
只是想到那滔天的人道反噬，几人渐渐冷静下来，眉头皱的更深。
望着岸上数千百姓的煌煌气运，中允道人冲着两位师弟道：“既如此，我们走”
“师兄？”两人犹不甘心的叫道。
“走”话音落地，中允道人已经操控飞舟，朝着远处直奔而去。
“他们……走了？”梁宗宪有些难以置信，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几句话，居然把这些来势汹汹的道人呵退。
“走了，他们走了！！”
“大人威武……”
岸上百姓有些兴奋的叫起来。
“允升，怕是这些道人另有后招。”白素素对于道院行事相当了解，自然不会像百姓们那么乐观。
“嗯，青华州不过三府之地，汝宁府神道占据其一，此敕符丢失，对存真道影响很大，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如今人道气运正隆，他们不得不避让罢了。等河神一事了结，存真道就要出手了。”常晋开口分析。
“师兄，我们就这样退去？”奔出十余里地，修为最低的中悟道人再按耐不住，开口反问。
“刚才的情形师弟也看到了，那两位散修有沙洋县县令和数千百姓气运支持，我等根本无从下手，不退去又能如何。”中允道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听那两个书生的言语，应该是散修无疑。他们似乎对敕符很感兴趣，一时应该不会离开。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还是传讯给师门，让掌门再派些道兵，稍后一举将那他们拿下。”
“也好，就算有敕符又如何，这两个神位不能搬走。不管两个书生将敕符赠与任何神灵，都需要与此段水脉契合，我等到时再打杀也不迟。”第三名道人也跟了一句。
只是他这话刚出口，中悟道人脸色突变：“师兄，事情不对！万一那两人并非散修，而是其他道院派来的，刚才的灭道言论只是迷惑我等。他们直接带着敕符逃走，该如何是好。”
听他这么一说，中允道人脸上再无淡定之色，急声道：“师弟，你速速给师门传讯，我们立刻返回，就守在沙洋县外，万万不可让他们离开。”
“是”中悟道人应了一声，掏出一枚玉符，随即将自己的神识印在其中。下一刻，玉符一闪，就在法舟上消失。
“汝宁府河伯已经跌下神位，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迟迟不见中允师兄的飞鹤传书？”通天塔内，一中字辈道人焦急的问道。
就在刚刚塔内原本流淌自如的道韵气流突然发生变故，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气流疯狂翻涌，摇曳不定。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存真道气运就消失了将近十分之一。
而放置在通天塔内的河伯玉牌，也在前一刻暗淡无光，几欲破碎。
“师兄，中允师兄肯定遇到麻烦，要不我们再派几人下去查看？”又有道人急声问。
“稍安勿躁，以中允师兄他们的境界，即使遇到麻烦，也会有讯息传回。吾等还是再等上片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而后再做定夺。”中至掌门开口回答。
话音刚落，就有玉符飞入塔内，直直落在众人面前。
“是中允师兄发来的”一道人急忙抓入手中，送到掌门面前。
中至道人将自己的神识放入其中，随即脸色变得凝重，捏了个手诀，一段虚幻的画面立刻浮现在通天塔内。
画面中的场景，正是他们与常晋交流的过程。
“该死，到底是哪里来的散修，如此猖狂。敢在我存真道治下捣乱！！”刚刚看完，有道人就按耐不住。
“师兄，这是道贼，立刻派遣道兵杀之。”
……
“现在有中允师兄三人在那里守着，两个道贼应该不能轻易逃走。就怕事情像中允师兄所料的那样，他们其实是其罪道院暗中派来的，想要断我存真道根基。如今争龙开始，不能不防！”中至掌门沉吟片刻，果断下达命令：“中景师弟，这是河伯玉符，可以感应到敕符的气息方位。你立刻带领三十名道兵出山相助，不得延误！”
河伯虽然身死魂灭，但敕符内的痕迹尚未完全泯灭，另外他曾在通天塔内存有一滴精血。由此互相牵引，能以秘法感应敕符的具体所在。
见天色接近中午，梁宗宪对着左右军士吩咐：“来人，把这些罪犯押回城内，关入打牢，以待稍后问斩。”
随即，他冲着周围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乡村父老，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家歇息吧。本县令在这里承诺，只要吾还在沙洋县一天，绝对不让河神娶妻之事再次发生。”
“好……”梁县令一句简单的话语，再次惹得两岸百姓欢呼不已。
民心可用，就是如此。常晋看的清楚，经此一事，梁宗宪彻底在沙洋县站稳脚跟。
等返回县衙，常晋二人本打算就此离开，梁宗宪说什么也不让，扭头吩咐师爷，让厨房做些好菜，要留他们中午用饭。
常晋推辞不过，和白素素二人留了下来。
不多时，酒席摆上，梁宗宪起身给他们二人各倒一杯酒，郑重开口：“今日之事，多谢二位，如果不是你们全力相助，宗宪怕是早被那河神给杀了。”
回县城的路上，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了某种变化，心思通透许多，对周围事情冥冥中似有感应。
梁宗宪虽不通术法，但结合今日事情思索片刻，已经有了计较。
自己最初算是一身犯险，如果不是常晋及时出手，他已经死在河神长矛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得到两岸百姓的认可。
也正是有了人道认可，众愿加身，才会有这样的感应。
“大人何须如此，”常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开口道，“大人一介儒生，不通术法，敢独自对抗仙神二道，这般风姿，实在令允升佩服”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允升告之人道种种，我岂会这么做。不过允升，你们二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散修吧？”梁宗宪突然问道。
现在他已经完全想明白，存真道实力庞大，普通的散修，又怎敢以身对抗。
“不错”常晋直接了当的点点头。( )
第三百六十五章 知识改变命运
知道经过今日之事，梁宗宪对们的身份疑虑重重。
常晋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当即起身轻语：“大人的猜测不错，允升身份复杂，并非只修仙道，更有神职在身，为万山府城隍！！先前并非有意隐瞒，还望大人勿怪。”
说完，一股博大浩淼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滚滚荡荡，生生不息，显得玄之又玄。
梁宗宪放眼望去，顿时惊异不已。眼前此人穿着打扮和刚才没有半点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容光焕发，英姿出尘，大袖飘飘，有种说不出的威严，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心中就为之仰视。
这气度风范，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自己的老师乖崖先生。
几个呼吸，梁宗宪的神识才恢复几分，用惊诧的语调问道：“允升，你说自己是万山府城隍……这，这怎么可能？难道允升已经不是活人了吗？”
在梁宗宪认知中，阴司的城隍土地，只有死后可以封神，从未听闻有活人担当。
“呵呵，我当然是未亡之身。”常晋笑了一声，简单解释，“好叫大人知道，原本阴司神灵由十殿阎王敕封，自然以鬼魂为主力。只是如今大燕王朝世俗人道生乱，神道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冥土，更在数百年前已经大乱。十殿阎王互相攻伐，连番征战，对世俗阴司神位无暇理会，再加上道院插手，是以如今世俗阴司神位极其混乱，证得城隍土地神位者，并非都是鬼魂。当然允升这城隍之位，另有内情，恐怕要费些口舌才能说得清楚。不知大人是否有耐性听完……”
“允升但讲无妨，我师从乖崖先生，也对仙神二道之事甚感兴趣。”梁宗宪放下筷子，认真回答道。
先生不顾年迈的躯体，这几年游历大燕王朝十四州，为的就是领会仙道种种，将儒释道融为一体，去伪存精，为儒学所用。
如今有这样的奇遇，梁宗宪岂能错过。他此刻心中激荡不已，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不知两位可否用好，若用好，我们移至书房细说如何？”
“也好，”常晋和白素素对望一眼，点头同意。
梁宗宪急忙唤下人进屋收拾碗筷，而后请他们二人进书房入座。待奉上茶水后，他才追问起刚才的话题。
“数年前吾同样对儒道心存疑虑，百思不得其解，忽一日听同窗言及乖崖先生路过通衢县，当即登门拜访。允升还记得，当日先生曾说允升心中的困惑有三个字‘何为儒？’。先生讲起自己的学说，就是前几****对大人背诵的那篇。
先生才智高绝，对于儒道的认识允升甚是佩服。不过，窃以为，先生仍然在儒学本身寻找，并没有跳出这个窠臼来看自身。这方世界早变了……”
常晋讲述自己经历前先做了一番铺垫，而后才说起成为万山府城隍的过程。当然其中的凶险，也略有涉及。
梁宗宪初时听得张大嘴巴，继而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最后完全木然，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种种经历，匪夷所思，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常晋讲完后静静的品茶，任由对方思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梁宗宪终于回过神来。冲他们拱了拱手，恍惚道：“允升所讲仙神二道种种，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实在是难以想象。先生颠覆千古圣学，想要将释道融于儒学当中，我原本就以为非常出格，没有想到允升走的更远……”
接着，他脸上露出沮丧之色：“像允升这般大才，超出宗宪多亦。如今都不看好儒学，反而专修仙神，难道天要亡我儒道吗？”
到最后，他的脸色渐渐煞白，头上原本浓郁的本命气息飘摇不已。
“允升，不好”白素素看事情不对，忙冲着丈夫叫道。
今日铲除河神，骂退存真道的修士，再加上常晋讲述仙神二道重重经历，梁宗宪接受信息太多，大喜大惊之下，竟然有些迷了心智。
?“大人，你还不醒来！”常晋猛然呵道。
这声音含有无尽的法意，宛如炸雷，直接在梁宗宪耳边炸响，宛如当头一棒。
梁宗宪感觉整个人陷入黑暗，无边无际，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猛然似乎有声音响起，继而眼前一亮。他睁开双眼，望着四周，轻叫道：“啊……”
“让二位见笑了”等神识恢复，梁宗宪仍然面带枯寂之色道歉。
“大人何必如此悲观，”常晋为神为仙，境界高深，刚才讲述自身经历种种，不知不觉话中已经含有法意真文，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接受的。本以为梁宗宪身怀大气运，听过后并不会出问题，未曾想也会在心头起了执念，对自己长期以来坚持的儒道产生了怀疑。
如果不是发觉异常，当即喝破，恐怕梁宗宪到现在还无法清醒过来。
“允升无需安慰我。余五岁启蒙，到现在学儒三十年，今日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眼前所看所听所闻，不过是儒学这巴掌大的一片天。外边的天空，一无所知。这样的儒学，有何用？”说到最后，梁宗宪已经心灰意冷。
“允升，该怎么办？”白素素脸上浮现出几分忧色，放出神识道。她也看的清楚，如果不解开对方心中执念，怕是整个人就毁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干涉世俗官府运行，不知丈夫会不会受到人道反噬。
常晋给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道：“此言差矣，大人请看！”
他捏了个法决，上午河神庙前的场景再次浮现。
只见梁宗宪立于庙前，面对河神的强迫威压，他并无退缩之意，反而义正言辞，铁骨铮铮。
接着便是他借助民愿，使得存真道众修士狼狈退去。
画面再一转，却是梁宗宪走前对众百姓许下承诺，一时间河堤之上，诸人欢呼不已，大喊：“大人威武！！”
“大人，看了这些，你还觉得儒学一道无用吗？”常晋反问。
“那又如何，我能做到这些，只是两岸百姓的愿望加身而已，刨去这些，儒道又何用？”梁宗宪刚才听常晋讲起登临城隍神位的场景，同样是民愿加身。这样的举动，仙神二道可做，并非是儒学的功劳。
“大人，你真的糊涂了，儒学乃是经世之学，小可养身明智，大可治国，教化万民。怎么会没有用。”常晋叹了口气，跟着继续演化：“大人再看允升为你释惑”
他手掌一翻，面前出现一个虚幻的学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子端坐堂上讲课，在下边还有七八个孩童听着。
“大人，这道气息就是他们头顶气运，请大人从中择出一子。”常晋指着其中那股细细的白气解释道。
“这有何用？”梁宗宪满脸不解，随手制定一人。
常晋将画面隐去，随即再显现出几个放牛娃，他们头顶同样顶着一丝白气。在这些人当中，再由梁宗宪选择一个。
“大人，这两名童子本命气运相当，大人认同否？”常晋单独将挑选出的两名童子并列，然后问道。
“对”梁宗宪点了点头。
“请大人看他们稍后的气运变化”常晋回答一句，接着捏出手诀演化。只见随着年龄增长，两个孩童的气运都在发生变化。不过那位进读的童子气运增长要快一些。
初始这种差别倒不是很大，但随着时间流逝，两个童子慢慢变成少年，他们头顶气运也发生了巨大的反差。
进学的少年气运慢慢由白色变成赤。而放牛的孩子始终为白色，再没有一丝变化。
演化到此处，常晋停下手来，冲梁宗宪道：“大人，眼前场景，乃是允升自万山府阴司鬼魂记忆中提取出来的，没有一点篡改。两人初始本命气运相同，只是因为读书明智，从此人生际遇已经大不相同，难道，大人还以为儒学无用吗？”
说道此处，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前世的一句经典名言：知识改变命运。在这方世界，同样也是如此。但又不仅仅是这样，儒学又是人道的根基所在。(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形势变迁
看过面前的演化，梁宗宪眼睛中总算闪烁出一丝亮光，显然有所触动。
有效果，常晋总算松了口气，跟着又问：“大人以为仙神二道力量强大否？”
“仙神二道修炼术法，可御物飞行，一日千里，可翻山倒海，叫天地变色，当然称得上强大。”梁宗宪回答道。
“仙神二道的确像大人所言那么高强，可为何在大人发声斥责时，存真道那些道士会无奈离开呢？”常晋回到原来的话题，重新反问。
“这是民愿的力量，并非儒学之力。”
“大人可知民愿的力量又从何而来？”常晋问了一句，没等梁宗宪回答，就继续道：“民愿乃是千万百姓心中所想所感的显化，正是他们组成了煌煌人道。大人请看……”
说着，常晋再捏了个法决，面前出现一座虚幻的城池。城池放大，只见城外一片农田中，不少农夫弯腰在田间劳作。
梁宗宪看的清楚，这些农人头顶气运，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并无太大区别。
画面再转，却是城中的商贾、士子、胥吏等等，他们自身气运同样清晰可见。
一座城池，百姓无数，这些人气运勾连在一起，异常博大，汇聚成一道赤青洪流星河，带着阵阵威压在城池上方盘旋。
虽然只是虚幻的画面，梁宗宪仍然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扑面而来。
“这就是世俗人道在一座城池上的显现，此乃万山府城。”常晋指着其中一点亮光向梁宗宪解释，“这里是城隍庙所在，”
任何语言都没有真实画面来的强烈。常晋为万山府城隍，如今登临神位数月，神域和地脉融合，勉强可以以术法演化万山府气运。
梁宗宪闻言望去，若把万山府世俗气运比作滔天星河，那城隍庙所在位置就是一颗闪亮的星辰，璀璨夺目。
不过他也注意到，这颗星辰看似和诸天星河连在一起，实际上**存在。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很快，他发楸还有一颗星辰孤立在外。
“此乃均州玉清道在万山府设立的道院，乌山观。”常晋解释一句，用手指着星河中另外两处闪亮的地方：“这里是府衙所在地，另一处是书院。现在让我为大人演化这四处气运有何不同？”
说完，他伸手一点，灭掉了代表乌山观的那颗星辰。
亮光一闪而没，诸天星河微微晃动一下，随即稳定，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梁宗宪双目紧盯着，心中微动，明白了一些东西。
常晋也没有多说，跟着再点，城隍庙上方的气运宛如油灯，噗的吹灭。
这一次，诸天星河终于有了较大变化，那煌煌气运，瞬息减弱一成。
第三次，常晋伸手灭掉了书院。
那星河剧烈的晃动起来，仿佛狂风刮过，气运洪流滚滚荡荡，波动不已。等重新稳定时，足足减弱了三成。
事情仍然没有结束，在梁宗宪注视中，代表官府的那颗星辰，也在迅速衰退，已经不足以控制整条星河。
接下来星河溃散，星星点点，再无一丝凝聚之力。
演化完毕，常晋收回凝聚的真文，面前虚幻画面顿时消失不见。
“大人，如无外力干扰，万山府气运最后就是这般景象，不知大人可看明白？”常晋扭头望着梁宗宪问道。
“允升不是骗我，儒学对世俗影响真有这么大？”
“大人，允升先前已经说过，儒道乃经世之学。从人道草创之初，道法显圣之前，儒学已经参与到其中。立皇定礼，编纂法典书籍，说教纲常，这些都是由儒学来完成的。
可以说，人道每一步演化，都有儒家大能参与到其中。他们呕心沥血，披荆斩棘，教化万民，为之查漏补缺。如今已有万年，虽然经历几十个朝代更替，但每一次新朝建立，仍由儒家创制。官府治民，并未改变其根本，天长日久，儒学早已经和人道融为一体。</>
正因如此，一旦儒学出了问题，人道才会崩溃，重新开始演化，直到新的秩序诞生。”
常晋所说这段，并非单纯说教，而是他最近对人道的感悟所得。
“那仙神二道？”梁宗宪再次看过来，目光变得莫可名状。
“大人猜的不错，仙神二道从来不是世俗主流，只是依附在人道上的枝杈。若说神道对人道还有益处，那仙道完全可有可无，十四州道院根本是寄生虫。”常晋点头回答。
“道皆大盗，看来先生这句话没有错。”梁宗宪此刻完全清醒过来，“以前只埋头治学，从未跳出儒学来看，今日看了允升的手段，方知儒学的作用，刚才却是我着了心魔，让允升见笑了。”说着，梁宗宪起身深鞠一躬。
其实常晋讲述的道理他心中都明白，只是今日受刺激太大，才会钻入牛角尖内。如今心头氤氲散去，自然恢复正常。
“大人客气了”常晋侧移一步，虚受半礼。
接着，梁宗宪又不解的问道：“既然儒学有大功于人道，允升为何要转修仙神？”
“大人，你以为乖崖先生为什么要释道之学融于儒家呢？”常晋不答反问。
不知不觉间，两人谈话又回到最初的话题。
“难道我儒学真如先生所言，日后会有倾覆之祸吗？”梁宗宪一半反问，一半自语。话中虽有忧虑，却无沮丧。
“大人，其实儒学将来如何，你心中早有定论。人道万年来一直在演化，并非一成不变，儒学亦在变，只是自道法显圣以来，人道变化速度加快，儒学早已经跟不上形势。如今仍占据世俗正统，不过是儒学近万年的气运积累罢了。正是看到这一点，先生才想采取释道二门所长，补儒家之缺。我的选择，并非对儒学变革没有信心，只是另有机缘，想走出一条新的道路罢了。”
心中困惑大半解开，梁宗宪这个时候终于想起室内还有一人，慌忙致歉道：“实在失利，刚才得允升教诲，我心神恍惚，忘了白贤弟，白贤弟应该也不是普通散修吧？”
常晋代为解释道：“大人，这是我妻子白素素，携带女眷外出游历多有不便，因此素素才会化身为书生，还望大人勿怪。”
“原来如此，”梁宗宪有些惊讶的称赞道：“没有想到令妻还是女中豪杰。”
“素素见过大人”白素素并未换回女装，上前一步行礼道。
重新认识过后，梁宗宪又问了一个压在心底的问题：“允升，先前存真道几位修士曾谈论起神道敕符归属，不知允升有何意见？”( )
第三百六十七章 惹上两大道院
“这……”听到梁宗宪的问题常晋略微沉吟，又问道：“大人就任沙洋县县令已两月时间，想必对治下百姓所供神灵应该有所了解，可从中择一灵验正直的草头神，敕封为河神，然后令县内百姓祭祀。有世俗百姓支持，新神若无过错，只要两三个月时间，气运就可稳定下来。
唯一所虑，是存真道那些道人，恐怕不会让新神这么轻易继位。至于河伯的神位如何处置，吾还没有想好，不知大人可有想法？”
对着两枚敕符，常晋并无窥觊之心。曲曲河神河伯之位，他还不放在眼中，真的想要河伯敕符，当初在下江府自己就可取之。
另外是路途遥远，这两个神位远离万山府城隍神域，自己即使登临神位，也只能作为一座分祠，更像是鸡肋。一旦有问题很难及时作出反应，庙宇容易被存真道那些道人抓住机会捣毁。
若想维持神位，就需要外调万山府的香火念力。如此以来，最害怕首尾不能相顾，最后连万山府城隍神位也丢掉。
而且这里情况和万山府不同，自己当初登临城隍神位，本身已被万山府百姓认可，另外还有小倩众人在背后支撑。
在此处，所有情况他只能单独面对。
“允升，关于神道种种，我还是这几日听你提起的，所懂实在不多。贸然选择一草头神继位，万一又是个邪神怎么办？”
“大人无需担忧，吾有望气之法，可代为观之。”常晋开口释疑。
“那也不妥，”梁宗宪闻言连连摇头，“存真道实力庞大，如果请来的神灵畏惧道院势大，暗中认其为主。我等费了一番心思，岂不是毫无作用？”
“也是”听他一讲，常晋才发现自己考虑不周。
“允升，难道你没有想过自己掌管细沙河河神之位吗？”梁宗宪满脸期盼的又问。
“大人……”常晋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允升谢过大人信任，只是吾为万山府城隍，还兼任主持万山府水脉兴衰，治下诸事驳杂，实在无暇分身，另外沙洋县距离均州路途遥远……”
他把刚才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向梁宗宪讲出，最后拒绝道：“允升若是登临神位，沙洋县百姓所求无法灵验，那就有愧于百姓信任，更无法为大人提供帮助……”
“允升，听你此言，显然是把沙洋县百姓放在心上，吾先在这里谢谢你了。就像吾刚才所言，贸然择一陌生神灵，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沙洋县才是祸事。如今的沙洋县，实在经不起半点波折了。反倒是允升，你我虽见过数面，但在我心中已经把你当成知己，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对允升信任……不如这样，细沙河河神之位，允升暂且代之，等以后有了新神，允升可以将敕符赐予他，如何？”
“……”常晋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直认为，登临神位，不是为了享用信徒的香火念力，更多是一种责任。自己接下这河神之位，就是接下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吾待细沙河两岸百姓谢过允升。”说完，梁宗宪再次鞠躬，久久不起。言语声声，气息流动，显然是梁宗宪诚心相邀，已得人道感应。
“既如此，吾就应下如何”常晋伸手将他扶起道。
“允升？”白素素神情有些着急的低语，显然也明白丈夫接下此地神职的危害。单单一个玉清道已经让人头疼，如今再惹上存真道，实在难以想象后果。
“素素不必担忧”常晋手摁宝剑，豪情万丈回答道：“当日我曾对你讲起儒者的四种担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人为了沙洋县百姓，敢以必死之心对抗河神，我又岂能落后。这细沙河河神之位，我接了！”
白素素知道丈夫的性子，见他下了决定，当即不再言语，只是站在身后。
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既然丈夫决定去闯。她，只有紧紧跟随。
“允升，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如何？吾当亲笔为允升写祭文加持！梁宗宪又道。
“有何不可”常晋点头答应。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对于沙洋县很多百姓来说，今天都是难忘的一天。他们不断和家人朋友分享着在河堤上的经历。
在他们口中，县令面对河神和仙人临危不惧，义正言辞的斥责。当然描述的时候，也少不了对常晋的赞誉。
很多人把他描述成县令大人的忠勇护卫，道法高强，连神灵和仙人都在他手下败北。
经过口口相传，仅仅一日功夫，常晋的身影已经在沙洋县百姓心中留下烙印。
夜幕降临，整个沙洋县渐渐陷入平静当中。随着一盏盏灯火熄灭，近处的城池，远处的村庄，都变成了黑暗。
沙洋县十余里外，存真道四位中字辈道人凝神而立，在他们身后，还有三十名道兵悄无声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兄，我们等了半日时间，那两个道贼仍然没有逃走，看来打算和我们耗上了。”
“嗯，时候不早，还是让门下弟子暂时休息吧。反正有玉符在，两个道贼只要一动身就有感应，根本逃不掉。”中允道人点头回答。
得了吩咐，那些道兵纷纷盘膝坐在地上，手捏法决，开始修炼。此地灵气虽和山中不能比较，但多修炼一分还是有好处的。
常晋和白素素趁着夜色出城，直奔河神庙所在。
经过了白日的喧嚣，吴江河被杀，庙祝也被关进大牢，此刻河神庙内空无一人，反倒有几分阴森恐怖。
这是神灵被杀，香火念力溃散，再无法压制邪祟之气的原因。
常晋手持河神敕符立在庙前，神识微微一动，敕符自动消失，已经和自己的神魂融为一体。
下一刻，泥洹宫内再出现一条虚幻的河流，浪花滔滔，滚滚荡荡。
常晋凝神感应，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河水流淌起来有些凝滞，并未和其中那条大江连在一起。常晋对于水脉真文领悟极深，这种情况自然非常熟悉，知道这是尚未完全炼化敕符的原因。
这就算登临神位了，没有任何波折。
其实以他如今的境界，要想登临神位非常容易，难的是成为细沙河河神之后该怎么做。
首先，就是要告诉两岸百姓新神继位。(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劫难来临
细沙河前任河神被杀还不到一日时间，庙宇上方残存的气运并未散去。此刻在常晋的感应中，周围凌乱的气息瞬间朝自己涌来，仿佛有座看不见的桥梁，和头顶虚幻神庙勾连在一起。
这其中，自然也包含夹杂的邪祟阴气。
若换做其他神灵，或许会等邪祟之气消散一些再登临，可少沾染些人道反噬。
常晋体内有神印相助，自是没有这样的顾忌。他捏了个手诀，数枚真文浮现，已经将邪祟之气拘入泥洹宫中炼化。
接着神识微动，催动敕符内的真水灵力涌出。
“沙洋县的百姓有礼了，吾乃日前斩杀细沙河河神的书生……”话从口出，真文相伴，远处的神庙气息翻涌，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细沙河开始欢快流淌，无数水中生灵从波涛上探出脑袋，朝着河神庙所在方向看去。
就在刚刚，它们突然脑海中多了一段画面。
不单水中生灵有所感应，连沙洋县百姓也在梦中“看”到了。
只见一个身穿长袍的青年书生，手持宝剑踩在浪头上。长袖飘飘，浪花滚滚，书生没有丝毫动作，但周围隐约可以看到风浪相随，宝光莹莹，玄妙无比。
有阅历的老人，当即知道这时真神的表现。
“吾本偶然路过此地，未曾想遇到河神作恶，为祸世俗，沙洋县百姓深受其苦……常某自知德才浅薄，本不愿登临神位，只是受沙洋县县令之邀，以细沙河两岸数万百姓相托。常某虽然不才，也只能暂代神位，掌管细沙河几十里水域兴衰。若他日遇到有德之神，常某自当退位让贤……
为神一任，造福一方。常某虽暂代河神之职，也不敢辜负了县令所托。
吾在这里起誓，今日成为细沙河河神，自会保沙洋县四时风调雨顺，再无水患袭扰。如违背此誓，愿遭天谴临身……”
声音中，丝丝神力加持，顷刻传遍千家万户。
当然，也包括十余里外的存真道众人。
以他们的境界，对神灵起誓虽有感应，但不会造成影响。只是常晋对水脉法则理解深厚，祈愿时神念强大，竟然也引得他们头顶气息微微摇曳。
“这……这是细沙河河神有主，该死！是白日那位书生！”中允道人先是困惑，继而脸上又羞又恼。
剩余几名道人，脸上也是不可思议。
“怎会如此大胆，肆意破坏道门约定，到底是哪家道院的弟子，真不怕遭受剩余道院围攻吗？”
“就是，师兄，速速将此事禀报师门。”
“现在我们就过去，直接将他们斩杀！清理我道门贼人，看哪家道院敢出声维护”
两个修士如果背后做些小动作，存真道诸人虽然心中愤恨，也不会吃惊到如此地步。为了入世争龙大业，存真道也暗地里派不少弟子在其他州府内活动。
但像这种，斩杀其余道院敕封的神灵，然后光明正大据为己有的事情，以前还从未发生过。如此行径，已经是不顾道门铁律，赤果果的挑衅了。
中允道人给师门发了飞符后，大手一挥道：“众弟子听令，立刻随吾奔赴河神庙，斩杀那两个道贼！”
“是”存真道诸人一声回答，登临飞舟，气势汹汹朝沙洋县方向奔去。
在常晋告于人道之时，梁宗宪也心有所感。他依照先前所言，让师爷点燃相助，自己立在案前念诵祭文。
随着他的声音，县衙上方有一股气流勃发而出，注入庙宇当中。
如此，礼成！
“还是来了”存真道诸人刚刚动身，常晋受到气息牵引，立马有了反应，凝神望着远方。
新神继位，大多有劫难发生，存真道诸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劫难。
十余里路，法舟瞬息赶到。
等到了庙前，领头几位道人下意识查看河神庙上方气运。
查看过后，他们再次被惊到。这道贼登临神位如此短的时间，气运现在已经转为赤色，怎么可能？！
而且看情形，还在徐徐的增长。
中允几人互相望了一眼，脸色变得慎重。毕竟这是能斩杀河伯的道贼，背后更有势力支撑，还是小心为妙。
“你到底是哪家道院的弟子？”中允道人再次询问。
“你等要杀要剐尽管来，何必问那么多？”常晋手持宝剑回应道。类似问题他已经听的太多了，根本不想回答。
反正事情到了最后，总要以武力解决。
“你既然敢违背道门铁律，又为何要藏头露尾，不敢亮出真实身份。”有道人出言相激。
“哼”常晋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理会。
“这位道友，吾虽不知你有什么打算，但应该也清楚仙神二道关系，神道修行速度快，不过重香火，依赖世俗百姓，离开神域，境界立刻大跌。我等修道之人，追求超脱自在，岂能让神位束缚。而且这细沙河河神乃我存真道所封神灵，若我等想进行伐山破庙之事，绝对不难。到那时，道友肯定神魂不保。
如果道友现在肯放弃神位，我愿发下心誓，让道友安全离开，保证不再追究河伯被杀一事，如何？”
“多说无益，这河神之位，我站定了。”常晋简单回答。
“道友，你要真想当着细沙河河神，我等并非不许。只要你交出河伯敕符，认存真道为主，供奉香火念力即可。”又有道人心神微动，开口提议。
从白日事情他已经看出，这两个道贼对敕符势在必得。既然如此，不如认了对方的神位，只要他向存真道俯首称臣，那么主仆关系就会定下，到时候存真道有了名分大意，想打想杀就更加容易了。
“白痴”常晋口中轻吐出两个字。他们真当自己不明白名分大意？这么愚蠢的提议也敢说出口，平时在山中修炼时间太长，脑子锈掉了吧。
ē你……找死！”那道人受到羞辱，当即一声暴喝从法舟上跳下。
不等几个师兄弟阻拦，他已经捏了个手诀，顿时手掌心出现一柄金色如意。如意迎风见长，化作三尺多长，其上法咒符文闪烁，连带周围空气都开始扭曲。
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常晋头顶，直直落下。
那些法咒符文，似乎带有魔力，常晋只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刹那间冻结，随即整个人就置身一片荒凉空寂之中。
原来是扰人神魂的法宝，常晋站在原地捏了法决，口中轻呼一声：“收！”
在存真道众修士的注视中，中悟道人连带手中法器金如意，根本没有丝毫反抗，在紧要关头忽然凭空消失，就好像并未存在一般。
“师弟！？”他们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庙门前河神。
“你，你做了什么？”中允道人反应过来，急声问道。( )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三足火鸦法器
“是神道法阵”下一刻，已有道人反应过来，急声叫道。
“快把我师弟放出来，若是他有什么不测，我存真道定不会放过你！”中允道人出声威胁着，心中对眼前道贼的忌惮更甚。
看此人头顶气运，不过鬼仙之境，汝宁府河伯却丧命于他手。他们原本以为此人是其他道院暗中派出的核心弟子，有法宝遮掩气运。
可是刚才中悟师弟被收的瞬间，他们清晰感应到对方头顶香火念力浓郁，隐约自成空间。此人登临细沙河河神之位不过一炷香时间，能够勉强维持神行已经了不起了，怎会有如此多的香火念力。
中悟师弟虽说境界在他们当中最低，只有真仙一转，但也不是一般神灵可以对付的。
想到这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对方并非仙道修士，而是一个神灵，体内有遮挡气运的法宝，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再联想到对方始终不肯交出河伯敕符，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你是神道中人，难怪吾等数次讨要敕符都不给。”自认为猜测到了真实情况，中允道人又开口威胁到：“敢打我存真道的主意，你当真不怕被道院伐山破庙吗？”
若是一般仙道修士，被存真道围攻，可能逃之夭夭，从此不见踪迹。神道不同，有神位庙宇存在，这是神灵栖身的根本。除非放弃神位不要，否则根本不能远离。
“我如果怕，就不惹你们存真道了。”常晋口中回答着，神识内观，密切注意着法阵内的变化。
在法阵当中，中悟道人手持金如意立于头顶，其上光芒灼灼，真文闪烁，将周围侵人心魂的阴气阻挡在外边。
见性命无碍，他才凝神打量着法阵内的情景。
在他眼中，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悬挂于头顶，河水缓缓流淌，看似和世俗间的河流没什么两样。
只是用神识感应，却能够发现河流完全是虚幻而出，并不真实存在，当中隐藏着丝丝邪祟阴气，似乎能够吞噬天地万物。
更远一些，隐约还有座大山存在，一股难以言及的威压蔓延开来，在他心头留下沉重的压迫感。
“这到底是什么法阵，为何如此怪异？”中悟道人心中想着，屏住呼吸，脚下步伐愈发谨慎。
突的，大河中阴雨洒洒落下，眼前变得一片迷离，十几丈外，再看不到更多东西。上百阴兵钻出迷离的阴雨，齐齐出现在中悟道人面前。
常晋捏了个手诀，一枚真文投入阵内。
“杀！！”这些阴兵得到命令，舞动兵器照中悟道人扑来。
金如意在手，些许人神之境的阴兵他还不惧。当即捏了个法决，猛然间，玉如意表面符文闪烁，顶端出现一个漩涡。
“呱呱……”怪异刺耳的叫声响起，五只带着火光的大鸟扑闪翅膀从漩涡中飞出。
只见它们口中吞吐着火焰，翅膀上浓烟滚滚。空间内阴雨刚靠近三尺以内，就被蒸干，散发在空中。
“这是……”看到那些怪异的大鸟，常晋心中起了几分好奇。大鸟通体漆黑，长有三足，外表被火光笼罩，炙热炎炎。
正猜测着，就听到中悟道人口中呵道：“来吧，让你们尝尝我这三足火鸦的威力。”
原来是三足火鸦，听对方一说，常晋总算明白这些大鸟的来历。不过它们并非真实存在，只是一缕魂魄，用咒印封禁在金如意当中。
随着中悟道人下令，五只三足火鸦立刻冲阴兵飞扑过来。到了近处，它们猛然张开大口，一团团火焰喷射而出。
被射中的阴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化为阴气，在法阵内消失。
感应到阴气只是消散，并未消失，常晋就放下心来。
下一刻，消失的阴兵重新凝聚成型，出现在阴雨当中。
三足火鸦需要中悟道人以灵力催动，自己根本不用动手，单凭空间内源源不断的阴兵就能耗死他。
现在注意力，还是要集中到剩余道人身上。
“你到底是哪里的神灵，为什么有如此多的香火念力？”口中问着话，中允道人心中不断猜测着。
神灵要想提高境界，必须扎根世俗，广纳香火念力。如此以来，自然无法躲过道门的探查。青华州世俗间，修为在鬼神以上的神灵，即使没有得到存真道敕封，门内也有备案。
眼前神灵突然出现，应该不是青华州所有。能在神域外施展法阵困住真仙一转修士的神灵，更是天下少见。
这样的神灵，即使有依仗，也应该清楚和存真道作对的下场。大燕王朝十四州，敢和道院作对的神灵，根本没有。
不……这样的神灵并非没有，中允道人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名字：均州万山府新晋城隍！！
纸里包不住火，万山府神道发生的事情，渐渐已经被其他各州道院知晓。为了探听虚实，存真道还特意派门下弟子去万山府查看。想到弟子发回的消息，中允道人总算恍然。
喜好书生打扮，腰挎宝剑，曾中过县试和府试案首，来历看似清楚，实则云遮雾绕。境界神秘异常，以一己之力夺得万山府城隍神职，玉清道也拿他没有办法，更有几名坤字辈道人在他手下丧命。
白日看过此人的打扮，自己就应该猜到是他，只是没有往那里想而已。毕竟万山、汝宁二府相隔千里之遥，寻常神灵哪会跑到神域之外做事。
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中允道人面上并未露出异色。
对方能够斩杀几名坤字辈道人，绝对有所倚仗，属于凶神级别的存在。虽然现在他处在神域之外，但也不容小觑，应该也有依仗。不能贸然行事，还是禀报掌门再做决定。想到这里，他凝出一名玉符，投入空中，瞬息在天边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中允道人才出声道：“细沙河河神，不如这样好了，你放了中悟师弟，我们就此离开，至于河伯敕符，送给你如何？”
说话之时，他已经暗中给几个师弟发了神识，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号令，有什么事情待退后再说。
剩余道人满脸不解，但并未出言反对。
“你何必诳我，刚才是发讯息搬救兵去了吧。”常晋摇摇头，并不相信对方的话语。( )
第三百七十章 存真道的交易
“你既已知晓，就应该明白真 怒了我存真道，是什么后果？”中允道人开口威胁一句，又出言承诺：“若是就此罢手，放了我师弟，河伯敕符我存真道绝对不再讨要。”
“哼，你们道门行事反复无常，吾不相信。再说你做的了主吗？”常晋心神微动，出生反问。
如果拼着一场厮杀，他自信能将面前几人斩杀，至于后边那些道兵，根本不放在眼中。
不过将对方斩杀死，就和存真道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换做以前，常晋倒无所谓，他心中有剑，讲究一剑破万法。任你千般算计，我只一剑应对。想要将他打下神位，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可如今梁宗宪以河神之位相托，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遇事自然要多些思考。即使有芒星法阵相助，自己可以从万山府借的香火念力，他也不能不考虑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存真道能够在世俗间屹立千年，岂会少了对付神灵的手段。真要下定决心，必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沙洋县脆弱不堪的世俗人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
正想着，他猛然抬头。又一道亮光从天际疾驰而来，顷刻到了河神庙前。
同样是存真道的一艘飞舟，其上站着三名道人，为首那位手持拂尘，双目泛着紫光，有种玄之又玄的韵味。
看到来人，常晋心中一凝，当即以神识告之妻子：“素素，那道人是地仙之境，稍后起了争斗，我将他们收入神道法阵，你也要小心，危急时刻，可通过芒星法阵回万山府搬救兵！”
“知道了”白素素微微点头，当即祭出金蛟剪。
在他们说话之时，先前来的道人齐齐行礼：“见过中阳师兄，幸亏师兄带人赶到……”
“诸位师弟无需多礼，吾接到师弟发来的飞符时，已经赶到汝宁府外。”中阳道人还礼之后，站在法舟之上，冲着下方的常晋嚷道：“万山府城隍，别来无恙！”
话中包含丝丝真意，引得下方河流哗啦啦作响。
对方果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刚才这些道人的异常表现，常晋心中已有猜测，如今算是得到证实。
他并未受到对方气势影响，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朗声道：“万山府城隍，见过诸位道友！”
“常城隍，今日之事，乃仙神二道之争，现在追究双方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刚才中允师弟提有个提议，你我各退一步，你放出中悟师弟，我们以河伯敕符相赠，如何？来前掌门已命我全权受理此事，若是常城隍同意，吾愿发下心誓！”
中阳道人说话时，门下诸人脸上虽有异色，但沉默不语，显然此人在存真道威信很高。
“好”常晋没有半点犹豫，心神微动，法阵闪现出一道缝隙。
中悟道人一个趔趄，从中飞奔而出。
从他入阵到现在还没有一炷香时间，头顶气运已经被削去三成，如今只是地仙二转。
站在庙前，中悟道人朝四周看了几眼，大喜道：“师兄，你来了，速速将这邪神拿下！”
“师弟，不用多言，我自有计较。你还是先上法舟再说！”中阳道人看着此人，微皱眉头。自仙神二道移位以来，道门再无外患，如今承平近千年。门下弟子早没有了危机意识，也变得鱼龙混杂，这中悟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在法阵中走了一遭，已成这般狼狈模样，实在丢存真道的脸面。不过当着外人，他自然不会出声训斥。
等中悟平安归来，他才重新望向对方道：“常城隍，就不怕贫道反口吗？”
“无所谓”常晋耸了耸肩回答。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开战。
曲曲一个真仙境界的道人，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无需放在心上。
“好，常城隍果然是爽快之人。贫道也不会反口。”就见中阳道人利索的捏了个手诀，数枚真文快速在面前组成一个祭坛。
而后他凝出一滴精血，滴入祭坛当中，立起手掌起誓：“吾存真道中阳，在这里立下心誓，将河伯敕符赠与常城隍，如有反悔，愿遭人道反噬！”
言毕，他和常晋之间立刻形成一种看不见的约束，显然是心誓已得感应。
“师兄，你怎么能放过这邪神！”中悟道人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场中发生什么事情，着急的问道。
“师弟，禁言”中阳道人训了一句，再次扭头道：“常城隍，心誓已成，现在可以相信我存真道的诚意吧？”
“道友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常晋直截了当的回应。对方干脆利索将河伯敕符送给自己，要说没打什么主意，傻子都不相信。
“数月前常城隍在万山府的丰功伟绩，我等也有听闻，能否告之，到底是哪家道院在背后支持常城隍？吾来沙洋县前，掌门有言在先，只要常城隍愿意改换门庭，存真道可以助你统领青华州神道！”中阳道人突然抛出一个难以想象的诱饵。
闻听此言，不但常晋有些惊讶，连法舟上众道人也吃惊不已。
“你口中的改换门庭，就是向存真道俯首称臣吧？”短短一个呼吸间，常晋神色恢复正常。
“就算如此，不知常城隍可愿意？只要常城隍点头，吾同样可以立下心誓，存真道绝对不会像玉清道那样，以君臣大义对神道进行杀伐！只要常城隍依循旧历，供上三成香火念力即可。”中阳道人反问。
听起来，这买卖很划算，青华州乃大燕王朝十四州之一，自然占据其中一份完整的神道气运。
若是能够将之掌管，治下无数神灵供奉香火念力，一举进入地神三转并非不可能。
不过常晋根本没有思考，直接笑道：“呵呵，这份诱惑，太大了点。实在不知道你们存真道看中了本城隍什么？我的回答很简单‘不自由，毋宁死’。我世俗诸神，想要香火可自取，岂能沦为仙道奴役。”
其实存真道的打算，他也能猜出一些。
眼下十四州道院的头等大事，无非是关乎争龙……只要认准这个，中阳道人的所作所为就能够得到合理解释。目前存真道很可能在争龙大业上遇到什么问题，希望借他之手解决。
而且自己若是归顺存真道，原本**出去的汝宁府河伯神位，又重回道门之手。
存真道一个承诺，可以说获利颇多。
目前已是最好的结果，他根本不渴望再得到更多。很多时候，一旦起了贪念，自己的神识就会被蒙蔽。(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存真道的打算
“如此说来，常城隍背后当!无其他道院支持了？”见对方说出“岂能沦为仙道奴役”这样的话语，中阳道人想起来前门内一位师弟的猜测。
没等常晋回答，中阳道人又扭头冲着法舟上的弟子道：“走，我们返回师门……”
“师兄……”剩余道人忍不住开口，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说走就走。
“回去吧，多留无益。”中阳道人叹了口气，凝出灵力，摁在法舟符咒上。只见那法舟宝光闪烁，遮挡住高空猎猎罡风，瞬间就化作光芒远去。
另一艘法舟上的众人虽心有不甘，也只能紧随其后离开。
到了二三十里外，中阳道人才停下脚步，等待其余人赶上。
“师兄，到底是为何，我们急匆匆离开？”此地已经脱离河神神域，中悟道人按耐不住问道。
“不离开又能如何，难不成师弟让我违背心誓，遭受人道天罚吗？”中阳道人反问。
“……”中悟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回答。
“门内资料诸位师弟都看过，此神境界高深莫测，玉清道数位坤字辈弟子都在他手上殒命，到最后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默认此神存在。我们存真道实力本就不如玉清道，岂能在这上边消耗太多资源。
师弟刚才被收入法阵，可有什么发现？”
听师兄问起，其余弟子纷纷扭头看着中悟道人。他们也很想知道，对方的神道法阵到底是什么，为何仅仅一炷香时间，师弟的气运已经被消了三成。
要知道，对方将中悟道人收入阵内后并没有闪身入阵，仍然在外边和存真道众人交谈。
“具体吾也不知，那法阵很是玄妙，自成空间，其内阴雨霏霏，可以侵人神魂。十余丈外，隔绝神识，根本感应不到太多东西。法阵内更有阴兵出没……”
“只是阴兵、阴雨，并无其他古怪……师弟有火鸦如意，专克邪祟阴气，怎么会怕了这些手段？”中允道人忍不住问道。
他实在难以想象，仅仅是一些阴兵，怎会有那么大威力。
“吾也不知”听对方问起，中悟道人面露愧色回答：“进入阵内，只感觉有古怪……对了，那法阵当中有一条大河，悬于头顶……”
“九曲江河大阵”中阳道人惊叫道，“吾曾听闻，当日渎水水君江朱讨伐玉清道时，曾以九曲江河大阵对敌，后来江朱被杀，九曲江河大阵丢失，原来在常城隍手中，难怪玉清道损兵折将。”
“原来是神道上古奇阵，吾曾听闻早在仙道伐神之时，此阵已经被数名道祖联手毁掉，怎会又重现人间。”中悟道人不解的反问。
“千年前的事情，谁又知道呢，”中阳道人摇摇头，跟着道，“幸亏吾等及时把手，否则此次诸位师弟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有此阵在手，难怪他不愿向道门俯首称臣。”
“师兄，如果让对方在青华州扎下根基，恐怕以后就更难对付了。”中悟道人面露忧色，开口建议，“不如这样，我们可以向其他道院求助，请他们派人灭掉此神！”
“师弟，你觉得现在还有人会遵守道门铁律吗？”中允对师弟的建议也有些无可奈何。
如今争龙大局开始，十四州道院已成对手。有神灵在别州闹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人相助。
“那我们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对方坐大不成？”又一名弟子很是不甘的问道。
“也只能暂且如此，稍后等我们禀报掌门后，再做决定。”
目送这些道人远去，白素素总算松了口气：“允升，存真道还会派人来吗？”
“难说”常晋自己也不知晓。
不过存真道众人这么容易就退却，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虽说自己凶名加身，但存真道当真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登临河伯神位吗。
他思索片刻，没有答案，索性不再多想。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要，便战，自己不会退缩。
如今证得细沙河河神之位，自然要去水府看看。
常晋捏了个手诀，奔腾的河面当即闪出一道裂缝。两人并肩入内，片刻已经来到水府大殿。
早在吴江河被杀之时，水府内的生灵已经逃之夭夭。如今里边空荡荡，一个水妖也没有。
反正这些水妖在河里生活，常晋一时倒不急于寻找它们。
河神身死，水府受到气息牵引，河底震动，大殿被震出一道裂缝。
河底淤泥不断顺着裂缝灌入。如今殿内一片狼藉，连占脚的地方都没有。
常晋纵身出了水府，只是一剑，就斩出上百丈方圆的江石，将裂缝完全阻隔。
而后再施展法阵，将水府里的淤泥通通收入。
将水府整理干净，两人才重新入内，坐在殿内打坐休息。
过了片刻，常晋伸手一挥，斩杀河伯得到的几枚玉符重新落入手中。凝出一丝神识，放入玉符法咒当中细细探查。
果然，里边感应到了浓郁的生机。
看来之前自己猜想的没错，这些玉符的确可以存储真水灵力。
从河流中凝聚炼化出真水灵力，而后储存起来，在需要行风降雨时将之放出，以催动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感应，就有雨水产生。其中，或许要掺杂香火念力。
虽然对玉符内的法阵尚未探索完全，但常晋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行风降雨的真谛。
其实对于水脉神灵来说，这套法阵最有价值的部分并非困杀修道者，而在于行风降雨法则。吴海拥有此阵，简直是暴殄天物，捧着金饭碗要饭。
当然也有可能他知晓玉符内另有乾坤，可惜对水脉法则领悟不多，所以只能无可奈何。
常晋这边风平浪静，存真道诸人却并非如此。
中阳道人刚刚带领众弟子回归，掌门立刻派人相请。
不多时，门内中字辈道人便齐齐聚在通天塔内，询问沙洋县发生事情的整个经过。
此事由中允道人叙述，其余人做补充。
听完，掌门叹了口气道；“你们刚刚下山，塔内道祖留下的法阵已有示警。吾等感觉事情不对，急急派中阳师兄下山，总算赶上。若不然，我存真道少不得要和对方做上一场了……”
掌门说的是实情，如果真有师弟刚才殒命，存真道诸人即使明知危险，也只能和对方斗上一场。
否则，让道门其他弟子怎么看，只会对师门失望寒心。(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广结善缘
存真道如今面临的困境，门下诸人都看的清楚。
听掌门讲完心中所想，原本持反对意见的道人也沉默不语。
在存真道未来和道门铁律之间做出选择，结果显而易见。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存真道一脉的延续，那些道门铁律只能暂时抛在脑后了。
撇开身份不提，和此神结盟的确大有益处。
暂时许他一州世俗香火又如何……等存真道辅佐真龙另立新朝，就可可让新皇下旨，斥其为邪神，而后存真道再领旨杀伐，定可将之打下神坛。
若是争龙失败，存真道治下神灵会被其他道院收割大半。常城隍自有其他人对付，根本不用存真道操心。
仔细斟酌后，诸位师兄弟都已同意中至道人的建议。
不过此神对道院素无好感，想要结为盟友，恐怕并非易事。众人商议了片刻，始终没有好办法，只能过段时日让中阳道人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意，而后再做计较。
一夜转眼而过，第二日沙洋县百姓见面时，不约而同谈论起河神托梦的事情。
言谈之中，很多人对于新晋河神充满了期盼，打算稍后去河神庙上一炷香，为家人祈愿。
他们能这么快承认新神，自然和常晋在河神庙前的英武身姿有关。
不过数日时间，就有百姓找工匠塑了一尊河神像，雇一帮乐器吹吹打打供进庙内。塑像模样和常晋有几分相似，书生装扮，脚下踏浪，手持宝剑，显得异常英武。
百姓虔诚，河神庙上方香火念力凝聚很快。
不过几日时间，神像上赤光绕体，眉目已无呆滞之色，显然和神位契合，气运达到人神二转。
由此香火念力牵引，加之常晋对于水脉法则的领悟，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细沙河水域。这速度，非常惊人。寻常新神想要做到如此程度，最少需要数年之功。
在汝宁府河伯吴海殒身之时，治下很多河神水妖已有感应，纷纷派人前往河伯水府，打探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手下就有报告，河伯父子双双被一不知名的修士斩杀，敕符被夺取，对方如今已经登临细沙河神位，告之人道。
听到此事，这些河神水妖惊惧不已，随即心中更起了多余的心思。前任河伯无能，只因为得存真道扶持，方才登临神位。
如今他被杀，河伯敕符就成了无主之物。只要夺得敕符，再得存真道认可，同样能登临河伯神位。
不过这些河神水妖并非没脑子的夯货，心中贪念虽蠢蠢欲动，并没有立刻下手。对方既然能够斩杀河伯，境界自不会低。
而且河伯敕符乃道院敕封，那修士斩杀河伯，等于交恶存真道，存真道总要给个交代才是。
是以只有耐心等待，看看存真道如何处理此事。
哪知道一连过了四五日，对方逐渐站稳细沙河河神之位，而存真道并无任何反应，就好像根本不知此事。
这让不少河神水妖大跌眼睛，有些心急的再也按耐不住，互相串联，最后组成一支水路征讨大军，沿着渎水逆流而上，趁着夜色浩浩荡荡朝着水府方向杀来。
一时间，细沙河内波浪翻滚，杀意腾腾。河中无数水脉生灵被惊动，惊慌失措的乱窜，寻找安全的庇护之所。
对于这些生灵，征讨大军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一路横冲直撞过去。
早在对方出现在细沙河河口时，常晋已有感应，当即运起香火念力，凝出一道水镜，把征讨大军看个清清楚楚。
本以为有些水族大能参与，现在看来，只是些乌合之众。
领头的乃是一只青鱼精，境界鬼神三转，连吴海都不如，还妄图夺取河伯敕符，真是利令智昏，活的不耐烦了。
等讨伐大军赶到水府外叫阵，常晋才领着白素素现身，立于浪头之上。
“你就是前几日杀害河伯老爷，霸占细沙河河神之位的逆贼？乃东流河河神，这是三山湖湖神和柳庄溪大王，今日我们三人特率大军前来替河伯老爷报仇。你若识趣，速速交出河伯敕符，跪地求饶，我们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将你打下神坛，神魂俱灭！”见常晋现身，青鱼精立刻口出狂言威胁。
“大言不惭”常晋望着这几个愣头青，只觉得好笑不已，“难道你们不知晓，神灵一旦离开自己的神域，境界就会大跌吗？”
“那又如何……赶紧交出敕符，否则让你好看”青鱼精继续叫嚣着，而后将手中的两把铁斧撞击了一下，铿锵作响。
见他发威，军阵中那些尚未化形的水兵齐齐大呼：“老爷威武！！老爷威武！！”
一时间，水面风浪阵阵，声势震耳。
“呵呵，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常晋笑着抽出宝剑。
剑身一抖，整个人气势完全发生改变。四面八方的灵气忽然汇聚在常晋周围，形成一条看不见的河流。无声无息，不动如山！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默，在不断积蓄着力量。
对面军阵突然开始骚动不安起来，这些水兵都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烈压迫着。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感觉那条看不见的河流陡然咆哮，仿佛从九天之上奔流而下的瀑布，浪花卷涌，千堆雪沫水雾泛起。
无边的杀意随之而来，穿透层层水雾，直接笼罩在对面军阵之上。众军凝聚的杀气，被一冲而散。
原本呐喊的水兵顿时鸦雀无声，声音仿佛在这一刻被完全冻结。
为首的三名神灵受到冲击更大，只觉得躯体被水流包围、碾压、粉碎……体内的法力，根本提不起分毫。他们完全置身于尸山血海之间，惊恐的等待命运裁决。
只是几个呼吸，三神却觉得在生死间徘徊了许久。等神识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收剑入鞘。
仍站在原地，没有А动分毫。
就好像刚才那一切，根本是在做梦。
“你……你……到底用的什么法术？”青鱼精口中结巴着问道，脸上冷汗直冒。
“还不快滚！”常晋根本懒得回答他的问话。
“是，是，我们这就滚”剩余两神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拉了一下青鱼精，急速朝远处逃去。
在他们身后，那些水兵同样惊慌失措的狂奔，再无来时气势。
常晋放过三神的性命，并非仁慈，而是他们身上并无太多邪祟怨气。让他们回去，还能保治下神域暂时安稳。
只是拔了一下宝剑，根本没有刺出，就让讨伐大军落荒而逃。
一日时间，渎水汝宁府段方圆数百里水域内的神灵水妖，都已经知晓了细沙河新晋河神的威名。
剩余对河伯敕符有想法的水脉大能，纷纷偃旗息鼓。
斩断外患，接下来该处理内政。
这是之前定好的策略，常晋也没有耽搁，直接带上白素素，开始巡视治下，整顿细沙河水脉生灵。
细沙河乃是渎水汝宁府段的最大的一条支流，全长近百里，有几十条溪流小河注入其内。整条灵力充沛，水族生灵众多，正因如此，吴海才会将它完全封给自己的儿子，不设其他河神分权。
可惜吴江河登临神位后，胡作非为，最后惹得身死魂灭的下场。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吴江河视两岸百姓为蝼蚁，他治下的水妖自然也对百姓肆意打杀，有不少惹来无边怨念。
常晋此次巡视，主要就是清理这类水妖。
将他们斩杀后，常晋历数其罪状，又以神念告之治下所有水妖。
而后立下法令：但凡水中生灵，从即日起无故不得上岸骚扰百姓，更不得伤害他们，违此律者，杀无赦。
闻听此令，细沙河众妖对新晋河神的凶名更加惧怕，水脉为之肃清。
大棍落下，接下来就是给粒甜枣。
常晋又在水府设下法坛，以神念告之细沙河众生灵，自己将开讲水脉生灵修行之道，有兴趣者可以来听道。
最初几日，这些水妖摄于河神凶名，敢来听道者寥寥无几。不过随着听讲的水妖回去广为传播，它们终于安下心来，纷纷赶到河神水府。
论起水脉法则的领悟，就算小倩也比不上常晋。他结合自己所悟所感，讲出的修行法门极为浅显，通俗易懂，很多水中生灵听过之后，立有茅塞顿开之感。
甚至有一只人仙三转的老鳖精在听讲时心有感应，当场悟道。常晋见状，立刻停止讲道，以香火念力抵抗天雷，助其化形。
而后常晋赐名王九，让其在水府服侍自己。
经此一事，水中生灵对于细沙河河神印象大为改观，知道其并非弑杀之神。
十日之后，整个河神殿内挤满了前来听道的水中生灵。连渎水汝宁府段几只已经化形的水妖也被惊动，特意登门，向常晋讨教修行之法。
见他们头顶并无邪祟之气，常晋也没有藏私，而是耐心作答。稍后，更是单独为几人演化起水脉法则种种。
自己既然有志一统渎水水脉，就要广纳人才。此时碰到，也算结个善缘。
听完常晋的讲解，这些水妖佩服不已，更觉细沙河河神道法深不可测。(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结盟事务
半月后，常晋就以神念告之治下水脉生灵，今次讲道结束，稍后水府将遴选巡河水兵一百，细沙河内水妖，均可报名。
百名水兵，足以维持细沙河水脉日常稳定，再多也没有意义。
神念发出不久，便有水妖络绎不绝赶来。半日时间，水府外就汇集了数百生灵，都是近几日听过河神讲道的。
他们虽初通灵识，却也明白，在这样一位境界高深的河神老爷手下当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挑选的任务，常晋并未直接出面，而是交给王九手中。
一来不想麻烦，二来也想看看对方的办事能力如何。
等王九挑选完毕，常晋大致看了一遍，还算合自己的心意。随后他又将水脉军阵修炼之法传给对方，让他时时操练，切莫辜负了自己的期望。
这半月时间，梁宗宪同样没有闲着，所作所为和常晋有些类似。他先理清沙洋县数桩积年弊案，免除苛捐杂税，而后又征召治下百姓，编入县兵，日夜操练，打算剿灭盘踞在县域内的山贼强人。
几项措施下来，沙洋县浮动的人心逐渐安定。在常晋看来，如今世俗人道的气运已经止住颓势，开始缓慢恢复。
见此状况，常晋微微叹息，梁宗宪治政的能力刚毅果断，若处在太平时节，也许只要数年时间，沙洋县就可以恢复往日繁华境况。
可惜这天下已经大乱，沙洋县未来的走向，并不容乐观。
不过很多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常晋登临河神之位后的所作所为，存真道诸人自然看在眼中。本来他们以为，此神会以雷霆手段控制细沙河水脉，谁知竟然是讲道。
短短半月时间，水域内的生灵齐齐归心，这般手段，让存真道众人感慨不已，更加坚定与之结盟的心思。
略作商议，他们又派出中阳中允两位道人出马，前来河神庙前商谈。
“不知两位道长此次前来有何贵干，不会是还想讨要河伯敕符吧？”常晋神色淡然的问道。
“河神说笑了，中阳既然已经发下心誓，又岂敢出尔反尔。今日前来，另有要事相商。难道河神老爷不请我们二人去水府一坐吗？”中阳道人本着结盟的心思而来，自然不会在意对方的质问。
“两位请”
常晋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当即在前边开路。
捏了个手诀，平静的水面自然分开丈余宽的通道，勾连河底水府。
只此一手，又让两位道人惊讶不已。开辟水路，很多神灵都可以做到，但能够这般悄无声息，没有半点波动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神对于水脉法则的领悟，远超乎他们的想象，难怪敢开坛讲道。
水府前，白素素领着王九恭迎。
两位道人见状，齐齐行礼：“见过常夫人”
等进入水府，白素素摆上几盘果品，就退入殿后，把空间留给丈夫。
“河神老爷果然手段了得，登临神位不到一月时间，已经将治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庙宇上方气运蒸蒸日上，中允实在佩服。”落座后，中允道人交口称赞。
“道长谬赞了”常晋自谦一句，跟着反问，“两位道长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参观本神的水府吧？有话还请直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不想与道门众人虚以委蛇，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河神真是快人快语，不错，我们师兄弟今日前来，确有要是和河神老爷相商。”见对方主动提及，中阳道人也没有再绕弯子，捋了捋胡须道：“不知河神可知十四州道院参与世俗争龙之事。”
“你们道门弄出这么大阵仗，我怎会不知。”常晋有些冷淡道。对于道门干预世俗人道变化，他心中深恶痛疾，不自觉就在语气中流露出来。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这两个道人和自己谈论此事，到底是何用意？
“既然城隍老爷知晓，我就不用多言。乱世人道重新洗牌，各道院入世相助潜龙，除了希望世俗人道快速恢复安定外，还想从中分的新朝一丝气运，使得我道脉能够延续长存。
乱世争龙，对道院是机会，对神道亦如此。若是太平时节，像城隍老爷这般神灵，虽然实力强大、道法高深，也只能束缚在神域当中，无法突破神道法则限制。如今不同，人道秩序崩溃，对于神灵的限制大为减弱，只要得官府认可，就可以突破种种界限，广纳香火念力。”为了让对方同意结盟，中阳道人详细分析起神道利弊。
而后又道：“如今我存真道想助河神老爷一臂之力，以一州香火念力相赠，不知河神老爷是否敢接！！”
“哦，有什么条件？！”常晋眉目微调，面上带着几分惊愕望向两位道人，静待后文。
中阳道人来前已经考虑过对方的种种反应，此刻看到河神之事略微吃惊，并无惊喜之色，他心中很是失望，只好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只要河神老爷和我存真道立下盟约，共同相助青华州潜龙即可。”
“原来你们存真道想和本神结盟”常晋总算完全明白他们的来意。跟着他反问道，“照你先前所说，人道气运自有定数，存真道独享新朝气运岂不是更好，为何要与本神结盟？”
“这……”中阳道人脸色微露尴尬，“实不相瞒，其余各州道门过于强势，我存真道势单力薄，恐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此神的能力，想要打探到存真道目前的困境并不难。中阳道人脑海中闪过不少答案，最后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是这样呀”常晋点点头，仍然不置可否。先前自己夺得河伯敕符后，存真道的反应就让他产生怀疑，如今总算得到验证。
“我等来意已经说出，不知河神老爷是何打算？”这时，久未开口的中允道人按耐不住问道。
“我曾听闻，入世争龙凶险之极，非生即死。如今各州潜龙都已冒头，而青华州迟迟不见有动静，足以说明此潜龙根基薄弱，实力不足。”常晋口中说着，紧盯着二人反应。
闻言，中阳二人果然神色有异。
“本神胆子太小，实在不敢参与其中。”(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梁宗宪出兵
“河神老爷，潜龙根基强弱，只是先天条件罢了，并不能以此定输赢。若想立朝定鼎，还要看后天世俗演化，机会实力缺一不可。根基再强的潜龙，也有可能突生意外，一蹶不振。想来河神老爷最近应该听过颍州潜龙唐征明，其人乃是唐家大少爷，去岁起兵之时，无数能人志士投奔。他曾与流民大军对阵湖阳府外，杀得韩德旺落荒而逃。
原本以为此人会趁势而起，一统颍州全景，可是月前和韩德旺最后一战，虽然胜利，却是惨胜，手下上万军士，十不存一。数年之功，毁于一旦。其后即使再崛起，也失去了先发优势。这就是时也运也命也……
反观我青华州潜龙，虽然实力弱小，但气运深厚绵长，加上青华州所处位置在大局一隅，并非四下征战之地。只要抓住机会，就可趁势壮大，到时再攻取朔州。得二州之地，席卷南下，定能冲天而起……”
中阳道人以唐征明为例，想要说服常晋，却不知对方知晓的内情更多，更亲身参与到其中。
若不是有异域邪神插手，唐征明现在很可能已经统一颍州。
不过中阳道人有句话没有说错，时也运也命也！
想要成为真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好意思，本神向来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尚未见到青华州潜龙真颜，其人到底如何，还不能早下定论。道友所言，并不能打动本神。”听对方说了那么久，常晋最后仍是摇头拒绝。
他此次外出游历，就是想要看遍十四州潜龙雄姿，而后另做打算。存真道许出的条件再好，也不会让他动半点心思。
“既如此，我们也不再多言，这里有灵符一枚，河神老爷他日改变心意，可以此传讯我存真道门。”中阳道人无奈起身。
他知道此神心智果敢坚毅，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当即也不再多言，领着师弟从水路离开。
“允升，他们来水府有什么事情？”见两位道人消失，白素素才出声询问。
“没什么好事，不过想和为夫结盟……”常晋把存真道的来意详细说明。
“一州香火气运，存真道还真舍得下本钱。”白素素听完也很有些惊讶。
“是呀，越是这样，为夫越不敢答应。”
“你现在拒绝了存真道，他们会不会再下什么暗手？”紧接着，白素素又担心的问道。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想无益”常晋笑着回应。
待中阳二人返回师门，立刻有弟子引二人进入通天塔内。
除了两位外出办事的师弟，其余中字辈道人都在。结盟一事关乎存真道百年大计，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师兄，那河神是否同意结盟？”等二人行过礼，中悟道人便迫不及待问道。
中允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兄快把嘴皮子说破，河神仍是推脱，根本不肯答应。”
“一州香火，他也不动心吗？”中悟脸上有些难以置信。
“听他先前所言，应是不看好我青华州潜龙……”中阳道人无奈的回答道。这也是他不打算多言的原因。对方不看好青华州潜龙，那么双方合作的基础就没了，多说无益。
“哎，形势逼人呀”闻听此言，有道人叹息不已，“青华州潜龙羸弱，连外来的神灵都不看好。若不是这一世争龙关乎存真道百年道统，我等还不如放弃”
其实对于张大诚，存真道诸人也无太大的信心。对于是否扶持到底，师门自有争论。原本想和河神结盟，以青华州一州神道气运，暗中潜龙破局。
这样即使到时失败，人道反噬也多半应在河神身上，存真道并不会受太大影响。
哪知道对方根本不看好张大诚，根本不愿在他身上投入。
“师弟何须说些丧气话，不到最后关头，我们岂能轻言罢手。再观察一段时日，看是否有转机。若真无机会，再做打算也不迟了。”中至掌门开口劝说道。
“能如此，”有道人点头表示同意。
和白素素谈论过存真道后，常晋就将此事完全抛开，接下来几日，他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行风降雨的法则上。
有神印相助，不到一月时间，他对玉符内的法则已经领悟大半。和之前猜想的一样，水脉神灵若想行风降雨，还需消耗大量香火念力。
领悟了其中真谛，常晋自然想实验一番，可惜最近无论沙洋县还有万山府都不缺雨水，根本没有百姓祈雨，他只能安耐住念头。
否则无故行风降雨，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只能得来人道反噬。
正想着，王九有进门禀报，言及有两名水路大妖登门拜访，向他讨教水脉修炼法则。
前些日子常晋停止讲道，那些尚未化形的水族生灵便被拒之门外。不过隔三差五，总有一些实力强大的水妖、神灵找****切磋。
对此，常晋倒没有拒绝。
一来自己闲暇无事，找人切磋一番也好。二来可以趁机多了解一些青华州仙神二道的事情。
当然敢找****的都知道河神老爷的规矩，自身并无邪祟之气。
回答完两位水妖的修行困惑，常晋和他们闲聊几句，接着送客。
刚把客人送出水府，他心中微动，立有感应，急忙返回殿内。
“怎么了，允升”白素素对丈夫甚是了解，见他脸上表情有异，就知有事情发生。
“梁宗宪那里应该要起兵讨伐山贼了……”常晋说着捏出手诀，面前真文闪烁，顿时一段画面显现出来。
当中那位身披铠甲，腰挎宝剑，器宇轩昂之人正是梁宗宪。
在他面前，还有上百位身穿玄衣，手持兵器的县兵，正是之前征召的百姓。
梁宗宪手下同样有编练军阵的能人，不过月余时间，这些百姓就有了很大变化。此刻聚在一起，头顶气运相互勾连，互为一体，显得杀气腾腾。
只听到梁宗宪振臂大呼道：“赖张三那伙山贼盘踞在西山十余年时间，为祸乡里，残害百姓。今日由本县令亲自领兵剿杀，诸位皆是本县亲自选出的精武之士，希望不要让本县失望！！”(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行路
此次梁宗宪出兵剿灭山贼，常晋只打算上去看看，并不准备插手。倒不是害怕反噬，人道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在世俗间解决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悬念，那些山贼并不懂得行伍之风，对敌时只凭凶悍。
反观这些县兵，虽然训练不过月余，但有见过血的老兵带领，气运相连，进退皆成整体。双方刚接触不久，山贼便被杀的溃不成军，四散逃窜。
最后贼首被擒，押回县牢，只待游街示众后斩首。
经此一战，梁宗宪编练的县兵算是初步成型，已经可以维持治下平安。
常晋在沙洋县呆的时间不短，看如今一切恢复正常轨道，就打算暂时离开，继续自己的游历生涯。
当然离开前他和梁宗宪又见了一面，把酒言欢。席间他把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告之，梁宗宪很是不舍，忙出声挽留道:“允升，我曾听闻神灵不可远离神域。你登临神位不过月余，为何要急着离开呢？万一你走之后存真道再派人来，该如何是好。”
“大人请安心，存真道之前受挫，应该不会再****讨敕符。如今我也在河神水府编练有水军一百，寻常事物皆可处理。另外我在水府还留有召唤灵符，真有急事，可催动灵符，我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赶回。”
常晋已经在河神神域内设下芒星法阵，只要感觉有异，立刻就能返回，这也是他放心离开神域的原因。当然，这些不用对梁宗宪细言。
“允升既然筹划得当，我就不多说什么，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知道对方有自己的追求，梁宗宪也不好再做挽留之举，只是举起酒杯。
“谢大人吉言”常晋一饮而尽。
离开沙洋县，常晋二人并未着急赶路，仍然是标准的书生装扮，一路走走停停，感悟世俗风土人情。
远远查看过袁汝才的气运后，常晋连连摇头。先前听此人有开仓放粮之举，他还以为有几分为天下苍生的担待，谁知是个爱好奢华，贪图女色之徒。此人本质和韩德旺没什么区别，都是为王者先驱的伪龙。
接下来就是查看存真道扶持的潜龙张大诚，不知此人行事如何。
其实常晋原本并不知晓存真道辅佐的是哪一位，不过现在各州潜龙都已经崭露头角，只要稍作打听，就可获知。
到了附近，发现有存真道弟子暗中守护，常晋就知道自己找的没错。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张大诚气运羸弱，先天不足，所以存真道才想拉自己入伙。
他站在远处观之，发现此人头顶蟒影暗淡，几乎不成型。
另外张大诚眉目狭小，这种人多属善忌之辈，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实在不宜辅佐。没等常晋继续查看，对方体内龙气已有感应，化成一道利芒袭来。
常晋神印微动，将至斩断。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也没有继续查看下去。
转身掉头，乘一叶扁舟，继续沿江而下，朝渎水入海处奔去。
这也是常晋二人外出前早定下的计划，游历渎水下游全景，观大河涛涛，奔流到海的雄伟气势，领悟水脉法则真文。
以常晋目前境界，加上神印不断演化解析，水脉法则已经领悟大半，所剩都是一些本源真文，玄之又玄，即使神印暂时也无法演化，只能慢慢寻找机缘。
坐在舟内，碧波滚滚，根本无需用力，轻舟已经飘然流走。常晋现在感觉自己和渎水隐隐契合，放出神识，恍惚间，十余里上下水中的动静，尽入脑海，清晰可辨。
身后七八丈外，有条门板大小的鲤鱼逐浪逆流而上。更远些，两里外深潭中，一只磨盘大的老鳖在呼吸吐纳。神识尽头，两只尚未萌生神识的****在嬉戏打闹……
这样细致入微的感知，即使许多有渎水敕符的河伯也做不到。常晋能如此，在于对水脉法则的领悟。其实敕符说白了就是法则的一种。
两人赶到海滨时，已经是夜色沉沉，他们没有找附近渔家借宿，直接在一片平坦之地盘膝打坐，静待天明日出。
等清晨第一束光亮升起，常晋二人并肩站立，凝神远眺，心中互相有种说不出的情丝在勃发。不过他们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彼此心意，根本无需千言万语。
不多时，海面霞光万道，渎水奔流倾泻，轰隆雷鸣。壮丽之景，难用语言描述。更远一些的地方，则被灰色的雾气笼罩。
此地乃黑海之滨，再往南就是碧沙海了。
常晋心中陡然生出几分豪情，拉着妻子的手道“素素，我们去海中一观如何？”
“听你的”白素素一口答应。
两人跳上浪头，大踏步朝着大海深处奔去。
刚开始，水中邪祟之气很淡，离海岸越远，邪祟之气愈发浓烈起来。这种情况常晋曾对妻子描述过，所以两人都没有感到奇怪。
些许邪祟之气，对修道者影响很小，完全可以忽略。但对寻常渡海谋生的百姓来说，却大有害处，这也是为什么海客多短命的原因。
两人脚下不停，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奔出百余里地。奔行中有几只不开眼的海妖拦路，被常晋一剑斩杀。
在岸上是晴天，这里却大雾弥漫，回首看去，海岸早已经消失在茫茫迷雾当中，不见一丝痕迹。
越靠近大海深处，常晋感觉心头那种说不出的威压越发浓烈。不仅仅是邪祟之气，应该还有天地法则界限的作用。
这片空间的天地法则在保护仙神人三道的同时，也禁锢了他们向外探索的可能。
常晋虽然很想知道茫茫大海的另一面是什么样情况，但也明白现在不是时机。自己无所谓，关键是妻子，万一有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到了最后，他有些意兴阑珊道：“我们回去吧”
在常晋二人畅游黑海之际，玉清道掌门坤元道人却微皱眉头，看着手中的传讯灵符。
“师兄，可是存真道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一旁的坤华道人见掌门脸色有异，忙问道。
“你自己看看”坤元说完将灵符递出。
“万山府城隍出了神域，如今在青华州境内，这邪神去那里干什么？”坤华道人疑惑的反问道。
没等掌门回答，他脸上又浮现出兴奋之色：“师兄，我们的机会来了，如今邪神远在神域之外，我们可立即点齐道兵，杀到万山府，捣毁邪神庙宇，断了他的根基。”
“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掌门连连摇头，“此邪神手段诡异，先前我玉清道数次征讨，最后只是损兵折将。此次他敢大胆远离神域，又岂会没有准备……另外如今争龙开始，存真道突然传此讯息，可能另有打算，我等还是小心为妙，别一不小心中了算计。”
“师兄所言极是，我鲁莽了。不如这样，召其他几位师兄弟前来，大家一同商议，如何？”坤华道人又建议到。
第三百七十七章 鼋龙蜕壳，内含灵光
“如此也好”听了师弟建议，坤元道人点头应是，命令坐下童子前去通报各位师兄弟。
不多时，玉清道众位值守道人纷纷赶来。等他们看过存真道的传讯，纷纷默然。
“诸位师兄弟，可有什么想法？”待众人传阅完毕，坤元道人才开口询问。
“掌门，这消息是否属实，存真道怎会知晓那邪神的行踪？”坤云道人面带困惑问起。
“应该属实，这灵符内含有邪神的投影画面，显然存真道见过此人。”坤山道人回答一句，接着又扭头看向掌门：“不知近日门下弟子可有青华州世俗的消息传回？”
“没有什么大的变故，青华州潜龙接连被官兵杀败，气运大衰，如今只占据一县之地……”掌门回想了一下，接着眼睛发亮，“半月前曾有讯息传回，说汝宁府神道出了变故，治下有一河神强娶民女为新娘，被县令请来修道者斩杀，河伯闻讯****征伐，结果同样被杀……而后那修道者登临河神之位，在水府讲道……”
玉清道早在数年前已经将门下弟子纷纷派出，游走在其余各州间，为的就是了解各州潜龙演化的局面。以便有新变故发生后，他们能够及时应对。
如今争龙大局开启，各州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每日有弟子传回消息，这些讯息都收入坤元道人手中。
半月前他接到门下弟子在青华州传回的消息，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其他道院暗下黑手，想要断绝存真道在世俗气运的根基。
如今听师兄问起，才猛然发觉自己想错了。那位修道者，应该就是邪神常晋。
“原来是这样”听掌门说完，他们恍然大悟。先前众人都在怀疑存真道怎会如此好心，向他们报告邪神的踪迹。
“哼，存真道倒是打的好算盘，想来个借刀杀人。”明白了事情缘故，坤云道人怒叫一声。
“青华州不过三府之地，邪神夺了河伯敕符，存真道气运一下消减六分之一，他们不着急才怪。如今不动手，怕是也知道邪神的厉害，恐门下弟子受损，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坤华道人也开口分析。
“那我等该如何做，要不要趁机捣毁邪神庙宇，断了他在万山府的根基。”听众位师兄弟分析完，掌门又问。
邪神自从登临万山府城隍神位，实力迅速胀大，如今虽无河伯敕符，但水脉神灵皆听其号令，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统万山府神道，只差名义大分了。
这些日子玉清道如鲠在喉，是以明知存真道打得什么主意，还是动了心思。
“如今的确是个好机会，”坤山道人也点点头，“此邪神远在神域之外，即使感觉神位有变，也需要半日时间才能赶回。我等只要出兵迅速，毁其庙宇应该不难。不过此邪神登临神位后，种种举措，深得那些愚神拥护信任。因此善后事宜，怕要考虑清楚。
若他发现自己神庙被毁，一怒之下召齐水脉阴司各路神灵，重演江朱旧事，吾等该如何应对。”
坤山道人说出了让玉清道最为忌惮的事情，先前因为江朱一事，玉清道遭受人道降下反噬，后续影响，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若是一般神灵，神庙被毁，境界自然大跌。可那邪神不同，本身道法高深，手段诡异，根本不是寻常道人可以应对的。
听坤山说完，其余道人一时沉默。
“难道就这么算了”良久，坤云道人才不甘心的开口。
“哎……我玉清道如今和平成道联手辅佐潜龙，再经不起大波折了……”坤山道人叹息出声。
因均州潜龙迟迟未出，玉清道只得接受平成道的建议，联手辅佐三秦州潜龙刘景。两家道院联手，自然要分出主次。
因潜龙乃三秦州起势，平成道占据了主场优势，玉清道为客，话语权本就不大。若实力再减，恐怕只能沦为平成道的附庸。
最后即使新朝鼎立，到时分功行赏，玉清道也得不了多少气运。<p>
“只能暂且放邪神一马，等潜龙入主均州，我等再联合平成道将之诛杀。”坤华道人也无奈开口。
接连在邪神手上落败，玉清道已经有些应对失措了。
“那就这样吧，让邪神在青华州境内闹腾一番也好，有存真道头疼的”掌门意兴阑珊的下了结论。
急急召众位师兄弟过来，最后只是放弃，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玉清道背后的算计，常晋自然不知。若被他知晓，只会嗤之以鼻。
做小事惜身，大事惜命，这样的道院，有何畏惧！
此刻他和白素素两人重新踏浪返回陆地，朝着海边一座县城奔去。
此县城名叫渎口县，取名自然是渎水入海口的意思。渎口县隶属正阳府，尚未被流民波及，加之此地靠海，和单罗国只有一海之隔，因此贸易特别兴盛。
两人沿着码头走了一遍，就见渡口来来往往的海船足有上百条，非常繁忙。看样子，大燕王朝的战乱，并未影响到出海生意。
常晋用神识看了一遍，发现出海的货物大多是瓷器、茶叶、丝绸之类的东西，而归航船只带回的货物则种类繁多，水晶、玛瑙、金银、香料、珍贵木料等等。
看过之后，他正准备收回神识，突的又停了下来，细细感应十几丈外那条归航的大船。只见船头角落里，放置着一枚丈余长的甲壳。
那甲壳上长满鸟粪和青苔，颜色灰黑，并无人清理，显然是随意丢弃在那里。
“有意思，”常晋微微一笑，指着远处大船轻笑道。
顺着丈夫所指的方向，白素素也凝神看去，随即哑然道：“鼋龙蜕壳，内含灵光大珠。这在世俗间算得上是无价之宝，却无人能识，真是暴殄天物了。”
她见那甲壳堆放的位置，也明白主人并不知它的珍贵。
常晋又叹了句：“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真是没错。没文化的人，无价之宝放在眼前也不认识。”
鼋龙蜕壳，袁子才的《异史杂记》有记载，两人都读过此书，对书中记载的东西自然不陌生。
龙有九子，其一是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
传闻鼍龙修行千年，可蜕下此壳成龙。
此壳有二十四肋，按天上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乃鼋龙精气所化。此珠内含灵光，夜晚放置室内，满屋光辉，如同白昼，乃无价宝也！
这等珍宝，对于修道者来说并无大用，两人谈论过，就抛之脑后。至于宝物归属，他们也不关心。
不过常晋看到船舱中走出那人时，再次停下脚步，扭头对着白素素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到一位故人。”
“谁？”白素素好奇的问。
“丁跃，丁承文，”常晋伸手指了指站在船头那位青年书生。年余不见，丁承文相貌并未大变，只是头顶气运比往日兴盛不少。
远远观之，赤气猎猎，中间还夹杂着丝丝青色。
原来他跟随货船出海游历去了，难怪数月不见书信传回。
“他就是丁承文，气运果然了得”白素素看过之后，也赞叹了一句。
两人在路边站定，就见丁跃随着众人一同下船，徐徐走来。
到了近处，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常晋笑盈盈的脸。
“啊……你……允升兄，你怎么会在此处？”丁跃陡然见到熟悉的面孔，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迟疑了片刻，才惊叫出声。
“呵呵，我也没想到允升会在此处。”常晋笑着回应。
“郭大哥、王三哥，这是我的朋友，常允升。”丁跃有些兴奋的对着身边几人介绍。
“允升见过几位大哥”常晋率先打招呼。
几人见他气度不凡，也急忙回应。
“这位是白兄”常晋跟着向丁跃介绍。
“允升兄，白兄，没曾想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不如两位兄台现在是否有事，无事的话跟随小弟去喝上几杯，好好叙叙旧。”
“对呀，相遇是缘，两位如不嫌弃，可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为首的海商邀请道。
“如此，打扰了，”常晋自然同意。
就这样，常晋二人跟着几位海商进入城中，寻了一家酒店。
路上丁跃讲起自己出海游历的过程，非常兴奋。
讲完经历，他才开口问道：“允升兄，你们二人也是游历到此处的吧？”
“正是”常晋点点头，顺便把自己去林河县登门拜访的事情说出。
听他提起自己家人的担心，丁跃脸上也带着愧色：“却是小弟的不是，海上不通书信，无法报平安，让家人担心了。过几日小弟就随船回去。”
他们正谈着话，就见一个身穿绸缎的肥胖老者从后院进入店内，人未到跟前，脸上已经堆满笑意打招呼：“对不住各位，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九爷来了，”
“几月不见，九爷依然这么精神”
“九爷，一会儿多喝几杯就行”
见到老者，其余海商纷纷起身问好。
常晋几人不愿特立独行，也起身相迎。
“多喝几杯，没问题”老者笑着回应，径直走到常晋三人面前：“这三位小兄弟有些面生，第一次来本店吧？”
“这位是丁承文公子，对海上游历感兴趣，前些日子曾跟随我们出海……这两位是丁跃的旧友，常允升、白福”姓郭的汉子主动介绍。
“见过九爷”三人齐齐叫道。
“老朽廖远山，排行老九，兄弟们抬举，就胡乱喊着九爷，三位不必客气，叫我老九就行。”老者急忙还礼。
老者做了半辈子的生意，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高深。常晋三人穿着朴素，一身的气度却难以遮掩，是以他并不敢托大。
寒暄一阵，老者陪众人饮了两杯茶水，然后起身，请他们去楼上就坐。
只见包间内酒宴早已准备妥当，非常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