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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人道不可欺

    心有所想,阴神随之而动,转眼来到通衢县县衙外。望着屋顶上方那赤青气焰,他心中微微惊愕。

    记得几个月前自己查看过县衙的气运,那赤色尚未将大印注满,没曾想这么短的时间,大印却多了两分青色。

    看那势头,显然还在继续增长。

    如此大的气运变化,只能归结到执政之功上。回想起赵守仁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修路搭桥,捐资学院,等等莫不含有教化之功。尤其是率领手下衙役亲临青山镇祭拜河神……思到此处,常晋豁然明白。

    这县衙气运增长如此迅速,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河神瓜一物。先前常晋根本没有想到在前世那种毫不起眼的小小粮食,竟然会带来如此大的气运。小倩、赵守仁……包括自己,都获得不少好处。

    他原本想将神识放入县衙,查看赵守仁现在在干什么。哪知神识刚刚放出,就感觉县衙上方的大印轰然落下,朝自己砸来。

    虽然在第一时间常晋祭出了神庙阻挡,但却也感觉处在此地,神庙隐隐受到压制,令他心中根本无法生出歹意。

    这就是人道气运加身!

    常晋如今占据土地之职已久,自然对人道气运的认识更进一层。赵守仁位居县令,本身就获得人道认可,可以说是积治下万千百姓气运为一体。如此气运,一般人望而生畏,更别说心生歹意,打算暗杀了。

    记得看地球上那些小说中,很多武林高手杀县令知府等官如同鸡狗。现在看来却是很荒谬,除非那些高手自身气运超过了县令,否则必遭反噬。

    比如荆轲刺秦王中的秦舞阳,此人原本也是个凶悍之徒,十三岁就当街杀人,寻常交往,旁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这样的人物猛然见到秦王,却吓得两股战战,连囫囵话都说不出。

    他的内心恐惧从何而来,无非是自身气运不够,所以面见秦王时受到一国之君的气运压制。

    思索片刻,常晋阴神飘然入内。只是进入之时,却感觉县衙上方那枚大印威压越来越深。

    ***

    幽夜茫茫,月凉如水。

    县衙一处偏厅中,赵守仁端坐在书桌前,仔细批阅几张文书。

    待最后几张文书写完,赵守仁才端起桌子上微凉的茶水,慢饮一口,顿时感觉口中发涩,说不出的苦味涌上心来。

    自从他当上通衢县令后,不敢说每日兢兢业业,但至少未有懈怠之事,自认为还算勤于政务。从修桥补路到劝农桑,很多事情都亲自过问,可以算是对得起肩上这副担子了。

    只是不知道怎地前段时间自己祭拜河神一事被上官知晓,知府大人特意下达文书斥责,说他目无法纪,竟敢以官身参拜邪祀淫祭,实在荒谬。

    连带的,自己供奉上去的河神瓜也被怀疑,事情不了了之。

    不久前他才从府城一位同窗口中得知,自己遭受斥责,却是有道人在知府大人面前进献谗言。

    “国贼!”想起道院种种,赵守仁不禁低声骂道。这些道人不事生产,却窃国之权,实在可恨之极。

    赵守仁越想越郁闷,总感觉心口那股闷气挥之不去。他索性放下文书,办靠在桌前闭目养神。

    哪知刚小憩片刻,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

    “谁?”赵守仁面带不悦,急声问道。

    “大人,是下官。”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他的师爷。

    “哦,是李师爷呀,进来吧。”赵守仁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疲惫相,使劲揉了揉脸皮,开口道。

    随即一个长相清癯的文人走进门来,冲着赵守仁行礼:“大人,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及早休息吧。有些事情,可以等明天再处理。”

    “哎,事情拖不得。我看这几日天寒地冻,估计将有大雪降下。倒是需防备有房屋倒塌,百姓冻死饿死。所以打算拟下章程,让一众衙役及早巡视。”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师爷赞叹一句,又道:“这些事情交给属下就可”

    正说着,身后却再次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望一眼,面上均露出异色。赵守仁有规定,自己忙于公务之时除了李师爷,其他人不得打扰。

    “谁?”

    随着问话,房门自动开启。只见一个男子手持笏板,官员打扮,飘然进入屋内。

    看对方身着官府,咋看像是朝廷中人,只是那官府赵守仁却从未见过。而且他细看对方面容时,发觉来人面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根本无法看清楚。

    赵守仁立刻警觉起来:“你到底是何人?”

    “赵大人有礼了,我乃通衢县土地”来人正是常晋,自己以土地之职拜会赵守仁,穿着自然不能太过于随便,所以他将神职官服穿在身上。

    “你就是本县土地,怎会如此年轻?”赵守仁啧啧称奇,随即问道:“不知土地前来,有何贵干?”

    “数月前大人曾经给阴司发过文书,询问渎水附近商贾频频失踪一事,如今我已经查明,特来禀告大人。”

    “什么,找到凶手了?!”赵守仁心中一喜,猛然从桌子旁站起,“到底是何人?”

    “鬓边垂雪,天际生云,水中漂木,壁上安门。”常晋感觉此刻头顶神庙隐隐无法抵挡大印,所以说完这段话,立刻在屋内消失。

    “没有想到真有土地显灵”李师爷口中啧啧道。对于鬼神一事,他心中相信,不过却是第一次遇到。

    赵守仁却重新坐回椅子,皱眉沉思,良久才大悟:“鬓边垂雪,‘老’字也;天际生云,‘龙’字也;水中漂木,‘船’字也;壁上安门,‘户’字也。合起来不就是‘老龙船户’吗?”

    原来通衢县这段水域有个老龙津,那有不少人以摆渡为生。很多商贾路过此地时,都会在此乘船前去府城。

    他先前只以为是河中有水妖作怪,没曾想却是**。如果不是土地前来提醒,自己还真没有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赵守仁就招来衙役,命令他们前去老龙津捉拿船夫回县衙询问。

    三木之下,很快有人扛不住招供。

    原来这些船夫先哄骗客商上船,待行至水面无人处或下迷药,或使用迷烟,将客商弄晕后再取走钱财,而后将其双手反绑,插入桃木定魂桩沉尸水底。

    桃木亦名“降龙木”“鬼怖术”,道经有云“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伏邪气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气在鬼门,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剑以压邪,此仙术也。”

    这些人中有位船老大,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几手粗浅的道法,其中就有伐邪制鬼的定魂桩。正因为有这东西,那些客商死后魂魄被封,无法逃离,没有办法到阴司告状。

    ***

    府城,城隍庙。

    城隍叶宗人此刻正运出神力将敕符祭出,顿时一片虚幻的景象在眼前浮现。但见那虚景中丝丝白赤气息翻腾,源源不断朝自己那敕符中汇入。

    良久他惊讶的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片区域问身边的师爷:“范先生,你注意到了吗,不知这通衢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短短一月时间,周围邪祟阴气竟然被净化掉,如今以土地庙为中心,方圆十几里内已经变成洁净之地。而且这段日子,通衢土地供奉的香火念力也比往日多了三成。看样子,那里发生了我们不知晓的变故……”

    说到最后,叶宗人没来由想起月前自己感应到的那股神秘莫测的气息,正是在通衢县方向。这气息也被道院感知,曾经派道人专门过来询问,被他推脱不知。

    他旁边那位六十多岁,满头花白的老者上前看了几眼,最后也点点头道:“大人,这通衢土地治下确实像出了变故,那片阴司鬼蜮与先前完全不同,几乎没有污秽之气。大人如果想知道,何不派几员大将请此地土地前来府城一叙”

    “如此甚好”叶宗人点点头,立刻招来两员大将,而后吩咐一番,赐予神符,令他们赶往通衢县城。

    却说常晋正在后院修炼,忽然感觉体内敕符有异,他立刻扭头朝天际望去,只见远处黑雾滚滚,迅速朝自家宅子涌来。

    难不成有鬼物想要作祟不成?!

    常晋提剑在手,凝神戒备。

第六十二章城隍有请

    第六十二章城隍有请

    待那黑雾来到宅第上方,他才看清楚,其中散发着香火气息,只有少许业力,显然也是有德的鬼物。

    正困惑之际,黑雾已经在院中飒飒降下,显出形态来。

    为首是两员鬼将,其中有位已经是鬼神一转,第二名鬼将境界稍低,只有人神三转。

    在他们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前面套有三匹阴马拉动,马车上边画满符箓,云雾缭绕,看上去气度非凡。车后边还跟着一队阴兵,看他们头顶的气息,却和通衢县土地大有不同,并未带有残虐的气息。

    为首那名鬼将恭恭敬敬上前几步,冲着常晋行礼后道:“土地爷,我家老爷请常公子前去府城做客。”

    常晋满脸疑惑,迟疑道:“你家老爷是何人?”

    “我家老爷乃府城城隍叶宗人”

    “什么,城隍大人请我去府城做客?”常晋闻言很有些惊讶。他先前已经知晓,这通衢土地阴司名义上虽然归属府城城隍管辖,实际上却自成一国,城隍对其的约束力很有限。

    自己炼化敕符时,根本没有上报城隍。如今对方找上门来,十有**是为了通衢县土地敕符的事情。

    不过常晋却也不惧,前任土地无道,自己杀之算顺天而行。如果府城城隍以此威逼,他不介意斗上一斗。

    想通此节,常晋提剑登上马车。

    他刚在马车内坐稳,阴马嘶啸声就从外边传来。紧接着马车腾空而起,片刻升到半空之中。

    常晋透过车窗好奇朝下望去,只见县城内漆黑一片,只有几点灯火闪烁,异常醒目。从虚空中观看,正如凡人在地上看天际星月。

    马车隆隆,黑雾滚滚,很快远离通衢县城。这个时候再朝下看去,却惟余莽莽黑色。

    不过在他的神识感应中,各种气息不断涌来。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又听得阴马一声嘶啸,随即马车缓缓落地。

    紧接着那名领路的鬼将朗声道:“已到城隍庙,还请土地爷下车。”

    常晋跳下马车,放眼凝视,只见眼前城隍庙富丽堂皇,高大威严,根本不是自己那座土地庙可以比拟的。

    不过等看过其中的香火气运,他心中又生出不少困惑。城隍庙上空完全被青气笼罩,粗如碾盘,看上去声势浩大。

    如此气运,当一县城土地绰绰有余,不过作为府城城隍,却又尤显不足。

    心中正困惑着,那鬼将却开口道:“土地爷请随小的来,城隍已经在府内等候。”

    常晋按下疑惑,迈步跟上,只见城隍府内道路笔直宽阔,清一色大理石铺就,足可容纳两辆马车同行。前院中间还有一片数十亩大小的空旷地带,显然是城隍的练兵场。再看其中来往的阴兵差役,大都是人仙二转境界。

    鬼将再前面领路,将他请进大厅。

    大厅内同样布置的富丽堂皇,墙壁上不少地方装饰有珍珠美玉,里边摆放的桌椅雕纹刻花,俱以名贵紫檀木制成。

    此内种种,让常晋很是开了眼界。

    这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满脸笑意进入厅内,开口朗声道:“你就是新晋通衢土地,气度果然不凡,请坐!”

    常晋也不推辞,拱手落座。

    待两人坐定,早有美婢奉上茶水。常晋抬头端详,发现那端茶倒水的美婢也是绝色。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清香扑鼻,显然不是凡品。

    从进入城隍阴司开始,常晋沿途所见,皆给他一种城隍贪图享乐的感觉。

    只是他并不在意,贪图享受只是小节。刚才自己已经查看过城隍庙上方的气运,里边怨念甚少,这城隍至少也算座真神。

    “不知前任土地身在何处?”叶宗人品了几口香茶,扭头问道。

    “他作恶太多,已被我斩杀……”

    常晋已经做好了对方发难的准备,哪知叶宗人只是请抬了下嘴巴:“哦……”

    那神态,仿佛听闻了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

    接着对方又转换话题:“不知常公子在哪座道院里修行?”

    “我并非道院中人,一身术法,皆是机缘所致。”

    等常晋回答完毕,叶宗人明显一愣,接着有些急切的问道:“公子这身神通真不是从道院中修得?”

    “的确不是”常晋心中的困惑越积越多。先前自己言明击杀土地时,这城隍好像完全没有将对方的生死放在心上。如今听闻他并非来自道院,反而面露喜意。

    实在不知城隍心中所想……

    “常公子如今已经占据土地之职,不知对神仙二道有何看法”没等他想明白,叶宗人又问出口。

    “叶大人,你派遣手下找我来到底为何事?”常晋没工夫和对方七绕八绕,直接打断对方的问话。

    “无甚大事,本城隍见通衢县阴司气运变化有异,所以特命此处土地来府城询问,只是没有想到此地阴司风云变幻,这敕符却落在常公子一个读书人手中。我观常公子头顶文气灼灼,外放足有三尺,他日必然高中状元,不知怎地会对神道感兴趣?”

    “形势所逼”常晋简单说出四字,然后又将自己斩杀前任土地时的情景叙述出来。

    “如此说来,本城隍要谢谢常公子了。”说完,那叶宗人起身拱手。

    常晋急忙躲闪退让,心中疑惑更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城隍在职位上属于通衢土地的顶头上司,怎么会如此谦逊。

    见他脸上微微露出困惑,叶宗人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落座后朗声道:“我心中疑问已解。常公子如有疑问,也可当场问出。”

    对方如此说,常晋也不客气:“叶大人,不知你占据城隍之职有多少时日,为何如今只是鬼神顶峰?”

    在常晋看来,府城城隍掌管一府之地,辖下所有土地庙都要给他贡献香火,这香火念力自是旺盛无比。

    叶宗人占据城隍之位也有二十多年,即使成就天神之境常晋也不觉得奇怪,最少应该也是真神境界才对。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叶宗人却只是鬼神顶峰,境界只比小倩高出一线。照这种情形下去,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小倩就要超过对方。

    “常公子能看出我的境界?”叶宗人闻言很是惊讶,手中杯盏一抖,几滴茶水跌落在桌子上。

    “这个……很难吗?”一直以来,通过气运查看对方境界,常晋都有些习以为常了。可城隍如此惊讶,却让他立刻认识到这里边有偏差,毕竟对方的惊讶不是做作。

    “说难也不难。上阶神灵查看下阶神灵修为容易,反之则难……在常公子这里,一切都反过来了,我根本看不出常公子修为深浅,显然是公子所修的秘法所致。”

    难怪……常晋总算明白为什么从进屋开始,叶宗人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

    对方竟然无法察觉自己境界高低,这的确出乎常晋的意料。

    “常公子是何来历本城隍无意打探,只要不是道院中人即可”叶宗人叹了口气,再次出声,“至于本城隍的修为……”

    说到此处,叶宗人的声音中夹杂了几丝怨恨:“常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城隍之位原本和道院没什么关系,自从道法显圣,道院大肆封神,如今经过数百年演化,大燕王朝的高级神灵大多由道院管辖,城隍一职也是如此。”

    “这不是好事吗?”常晋不解的问道。道院不断派人伐山破庙,打击邪祀淫祭。能够得到道院认可,光明正大享受香火念力,这是多少神灵梦寐以求的事情。

    “好事?常公子可知,本城隍平时所得香火念力,必须有七成贡献给道院,剩余三成才能自用。”

    “什么,这么多?”没等城隍说完,常晋已经惊叫出声。

    即使世俗间的地主收租,最多也不过三七,而且还有五五、四六几种。

    这道院简直是周扒皮,对神道剥削太狠了点。

    “好叫公子知道,即使剩余这三成,我也必须分出一成半给手下的阴兵,以提升他们的境界,镇压治下恶鬼。自己能够吸纳的不过一成半而已,所以神域增长很慢……正是这个原因,治下那些土地虽然名义上隶属本城隍管辖,其实更多是**的小王国,平时供奉香火念力不到一成。如果不是敕符限定,恐怕他们连一成香火都不愿缴纳。”

    说完,叶宗人望了他一眼。

第六十三章拜见王九渊

    没有想到内幕竟然是这般……难怪城隍对何人占据通衢土地之位漠不关心。

    听他一说,这城隍哪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完全是受道院欺负的小媳妇。

    “必须要给道院供奉香火念力吗?”常晋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傻。

    如果城隍不愿供奉香火念力,恐怕离跌落神位不远矣。

    “道院每年清理那么多邪祀淫祭,常公子莫非以为那里边供奉的神灵都是邪祀淫祭不成?另外据我所知,近二十年来,有很多神灵不堪忍受道院索取压迫,最后弃职逃亡。”叶宗人一句凄凉的话语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仙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神道重在职责……这是常晋一直以来的认知。本以为仙道只是依附在人道上的藤蔓,如今才知道这种认知严重错误,它的触角连神道也网如其中。

    严格说仙道和神道都建立在人道上边,只是仙道处在金字塔最顶端,气运经久不衰。这气运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从人道和神道中剥削吸取的。

    这个结构看似稳定,其实根基还在于人道。一旦人道不能提供足有的气运,神道和仙道必然崩塌。

    难怪在地球历史上,神仙二道最终没落,怕也是因为如此。

    由此追根述源,王朝废立,皆因人道被索取过甚,造成崩塌。这里边很大原因是因为仙道的!!如果不是他们剥削气运过甚,又怎么会造成人间改朝换代。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连常晋自己都被惊到了。他不敢深想下去,只能转变话题:“不知大人可知天宫和地府为什么会出现混乱?”

    结果不出意料,叶宗人对于此事也知之甚少,只是开口言道:“天宫千年前曾经出现一场变故,漫天神灵化为虚无。如非因此,岂能道院一家独大,将我等神灵视为奴役……而后这场变故又牵连到地府,造成数百年间地府动荡不休。具体什么原因,我却也不知,这些信息,还是从城隍内的宗卷中看到的。”

    满天神灵化为虚无……常晋回想起之前和胡大海的谈话,对方也曾提到这件事情。他心中愈发好奇起来,到底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变故。

    叛乱,外来神灵入侵?这一切常晋不得而知,苦思片刻,哑然一笑。

    以自己如今的境界,即使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仙道、人道、神道、思索这些暂且无用,岂能因此乱了本心。

    我常晋,不过是滚滚红尘中一儒生,有自己的大道要追求!

    一番交谈,最终叶宗人又命令手下鬼将将他送回。

    重新返回院中时,月亮已行至西天,常晋倒床便睡。

    醒来天色已经微亮,照例练几下剑法,开始坐回窗前读书。

    这几日学院放假,他大多时间呆在家中闭门不出。读书,修炼,过的也算充实。

    上午还晴朗的天气,中午天色却陡变,空中铅云越来越浓。瞧那情形,怕是要下场大雪了。

    瑞雪兆丰年,不知有多少百姓盼着来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这段时间,常晋受到类似的祈求有很多。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王朝兴衰他们并不在意,只是希望能有平安的日子过。

    心中想着事情,王启年却找上门来。

    说是乖崖先生前些日子离京返乡,如今已经行至均州境内,正在距离通衢县三十余里外的凤山驿站歇息。明阳学院内的很多同窗得到这个消息,打算明天驱车前往风扇驿站拜谒。

    “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常晋也有些兴奋。乖崖先生可以说是大燕王朝少有的全能大儒,明阳学院中很多书生对其都充满敬仰之情。前段时间曾听人讲起皇帝将乖崖先生免职后,又打算将他打入大牢,结果因为朝臣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这次乖崖先生能够全身而退,也算儒门之幸。

    能近距离接触这位大儒,常晋自然不愿错过机会。他和王启年约定好,明天一大早随同学院的同窗前往凤山驿拜谒乖崖先生。

    哪知天不遂人愿,傍晚时分天空开始下起雪。飘飘洒洒,持续了整个夜晚。

    等第二天常晋起床时,发现院内不少地方的积雪足有半尺厚。一脚踩上去,整只靴子便淹没其中。

    如此大雪,常晋不便在院内练剑,索性拎起扫帚,埋头在院内打扫起来。

    等小妹和邢苏儿起床时,常晋已经将院子清扫大半,可以行人了。

    吃过早饭,王启年仍然没有登门。常晋等得不耐烦,直接去客栈找人。前些日子小小来县城后,王启年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多有不便,就和书童在客栈租了两间房屋。

    快到客栈门口,就看到小松提着一盒早点深一脚浅一脚迎面走来。

    小松见到常晋,急忙伸手打招呼,却不料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

    “你家公子呢?”常晋扶了他一把,开口问道。

    “常公子早,我家公子还在房中睡觉,小的这就喊他起来。”

    “同去”常晋跟随小松进入客栈内,直接把王启年从被窝中拉起。

    待对方洗漱完毕,吃过早点,两人才前后走出客栈。

    谁知王启年一看街道上的大雪,立刻哭丧着脸道:“允升,昨晚一场大雪,道路行走多有不便。天气这么冷,抱着火盆都觉得冷飕飕的,咱们还是等过两日天晴再去拜访吧。大雪封路,乖崖先生不可能离开,肯定要在驿站多住几日。

    “呵呵,王兄,书院那些同窗肯定也这么想,如此岂不是正好可显示出你我的诚意。一起走吧,如果拜得乖崖先生,让他给你指点指点行文,说不定来年县试清远兄就会高中……”常晋好说歹说,总算把王启年拉上马车。

    这辆马车是王启年昨晚从车马行租的,一大早就停在客栈门口。

    由于大雪的原因,街道上行人很少。没有阻碍,马车一路飞奔,很快出了县城。

    刚出县城不久,雪花又从天际扬扬洒洒飘下。

    初始尚不觉得,很快就开始变得密集。

    朝前行出十多里路,马车突然停下。

    “怎么不走了?”感觉马车停下,常晋探头询问那车夫。

    “两位公子,雪太大,走不了了。”车夫指了指地下的大雪说道。

    一尺多厚,淹没半个车轮。回首望去,只见身后两道车辙一直延伸到远方。

    “允升,看来天意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王启年再次打起退堂鼓。

    “已经近半路程,岂能半途而废,不如我们下车步行,”常晋性格坚毅,一旦决定,轻易不会退缩。

    再说这种大雪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等没人时,他完全可以拉着王启年奔走。

    “什么,这么怎可以,万一冻僵,连个人都没有。”王启年连连摇头。

    “放心,我保证你无事”常晋开口道。

    “不行,不行,愚兄还是要回去。”

第六十四章两人的不同之处

    见他执意如此,常晋只得打消和王启年一同前往的念头,翻身跳下马车,刚站到地下,立刻感觉脚下塌陷,大雪几乎快将半个小腿淹没。零星雪粒灌进靴子中,感觉冷飕飕的。

    “允升,你还真去呀,赶紧和我一起回去吧。”王启年探出脑袋劝阻。

    “清远兄,既然你决定回城,还是早些回去。不然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回城也不容易了。”常晋挥挥手,踏步就朝前方走去。

    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王启年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喟然叹息:“老罗,咱们回去吧。”

    “王公子,你说这常公子是不是个疯子。这么大的雪,干脆回去得了。人什么时候拜访都可以……”车夫不理解的嘟囔道。

    王启年不知道该怎么给对方解释,只能苦笑道:“老罗,你不懂”

    雪大,风急。

    远处的树木、田野都披上一层白色。举目望去,似乎茫茫天地间只有允升一人仗剑独行。

    见那个影子渐渐在漫天风雪中渐渐远去,王启年这一刻好像有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父亲一直夸允升,说他性格果敢坚毅,能成大事。为此父亲曾三番五次在自己耳朵边叮嘱,说让他多和允升交往。

    对此王启年还很是反感,甚至带些嫉妒。

    父亲老夸别人,做儿子的没有些想法才不正常。不过这并不影响王启年和常晋的交往,毕竟对方救过自己的性命。

    打心眼里,王启年并不认为自己比常晋差多少。

    拜访乖崖先生本是一件小事,可在风雪面前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将彼此性格完全暴露。自己做事惜身,见危险退缩。

    而允升不同,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坚定不移走下去,哪怕再大的风雪也不能阻止。

    世间行路,莫不如此。

    自己与允升相比,就好像拿燕雀和鸿鹄相提并论。

    “王公子,现在雪更大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见王启年盯着远处一动不动,老罗有些着急的出声询问。

    “咱们走”王启年放下帘子。

    这般豪情……自己终究不能比拟。

    幸亏像允升这般人物,自己身边只有一人,否则就要自卑死了。

    常晋真不知道后边的王启年会有这么大心理变化,拐上一条岔道后。他立刻将神识放开,感觉四下无人。这才激发体内灵力,大踏步朝前赶去。

    一路踏雪而行,落地后脚下连点,白莲顿生。眨眼间,又出现在数丈之外。

    雪花在身后飘飘洒洒,整个人端的潇洒自在,不自觉念起太祖的一首诗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时滔滔……”

    前世他处在南方城市中忙碌打拼,即使偶尔下雪,也不过是浅浅几许,半个小时就融化干净。再加上污染很大,很多雪下到地上都蒙上一层土灰色。雪景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自然对太祖的一首诗词感触不深。此刻处在这样的境地,独自一人雪地奔走,这般畅怀的感觉,引得他忍不住长啸一声,直震得方圆数丈内的风雪狂起,继而又洒洒而下。

    风雪连天,很快将痕迹掩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半个时辰后,前方不远处一座孤立的驿站已经出现在眼前。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惊世骇俗,常晋逐渐放慢脚步。

    来到驿站门前,他将身上雪花完全抖落,而后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不妥,常晋这才上前敲门。

    连敲数声,始终不曾听闻有人前来开门。看样子昨夜风雪甚大,那些驿卒也偷懒了。

    就在他打算继续敲门时,终于听到院中有脚步声传来。开门的却不是守护此地的驿卒,而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个仆人。

    只是看对方的气度,显然又非一般人家的下人。

    老者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位书生,也有些惊讶:“书生,你到驿站有什么事情?”

    “老丈好,晚辈乃是通衢县明阳书院的学子常晋。闻听乖崖先生在此驿站住宿,特来拜见。”常晋恭敬行礼道。

    “哦,你是来拜访我家先生的。”老者抬起浑浊的双目看了他几眼,脸上写满惊讶。看样子他也没有料到,如此大风雪,竟会有人登门拜访。

    自家先生之前曾有过交代,戴罪之身,容易招惹是非,除非是熟人,其他拜访一概不接。换个时间,老者早打发这书生离开。只是对方冒这么大的风雪前来,可谓诚意十足,他一时有些不忍。

    略微沉吟,又开口道:“常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先生天亮时就在书桌前端坐写文章,实在不能打扰。公子不如在凉亭中等一会儿,等先生忙完我再代为通禀。

    “也好”常晋点点头。

    既然来了,总要见一面才好。

    这凉亭本是供行人夏季乘凉所用,四面只有几根立柱,根本无法抵挡风雪。

    常晋立在亭中,片刻肩膀上就落满雪花。

    不过他却浑然不在意,而是放出神识观察起驿站上方的气运来。

    只见斜对面一处房屋屋顶上方青气笼罩,孤直如柱,纵使漫天风雪交加,却始终不能使其倾斜。

    有此等气运,身上却无半点灵气存在,肯定是自己要拜访之人。

    常晋顿时心生感慨:难怪听闻乖崖先生处在黑暗如同鬼蜮的官场几十年,最后却仍能够全身而退,原来浩然之气已经到如此境地,果然是个了不得大儒。单从气运上看接近道家的鬼仙三转。虽然无法做到阴神出窍,但这气息纯正严明,寻常鬼物根本不能进身。

    相信即使世俗官场上的魑魅魍魉造谣生事,也能够安然渡过。

    其实这次免职对乖崖先生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今皇帝已经对他不再信任,如果继续为官,或外出平叛,或呆在朝堂上应对小人构陷。

    照此下去,气运自是日削夜磨,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到那个时候,身死族灭也未可知。

    雪愈发浓密,原本只有尺许,很快就接近膝盖深,

    眨眼那老仆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听到声音传来。

    换做一般人,早抽身离去。

    常晋却不想半途而废,既然已经等了,那就要等出个结果。再说如此大儒,自己多等一会儿有又如何。反正以他如今的境界,寒暑不侵,这点风雪算得了什么。

    却说那老者进的屋内,见自家先生时而皱眉,时而提笔书写,知道他正思索在要紧关头,也不敢打扰,只是立在旁边等候。

    良久,见自家先生终于搁下毛笔,老仆这才上前一步禀报道:“老爷,半个时辰前驿站外有一位书生登门求见,说是想向老爷请教学问。我看老爷正忙着,就没敢让他进屋。”

    “哦,这天气……”王九渊闻声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人呢?”

    “我让他在凉亭内等候,不知现在是否已经离开。”老仆回答道。他现在也不确定那书生是否离开,毕竟外边这么大风雪,等的时间有点长了。

    “快出去看看,如果没走,立刻把他请进屋。”王九渊急忙出声吩咐道。他没心思责怪老仆,毕竟对方也是为自己好,知道他思考东西时不喜被人打扰。

    “是,是”老仆忙抽身开门。刚打开木门,外边冷飕飕的寒风夹杂着大雪立刻灌进来,他忍不住一哆嗦,接着一路小跑奔到驿门外。

    老仆看书生仍然恭恭敬敬站在凉亭中,头上已经被零散的雪花染白,诚惶诚恐的致歉道:“公子勿怪,公子勿怪,小人安排不周,让你等久了。如今我家老爷事情忙完,你赶紧随我进去吧。”

    “没事,乖崖先生乃当世大儒,我在门外候着也是礼数。”常晋轻轻一抖,将身上的积雪抖落,随即笑道:“更何况在这里看雪景,也别有一番风情”

    “公子豪情”老仆见他面上没有半点愠色,心中敬佩不已,一路在前面相迎,将对方带入房内。

    在客厅内,常晋终于见到了这位在大燕王朝有着崇高声誉的大儒王九渊。

    他面容清瘦,颧骨隆起,下颚留有长须,身穿儒生长衫。粗看上去,和书院那些老夫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浑身上下流露出那种中正平和的大家气度,却又是书院夫子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才是真儒!

    “末学后进常晋拜见乖崖先生”

    “免礼”王九渊此刻也在暗暗打量对面的书生,见他双目如电,脸上英气自生,让人望之不由心生赞叹,难得的少年书生。

    虽不知其才学如何,但能够在风雪中等候半个时辰,而且毫无怨言。

    单这份尊师重道之举,就让王九渊看重。

    那老仆很快送上两杯清茶,常晋品尝几口,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一般人初次见到王九渊这种声动天下的大儒,肯定会小心应对,生怕自己说错半句话。

    常晋倒没有拘束,初始言谈,他有问必答。

    他见王九渊,并不单单是慕名而来,更重要的是敬重对方在儒学的见解,想解开自己心中的困惑。

第六十五章王门立雪

    问了几个问题,王九渊也暗自颔首不已,眼前这书生的确不一般,对于儒学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虽然这些见解浅薄,但至少说明他在用心思考,这和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书生有很大不同。

    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问道:“允升,你读书识字到底是为什么?”

    一般的书生,听到这问题,估计丝毫不会犹豫,开口答案大多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类的说辞。

    常晋知道乖崖先生非常人,自然也不愿拿那些泛泛之谈搪塞,当即直指本心,将自己的困惑托出道:“今日读书识字,只为科举。至于日后,学生不知!”

    “哦?”这个回答确实出乎王九渊的意料。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坦白的回答,顿了顿又问道:“科举得中,踏入官途,你做官又是为什么?”

    “让治下百姓吃饱穿暖”

    “那就是治国平天下了?”

    “非是治国平天下,”常晋摇摇头道。自己的想法和治国平天下相近,却又并不是如此。这想法在心头很模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回答。

    说到底,还是自己学问没达到境界的原因,不能讲心中的想法概括出来。

    “这样呀,你心中困惑我已经知晓……当年我也曾经历过。”王九渊却笑着捋了捋胡子,朗声道:“你心中的困惑只有三个字‘何为儒?’”

    常晋心中一震,从穿越开始,他脑海中就不断思索这个问题。到底怎么样做才算是儒生?前朝编撰的《字经》他也翻阅过,上边的解释很清楚“儒,柔也,术士之称。”

    在圣人之前,儒生只是有学问一类人的统称。待圣人出世,儒的定义就变具体。只有学圣人言,遵圣人训的书生才能称为儒。

    如果在道法尚未显圣的时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句就可以将儒者概括。

    可现在这番境地,道家日益壮大,神通显圣,儒生再闭门谈“治国平天下”,就有点力有不逮了。

    其实这个问题不单自己在思索,相信很多大儒都在思考。

    常晋这次上门,就是想解除心中的疑问:“不知先生是否能够释惑……”

    “你来的正好,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的思考,看看有什么感想。”王九渊说完起身,从旁边书桌上拿出一叠书稿。

    常晋恭恭敬敬的接过来,只见纸张上写满方正的楷体,他一一翻阅,感慨不已。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亦莫不同也……”

    将一叠稿件读完,常晋低声轻吟:“儒者以本心,心既是理,道在心中。”

    这和四书中的关于儒者的解说大相径庭,反倒是带着几分禅意。儒者依从本心,不必“学圣人言,遵圣人训”。

    虽然毫无关联,但他还是想起了地球上六祖惠能大师所做的一个四句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慧能大师这个四句偈意在说明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教人不要妄想执着,才能明心见性,自证菩提。

    乖崖先生之学已经为儒家找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是否正确他不知道,但是心中也佩服不已。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做出革新之举。

    “如何?”见对方看完那一叠书稿久久不语,王九渊开口问道。

    “先生之学别开生面、高屋建瓴,令人读罢耳目一新,允升佩服。只是……”说到此处,常晋略微沉吟了一下。

    “允升但说无妨”王九渊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他很想听听对方的见解。

    “儒者以本心,心既是理,道在心中。”常晋将书中提炼出纲领性的话语重新念了一遍,然后组织言语:“如果我理解没错,先生的治学方法,主要是‘发明本心’,不必多读书外求,不拘泥于形式,故所言‘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只是世人愚昧,以本心求理、求道怕是大不易,必须以术相佐……”

    常晋将自己的思索一股脑说出,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乖崖先生所言的这套儒家学说很有新意,只是尚未到达圆满的境界,中间还有很多瑕疵。以本心求理、求道。求理容易,求道却很难,这中间还有很大的沟壑,乖崖先生并没有将它们融会贯通在一起。

    “允升所言极是,这本书乃老夫近年思索所得,并未达到圆通之境。如今被免官,有了空闲,老夫将花费数年时间将它完善,以穷其理,证其道。允升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说完,王九渊殷切的看着他。

    最后一句意思很明显,想收常晋为弟子。

    能够成为王九渊的弟子,估计这是很多读书人做梦都想的事情。

    常晋能够感觉到对方目光中包含的期望,可他很快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多谢乖崖先生看重,只是晚辈有很多舍不下的东西。”

    他这并非搪塞,先前和青丘一族胡大海交谈,对方曾经言及大燕王朝即将倾覆,常晋虽然没能够看出乱象,但心中却也有几分相信。

    如此乱世,根本不是闭门做学问的好时机。他不是看透人世的大儒,哪能在书斋中观世间风云变幻呢。

    常晋原本不是这方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地球后世,虽然继承了书生身份,但对于儒学一道,他算半个局外人。正因为如此,常晋对于儒学的见解和很多读书人不同。

    无论是在这方世界还是前世地球上,儒学从来都是瘸腿将军,重文轻武,或者说重道轻术。在地球上无道法显圣,所以儒学缺陷尚不明显,以至于残存千年,最后被坚船利炮攻破。

    这方世界不同,道法显圣,妖魔鬼怪横行。儒学只有治国之学却没有自保的术法,没落是必然的事情。

    乖崖先生的学说虽然很新颖,但是如果不能讲术法融入其中,肯定也会走前人的老路,进入死胡同。

    就常晋记忆所知,地球儒学发展脉络也如此。无数读书人都在寻找新的出路,以至于最后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儒家学派。这些学派却始终都在窠臼之中寻找,并没有跳出儒学来看自身。而且最后互相攻击,完全内耗掉。

    这些话过于惊世骇俗,所以常晋就压在心底没有说出。

    “可惜了”王九渊遗憾的叹了口气。刚才一番交谈,他已经看出常晋虽然欣赏自己的学说,但并不完全赞同。而且此人性子和自己一样,都属于坚毅果断之人,一旦确定想法,就不会再改变。

    所以他也没有出言再劝,只是和对方闲谈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

    王九渊谈性正浓,就吩咐老仆留饭。

    常晋也不推辞,用把饭菜,这才踏雪而去,返回城中。尽兴而来,兴尽而返。

    目睹此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消失,王九渊站在驿门外又是一声叹息。

    “老爷因何叹息?是那书生……”见主人满脸枯寂,老仆试探着问道。

    “这是其一,我叹息,还是因为我这门学说还有很多缺陷,所以不能令人信服。接下来恐怕要多研究些道经和释家之言了,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老爷,你要修道还是出家?万万不可。”那老仆闻听此言,急声阻止。如今虽是道法显圣,但正统的儒生都对道释两家学说不屑一顾,斥之为异端邪说。如果老爷这般想法让其他人知道,肯定会有损名声。

    “呵呵,千年前董圣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历经千年释道两家并没有灭绝,这就说明两家学说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圣人之学,要有包罗万象,海纳百川之心。如果能够将儒释道融为一体,去伪存精,为我所用,恐怕才能算圆满。”说到最后,王九渊又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情。

第六十六章神道仙道合一

    踏雪出门,天空依然扬扬洒洒,而且越下越大。狂风肆虐,寒意如刀。常晋信步走来,茫茫天地间,渺渺独一人。一步踏出,就是七八丈远的距离。

    远远看上去,整个人仿佛完全被风雪裹挟在其中。

    和王九渊一番交谈,他感觉受益颇多。换作以前,他或许就真的拜对方为师。毕竟走别人的路容易,想要走一条新路却很难。前方荆棘密布,又或者会是万丈深渊。

    只是现在常晋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却也只能推辞掉。

    一路向县城方向走去,只觉得周围愈发昏暗,如刀的狂风肆虐过来,都被外放的灵气阻挡。

    周围能见度很低,抬眼望去,只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凌乱起舞,二三十丈外,已经完全被大雪笼罩。

    如果常人处在此种境地,恐怕早已经迷失方向。不过对常晋而言,有神识帮忙,辨明方向轻易而居。在神识感应中,他甚至隐隐发现自己体内灵气与脚下的地脉略作呼应。

    每一步踏出,似乎地底都有股灵气蜂拥而出,托着他向前奔走。

    嗯……诧异间,常晋心中微动,神识陡然收进体内,双目闭合。

    没有动用神识,也没用再睁眼看路。在这茫茫大雪中,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触觉变得敏锐起来。

    脚下大地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堪,仿佛龙蛇般扭曲抖动。恍然,自己好像踏步在云端,又好像走在踏实的地面上。

    看大地不是大地,又好像看大地依然是大地:眼前大地布满枯黄、乃至嫩绿,嫩绿很快开始发芽,一簇簇幼苗生长、开花、绽放、结果,田野里,不少农人扛着锄头,扶着犁耙,赶着耕牛,在辛勤的劳作。这些农夫,好像都是常家庄人,老五叔放下锄头歇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眼绿草开始泛黄,田野里又变成一副丰收的景象……

    常晋猛然睁开眼睛,泥洹宫中存在的幻想完全消失,周围依然大雪茫茫。只是再放眼望去,却又有了些许不同。

    他了然一笑,左脚迈出。隔着厚厚的大雪,依然能够感觉到脚下厚实地脉中渗透出的丝丝灵气,正在自己足底轰轰荡荡,不断地翻腾跳跃着。

    脚下走来,越来越轻松。狂风下,大雪中,常晋浑然忘了自己身为何物。

    直到一座银装素裹的城池隐约出现在面前时,他才停下脚步。通衢县城,就在几里开外!

    这就是大地的力量吗?停下脚步,依然能够清晰感应到地脉下磅礴的灵气。这一刻,常晋终于明白了“土地爷”三个字的含义。

    这是敕符中御地的神通,以香火念力为引子,调动神域内地脉灵气相融合。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悟出这门神通却大不易,至少前任土地不会。

    神道如此,仙道是否依然?收回敕符后,常晋心中一动,仔仔细细的感应着。良久,他脸上浮现出几丝喜意。

    果然一法通,则万法通!

    这灵气存在地脉当中,属于无主之物,并非只有神道才可以使用。

    即使没有敕符相助,脚下依然隐约可以感觉地气在涌动,一丝丝、一道道从地下冒出来,汇入自己的体内,源源不断的流淌。

    呛啷……宝剑拔出,随即猛然挥向远方。赤青气浪奔射而出,越过近二十丈远的距离,面前肆虐的大雪直接被斩断,过了片刻,才重新洒洒落下。

    剑术的威力,果然比起先前有大幅提高!

    先前常晋挥动宝剑,更多是催动体内的灵力,这次则不同,而是借助了地脉中的地气。

    双脚深入雪中,这一刻,常晋感觉周围到处都是地气。大地完全鲜活起来,仿佛一个巨人,它的脉搏在不断跳动。

    而常晋自己,在这一刻,体内脉搏和大地完全契合。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源源不断调用大地之力。

    也就是说,如果与他人战斗,只要身处大地,自己体内的灵气就会绵绵不绝,不休不息。

    心有所思,待接近城门口时,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

    凝神望去,却是王启年躲在城门洞中。双手抱肩,瑟瑟发抖。

    见到常晋,王启年立刻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才庆幸的点点头:“允升,你没事就好。那么大的风雪,愚兄真的怕你迷路。这贼老天,太冷点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不打算等了。”

    “呵呵,多谢清远兄挂念,我无事。”常晋抖抖身上零散的雪花回应道,心中却也有些感动。

    王启年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他对待朋友至少是真心的,这也是自己愿意和他交往的原因。

    “允升,你见到乖崖先生了吗?”见他无事,王启年又追问起来。

    “当然,乖崖先生中午还留我在驿站用饭……”

    听完他的描述,王启年后悔连连,直说自己早知如此,就是再大的风雪也要跟上。

    当然关于乖崖先生打算收徒被自己拒绝掉的事情,常晋并没有说出。很多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在城中分开,等常晋回到家中,小小又是一通抱怨,连说那么大风雪,她和邢苏儿在家担心死了,生怕哥哥出什么事情。

    常晋又安慰一通,连说自己以后会注意的。

    夜晚入睡前,常晋照理阴神出窍,去土地庙视察了一遍。一切如常,他前段时间将积攒十几年的阴司案件审判完毕,如今算是彻底清闲下来。

    用过早饭后,常晋继续回屋读书,刚习了两篇文章,却听到院内传来小小和邢苏儿的嬉笑声。凝神听去,原来两个女孩在家闲着无聊,就想找些乐子。于是乘着大雪之际鸟雀无处觅食,特意弄来竹筛子捕捉鸟雀。

    这种捕鸟方法简单,在雪地上撒些谷物,而后用竹筛放置在上边,边沿要用一根木棍支起,木棍上绑有一根麻绳。一旦鸟雀进入竹筛内,立刻拉动绳子,竹筛就会应声倒下,将鸟雀笼罩入其中。

    类似游戏,常晋前世也曾做过,当时觉得挺有意思,如今处在这种境地,却没了心思。他笑了笑又埋头继续苦读,到中午才施施然站起。

    走出门,立刻感觉一股诱人的香味钻入鼻孔,将他肚里的馋虫立刻勾起。

    小丫头做什么好吃的呢?常晋循着香味朝厨房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见邢苏儿端着托盘出来,兴奋地叫道:“常公子,你饿了吧,快尝尝我和小小做的油炸麻雀。”

    看来两人半日的收获不错,油炸鸟雀足足装了一大盘子,色泽金黄,常晋拿筷子夹起一个,细细品尝。

    “怎么样?”良久看他没有出声,小丫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不错,不错,”常晋忍不住点头赞同。以前就听人讲过,飞禽走兽,肉越少越香。

    这麻雀肉入嘴外焦里嫩,香香脆脆,连骨头都是酥的,吃起来别有滋味。

    “公子如果喜欢,我们下午还捉,这雪估计要下几天,以后有的吃了。”在常晋的注视下,小丫头脸色有些泛红,忙将托盘递过去道:“公子你先吃着,麻雀还没有炸完呢……”

    望着小丫头远去的背影,常晋纳闷的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自己家住了几个月。

    这段时间邢苏儿不再颠沛流离,一日三餐有保证,蜡黄的脸庞自然开始变得圆润,整个人精神面貌比先前好了许多。

    咦……待注意到邢苏儿头顶的气息时,他忍不住心头一颤。记得对方刚来自己家,头顶灰白气息弥漫。

    如今不知不觉间竟然多了一缕赤色,赤色虽然细如牙签,却又不像其他人那样呈零散状,而是袅袅直立。

    这让常晋有些好奇起来,下意识掉头查看妹妹的气运。结果常晋更为惊讶,和邢苏儿很相像,都多了赤气。

    自己清楚记得,她们两人原本头顶都只是白气。这几个月时间,她们身上并未有奇特的事情发生,怎么会有如此变化?

第六十七章灭虎

    常晋初始有些不解,略微思索,已经明白过来。

    人的气运不可能平白无故增加,如果不是自身有奇遇机缘,那就是受到别人的影响。要说妹妹和邢苏儿平时接触最多的,当然是自己。除此之外,应该就是王启年和小松等寥寥几人。这些外人中,自身气运并不深厚,同样只是白气。

    应该是不知不觉中,她们气运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原本以为受影响的只是小小两人而已,没曾想下午王启年登门邀他赏雪,常晋观察之下发现这货头顶的白气也比往日凝重许多,还有两丝赤气产生。

    难不成王启年气运改变,也受自己影响?

    这让常晋不禁想起前世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人自身的气运变化往往会影响到周围一群人,又或者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己仅仅只是赤青气运,就有如此影响。不知那些气运金黄的王公贵族对旁人影响有多大,又或者一朝天子,紫色气运,影响范围恐怕更是难以想象。

    这方世界不可考,不过前世地球倒有例子可以借鉴。比如大汉王朝开国皇帝刘邦,此人年少时玩伴中有萧何、吕泽、樊哙、曹参等人。

    待刘邦起事后,这些人更是一路跟随。而后刘邦成就帝业,儿时玩伴也水涨船高,大都做了开国功臣。

    抛开这些人自身的气运不提,但很明显受到了天子之气的影响。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天下有大气运之人如此多,为什么单单同乡同伙能够享得富贵。

    再比如明朝朱元璋,少年时的伙伴徐达、周德兴、郭英等也是因运而起……还有刘关张等等。

    当然这些随从本身气运也不弱,最后方能借助天子气运成就一方事业。否则在历年征战中,恐怕早淘汰掉。

    仔细算来,这人道气运,果然玄妙。

    进入腊月,通衢县城内的年味越来越浓了。虽然比不上后世地球,但是到底要比平常热闹不少,城中赶集的百姓陡然增多,沿街叫卖声不绝入耳。

    学院放假,常晋也彻底轻松下来。原本以为会这么悠闲下去,哪知道这一日他刚拿起书本,耳朵旁忽然传来了蚊蝇般的祈祷声:“土地老爷在上,吾等乃是桐阳镇黄泥岗附近的山民,近些时日黄泥岗附近有只白斑大虫频频作恶,下山猎杀牲畜,日夜不息。县中捕快曾经数次组织猎户捕杀,不料却被那大虫咬死几人……本不意麻烦土地老爷,只是那畜生如今变本加厉,开始食人,吾等小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土地爷前去黄泥岗铲除恶虎!”

    白斑虎作恶?听到祈祷声,常晋立马想起半年前青山镇那头不断作恶的吊颈白头虎。

    十有**是那畜生,这么长时间没听到消息,原本以为它早已经流窜到远处,没曾想依然盘踞在通衢县。

    既如此,这次就留它不得了。

    这些日子在家闲着无事,常晋都感觉骨头有些懒散了,正好趁此机会出去一趟,活动活动筋骨。

    想到这里,常晋立刻给妹妹打声招呼。理由都是现成的,外出访友!

    城里城外仿佛两重天地,出了城,热闹顿无,周围变得萧瑟清冷起来。

    官道上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行人寥寥,却都是赶集归家的。

    又朝前走出十几里,距离通衢县城已经很远了,路上愈发冷清,许久不见人踪。常晋踏步飞奔而去,沿途路过衙前、上台两镇,皆没有停留。只有神识感应到远处有人存在时,他才放缓脚步。

    一路奔走近百里,等中午时分,常晋已经赶到五山镇。此处名义上属于通衢土地的治下,只是他早有心让出神职,所以一直不曾将敕符炼化。这五山镇,已经在神域之外。想要感应到那白虎所在,却是不可能。

    放出神识感应一遍,发现附近没有村庄,常晋只好又朝前赶出二里多地,终于发现不远处有栋房屋,门前招旗随寒风哗啦啦摆动,上边写着一个大字:“酒”,正是一家酒店。

    他如今腹内空空,需要找些东西填饱肚子,顺便还可以打听一下那白虎的信息。

    原本以为像这种野外酒店,客人应该稀少才对,哪知道待常晋进入店内,才发现大厅内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不过看过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常晋又明白过来:他们应该是打算路过此地的商贾和手下。

    见有客人登门,眼尖的店小二立刻迎上来,“这位公子,你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用饭”常晋点点头,笑着回应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随着境界日深,常晋行动坐卧、待人接物皆有一番气度。

    那店小二每日迎来送往,见识过的人物不知有多少。猛然见到常晋,却不由得一愣,见对方虽然一身朴素的书生衣衫,但顾盼间生辉,潇洒自在。他心中不由得敬畏,一路小跑到前面迎道:“公子,你这边请”

    领到一张空闲的桌子面前时,店小二急忙拿起抹布将桌子擦拭干净,而后又将板凳擦过,这才毕恭毕敬的请对方落座。

    “伙计,你们店里有什么拿手的好菜,随便上几样来,要快!”

    “公子,你稍等”那伙计应声离开。

    在等待这段时间里,常晋侧耳倾听,周围的谈论声中,多提及黄土岗闹虎患一事。从他们口中,常晋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就在近几日,又一个上山参与猎虎的猎人遇害。

    看来这畜生要及早除去,不能任由它继续为祸一方。

    正思索着,那伙计端着托盘上来。

    一盘熟牛肉,切得很细,比宣纸厚不了多少,上边用汤汁浇灌,看上去很是引人口欲。

    还有一碟花生米,半只卤鸡。更让他想不到的,最后一个盘中居然是凉拌河神瓜丝,河神瓜用开水煮七熟后切成小指粗细的条状,而后加上葱花盐巴,而后用香油调拌。

    常晋行进半日,早腹内空空,当即狼吞虎咽起来。须臾,大半饭菜进肚。

    他不欲在此地耽搁,吃饱后当即喊来伙计结账。

    “这位公子,小店的饭菜怎么样?”那伙计凑过来问道。

    “好,尤其是这牛肉和卤鸡,味道地道极了,有点像县城老董家的味道。”这顿饭菜味道确实不错,常晋也不吝啬夸奖。刚才品尝那些卤味,他感觉和城南老董家的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相比之下还少了几分味道。

    “吆,公子,你真是好眼力,我们店里的厨师正是跟董爷学过的,用的方子和佐料也一样……”

    “难怪这么地道”常晋点点头,又丢下一角碎银子,“这个赏给你……”

    “谢了,公子”见他提剑打算出门,那伙计急忙追到门口又问道,“敢问公子,你打算去往何处,是不是府城?”

    “对呀,怎么了?”常晋停下脚步,奇怪的问道。

    “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黄泥岗一带正闹虎患,已经有近百人丧命。如今官府限打猎捕户,擒捉发落。此地几条通道,都有榜文。往来商贾客人,必须结伙成队,由武师一路相护,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都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不许白日过冈,需要等伴结伙而过。

    公子不如暂且在我家酒店歇了,等明日和其他客人一同过岗。有武师守护,相信那大虫定不敢前来。”

    “谢过你的好意了,”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安全着想,常晋拱手谢过,却又推辞道:“只是我有急事要去府城一趟,耽搁不得。”

    “公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这里有官司榜文,上边还盖得有大印,公子若是不信可以看一下。”伙计拉着他,说什么也不让走。

    “呵呵,我信你还不成,这府城、我不去了,现在返回通衢县了事。”常晋不欲和伙计做口舌之辩,摇摇头道。

    “当真?”

    “当然,我现在就回去。”说完,常晋身子一闪,已经挣脱对方的拉扯,扭身走向归途。

第六十八章放它一条生路

    行至两三里外,他才从另外一处岔道上了黄泥岗。手持宝剑,一路不疾不徐,走了四五里山道,只见旁边有株水瓢粗的大树被刮去树皮,露出丝丝白瓤。有人在上边写了两行字,和酒店那伙计说的差不多,“近因黄泥岗有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勿请自误。”

    常晋看过后也不以为意,继续前行,差不多走了半里路的样子,一座山神庙出现在眼前。那山神庙不过一人高,里边用木头雕刻有三尺高的神像,雕工粗糙,勉强能够看出眉目所在。神像前还有个石质的香炉,里边散落着些许香灰。

    山神庙外边墙壁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同样说的是有关大虫伤人之事。

    这样的山神,连敕符都没有,应该是山上的猎户樵夫所立,求得就是个进山心安。

    放眼望去,只见山神庙上方白气凌乱,只有几缕赤色云雾飘飘荡荡。显然,这山神庙所得香火甚少,占据此地的鬼物连人仙二转都没有达到。

    如此神灵,维持自身神位已经难了,更别说让他帮忙铲除虎患,不过此刻对常晋却有些用处。

    常晋刚在山神庙前站定,还没等祭出敕符,就看到山神庙前升腾起淡淡的黑雾,随即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从里边走出来。他手中持着一根枯木拐杖,看上去甚是虚弱。

    如果不是浑身笼罩着一层稀薄的赤光,常晋几乎要将他当成普通的鬼物了。

    老者见到常晋,瑟瑟发抖的走上前行礼:“小神葛老六,乃是本地的山神,见过土地老爷。不知土地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处在神域当中,神灵对香火念力的感知很敏锐。当然,这山神能感应到常晋的存在,却也是他没有压制神力的结果。

    “免礼,”常晋躬身回礼,而后问道:“有百姓到我庙内上香,言及此地有大虫为祸,你可知那畜生到底在什么地方落脚?”

    “原来土地爷是为白虎而来,小神实在惭愧,由于法力低微,根本无法铲除那大虫,只能眼看着它在此地作乱。至于它的藏身之地,却在十里外苍松岭一带,远超出小神神域所在,根本不知道详细地方。”

    “谢了,待我灭了那白虎,倒时也有你一功”知道白虎的大致藏身之地,常晋就很容易找到对方所在。

    “小神不敢贪功。”山神急忙回应。

    这山神本体乃是鬼物,原本归属土地管辖,只是如今得到香火念力,已经算是神灵。

    土地山神二职各有所属,神道不同,他本不必如此恭敬。只是如今天庭不在,众神秩序大乱,很多时候神灵之间的统属已经不那么明确。尤其是那些实力低下的神灵,为了保持神位不陨落,纷纷依附在上位神之下,祈求对方能够庇护平安。

    山神对眼前这年轻人毕恭毕敬,也是害怕对方铲除白虎的同时顺手将他打下神位。毕竟他这个神职来历不明,连敕符都没有。

    常晋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只是这个小小的山神职位,他实在没什么想法,些许香火念力,根本看不到眼下。

    离开山神庙,常晋辨明方向,踏步朝苍松岭奔去。

    常晋如今缩地成寸的神通已经练到极高境界,对地脉灵气感悟远朝以前。十几里路,也不过用了片刻。

    进入深山,空气愈发冷峻,很多树下积雪尚未融化,其上留下点点滴滴野兽的爪痕。

    常晋放出神识细细感应,却并没有发现那头吊颈白斑虎所在,显然此物并未在附近栖息。

    又朝前走出数里,依然没有找到虎踪。

    如果自己的神域达到此地就好了,只要放出神识,即可感应到白斑虎所在。可惜此地已经是通衢县和五山县交界处,以他目前的境界,神域远未达到。

    又搜寻了两座山头,常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索性停下步子,抬手用一枚石子击落两只松鸡,而后找了个上风头生火烤起来。

    半柱香功夫,空气中就弥漫着焦糊的肉香。

    和他猜想的一样,很快耳朵中就传来沙沙的声响。用神识略微感应,站在大石上凝神望去,数里之外一头庞然大物循着气味急速赶来,正是自己等待的吊颈白斑虎。

    那畜生行至两里外,忽然又停下脚步。没等常晋反应过来,它却已经掉头飞奔而去。

    百密一疏,见白斑虎如此动作,常晋才想起这凶兽嗅觉敏锐,自己和它战斗过,刚才显然对方已经闻出了味道,所以落荒而逃。

    只是常晋不同往昔,如此距离这畜生要想逃走根本不可能。

    他踏步急追,脚下翻飞,片刻就凑到近处,将白斑虎拦下。

    那东西见无路可逃,也窜身停止,半弓着身子,双眸中净是凶光。

    常晋如今已是鬼仙之境,想要击杀这头猛虎轻易而居。所以对方的反击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细看之下,不由惊讶起来。

    记得数月前,这凶兽毛色鲜亮,威风凛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会变得如此狼狈。浑身皮毛干燥曲卷,躯体瘦弱,倒是肚子比往日大了不少。放出神识感应,明显有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跳动。

    这东西怀有虎崽?常晋一时感觉有些棘手起来。

    现在自己一剑下去,那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虽说是替天行道,还会有香火念力产生。只是这种获得香火的方式,他却不能取。

    动物对威胁感应最为敏锐,更别说眼前这白斑虎已经是凶兽境界。直觉告诉它,眼前这个人类非常危险,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即使如此,白斑虎却也没有退缩,反而皮毛完全竖起,口中低吼连连。

    “你是否能够听懂人言?如果能听懂的话就点几下头。”常晋叹了口气道。

    话音落地,那白斑虎凶狠的目光中露出些许困惑,继而抬起脑袋点了几下。

    “我乃通衢县土地!猛兽修炼成凶兽,万中无一,你这畜生能如此,确实得了莫大的机缘。只是你虽机缘在身却不思在山中潜修,反而跑到人间为祸作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罪该处死。如今本土地爷念你修行不易,而且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暂且饶你一命。

    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得再以人类为食,待生产后,自行到县城土地庙领罪,你可愿意答应?”

    那白斑虎显然已经听明白,迟疑片刻,低吼两声,然后点点头。

    “如此,你走吧”常晋说完摆摆手。

    白斑虎半踞着身体,两只前爪若人类那样抱在一起,冲他挥动两下,而后扭身离开。

    ***

    家中年货自有小小和邢苏儿置办,常晋根本插不上手。他每日能做的就是和几个相熟的同窗聚一聚,聊些经义八股之类,再有就是帮助左邻右舍写对联。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常晋和周围的邻居相熟起来,日常碰见,也会出声打招呼。知道常晋在明阳书院进学,因此不少人家拿来红纸让他写春联。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这方世界没有印刷对联的机器,所有的对联都需要人写。临近年关,很多家境贫困的学子会在集市上摆条几案,专门替人书写对联,赚些银钱度日。

    对联所用纸张都是由别人裁好拿来的,常晋只需要费些笔墨而已。一副对联几枚铜钱,如今些许小钱,他自然看不到眼下。按照常晋最初的想法,根本不想收取,只当是给人帮忙了。

    后来转机一想,如果不收取费用,恐怕会有很多人闻讯找上门来。

    自己不在乎那几枚铜钱,不代表其他百姓不在乎。不管是今古,贪小便宜的人什么时候都存在。

    如此一来,反而和其他书写对联的同窗结怨,实在不可取。

    思前想后,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对联书写内容很简单,无非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门吉春常在,人和福永留”等等之类的祝福语。

    这样的对联根本不费脑子,常晋只花费了半个时辰功夫就写出十几副,收入颇丰,足有几钱银子。

第六十九章过年

    小小看过后很是心动,一个劲儿鼓动常晋在街口摆摊,好赚些银钱过年。

    看小丫头财迷的模样,常晋笑着对她的脑袋敲了一下,直说胡闹。

    不过怎么说,自己重生到这方世界的第一个春节终于到来了。“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除夕夜,全家人相聚在一起,吃着茶点瓜果守岁。

    这些茶点瓜果也有讲究,大都是讨个吉利的口彩:吃长生果,寓意长生不老;吃红枣,象征春来早;吃柿饼,事事如意……

    常晋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兄妹二人,即使再加上邢苏儿,也不过三人。所以没有讲那么多规矩,给父母上过香,守到二更天时,常晋让两人早早回去睡觉,自己独自守岁。

    一个人无聊,常晋索性找了本杂书,挑灯夜读。待三更时分,他忽然心中一动,迈步走出门去,对着空中拱手道:“屠兄,你来了”

    “呵呵,允升,我一个人无聊,上门找你喝酒来了!”半空黑雾消散,幻化出个黑脸大汉模样。原来是屠义方找上门,手中还提着些酒肉瓜果。

    “小弟也正无聊,想找人喝一杯呢”

    两人在后院凉亭内坐下,摆上酒菜对饮。

    正喝着,常晋又扭头朝远处看去,感情小倩在水府待得无聊,也来到宅中。

    互相为他们介绍后,三个神灵坐下继续饮酒,不知不觉已经五更天气,周围鸡叫声声传来,随即不少人家开始点燃爆竹,孩童的欢笑打闹声不时顺风入耳。

    这些习俗常晋在前朝《均州岁时记》中已经读到:“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於庭前爆竹、燃草,以辟恶鬼。”

    爆竹声响,常晋忽地泛起阵阵涟漪,感觉体内敕符受到什么激发,不由自主晃动起来。

    诧异之际,他发现小倩和屠义方两人脸色都发生改变。小倩还好些,屠义方脸色极为难看。

    “屠兄,怎么了?”

    “允升,县城内阳气太重,又在我的神域之外,我不能久留,必须离开了。”屠义方艰难的开口道。

    这会功夫,他幻化出来的形体竟然开始有丝丝黑雾冒出。幸亏香火念力压制,如是寻常鬼物,怕现在早已经溃散不成形了。

    “公子,小倩也是如此。”小倩容貌倒没有变化,只是语气中带有几分惊恐。

    知道他们所言非虚,常晋急忙伸手挥动,凝结出两道符箓,送到两神灵手中:“既如此,咱们这酒宴就此结束,以后有时间再喝个痛快。这符箓你们拿着,短时间应该可以抵挡城内的阳气”

    小倩和屠义方也不推辞,接过后飞身离开,片刻消失在虚空中。

    送走他们,常晋端坐亭中,几个呼吸间阴神已经飘然而出,屹立在半空。

    此刻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断,孩童喧闹嬉戏声不绝入耳。俯身朝下望去,虽然远处黑夜凄凄,但城内通亮,万家灯火,宛如天上璀璨银河。凝神细看,发现家家户户人气沸腾,无数血气人运冲天而上,汇聚在一起,以县衙为中心,将整个县城笼罩在其中。

    民心如刀,气运如潮,煌煌如日。即使自己占据土地神职,且又处在神域内,此时也觉得热浪滚烫,炙烤着阴神,难怪小倩他们不敢久留。

    在这般境地下,他们两个神灵都无法忍受,更别说那些寻常的妖物鬼怪了。如果现在有胆大的窜入城中,绝对会被灼灼阳气烧个魂飞魄散。

    这就是民心民意,升斗小民,宛如虫蚁鼠蛇,的确很弱小,可一旦聚集起来,即使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不敢忽视。

    蚂蚁虽小,多到一定程度依然可以咬死大象。

    和后世地球没什么不同,新年第一天,全城大拜年。

    常晋在县城没什么亲戚,上午去学院几个夫子家走动一遭,下午便继续呆在家中。

    ***夕阳余晖金黄,笼罩住了通衢县城,天色将晚,县城里不少人家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气氛。

    县城门口,几个守门的兵卒懒散斜靠在城墙根上晒太阳,旁边还有个披着羊皮袄的汉子凑在他们身边闲聊。

    这闲汉名叫赵二石,家离城门口不远,所以和守门的兵卒很熟悉:“各位兄弟,前几天我去王掌柜那里买酒,听他说南方那个叫洪大功的又闹起来了,是不是真的……”

    “赵二哥,你听王掌柜胡说八道。他一个卖酒的腌臜泼才,能从哪里得到正经消息。洪大功不时早被官兵杀了吗?”有一个兵卒跟着接口。

    “杀死是杀死了,据说那个洪大功会什么邪法,又借尸还魂了,施法招来神兵神将……”

    虽然这段时间不断有消息传来,大燕王朝南方数州不时发生叛乱,但是这些都距离通衢县远着呢,大家也都当玩笑听了,没怎么在意。

    聊两句南方发生的事情,几个人慢慢又将话题扯到进前,“赵二哥,昨天你去老枪的赌坊又赢了多少?”

    “别提了,昨天就没开过胡,”提起进赌坊的事情,最初开口那人懊恼起来,“从头输到尾,要不是后来我们家大郎喊回去吃饭,我估计这个月挣的几钱银子要输个精光。”

    “我说赵老二,手气不好以后就别赌。你家大郎也不小了,省点钱送他去私塾念几年书,真有出息不比什么都强?你这样瞎胡混,把银子都摆弄光了,等大郎长大娶媳妇怎么办?”领头一个老成的兵卒出言劝到。

    对方的话让赵老二一怔,随即有些苦笑着说:“老哥,穷人家的孩子哪有当状元的命。就是进了私塾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关一关的考。有这功夫,不如再大些送他去店里当个伙计,每月还能挣点银子……”

    “你小子怎么不开窍,穷人的孩子怎么了,你看咱们县里那些秀才老爷,有一半都是穷人出身。等考上秀才,每月由官家按月发给粮食,见了县官也不用下跪。如果能中举人,运气好还能当官。就是考不上,多识几个字,以后当个账房什么的,每月也比伙计给的银钱多吧……”

    话没说完,那老兵突然哑住,伸手怔怔指向远方。

    “王头,你被鬼附身了?”身旁一个兵卒见他忽地僵直身子,笑着打趣道。接着他下意识朝官道外看去,也愣在当场。

    只见夕阳余晖下,一个黄褐色的猛兽在十几丈外显出身形,脑袋顶上有一块硕大的白斑,非常显眼。

    “大虫,大虫……快关城门!”老兵率先反应过来,几声喝道。

    “哦……”剩余士兵纷纷朝城门洞中奔去。

    倒是刚才侃侃而谈的闲汉赵二石彻底懵掉,看着那一人多高的老虎一步步靠近,他双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

    “赵老二,你找死,还不快跑。”老兵见此状况,急忙拉扯着他往城门中拽。

    没等他们将城门关闭,那只猛虎突然发狂,吼叫几声,跟着四肢在地上一踏,带着股浓烈的腥风狂扑过来。

    “妈呀!!”几个士兵彻底傻掉,连滚带爬四散逃开,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至于赵老二,再没有人去管它了。到这时候,当然顾自己命要紧。

    只是大虫并没有看软瘫在地上的赵老二,反而直接冲过门洞,朝县城内冲去。

    “王头?!”此刻,这些士兵心惊肉跳的聚在老兵身边。

    “糟糕,快击鼓,敌袭!”听到县城内不断传来惊叫声,老兵彻底清醒过来,大声呵斥道。

    让这样一头猛兽冲进城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遭殃。到最后惊动县令,肯定会拿他们的人头安民。

    在他的催促下,几个手下战战兢兢进入城内,接着咚咚敲起大鼓。

    大鼓响起时,很多人家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通衢县城多年已经没有战事。

    吊睛白斑虎沿着街道一路狂奔,看傻的人无数。

    没等他们看清楚,大虫已经飞奔而过。

    “刚才跑过去的是什么东西……大虫?”一个较胆大的百姓难以置信的问。

    “是大虫”身边的人哆哆嗦嗦回答。

    “妈呀,大虫,大虫进城了!”

    ……

第七十章可怜的小白

    类似惊叫声不时在县城内发生,一时间,半个县城都鸡飞狗跳起来。

    这畜生在街道上狂奔,很快嗅到气味,接着调转方向,直冲常宅奔去。

    到院墙边时,它一个纵身跃入其中。

    大虫刚进入院中,常晋就感应到。他急忙抓起宝剑,对着小小两人吩咐道:“你们继续吃饭,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快步出门,几步来到后院。看到前不久刚放过的那条白斑大虫匍匐在院墙根上,原本枯黄的皮毛沾染了不少鲜血,只是那鲜血大半已经干涸,露出几道血淋淋的抓痕。在它的口中还噙一个灰白色的小东西,却是头虎崽。

    “呜……”猛虎放下口中虎崽,发出低沉的吼声。

    没等常晋说些什么,这畜生脑袋已经耷拉下来,头顶的白气迅速褪去,最后化为虚无。

    这就死了……常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虎崽呜呜的低吼声将之惊醒,他急忙上前两步,将小家伙抱起。这小东西大概饿极了,眼睛微闭,舌头不时在常晋的手臂上舔舐着。

    直到此刻,常晋才看清楚大虫腹部已经被利爪掏出几个窟窿,尤其是脖颈侧面,更有一个深可见骨的抓痕。

    猛虎产仔正是虚弱的时候,据常晋猜测,它很可能是在生产中遭遇其他兽类袭击,身受重创,体内鲜血几乎流干。

    接着一路狂奔逃出山林,窜行上百里地,来县城找到自己。

    它体内灵气早油尽灯枯,受如此重的伤势奔出上百里路,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常晋现在即使想输入灵气救命,也来不及了。

    不知道这畜生凭什么对自己如此信任,刚才那一幕,显然有点托孤的味道。

    不过处在这种境地,他只能接下来。

    至于面前这头虎尸不能久留,否则等下被人发现,自己根本说不清楚。

    常晋手中宝剑连续挥动,几下便在墙根掘出一个大坑。将虎尸放入坑中,再填好土壤,常晋才叹了口气,抱着虎崽返回前院。

    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是为民除害,最后却落了个当保姆的职责。

    小东西刚出生,根本无法吃肉类,只是这方世界又没有奶粉,自己到哪里给它弄吃食。他忽然想起后世看新闻,动物园中那些猛虎产仔,大都找犬类当狗妈妈。

    自己也可以买条狗,这样小东西的命就能保住。

    “哥,你手里抱的什么……小猫,从哪里弄来的?快给我看看”眼看饭菜凉了,小小刚要出门寻找哥哥,却见他抱着一个小动物进屋。

    女孩子天生喜欢小动物,小小一把从常晋怀中夺过虎崽,捧在手中细问起来。

    “小猫……”常晋很想训斥妹妹什么眼神。不过看小家伙现在的模样,通体灰白,哪有万兽之王的威猛。而且不知是否早产的原因,这东西个头要比寻常虎崽小很多,的确像一只半大的小猫。

    “我在后院捡的,它应该刚出生不久……”

    “刚出生就这么大了……既然是捡的,咱们养在家里好不好?”小小央求起来。

    “你愿意就养着吧”常晋本来还想着找什么托词留下虎崽。看两个女孩的态度,他倒是省下不少唾沫。

    “我叫你小白好不好?小白……”小小摸着虎崽的脑袋,自顾自的起名字。

    听到这名字,常晋差点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为万兽之王起名叫小白,真有创意!

    “小小,它怎么不睁眼睛,是不是眼睛坏掉了?”这个时候,邢苏儿惊叫道。

    常晋闻言一怔,刚才印象中虎崽的确一直闭着眼睛。

    “你知道什么,狗猫刚出生时都这样,过几天就睁眼了。”小小倒是见多识广,开口回答道。

    听完妹妹的解释,常晋也放下几分心。虽然说猫狗和老虎不同,但都是哺乳动物,道理应该相通吧。

    一家人正在屋里边议论,听到外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常晋急忙走到院门口,打开大门,只见几个相熟的邻居,手拿刀枪棍棒站在门口。

    没等他开口,为首的罗浩已经叫道:“常公子,不得了了,刚刚得到消息,咱们县城里窜进来一只老虎,连县令老爷也被惊动。如今正命令衙役全城搜捕,我们正挨家通知,你宅里有什么异常没有?”

    “老虎……怎么可能出现在城里?”常晋面上故意露出几分惊讶,心中暗暗叫苦,没曾想这白斑虎进城闹出这么大动静,难怪外边如此吵闹。

    “是真事儿,守城门的几个人都看见了,刚才连大鼓都敲响。你家也多注意点,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叮嘱完,罗浩又带着人离开。

    整整一个晚上,通衢县内闹腾不已,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睡不着觉。让人们失望了,赵县令组织人手来回巡视数次,仍然没有发现那大虫的踪迹。

    如果不是猛虎进城时被很多人看到,赵县令几乎要怀疑几个守门兵谎报军情。

    第二天吃过早饭,常晋敲开街尾王大娘家的木门。听小小提起,她家有条柴狗前两天刚生完狗仔。由于天气太冷,几只狗仔都被冻死。

    听说常晋出半两银子买一条瘦狗,王大娘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待他牵着狗离开,王大娘和邻居低声讨论,直说这书生的脑子有毛病。

    当常晋把虎崽放在母狗面前,对方立马狂啸起来。小白从昨天就没吸一口奶水,早饿极了,自顾自低吼着朝母狗吮嗅过去。

    常晋绷紧神经,生怕母狗发怒将虎崽咬死。他手中攥着一枚石子,只要有任何异常,石子就会弹射出去。

    让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虽然母狗叫声连连,但并没有张口攻击。至于小白更是初生虎崽不怕犬,脑袋在狗腿下不断蹭试着,口中低吼不已。

    在三人的注视中,母狗渐渐躺下来。小白在它身下一阵摸索,竟然吮吸起来。

    母性都是相通的,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让柴狗喂奶,没想到如此容易。看小白虎吮吸个肚圆,常晋总算安下心来,上午出门时特意到老董的店里要了几个大骨棒子,算是给母狗补补身子,催奶。

    平时家里只有三人,日子冷冷清清,即使过年也没有热闹气氛。

    多了只白虎,家里倒是热闹许多。两个女孩子像是有了着落,天天围着小白转悠,尤其是小小,更是抱着虎崽不想松手。

    ***

    年节过完,县里就贴出告示,通知通衢县的学子可以报备参加县试了。

    县试又叫县考,是由各县县官主持的考试。

    试期多在二月,有志于科举的考生可向本县礼房报告,填写好自己的姓名、籍贯、年岁、三代履历,并取得本县廪生保结,保证不是冒籍,匿丧,不是倡优皂隶的子孙。如此,方可参加考试。

    如此以来,作为担保的廪生就要冒很大风险,因为一旦有考生作假,那么给他担保的廪生也会被取消资格。

    因此如果不是相熟知根知底的人家,一般的廪生根本不愿做担保。

    蒲玉裁有廪生功名,倒是个很好的担保人选。不过由于马氏的事情,常晋并不愿意麻烦他。

    还有一种方法是考生之间“联名结保”,即五个同时参加考试的考生之间相互担保,又称“五童结”。和第一种方法一样,只要五人中有一个有身份造假,或者夹带小抄、故意破坏试卷、违反县试规则等行为,其他四个人便受到牵连,重则终身禁考,最轻也是五年内不得报考。

    好在常晋就读在明阳学院,同窗甚多,互相之间比较熟悉,彼此什么秉性都了解,所以五个人还是很好找。

第七十一章报名

    待常晋和王启年几人赶到县衙时,便看到不少白衫童生在大门外等候。今天是县试报名的日子,县衙门口的衙役也比往日多了几人,而且个个腰跨佩刀,笔直站立在大门两旁。看样子,应该是害怕他们不知深浅,在县衙内乱闯。

    常晋随意瞥了一眼,发现大部分都是明阳书院的同窗。

    当然也有些陌生面孔,应该是在私塾就学的书生。

    同窗之间互相打过招呼,他们也站在人群中耐心等候。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一个衙役走出门来,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可以进来了,进了县衙不许大声喧哗,否则取消报名资格。”

    叮嘱过后,那衙役才将他们带入衙门里。

    院内,同样有不少衙役维持秩序,让大家排好队伍。

    他们来的还算比较早,前面十几人很快报完名,随即衙役挥手让他们进去。

    只见五个书吏在房内端坐,下手还摆着几张桌椅,分别坐着贴书。

    那五个书吏板着脸,直勾勾盯着众人,而后分别开始冲他们询问起来。姓名、年龄、三代履历,出身是否清白,报考时是否在丁忧期间,确认是否在户籍所在地报考,是否是本人参加县试等等。问的非常详细,被贴书一一记录在案,问完又打量他们的身高相貌,将体貌特征用高矮胖瘦等词语描述清楚,贴在考牌后边,称之为“浮票”。

    比如常晋这张浮票上边写的就是“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容貌甚佳”,王启年那张则写的是“身材偏瘦、面黄无须、容貌中等。”

    浮票贴在考牌上后,还需要几个人在正面签名,按上手印。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事,上方端坐的书吏再次询问几人是否愿意互相担保,如果其中有人违规,剩余四人都要受到牵连。

    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东西,等他们纷纷点头同意后,又在别人的考牌上签名摁手印。

    接着还要缴纳考牌费、浮票费、卷资钱……林林总总有上百文。

    做完这些,其中一名书吏朗声道:“下月初十乃是黄道吉日,本县将于该日举行县试,各位切记清楚日期,以免到时错过。”

    五个人在里边足足呆了一炷香时间,等走出礼房,王启年长吁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每次都是这套,折腾死人了……”

    话音未落地,却听到外边等候队伍后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前面的人让开去路,前面的人让开去路……”

    一众书生扭头看去,原来是最初领他们进来的那名衙役在高呼。

    在他身后还跟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容貌俊秀,身穿名贵的素白丝缎长衫,微黄镶玉腰带,系着一口宝剑,剑鞘花纹斑驳,上边缀有松绿石,顾盼之间,尽是傲气。

    衙役在前面引路,这年轻人则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穿过。

    待他们进入礼房内,周围等待的人群才低声议论起来:“他是谁呀,也穿的是白衫,为什么可以搞特殊化?”

    “就是,不公平……”另一个童生接口。

    就在众人低声喧嚣之际,又有声音响起:“知道此人是谁吗?宋文卿,表字介川!”

    “宋介川,可是宋翰林家的公子?”

    “不是他还能有谁,人家自幼在京师崇山书院求学,据说师从四十年前的状元周安国,如今学成归来,自然是奔着‘小三元’的。”

    难怪……闻听此解释,众人顿时恍然,觉得宋介川享受这样的待遇理所当然,没有哪个再多嘴了。

    这下有点麻烦了,常晋站在旁边听众人议论,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

    要知道县试和府试乡试不同,考试氛围要宽松许多。考生情况并没有采用‘糊名’的方式、更不必‘誊写’,所以县令在评定时,可以事先知道考生的名字,而后进行圈点。

    这样一来,其中必定存在猫腻。

    常晋这几个月来埋头苦读,自然存了连中小三元的念头。只是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看宋介川志在必得模样,再看赵县令派遣衙役如此热情引路,显然存了将对方点为案首的心思。

    在祭祀河神时,赵守仁私下曾向他透露这次县试的考题,不过那是为感谢他在河神瓜一事上的所为。

    两人非亲非故,赵县令如此做,已经将这点感激偿还完毕。

    自己却也不能要求更多……如果真那么做,那就是不识抬举,纯属脑袋被驴踢了。

    算了,尽人事安天命!常晋暗叹一口气,心中的氤氲一扫而空。不过一案首而已,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只要尽力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毕竟后边还有府试、乡试几道关卡,到那时候才是各凭本事。

    “清远兄,我们走吧”看院落里的人越来越多,常晋开口道。

    “也好,今日事毕,咱们去酒楼喝一杯。”王启年点头回应。

    ***

    从县衙归来,常晋的日子再次平淡下来。

    每日待在家里读书,练习时文,全力为冲刺县试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这几个月来,常晋临摹练习的时文足有数百篇。按照夫子的说法,通过小小的县试易如反掌。

    所以他虽然闭门不出,却也轻松无比,有闲暇时还可以逗逗小白虎。

    这小家伙现在眼睛已经睁开,十几日的时间和院中几人混熟,经常满院子蹦跳嬉闹,偶尔还能捉到一两只老鼠邀功。

    那模样,一点看不出万兽之王的情态。

    不过当它被激怒时,龇牙咧嘴的低吼,倒也露出几分狰狞。

    现在白虎的个头倒不显眼,只是寻常花猫大小,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让人觉出异常来。另外城中饲养不易,单单肉食就无法保证。如果让人发现自家养有一头白虎,肯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常晋已经有了打算,小白暂且在自家养着,等再大些送到小倩那里。正想着事情,小小端着托盘进屋:“哥,你饿不饿,我熬了些鸡汤……”

    又是鸡汤,常晋苦笑着接过碗,一饮而尽。

    临近县试,家中伙食提高很多。小倩每日都会到集市上买老母鸡或者鲤鱼炖汤,说是给他补脑子。

    知道妹妹是好意,只是一连喝半个月鸡汤,常晋实在有些难以消受。

    好在这日子快熬到头,期待已久的县试马上要开始。县试将至,常晋这神道土地的差事自然不准备再干下去。于是他通过符箓传了信息,召屠义方晚上来通衢县城见自己。

    待他将意图说清,屠义方很是惊讶的问道:“贤弟,你这是何意?”

    常晋制止住他的话茬道:“屠兄,你听我说。神道束缚,我这个人喜欢自在,所以对于神道一途,我并无任何贪恋,也志不在此。先前得到土地神职,不过是机缘巧合所致。和屠兄相交几个月来,屠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中,有你来统领土地神职,我放心……”

    对于土地神职,常晋真没有半点想法,如果当初不是为了镇压万鬼,他根本不会接受。如今将敕符送于屠义方,自然也不会有半点惋惜。

    虽说失掉敕符,自身气运应该下降不少。但是他却没有犹豫。这些原本就是香火念力形成的神道气运,并不是自身修炼所得,平时汇聚在敕符当中。出了神域,一样会消退,无法利用。

    在常晋一番劝说下,屠义方终于同于暂领土地神职。

    待敕符从体内抽出,事情再次出乎常晋意料,头顶赤青气息几乎没有减少。

    他思索片刻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己得到敕符后并没有刻意炼化,掌管神域限制于十几里方圆,吸收香火念力不是很多,所以失掉敕符对自身气运损耗不大。

    无官一身轻,卸了神职,常晋倒是觉得心中轻松许多。至于屠义方是否能降服一众阴兵鬼将,常晋并不担心。

    毕竟前任土地在位时,屠义方大闹阴司的情景不少阴兵历历在目。有人想要造反,先掂量一下。

第七十二章县试(1)

    此刻东方只是微白,县衙附近的街道上却灯光闪烁,人头攒动。等常晋几人赶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两千人。

    赴考的、陪考的、做小买卖的等上千号人聚集在一起,很是热闹。

    看得出来,大部分考生脸上都带着紧张彷徨的色彩,甚至有人和同伴说话时,声音也变得语无伦次。

    这也难怪,毕竟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除了极个别人,谁又能真正放松。

    常晋心态倒是很平和,悄然放出自己的神识观察。虽然隐隐受县衙官运压制,但还是能够看到众人头顶的气运。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些人当中,以灰白气息居多,只有少数呈有一丝赤色,让他惊讶的是那位宋介川,头顶气运居然近半被赤色占据。如此人物,原来不单单是依靠父辈余荫,难怪能得到赵县令看中。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通衢县县衙那扇朱红大门轰隆隆打开。看到这动静,周围噪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阵响亮的开道吆喝声传出,只见几名身穿皂衣的衙役分成两行,手持水火棍威风凛凛的开道走出。

    在这班衙役身后,则是头戴乌纱帽,身穿官服的赵守仁。

    他在门口站定,朝前面的人群扫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

    那衙役班头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铜锣猛敲。

    “当啷——当啷——”

    随着铜锣声响起,周围衙役迅速散开,呵斥着众人后退,清出一片数丈方圆的空地。

    这常晋的确很出色!!

    青山镇祭祀河神时,一名叫常晋的书生给赵知县留下深刻印象。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暗中透题给对方。事后赵知县也有些后悔,生怕对方得意忘形之际,把题目宣扬出去。

    当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确有类似传言流出,赵知县自然会更改题目。

    后来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他才放下心来,渐渐将这书生抛在脑后。

    哪知道自己刚才只是随意往对面考生中一瞥,即使灯火明灭,他还是立马认出对方。虽然这些学子都穿的是白衫,但是常晋高大的身躯站在其中,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让人见之不能忘。

    如此人物,才敢在河神庙前以身试毒。

    如此人物,或许才真正是我儒门之幸,希望不要让本县失望……赵守仁略微沉吟,而后将目光收回。

    等手下清理完毕,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讲:“奉本府府尊大人之命,现由本县令宣读通衢县县试规矩!各位参考的儒童务必听清楚,考试期间,尔等需严守县试规矩,不得喧哗嬉闹,不得夹带舞弊,不得交头接耳..。”

    赵守仁啰啰嗦嗦讲了一大通,所言无非是圣人之道,接着再赞颂一番天子贤明、皇恩浩荡等以及考场纪律以及考试场次等等。

    前面那些都是场面上的废话,只有考试场次需要童生们注意。

    县试属于科举预考的最初级,所以自由度很大,由县令决定考试场次。一般为五场,也有四场、六场,更有甚者,还有七场。

    不过赵守仁显然不愿过分折磨考生,只选择四场了事,即正场、初复、再复、面复。一般来说,后边三场都是走过场,只要正场考中即可取得府试的资格,不必再进行初复或者再复。当然最后一场面复却是少不了的。

    所谓面复,就是由县令大人当面出题考察一下已经录取的考生,这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书生考试中作弊,企图蒙混过关。

    赵县令讲完,几百参考的学子便在衙役引导下排好队伍,齐齐进入县衙。

    在等候时,常晋看到人群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原本以为此人乃是陪同儿孙辈前来考试。等他拿出考牌,常晋才知道感情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参加县试的。

    前世看《儒林外史》中有个穷书生范进,从二十多岁参考,考了几十次次,最后都五十四岁了,还是“童生”,依然继续在考。

    现在看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常晋才知道书中描写不虚。这方世界虽然道法显圣,不过考取功名依然是广大儒生晋身的渠道。毕竟仙道渺渺,很难追寻。科举虽难,却有道路可凭。

    考取秀才生员,戴“头巾”,着“蓝衫”,家中赋税徭役全免,所以才会让人趋之若狂。如果考取贡生,不但朝庭会授予官职,就连家人也能跟着享福。

    就像范进,中举后立刻成了岳父胡屠夫口中的‘天上星宿’,自此田宅有了,钱财有了,奴婢也有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谓的读书求学问,说到底,无非是“功名利禄”四字而已。

    赵县令先一步在考棚门前等候,旁边还站着几名书吏。

    在赵县令示意下,书吏开始按照名册唱名,验明考生正身,进行搜身检查,防止夹带。当然这种搜身也只是走过场,应付了事,根本无法和乡试时相提并论。

    确认是考生本人无误,方可进入考棚门内,这考棚大门也取了个吉祥的名称,龙门。

    不过即使检查很粗糙,速度却也不快,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数百考生才被一一放进考棚内。

    在常晋进去算是比较早的,自然趁机挑了个位置不错的座位。

    通衢县商贸发达,文风自然鼎盛,这次县试林林总总大概有五六百人。同时安排这么多人考试,单是考试场地就很难找到合适的,更别说书写用的桌椅板凳等器具。

    一般的穷县,大都是临时搭建一座考棚了事。说是考棚,不过用木板栅栏将考生隔开,连遮阳避雨用的顶棚都没有。

    可想而知,如果突然下雨,那就只能中断考试了。

    至于桌椅,更需要考生自带。只是很多考生都是偏远乡下来的,自然不可能带着笨重的桌椅进城。所以到考试时间,就会有精明的商贾拿出桌椅出租。也有考生连租金都付不起,只能腆着脸皮问一些店家借用。

    所借到的桌椅五花八门,形式各异,这还算好的。有些动手较晚的考生借不到桌椅,只能打肉铺案板、门板的注意。

    一场考试下来,有些考生弄得浑身都是膻腥油腻。有人专门写了打油诗来描述这样的情形:“国家考试太堂皇,多少书生做大堂,油板扛来当试案,考完衣服油光光。”

    当人读罢忍俊不禁的同时,心中又有一丝酸楚和叹息。

    比起这些,通衢县的童生们要幸福许多,县衙内有专门的考棚,而且桌椅板凳俱全,考生只要带上文房四宝外加食盒进去即可。

    现在进入考棚的学子尚不足一半,远没有到公布题目的时间,常晋一时有些无聊,扭头随意看向坐在对面那位瘦黑的考生,只见此人在整理笔墨时双手不住哆嗦,一个不留神墨汁便泼洒在书桌上。

    这……题目还没有公布呢,至于紧张成这样吗……哎!

    他只好收回视线,翻看自己的答题纸。

    共十一页,第一页是封面,上面是号戳,写有考牌号、姓名、年龄、容貌特征,以及户籍,三代履历,保人等等。后十页才是答题的地方,横竖用十四条红线打成格子,以方便考官查字数。

    所有考生进场后,天色已经大亮,随着守门的衙役一声吆喝:“封门、落锁!”考棚大门轰然关闭,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赵县令也没有耽搁时间,提笔在一张横轴宣纸上写下本次考题——作一篇时文和一首试贴诗。

    看到那时文题目,常晋心中顿时轻松起来,果然是四书《怜学》中的题目“年四十求学於古人”。

    常晋熟读四书五经,补上这个题目自然不难。

    “年四十求学於古人,年五十求学於天地,遂尽天下之情。”

    考试时间一个白天,对于腹中早有计较的常晋而言,这个时间有点过于漫长了。

第七十三章县试(2)

    王启年进入考棚之时,前面已过上百人。他原本想找个离常晋较近的位置,可惜找到常晋时才发现人家前后左右早坐满了人。

    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找个位子。

    不多时,大门落锁,赵知县将县试题目公布。

    看到宣纸上那句话时,王启年登时一愣,继而心中惊惑不已。先前常晋曾邀他一同习作八股,说是共同揣摩提高,其中就有《怜学》一篇。

    王启年对自己的习作不可能忘记,当时常晋还替他改过两次,让自己仔细揣摩。

    莫非允升事先得到了这次县试的题目?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不久,王启年又打消掉。

    这县试虽比不得院试、府试,但也算比较严格的。

    一般官宦子弟都难以弄到题目,更别说常晋——他虽然有才华,但说到底家中出身平常,县衙内根本无人。

    如此,很有可能是无意中猜中了题目。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考题左右脱离不了四书五经。因此每次县试,很多学子都会预先背上几篇文章,以期待能够撞上大运。而且这种撞大运的好事,每年都有传出。

    莫非今年自己时来运转了……王启年没有再想下去,仔细回忆自己所做的时文,很是顺畅的在草稿纸上写下来。只是论到试帖诗时,他却有些苦闷,坐在那里苦苦思索。

    破题、承题起讲、题比中比,最后成篇大束。不消半个时辰,常晋已经按照记忆,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书写出来。

    这个时候,常晋扭头望去,心中扑哧一笑。原来在考场上,古人和后世地球上没什么两样呀。只见不少人在咬笔杆抓耳挠腮,显然是尚未想到题目出处。

    不远处还有一个学子伸长脖子,想要偷看邻座的草稿。

    邻座学子也做的比较绝,直接半斜着身子,左手立起遮挡。当然不会让对方抄袭,如果县令大人阅卷时发现两篇时文相同,肯定会严令追查的。

    更有甚者,居然互相之间暗中传递草稿小抄。

    这就是县试……也太宽松了点吧?看衙役来来往往,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考生的小动作。虽然常晋前身已经参加过几次县试,但作为后来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难免有些目瞪口呆。

    正诧异之极,忽见领头那衙役快走几步,摁住一个考生的手臂,而后将对方的左手掰开,抠出一团草稿纸来。

    “贴身夹带,带他去见县尊……”

    几个手下得到命令,立刻将那考生夹出门去。杀一儆百,经过此事,考棚内气氛为之一肃,众考生的动作收敛了许多,再没有刚才的猖狂。

    文章已经做完,但常晋并没有出风头的打算,而是详细检查稳重是否犯有忌讳,确认没有任何纰漏,才一笔一划抄写在答题卷上。

    按照规定,县试时考生作时文需要先打草稿,然后再用正楷字工工整整誊抄到试卷上,这称为“誊真”。

    誊真规矩相当严格,上边不能有随意涂抹填充的痕迹,而且也不可有错别字。一旦试卷上发现有类似问题,试卷就被可能被阅卷官知县大人直接否掉。

    其实以常晋这几个月做时文的水平,即使没有县令暗中提点,想要通过县试也轻易而居。他体内有神笔文气,在消化吸收知识、总结规律方面可以说达到了专家级的水平。

    抄写完毕,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常晋并没有急于查看试帖诗,而是从竹篮中拿出糕点,又让旁边的衙役帮自己打了一碗水,就着在考案上吃了起来。

    这动静引起旁边考生的注意,不少人看红日运行到中天,也纷纷掏出准备好的吃食用餐。

    吃饱喝足,常晋才重新打开试卷,题目是“阴阴夏木啭黄鹂”。

    在前世地球上,这首诗乃是唐朝王维所做,只是在这方世界,却变成了前朝太守王祖的一首名诗。全诗是“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试帖诗和时文一样,同样也是八股。每韵上、下两句为一联,首联“破题”,次联“承题”,三联“起股”,四、五联“中股”,六、七联“后股”,结联“束股”。

    每联一股,合成八股,正如文章的起、承、转、合。

    写试帖诗时,应试者须能背诵平声各韵之字,而且诗内一般不许有重字现象;题目之字,应该在首次两联点出。

    这些要求看似很严格,其实却非常简单,只要做出的诗句与原诗意境相匹配即可。

    常晋思索了一炷香时间,心中已有计较。提起毛笔在草稿上刷刷写起来。

    长夏千章木,浓阴百啭鹂;双襟黄似绣,一带绿成帷。

    叶暗伫踪久,枝高送响迟;舌尖风剪剪,身外雨丝丝。

    坐宛遮云母,歌能斗雪儿;好音难自閟,炎景不曾知。

    杨柳三义路,樱桃四月时;幽情烦鼓吹,写出画中诗。

    写完通读一遍,自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就重新抄写在答题卷上。

    至此,答题全部结束。

    这方世界中的县试和地球上高考不同之处甚多,比较流行提前交卷。

    这样说明考生才思敏捷,能力过人,因此提前交卷会得到不少的印象分,而且一般还能够得到与县令面试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考生的确有真材实料,如果考生交了张白卷,那另当别论。

    面试一旦通过,县令大都会直接取中,这样第二第三场就不用再考,倒是轻松了许多。

    常晋不想出风头,却也不愿耽搁太长时间,因为首场能够得到县令面试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所以这个时间必须把握好。

    没等太长时间,便看到衙役领着宋介川朝考棚后方的面阅卷所走去,负责本次县试的县令赵守仁就在里边端坐。

    第一个交卷自然引人注目,宋介川一路走来,引得不少考生扭头看去。若非考试中禁止交头接耳,恐怕大家现在已经议论开了。

    等宋介川交了试卷后,常晋又等了片刻,终于等到第二个考生捧着试卷从面前经过。

    至此,他也将自己所有的草稿纸和试卷按照顺序整理好,举手通知附近巡查的衙役,说自己要交卷。

    等进入房内,常晋先将试卷递上去,接着对赵知县行了个礼,后退几步毕恭毕敬站在那里。

    “常允升呀,字写的很好”赵守仁对他点点头,手持朱笔细看起来。阅读中不时用朱笔在时文上圈点,以示该句出色。

    等待时间不长,便见到赵知县抬起头,面带笑意道:“允升,你已经取中,名字必定在榜上,暂且先下去吧。”

    说完,他又提笔在手中的试卷上写了个“可”字。

    虽然常晋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轻松,如今心头也不由吁了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学生遵命。”常晋再次施礼,而后退回考棚等开门。

    按照县试规则,没十人开门一次。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凑齐十个交卷的考生,守门的衙役这才放行。

    只在考棚内待了半日,此刻走出门来,常晋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门口围堵着上百人,正是各位学子陪考的家人。常晋先前叮嘱过小小和邢苏儿,再加上两人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交卷,因此没有在外边等候。

    王启年的书童小松也在门口等待,见到常晋急忙打招呼,接着预祝他考试得中。

    看时间还早,常晋就和小松一起等王启年出考棚。

    约莫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在他不耐烦之际,见王启年从大门内走出。

    王启年见到常晋也很是兴奋,急冲冲过来揽住他的脖子,兴奋地叫道:“允升,你怎么知道……”

    “清远兄,慎言!”没等他说完,常晋急忙阻拦住话茬。

    “哦……哦……”王启年这才醒的自己得意忘形了,转移话题道:“在考棚里憋了大半天,饭都没吃好。允升,咱们去老董那里喝一杯吧。”

    “也好”常晋点点头。

    怕妹妹担心,常晋特意派小松去家里报信。

第七十四章县试(3)

    “允升,这杯酒愚兄要敬你。如果不是你让我背诵那几篇时文,今天怎么会如此轻松。”等老董送上酒菜退下后,王启年满满倒了杯酒,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

    “呵呵,我也不知道会如此巧合”常晋对此早有准备,直说幸运,没曾想竟然真的猜中。接着他又对王启年叮嘱一番,让他不要说于他人知晓。

    王启年自然晓得,如果两人猜中考题的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那些县试中落榜的学子。

    县试闹榜之事,他们不是没听过。因为此时弄得灰头灰脸的学子大有人在。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看天色不早,这才分开。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不少学子看到县里公布的名单,而后去参加初复、再复。

    常晋却省了不少事情,每日只在家中读书练剑,静待面复,也就是提堂试的到来。

    这场面试极为简单,其实前三场考过,县令已经定下名次。如今进行面试,只是想看看录取的考生里边是否有滥竽充数之辈存在。

    只要腹中有几分才学,大都不可能在这关被刷掉。

    因此对于考生来说,这一关很是轻松。

    通衢县本就是大县,此番县试入选的有近百名童生,比他县要高出不少。不过想起此前近千人的基数,却又不算什么,不过是十选一的比例罢了。

    作为县试前最引人注目的一人,宋介川自然领头。至于常晋和王启年,则随着大流进入县衙内。

    书吏一路将他们带进后花园内,此刻虽然是冬寒刚过,但县衙内已经有了几丝碧透嫩绿,遥望远处草色青青,只是一路走来,细看入目仍然是枯黄。

    不过倒是池塘边的几株垂柳吐出嫩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亭子周围摆放着十几张长桌,上边笔墨纸砚俱全。

    那书吏将他们引到书桌前,一拱手开口道:“诸位稍等,我去请县尊大人过来。”

    片刻,就看到赵知县身着官服,款款走来。

    待众人行过恩师礼后,赵守仁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位学子都是人中龙凤,来日必能成为我大燕栋梁,为我儒门增添色彩。

    今日我便不多说废话了,面试很简单,你们只要以这院内的春光为题,在一炷香内写首诗词即可。”

    为给众人一个宽松的创作环境,赵县令说完后又离开后院。

    写诗……许多考生闻言一怔,随即又恍然。这面试也就走走过场,看样子县尊大人不愿耽搁太多时间将考生一一询问。

    尤其是县令刚才只说让以院内春光为题,并没有规定格律,这样以来,众人就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了。

    以春光为题做一首诗词,这个自然也难不倒常晋。他只略加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一首在古代地球广为流传的名诗。

    说起来这方世界虽然也有儒释道,但朝代却和地球上大不相同,无有魏晋南北朝,更别说唐宋元明清。

    因此常晋“借鉴”起诗词来,却是得心应手。肚里有货,他不用着急,优哉游哉看起院中的景致来。

    哪知他迟迟不去案前,让王启年着急起来,悄悄凑过来低声道:“允升是不是没思路,我刚想了两首,念一首给你听?”

    “呵呵,清远兄,我早已经想好,你就安心吧。”常晋在他的肩头一拍,见其中一条书桌前无人,当即走过去,提笔沾墨唰唰写起来。

    《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写完,常晋搁下毛笔,冲着王启年一笑道:“清远兄,你看我写的怎么样?”

    “好诗,好诗!”王启年读罢,立刻大声称赞起来。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将周围学子纷纷吸引过来,都想看看常晋到底写的什么诗句。

    当然也有不屑之人,就是那宋介川,他冷哼一声,只当二人哗众取宠,想要借机吸引赵县令的注意力罢了。

    “允升这首《咏柳》的确很妙,尤其是一个裁字,实在用得妙。”又一个相熟的学子读完,开口称赞道。

    待这首诗被人大声念出,一时间院内议论纷纷。

    赵县令本在厅内端坐,听到后院乱糟糟一片,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伸手招来书吏:“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外边为何如此喧哗?”

    那书吏急忙出门,片刻碰着一页纸张归来,略带着兴奋的禀报:“恭喜县尊,贺喜县尊。这群学子中有一人名叫常晋常允升,他做出了一首《咏柳》,引得大家交口称赞。”

    “哦,诗文在何处?”赵守仁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能够得到大家交口称赞,这首诗一定做得相当不错。如果能够广为流传,不失为通衢县试的一桩佳话。

    “大人请看”那书吏急忙将诗稿奉上。

    “碧玉妆成一树高……”赵守仁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读完,心中惊诧不已。先前看他的时文虽然觉得才华超出常人,但也只是中上之姿。不曾想这常晋胆色过人,文气也如此了得。

    这首诗清新脱俗,让人读罢久久不能忘怀,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佳篇,足以流传千古。

    常晋和宋介川两人的时文各有妙处,可以说不分秋色。

    不过宋介川背后有人,他原本暗中已经将此人点为案首,只是此诗一出,赵守仁却犹豫起来。

    思索再三,赵守仁终于下定决心。

    很快一炷香烧完,考生们纷纷交卷。

    有常晋的诗文在前面,后边这些学子所做诗句赵守仁只是草草看过,合辙押韵语句通顺即可,根本没有过多为难。

    接着赵县令在县衙内举办一场宴会,招待各位考生。

    席间不提,等酒后分别时,赵守仁特意将常晋留到最后叮嘱了几句。

    ***

    转眼小白已经降临月余,小家伙原本灰白的毛色一天比一天鲜亮。尤其是头顶气运,现在已经三分赤色,更显出是应运而生的妖物。

    不过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调皮捣蛋,很是讨人喜爱。

    今日县试放榜,王启年一大早便找上门来,没曾想看到常晋正手里拿跟肉骨头,在院角落和小白逗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小家伙口中呜呜叫着,围着常晋上蹿下跳,甚是凶猛。

    王启年并不知道白虎的来历,只当它是一只不明的大猫,因此并不在意。

    “允升,我真佩服你,县试榜单马上就要贴出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招猫逗狗,赶紧随愚兄一起去看榜!去的晚了,估计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常晋放下肉骨,笑着在小白脑袋上一拍,开口道:“有什么好看的,中就是中,不中现在即使去的再早又能改变什么?”

    这场考试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坦然接受。

    “你呀你……”王启年摇摇头,拉着常晋便要往外走。刚走两步,看到小松发疯般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口中大嚷:“公子,常公子,你们都考中了……”

    “真的?小松你可曾看准?!”相对于常晋的平淡反应,王启年要激动很多,一把抓住小松,急切的问道。

    虽然自己通过县试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如今听到放榜的消息,他还是兴奋不已。

    “小松,我哥哥真的考中了?!”这个时候,小小和邢苏儿也得到消息,急忙赶过来。

    “绝对没错,小松识字不多,不过少爷的名字还不会看错。还有常公子,我特意问了看榜的读书人,常公子名字也在上边。你们都在三等以内……”

    除了榜首外,县试榜单上还分为一二三四五几个等级。其中只有三等以里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府试。

    常晋和王启年才加过面复,自然属于通过县试的。

第七十五章一举成名天下知

    “小松,可看清楚你家少爷我中的第几名?”王启年又问。

    “这个小的倒不知,总归是中了,知道少爷和常公子的名字在三等以里,我就赶紧跑回来报喜,具体名次根本没有问。少爷,有赏钱吧?”

    “回头再给你赏钱”听小松确认,王启年再也忍不住,直接拽着常晋往外拖:“允升,咱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

    两个人快步赶到衙前街道上,远远就看到县衙照壁墙外围着好几百人,不住有人高声呼喊:“中了,xx中了!”

    人头太多,完全将榜单遮挡住。

    王启年和常晋两人刚要往里边挤,碰巧一个相熟的同窗回过头,看到他们二人高声呼喊道:“大家让一让,常案首来看榜了……”

    听到此人的呼喊,周围人纷纷扭过头,其中自有不少认识常晋之人,齐齐喊道:“常案首来了,大家让一让!!”

    “快让开,让常案首看榜单!!”

    听到对方的呼喊,常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了案首,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欢喜。

    先前由于宋介川的事情,常晋对于案首不抱什么期待,自然不悲不喜。如今却没有想到,赵县令居然会选取自己做案首。先前面复时,赵县令将自己留在最后,常晋只当是因为诗文做的较好,并未多想。盖因大燕王朝科举取士,从来只重八股时文。诗词虽然是宴会必备,却是小道,不被科举认可。

    不知道赵县令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虽然先前他只求县试通过,但谁又没有争夺第一之心!

    能得案首,自然是好事,至少自己这秀才功名少不了了。

    “允升,愚兄在这里恭喜了”王启年反应也不慢,已经抢先道贺。

    看众人分开道路,两人前后走到照壁墙前。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边密密麻麻写满名字。

    和府试、乡试不同,县试并没有将人名排列成整整齐齐的方砖模式,而是按照顺时针次序写成,姓氏在外,名字朝里,一圈绕一圈。

    这种写法又被称为轮榜,意思是入榜者只是功名身份的候选人,并非最后取中,只有后面通过府试和院试才能当上秀才。

    常晋走到前方,抬头朝红纸上看去,圆圈正中写着几个大字,正是“案首常晋”。

    在他之下才是第一等,其次是二三四五等。

    王启年的名字在二等第十三名,自然也在录取之列,可以参加两个月后万山府试。

    “恭喜允升高中案首!”

    “恭喜常兄……”

    一时间,自认为和常晋相熟的学子纷纷凑过来道贺,显得无比亲热。这其中有很多以前从未和他说过话,或者曾经讥讽过自己的同窗。

    对此常晋心中不喜,面上倒不愿失了礼节,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恭敬回礼,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有几个同窗甚至想要跟随常晋到家,说是要掏一杯喜酒喝。

    对此常晋仍然满口答应,而后又在一帮吹鼓手的敲敲打打声下返回家中。

    这是案首能够享受的待遇,算真正的喜报。

    此刻整条街道两旁的住户早得到消息,纷纷围在常晋家门口。小小和邢苏儿准备好瓜果酥糖,笑眯眯的给那些小孩子分发。

    “常案首回来了!”等那帮吹鼓手走到街口,就有眼见的邻居大叫。

    随即有人开始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响动起来。

    封了赏钱,送走吹鼓手,常晋又对着那帮街邻感谢一番,这才领着几个同窗进院子。

    那边王启年早吩咐小松去老董家买了几碟卤菜,已备中午宴请时用。

    一帮同窗在酒席上极其热情,有一位喝醉后甚至搂着常晋肩膀,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这还只是中了县试榜首,就惹得众人如此对待。真不知道中了小三元会是什么反应。

    常晋心里很有些不耐,只是自己是主人,不便对客人发飙。

    王启年看不惯了,刚要张口讥讽,就被常晋在在桌下一踩。

    好容易折腾到下午,几个同窗才相继离去。

    王启年再也忍不住,没口子抱怨道:“允升真是的,对待这种人干嘛客气,前倨后恭。先前他们是怎么对待你,如今你还要拿好酒好菜招待。”

    “呵呵,理那些人作甚。一桌酒席,左右不过几两银子,何必放在心上。刚才桌上人杂,没有尽兴,如今只剩下咱们两人,好好喝上几杯。”常晋微微一笑开口回答道。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将那几个同窗放在眼中,所以对他们前倨后恭的态度根本不在意。

    “还是算了吧,我也要赶紧回家报喜。”王启年推辞道。饭前他安排小松回王家庄报喜,估计自家老爹该等急了。

    ***

    喧嚣的一天终于过去,待小小和邢苏儿相继睡去,常晋才提剑在院中挥舞。一炷香时间,身心通泰。常晋收剑入鞘,站在庭院内感应体内的神笔。

    在他去县衙前看榜单时,便感觉有丝丝气流汇入体内。白天人多事杂,常晋不及查看,如今终于有时间细细探查。

    只见头顶气运改变并不明显,依然是赤青气色,倒是泥洹宫中的神笔变化较大,那笔杆上泛着玉色,给人种晶莹剔透之感。

    对待自身气运的奇异变化,常晋先前已经有所猜测,后来和城隍一番交谈,才算确认。

    所谓气运之说不过是个笼统称呼罢了,具体细分却又有官运、文气、财运、神运等等。神笔如此变化,说明他自身的文气有了改变。

    心中想着事情,忽而有所感应,片刻之后,看到小倩出现在院中,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公子高中案首……”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常晋很有些惊讶的问道。

    “好叫公子知道,如今我统领整个白水河,神域已经延伸到通衢县附近,所以县城内发生的事情,小倩也会略知一二。”

    “哦,那我也该恭喜你。”几个月时间,小倩的神域增长非常迅速。常晋对此倒不感意外,有了河神瓜一物,沿岸百姓对河神的供奉日渐虔诚。先前自己统领土地神职,去治下绞杀鬼物邪祟,就不时听到百姓对河神的谈论。

    相信今年秋后河神瓜再次丰收,小倩的神域扩展到渎水也未可知。

    两人谈着话,虚空中又一股黑雾飘来,却是屠义方也带着酒菜赶来。

    就这样,他们在后院凉亭内摆上酒菜,又是大醉一场,鸡鸣方休。

    待小倩离开,常晋才发现座位上遗留下一个布袋,里边是上百两纹银。显然是小倩怕他不收,偷偷留下的。

    这些纹银来自河底沉船,应该不沾染什么因果报应。小倩既然偷偷留下,常晋也不矫情,只是收下了事。

    待吃过早饭,他又将银子拿给妹妹,只说小倩给的。

    “小倩昨晚来过,你怎么不叫醒我……”小小闻言,口中不住抱怨起来。

    对于自家养的一头黄鼠狼成为河神,小小始终抱有很大的好奇。可惜小倩成为河神以后,她就很少再见过,心中自是遗憾。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这些银钱你留下,给我留一些就行。”接下来常晋要买些礼品拜访赵县令以及学院夫子。

    县试前学子需要避讳,无辜不得拜访父母官。县试后却没了顾忌,已经称得上是恩师了,而且这也是应有的礼节。

    常晋拜访县令,原本只是礼节而已,没曾想赵守仁非常热情,中午特地留饭。席间对常晋更是敦敦教诲。

    这让常晋心中有些诧异,不知赵守仁为何对自己如此看重。

    他心中虽有不解,面上却不显。一路带着困惑到家,见妹妹找急忙慌迎上来:“哥哥,不好了,小白找不到了”

    “找不到,是不是在后院哪个角落里?”常晋不以为意的问道。这小东西一天比一天调皮,经常东蹿西跳的,消失一会儿很正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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