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斩杀鬼物
等咚咚的打更声响起，常晋才发现时候不早。听那一慢两快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
在地球上常晋看那些古装电视剧中晚上也有更夫打更，听人家将棒槌敲得咚咚响，口中呼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时只是外行看个热闹，觉得挺有意思。
重生到这方世界，才知道打更原来也是一门学问。
棒槌声音快慢代表着相应的时间，比如打落更时，一慢一快，“咚！——咚！”连打三次。
而且所喊口号也相当复杂，“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寒潮来临，关灯关门！”等等。
谈到最后，王启年却是喝醉了，大声唱起诗词来，未几趴在小几上昏昏睡去。
常晋刚准备把他扶到屋内安睡，忽然听到院内夜风骤起，头顶树枝哗啦啦作响。紧接着便看到一团黑雾飘过院墙，随即在地上滚落。常晋凝神看去，只见黑雾落地后迅速散开，变成一个四五寸高的小人，那小人身披铠甲，手拿兵器，看上去和人类的兵卒类似，只是个头要小上很多。
没等常晋反应过来，小人迅速变大，片刻已经长到丈余，面黑如焦炭，口鼻狰狞，两眼中闪烁着幽光。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形，估计早吓得尿裤裆。不过在常晋神识感应中，这巨鬼却是用了显形之法，看似高大，不过虚有其表。
“呵呵，”常晋不急着动手，想看看这巨鬼有什么本领。
但见巨鬼将兵器插入腰间，然后抽出弓箭，拉入满月，直朝常晋的勃颈处射来。
常晋急忙一个侧身躲闪，箭矢去势如电，嗤嗤声传来，直接插入身后的墙壁上，深入墙壁足有四指多。
常晋看的也有些惊讶，原来对方并不是虚有其表。
在他惊讶之极，巨鬼又引弓射箭，这次却瞄准的是王启年。
常晋脚下踏动，伸手拽住王启年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这么一折腾，王启年也从睡梦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眼看去，等发现对面的巨鬼，顿时酒醒大半，用手指哆嗦的指着询问：“允升，这……这是什么？”
“清远兄别怕，看我如何杀鬼。”害怕伤到王启年，常晋也不敢在耽搁下去。脚下一跺，长剑直接穿过三丈远的距离，赤青光芒一闪而过，刺入巨鬼体内。
“啊……”紧跟着听到巨鬼体内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对方就在地上滚动起来，身体不住发出滋滋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被点燃。
这情形常晋早有预料，浩然之气天生对邪祟之物克制。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被浩然之气刺入体内，都会有万箭穿心之苦。
片刻，那巨鬼已经完全化成黑雾，起身想要逃走。可惜几次飞起，都被常晋宝剑刺下，如此再三，黑雾中惨叫连连，最后化作一物跌落在地上。
待常晋走上近前查看，才发现不过是一具祭奠死人时烧的纸扎人而已。只有四寸高，用高粱杆坐骨，黄纸做肌肤、铠甲，粗看上去惟妙惟肖。至于他背部携带的一壶羽箭，也不过是秸秆茅草所做。
“允升，鬼物……被你杀死了？”此刻王启年终于敢凑到跟前来，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纸扎人。
“什么鬼物，不过是歹人想害咱们罢了。”常晋冷笑道。这门法术他斩杀河神时已经见过，就是撒豆成兵。
“你是说白天那个术士？”王启年也反应过来。
“不是那老头还能有谁，咱们白天拒绝了他，此人嫉恨在心，所以才会弄个纸扎人来害人索命。”
“哼，这种邪魔歪道太可恶了，哼，绝对不能轻饶他。待咱们明天报官，给他来个五马分尸。”王启年也恨恨的说道。白天如果不是常晋阻拦，自己差点就上对方的当。
虽然斩杀了那鬼物，常晋却不敢放松警惕，害怕对方还有后招。他手持宝剑端坐在院中，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王启年独自一人不敢去屋内睡觉，只得在旁边守候。
院内一片寂静，月影朦胧。等了半个多时辰，就在王启年昏昏欲睡之时，院中忽地狂风再起，紧跟着后院中噪杂的兵卒厮杀声、哒哒哒马蹄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齐齐传来，听那动静，似乎有不少兵马从后院中涌出。
常晋举目望去，只觉得滚滚黑雾席卷而来，片刻就来到院中，列阵在前。
这么多鬼物……足有十七八人，为首那鬼物竟然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看情况有变，常晋急声叫道：“清远兄，请速速退入房内，关好门窗。”这么多鬼物他虽然不怕，但混战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王启年的安全，还是让他退到安全地带比较好。
“允升……”王启年为表现自己的义气，倒想共同进退。
“快进去，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常晋厉声催促。
“允升小心”王启年闻言清醒过来，急忙闪身后退如屋内。
随手又抓起砚台，当做自己的武器。
常晋隐隐觉得今晚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那老头怎么可能有如此大能耐？从小倩口中得知，这方世界虽有阴司存在，但孤魂野鬼也不少，所以招来一两个鬼物很正常。
只是这种大规模召唤鬼魂附体，实施撒豆成兵之法，根本不是一般的术士可以做到。
而且看为首那名骑马的将军鬼物，阵阵黑色阴气中竟然带着一股赤色，明显是人仙一转，境界和术士相当，他怎么可能驱使得动。
再看它背后鬼物排成两行，虽然参差不齐，但也能从中看出行伍之风。
这场景，瞬间让常晋回想起斩杀河神时遇到的情况。
隶属地府阴司管辖的阴兵……小倩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神道和人道官府一样都要巡视管辖属地，总不能遇到什么事情都让神职亲自出马，所以也会配有兵卒。这些兵卒平时负责巡逻，一旦遇到敌人攻击，则汇聚成军讨伐。
按敕符中的规定，掌管一县水脉的河神可养水军二百，阴司土地也同样可养二百阴兵。
那相师先前曾言及可以请来土地下凡……难不成这背后真有土地作怪？
没等常晋想明白，前方这些阴兵已经开始动了，挥舞着兵器朝他团团围来。
“来得好！”见阴兵靠近，常晋不但不惊，反而纵情长啸，踏步上前，手中长剑大开大合。一吞一吐间，必有阴兵被赤青气芒刺中。浩然之气天生是邪祟鬼物的克星，中剑者无论任何部位，一丝浩然之气必袭上去，将阴气凝结成的躯体打散。
这柄宝剑常晋日夜不离身，长久下来，也算初步通灵。如今使出来更是得心应手，神识动处，剑芒自然发出。
下一刻阴兵惨嘶而散，坠落地上化成纸扎人。
他正杀得兴起，忽然心中生出感应，背后有危险袭来。
这种危机感也是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后自然生出的神通，常晋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窜身移步到侧面，宝剑反手格挡，正架住那只偷袭的长枪。
这却是那领头的骑兵鬼将，它见长枪被格挡，立刻抽回，随即又照着眼前人类的脑门急刺过来。
常晋不躲反进，脚下一动，连人带剑靠到近前挥动。光芒闪过，随即便看到鬼将胯下的阴马惨烈的嘶啸，两只前蹄窜跳而起。
下一刻头颅砰然炸开，黑雾弥漫，滚落在地上变成纸扎甲马。
见自己的坐骑被杀，那鬼将勃然大怒，一个滚身落地，手中长枪挥舞如风，照着眼前人类的身体猛刺。
常晋剑出如潮，光芒闪烁，不断刺入鬼将体内。这鬼将不知道身上所披铠甲到底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竟然可以抵挡剑气。被刺中后声如击铁，铿然嗡鸣。
鬼将接连中招，恼羞不已，吼声如雷，长枪挥舞中击中院内石桌，石头登时碎裂如粉。
知道鬼将躯体有铠甲保护，常晋趁对方招式使老之际猛然撩剑上刺，剑芒照着眉心一闪而没。
这阴兵大将惊叫出声，接着眉心处便滋滋的冒着黑气，躯体向后摔跌，倒地僵毙。
这个时候，常晋才发现对方的本体原来是槐木雕刻而成，高大如人，弓矢缠腰，面目狰狞，难怪抵抗力这么强。
鬼将被杀，剩余阴兵似乎清醒过来，急忙闪身后退到三丈以外，接着纷纷在地上滚动，重新变化成一团长条形的黑雾，宛如巨蟒，朝远方快速遁去。
将阴兵斩杀的七七八八，常晋自然不会放过幕后主使者。他冲着门内喊道：“清远兄安心，鬼物已经被我杀退，我去去就回。”
说完，踏步直朝后院奔去，下一刻出现在三五丈外。这速度，比起遁去的黑雾慢不了多少。
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来到那蟒形黑雾后方。剑芒如电，直斩向蟒蛇尾巴。
只听到黑雾中发出一声惨叫，有具纸扎人跌落下来。随后他宝剑挥舞不断，纸扎人纷纷落下。
等追到墙外时，蟒尾、蟒身已经完全被斩断，只剩下一个黑雾组成的蟒头狼狈逃窜。
院外不远处的小巷中，一位老者席地而坐，正是白天那位术士。
此刻他脸色发白，冷汗从额头上涔涔淌下，口中讷讷叫道：“怎么可能，一个书生居然会道法？连土地爷给我的鬼将都被杀掉，这如何是好……不好，他追上来了。”
惊慌失措中，老头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那符箓上刻画着个青面獠牙的鬼物形象，其中还透露着丝丝香火念力。
将符箓握在手心，老者急声念动咒语，随即便看到上边赤芒一闪而没。
求救信号发出，老者才冲着巷子深处撒腿狂奔。
第四十七章土地爷出马
通衢县土地庙。
此刻已经是夜半时分，庙宇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正殿内的香烛闪着幽光。
在忽明忽暗的幽光下，神座上几个泥塑雕像散发着莫可名状的香火气息。
这神台地下有一处虚幻庙宇，模样和地上的土地庙完全相同。只见一个头戴官帽，长相狡黠的中年男子站在高台上，眉目间透露着阴暗幽冷气息。看他的神态穿着，就可以猜出此人乃是通衢县的土地。
高台下方站着一列列身披铠甲的阴兵，这些阴兵各个手持兵器，阴气绕身，看上去凶神恶煞，威风凛凛。
再瞧它们上方，浓郁的阴气冲天而起，当中似有无数鬼物嘶叫呐喊。
通衢县土地朝下方看了两眼，朗声道，“去鬼牢把屠义方那个老贼给我压上来！！”
“是”高台下四个阴兵应答一声，大踏步朝庙中走去，不多时就拉出个高大的鬼魂。
但见对方头顶赤色血气粗如手臂，看样子也是个享有香火念力的鬼物。
那鬼物看到高台上的土地，立刻扭动臂膀疯狂挣扎。缠绕他躯体的黝黑铁链上不断有符箓翻腾，即使如此也不能将此人完全束缚。猝不及防下，他竟然挣脱四个阴兵的压制，直朝高台上扑身过来。
数丈的距离一扑即至，瞬间已离那土地只有数尺之遥。
却见通衢县土地神色不变，手中折扇一摇，黝黑的铁链立刻光芒大盛，猛烈收缩，将他牢牢束缚，甚至有段铁链还陷入鬼魂躯体内，发出嗤嗤声响。
台下几个阴兵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跪在地上讨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一时不查，让这老贼挣脱，差点误伤大人……”
“滚起来，把他带到台下”检阅阴兵之际出现这样的事情，土地自然恼怒不已。只是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他也不好惩罚几人。
等四个阴兵将先前那鬼物犯人拉到台下，土地又开口问道：“屠义方，你生前在战场杀人二百-< 读 吧 网 >-是兵祸，但也算犯下滔天业力。死后原本要入地狱，受转世轮回之刑。只是当时地府有变，才让你逃脱此劫。逃脱劫难你非但不思悔改，还偷偷占据别家祠堂当假神，以此获得香火念力。如今你窃取人间香火已有百载，可算罪孽深重，原本应该给予铲除。只是本土地念你修行不易，所以才派人前去招安。可惜你不识时务，竟敢杀我手下鬼将，实在是罪该万死……现在你已经兵败，本土地给你个机会，可愿归顺于我……”
“哈哈”那屠义方口中大笑不已，直挣得身上铁链吱呀做响，“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窃取土地神职的一个小人罢了，让我屈服于你，纯属痴心妄想。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屠义方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好”见对方不肯讨饶，土地脸色更加阴沉，有些气急的叫道：“来人，把这老贼给我放上斩魂台狠狠折磨，看他是否还硬气。”
得到命令，很快有几个阴兵抬来一口铡刀。铡刀上刻有百鬼符文，中间黑雾缭绕，惨叫声不断。相距数丈远，那些阴兵也能感觉到上边散发的阵阵威压。
这铡刀乃是阴司配发的一件法器，专门克制鬼物魂魄。
待铡刀刀柄开启后，四个鬼物便抬着屠义方放在铡床内，然后将首尾死死固定，以防止对方挣脱逃窜。
“屠义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土地厉声道。
“来吧，早听闻‘斩阴台上万鬼俱’，我现在就尝试一下到底如何！！”虽然感觉魂魄受到压制，屠义方仍然面不改色。
“好，”土地不再多言，大手一挥，铡刀刀片立刻落下。
只听得呲的一声，屠义方原本凝聚出的鬼体已经被斩成两半。硕大的头颅滚出两丈多远，跌落台下。
再看伤口处，滋滋不断冒着黑烟，显然是铡刀内蕴含的神道法力在腐蚀着鬼体。
“哈哈，原来斩魂台也不过如此。”只剩下一个头颅，屠义方仍然狂笑不已。那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受到神道法力的影响。
片刻后头颅化作黑雾，重新和躯体长在一起。不过接口处还滋滋作响，显然神道法力仍在起作用。
周围那些阴兵看的目瞪口呆，心惊胆颤。寻常鬼物，一铡刀下去，直接会被神道法力斩个魂飞魄散。
即使不死，也会在神力腐蚀下痛苦得大声求饶。
这屠义方虽然鬼体受创，但依旧生龙活虎。
“来人，继续给我铡”见斩魂台也不能让他屈服，土地羞恼万分。
“是”
几个鬼物再次抬着屠义方放入铡刀内斩首，可惜对方仍没有屈服，继续破口大骂。
到最后，土地也没了招数，只好吩咐一众阴兵重新将对方押入鬼牢。这屠义方生前本事一员悍将，死后不知怎地没有进入地府，反而占据一处祠堂，当上了假神。此后享受香火百年，竟然得到些许人道气运。
如今有气运加身，即使斩魂台也无可奈何。如果土地亲自出手斩杀此人，却要损失不少自身香火念力。如今他正在冲击鬼神二转之境，香火念力原本就匮乏，所以一时倒不能出手。
正想着，忽然土地眉头一皱，紧跟着脸色大变。抬头查看自身气运，头顶的赤色竟然被硬生生咬掉一大块。
心中略微感应，却是自己手下的十几个阴兵被杀掉了。没等探查完毕，土地脸色又是一变，急声道：“刘校尉，南山翁遇到危险，刚才捏碎符箓求援，你速速带阴兵赶到城北查看，不得延误……”
“是”一位鬼将立刻从队列中走出，呼喊几声，带着一队阴兵迅速飘出地面，朝城北疾驰而去。
***
“果然是你”常晋追着黑雾奔来，远远就看到前方一个黑影逃走。虽然巷子内一团漆黑，但只看两眼，他已经认出对方正是白天那位相师。
相隔近百丈远，常晋长袖翩翩，一步踏出，脚下立刻灵气涌动，自动生出一股清风，借着风势，一掠数丈之遥。远远望去，只觉得眼前人影闪烁，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真如传说中的列子御风般，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再出现时，已经站在南山翁身前，拦住对方去路。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是修道者。”南山翁此刻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是谁派你来的？”常晋宝剑一抖，横在此人勃颈处。
剑尖虽没有光芒吞吐，但丝丝寒意侵入骨髓，让南山翁哆嗦不已：“我……我……是我自己，没有人遣派……”
“是吗，你能祭练出那么多阴兵？”常晋话语虽然平淡，却蕴含有一丝法力在其中。如果有大德修道者在此地，就能够看到，随着话从口出，丝丝波纹状的气息附着在其上，干扰着对方头顶气运，令南山翁不由自主心生臣服之感。
“我说，是土地，那些阴兵是土地爷借给我用的。”果然心惊胆惧之下，南山翁不由自主将实话说出。
“哦，通衢县土地？”这倒出乎常晋的意外。先前心中有猜测，没曾想居然是真的。
“正是土地老爷”见对方话语没有刚才的锋利感，南山翁只当他被自己报出的名号吓到：“小人得土地爷青睐，可掌管调配二十名阴兵，以讨伐驱除附近的孤魂野鬼，替土地爷扬名。”
听完南山翁的解释，常晋总算明白几分。神灵如果想获得足够的香火念力维持神位，必须要有世俗百姓持续不断的参拜祭祀。
要获得祭祀，首先就是在世人面前彰显其能，使人信服。这种事情通衢土地不可能亲身而为……
南山翁便是通衢县土地在世间扶持的代言人。
此人通过降妖除魔的方式宣扬土地威名，使百姓信服祭祀，以获取香火念力。
这种方式本身无可厚非，毕竟常晋当初为小倩也采用过类似的手段。眼前的事情显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和王启年两人并未被邪祟附身，只是不从他意，南山翁就派来鬼物逼迫，这已经是害人索命，有违神道了。
原本替神灵做事，自能获得气运加持。不过看对方头顶血黑业力气息居多，类似害人的勾当不知道做多少。
左手放鬼，右手抓鬼，以显其能，这的确是获得香火念力的好方法。
第四十八章听民心，达民意
土地庙上方的气运自己看过，难怪如此旺盛。
只是要说通衢县土地不知道南山翁所干的勾当，常晋却是不信。想到此节，他手中宝剑一挥，剑芒吞吐，直接在南山翁的勃颈处划出道血痕，“这么说，你放鬼害我们也是替土地爷扬名？”
“这……”南山翁却咬紧牙关，没再开口。看样子他也明白，如果此事被宣扬出去，土地爷的威名肯定受损，他就会没好果子吃。如今已经发出求救讯号，相信土地爷很快会派遣鬼将救下自己。
“不说！”由于郭神婆的事情，常晋对这些狐假虎威的巫婆神汉尤为闹恼恨，当即手腕一抖剑芒已经穿透对方的胸膛，“还干过什么勾当，都给我说出来！”
“啊”南山翁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终于彻底服软，“小的说，小的一般先放出恶鬼骚扰大户人家，然后再去驱鬼……刘各庄……王滩……”
“哼，一个正神，不思听民心，达民意，反而用这些手段骗取香火念力，稍有不从，即谋财害命！该杀！”听到最后，常晋的神色愈发冰冷。
难怪道院宣扬邪祭淫祀败家，每隔数年便会派人下来清理。这些神灵享受人间香火，不思回报，反而暗中为害人间，的确该杀。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如果杀了我，土地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见常晋双目透着杀意，南山翁急忙叫道。
常晋长剑刚要刺出，了结掉对方的性命，忽然又扭头看着夜空中。
只见一片黑雾急速赶来，几个呼吸间已经落入巷子内。
“手下留情……”黑雾中一个身影滚出，却是位手拿大刀的鬼将。他身上还带着条铁链，其中散发着莫名的威压。
常晋凝神看去，发现其中泛着丝丝符箓荧光，显然这铁链应该是某种法器。
“刘将军救命，快救命呀”见到这鬼将，南山翁眼中闪烁着兴奋地色彩，张口大叫。
常晋扭过头，手起剑过，南山翁硕大的头颅已经滚落出去。
人死灯灭，头顶的赤气迅速消亡，唯独剩余魂魄想要逃走，却被周围血黑色业力蜂拥而上，片刻就啃噬干净。
这却是此人罪有应得，坏事做太多，自身又没有气运庇护，连坠入地狱都不能。
“大胆书生，你是何人？竟敢和土地爷作对，连杀我几十阴兵！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到阴司向土地老爷求情，或许土地老爷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看我不将你魂魄拘出，送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见对方当着自己的面杀掉南山翁，鬼将气急败坏的呵斥道。
“呵呵，”常晋淡然一笑，这恶鬼应该是怕了自己，否则刚才出现时就会直接杀上来，哪那么多废话。
不过他的言语却也证明南山翁没有说假话，这事情背后果然有土地爷主使。想到这里，常晋也不答话，直接挥动宝剑冲出。
那鬼将并不鲁莽，身体朝后退去，口中大呼，“来人呐，把这个书生给我拿下！”
话音落地，立刻有两个鬼兵舞动兵器阻挡。
没等他们靠到近前，就感觉眼前赤青光芒闪烁，如同烈日当头，焚焚燃烧。
阴兵本是鬼体，立刻感到全身发疼，阴气迅速开始溃散。
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化作黑雾消散在天地间。
“你到底是何人？”见两个手下一个照面魂飞魄散，鬼将大惊，厉声问道。
常晋仍不答话，丝丝剑芒闪过，又有数名阴兵化作黑雾消散。
“找死！”附近阴兵顿时哗然，齐齐围攻过来。
“杀！”常晋将体内灵气鼓荡而出，剑芒青光外露三尺有余，每次挥出，都会带走阴兵的性命，片刻整个军阵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眼看攻击到自己跟前，那居中指挥的鬼将顿觉不妙，急忙举起手中的铁链阻挡。
“呛”的一声，蕴含神道法力的锁魂链总算阻挡住剑芒。不过鬼将并没有放松，靠近对方数尺内，他只感觉浑身仿佛千万钢针刺扎，疼痛难忍。
交手数招，常晋也有些惊讶。未曾想这神道法器威力也不容小觑，怕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斩断。
随即他又如先前那样变换攻击方式，宝剑以刁钻的角度照着鬼将身体刺去。连续几次，已经把对方护体铠甲刺破，剑芒透体而入。
剑芒刚入身体，一股惊悚之意涌上鬼将心中。他暗叫一声不好，却又见剑芒闪烁，只来得及举起锁魂链，却没有阻挡住，依然被击在身上。
听得嗤嗤作响，伤口处黑雾弥漫，魂魄似有不稳的迹象。
这鬼将嘶声一喊，奋起最后力量，将锁魂链照着对方脑袋丢出。
然后滚身化作黑雾，想要窜入空中逃走。
可惜它动作太慢，先前常晋斩杀阴兵时早有经验，脚下踏动，数丈距离一闪而过，下一瞬间剑芒喷射而出，快疾无比，直接将鬼物劈成两半。“啊！”
这鬼将惨叫声响起，顾不上管下半截身体，直接化作黑雾飘入半空中，凄凄惨惨冲土地庙奔去。
主将逃走，剩余阴兵也无心恋战，纷纷化作鬼物想要逃回阴司。
结果他们被常晋杀个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这一耽搁，却让那鬼将逃脱出去。
话说鬼将在夜空中一路飞奔，刚奔出上百丈远，就感觉浑身黑雾急速溃散，再也无法维持飞行。
感觉不妙，他只得降身落回地面，变成一个只有半具躯体的鬼物，冲着土地庙方向飘然而行。阴魂不同于人体，只要魂魄不散，其他部位即使被斩断也能够存活。只是刚才中了剑芒，他的魂魄受伤不轻，此刻一路逃去，感觉街道四周的人家散发着灼灼阳气，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寻常倒不觉得，如今继续走下去，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魂魄就会被人气冲散。
万幸土地庙在不远处，等返回庙中，体内吸入丝丝阴气，他才感觉舒畅起来，重新化作烟雾钻入地底空间。
通衢县土地正在宝座上端坐，见不过一炷香时间，手下鬼将竟成这副惨状，他心中大惊。
没等土地开口，鬼将已经翻滚在地，哭诉道：“土地爷，你一定要提末将做主呀！！”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快说！”土地厉声问道。这会儿工夫，他感觉自己手下的阴兵接连消失，显然已经魂飞魄散了。
“末将带着一队阴兵前去城北搭救南山翁，赶到时正碰见一个书生逼问于他。末将忙言明身份，想要救下南山翁。哪知这书生根本无所顾忌，直接挥剑攻击，将我的鬼体斩断。末将如果躲闪快，恐怕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什么？居敢这样？”
土地爷怒了，猛然从宝座上站起，右手重重在神案上一拍，直接将面前的几案拍裂。
与此同时，地面上方那条神案也传开咔嚓声，随即裂出数道缝隙，引得神龛中香火一阵明暗。
发泄完毕，土地爷又在神台上走了几圈，怒气才消除几分：“那书生到底是什么人？”他猛然想起数月前青姑庙被毁一事，也是位书生作祟。
“小的不知”鬼将深深底下头，躯体瑟瑟发抖。
“废物！”土地爷大骂一声，铁青着脸叫道：“来人呀，召集所有阴兵，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三番五次敢冒犯我。”
***
将这些阴兵斩杀的七七八八，常晋又执剑在原地等了片刻。见确实没有鬼物再赶来，他才翻身朝家中走去。哪只刚走几步，忽然感觉面前景物一变，四周黑雾大起。转眼已经不见头顶星月，周围黑漆漆一片，连街道两旁的房屋也很快消失不见。
回首望处，自己身处在一片空旷辽远的暗色空间中。丝丝黑雾在周围升起，更远些则是团团鬼火，发着幽幽绿光，将这片空间照亮。
“嗯……这是何地？”常晋一惊，才发现脚下布满尸体，那些尸体大多残缺不全，让人看了恶心。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片空间中布满了恶、煞、凶、阴等邪祟之气，绵绵不断朝他袭来。
莫非这里就是地府不成，看过眼前情景，再回想起书中有关地府的种种描述，常晋已经猜测出七八分。
只是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刻还在阳世，下一秒却坠入地府。看来应该是通衢土地出手了。自己连杀他近百阴兵，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对方出手也属正常。
不知到底是被土地用生死簿拘了魂魄，还是连躯体也带到这方天地。他微微用神识感应，接着露出笑意。体内浩然正气灼灼，显然连躯体也进入这方世界。既然不是魂魄，一时倒不用惧怕。
地府难进，既然来了，自己何不四处看看。
民间总有传言，人死后魂魄坠入地府，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喝完孟婆汤，前身旧事完全忘记。
常晋放出神识，迈步朝前走去，一路那些盈盈鬼火闪烁，像是为他指引方向。很快常晋发现前面有一座巨大的拱桥，古朴而残破，桥栏上雕刻着无数狰狞鬼物，惟妙惟肖，看上去甚是恐怖。
他刚踏上桥面，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第四十九章神域的威力
紧接着声音四起，中间夹杂有婴儿的啼哭声，妇女的娇笑声，还有犯人受刑时的嚎叫……鬼气森森，阴风嘶啸。
一般人处在这种境地，早吓得屁股尿流。
常晋心中无惧，只当这些声音都不存在，反而饶有兴致打量着上边的雕刻，一一辨认所雕刻的鬼物到底叫什么名字。
欲色鬼、疾行鬼、牛头马面等等……
正看着，身后惨叫声却变成连绵不绝的马蹄声。扭头看去，常晋才发现地上那些尸体已经在原地复活，个个拖着腐朽的躯体，朝自己飞扑而来。
终于来了！常晋快步挪到桥头，执剑而立。在他眼中，这些尸体也先前斩杀的那些阴兵并无不同。
不管上来多少，统统杀掉了事。
“杀！”眼见为首的数名鬼将已经近身，常晋眸中杀机顿现，宝剑挥出。
手中这柄长剑原本是凡品，只是经过体内灵气日益淬炼，早已经到了通明的境地。像是和常晋血脉相连，心神动处，立刻有近丈长的赤青光芒闪出，带着凛冽杀意，要把眼前这几个鬼将灭掉。
为首的鬼将脸上露出巨大的惊意，实在想不到即使处在土地爷施展的鬼蜮当中，这书生实力非但没有受到压制，反而愈发凶猛。
不过生死关头容不得他多想，急忙举起长矛阻挡。
“噗”一声沉闷响动，剑芒迅速闪过。冲上前的三名鬼将顿时从战马上跌落，化作丝丝黑雾逃向远处。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青气外放三尺，怎么可能，他到底什么来路？身兼儒道两学！”处在自己的鬼蜮内，又有神法相助，通衢土地也能清晰看到常晋头顶的气运。
见此情景，他脸色变得铁青。有这样气运的人物，而且精通道家剑仙之术，想要杀之怕是困难。即使杀掉此人，自己恐怕又要增添几分怨念了。
作为神灵，他对人类气运了解的不少，知道但凡有大气运之人，必受天道庇护，神灵也不能随意杀之，否则就会遭到反噬，危及自身。
想当年自己还在青山镇土地爷身边当鬼仆时，就曾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座土地庙旁边有一条沟渠，无桥可过，有个杀猪的屠夫从旁边路过，发现没办法通往对面，就扭身进入土地庙，将土地神像放在沟渠上，然后踩着雕像过去。结果土地爷恍若未觉，根本没有惩罚屠夫。
他正疑惑之际，又有一人从那里经过。看到土地神像被搁置在沟渠上，那人急忙跳入水中把神像捞起，然后用自己的衣服将神像擦干，放回土地庙中，再三拜祭后才离去。
这个时候，他才找到机会询问土地爷，“大王是这里的神灵，理应受到乡民的祭祀跪拜，刚才那无知乡民侮辱大王神像，为什么降下灾祸让他受到惩罚呢？”
不料土地反答：“既如此，就惩罚后面过来的人吧？”
他心中惊诧不已，忙问：“前面屠夫用脚踩大王，根本没有将大王放在眼中，为什么不惩罚此人？后面过来的人对大王恭敬有礼，反而要施加灾祸给他，为什么呢?”
记得当时土地爷开口道：“前面那人虽然作恶，但有大气运加身，我根本没办法降下灾祸！”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即使神灵也有力有不逮之时。从十多年前得到通衢土地职位后，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惹来祸端。没曾想呆在庙中不出，仍然祸事临门。
他却没有想这也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纵容手下为非作歹，造成治下冤魂颇多，百姓怨声载道，香火念力中哪会掺杂如此多的怨念。
怨念加身，祸事自来。
“老爷，就是这书生，先前斩杀青姑的正是此人！”呆在土地身旁的鬼仆已经将常晋认出。
常晋一剑在手，威风凛凛，片刻将这些阴兵杀了半数。
看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手下经此一战消耗大半，土地爷心中在滴血。有心避让收兵，却也知道眼前这种场面已经是不死不休。如果真个收兵，怕是会让手下生出二心了。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斩杀此人，即使遭怨念反噬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通衢土地口中一声怒吼，随机头顶显现出一座神庙。庙宇门**方书写有“土地”二字，其中散发着丝丝赤青光芒。
那座庙宇转眼变大，照着远处正在搏杀的常晋当头罩下，连同剩余的几十个阴兵一同携裹其中。
眼前突然一暗，常晋随即就感觉无边的黑气朝自己笼罩而来，就连头顶的赤青气运似乎也受到压制，开始变得摇摆不定。
用敕符将书生锁住，土地才松了口气。自己这神域有隔绝灵气的功能，一时半会儿，此人难以再从外界汲取灵气。
反观自己却可以源源不断借用地脉阴气，此消彼长，相信很快就会将书生体内灵气消耗一空，到那时候，空有气运加身，也只能任人宰割。
“书生，你可知罪！？”大局已定，通衢土地才在虚空显出身影。处在自己神域中，但见他头顶赤青气息冲天而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威严无比。
“你就是土地爷？”常晋看着他冷冷道，“我何罪之有！”
“哼，你先杀我手下南翁子，而后又灭上百阴兵。与阴司地府作对，就是造反！”土地爷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对方是有大气运的人类。如果不明不白的杀掉，肯定会遭到人道强烈反噬。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给此人定下罪名，以此来占据大义。师出有名，这样说不定能够逃过人道反噬。
“荒唐，那南翁子罪有应得，想骗取银两被我识破，不但不思悔改，还派来阴兵谋害与我。为自保，我杀他应当！”配合着话语，常晋头顶浩然之气竟然渐渐稳固下来。
“就算南山翁遣鬼为恶，那也是阴司之事，你只要将他们杀散即可，为何一个不留？”土地爷眸子幽幽闪着光说着。
“人若杀我，我必杀人。一旦出手，哪有停下来的道理。”常晋朗声道。
说了这么长时间，见对方气运始终不坠，土地爷脸色一变，知道这书生性格坚韧，和自己以前碰到的那些人有很大差别，想要拿话语使其分神已经不可能。既如此，就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等天明，自己只有罢手了。
他眼眸中光芒闪烁，却是香火念力表象：“书生，你既然不思悔改，就别怪我杀你了！”
说完，随手一挥，顿时阵中阴风大作。
和对方交谈时，常晋也在用神识查看这片空间。他发现周围全被浓郁的阴气笼罩，神识勉强放出三丈以外，再远就什么也感应不到了。
看样子，自己十有**处在神道法阵当中。
破除大阵一般有两种方法，一是找到阵眼，只要阵眼破除，大阵自行溃散。另一个就是以蛮力破阵……常晋不修道法，哪里明白处在什么阵中，能做的就是仰仗手中宝剑，以力斩破大阵！
“老伙计，靠你了！”手握宝剑，常晋信心十足。
一剑破万法！
体内灵气迅速凝聚，然后破剑而出，斩在面前的黑雾中。
顿时周围浓郁的黑气发出嗤嗤响声，像是什么皮毛被烧着，散发阵阵焦糊气息。
一剑、两剑……常晋没有任何停手的打算。他踏步向前，循着一个方向直奔而去。
通衢土地脸上先是冷笑，继而变得凝重起来。原本布下大阵，就是存着消耗对方灵气的心思，哪知道过了一炷香时间，此人依然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那剑芒中蕴含浩然之气，天生克制阴祟气息。片刻功夫，已经将法阵内的阴气消耗了三分。照这种情形下去，自己即使能够将对方体内灵气消耗完毕，怕是神道敕符也不能再用。
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必须速战速决。土地爷双手合在一起，手诀不断。顿时隆隆的鼓声从土地庙中响起，直冲夜空。
这声音虽大，却不是凡人能够听到的。
下一瞬间，只见整个通衢县城地脉中的阴气迅速汇聚。土地爷头顶神庙敕符不断吸取阴气，片刻完全变成青色，丝丝垂下，形成一个青色华盖。
通衢土地忙着镇压神庙中的书生，自然无暇管自身变化。倒是他身旁的鬼仆扫眼看去，脸色大变。
只见土地爷前方青气弥漫，而后方却被灰黑气笼罩。那灰黑气息就好像蚂蚁搬家，一点点啃噬着青气，几个眨眼间，灰黑气就增加了两成。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怨念开始反噬了。
第五十章借你一水之力
与此同时，以土地庙为中心，方圆数里内的蚂蚁、老鼠、蜈蚣等昆虫动物大批逃离，纷纷朝别处奔去。
只是夜深人静，寻常人早已经睡去，自然没有人发现街道上的变化。
那更夫仍然在敲着棒槌咚咚作响，刚走到街口拐角处，他微微一愣，继而哆嗦起来。
狭长的街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虫蚁鼠蛇，足有上千，浩浩荡荡朝远处奔去，让人看得心中直发毛。
更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良久都没能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夜空中忽然刮起大风，大团大团黑云将通衢县城笼罩。黑云中似乎蕴藏着什么东西，带着隆隆雷声，想要撕破黑云，解脱出来。
均州万山府城城隍庙，泥塑的城隍老爷高高坐在神台上，灯火明灭，散发着神秘气息。忽然泥塑的神像上青气闪动，一个相同模样的人物飘然而出，抬头望着天际。
与此同时，府城乌山观也有两个道人被惊动，面带诧异望着那团黑云。
“师兄，怎么了？”旁边略显年轻的道人开口问道。
“龙气，我感觉龙气动了！”老道神色激动的叫道。
“在什么地方？”闻言，年青道人脸色也发生变化。
“不知道”老道摇摇头，接着急声道：“应该就在均州境内，快，快发信给师门，让师门施展秘法，找到龙气所在！”
“是”年轻道人不敢耽搁，急忙飞奔回屋内取出一只符箓纸鹤。接着他口念咒语，那纸鹤立刻化作黄光，窜入天际。
白水河河神水府，小倩正端坐在地上修炼，心中有感，脸色微变。她的神域并没有达到通衢县城，按理说根本感应不到县城中的变故，只是小倩留给公子的传讯符中带有自身精血，所以常晋身旁出现变故，她也隐隐感觉得到。
觉察到不对，小倩急忙窜身出水府，命令手下水兵擂鼓，片刻就集合了上百位水兵，脚踩浪花，浩浩荡荡朝通衢县城杀去。
眼前阴风越来越浓烈，常晋将宝剑舞成一团，罡风如龙，一丈内无有阴气渗入。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找不到对策前，只能坚持。
好歹有神笔提供灵气，自己一时到不用担心体内灵力不足。正朝前走着，忽然有股惊秫之意从心头泛起。他没有丝毫犹豫，急忙挥剑后斩，立刻听到身后有惨叫声传来。
原来是一个鬼将趁着阴气偷袭，却被他识破斩杀掉。
“轰！”土地庙外的虚空中传来一声雷击，直接打在土地庙上方瓦片上。原本有香火念力加持，屋顶应该没事。
哪知道雷电这一击，竟然将土地庙上方的香火念力轰开，击碎屋顶瓦片，打出一个大窟窿，灌入土地庙中，将青砖地面击碎无数。
土地爷正要继续催动阴气，突然感觉阴冷气息反朝自己袭来，丝丝将他包裹住。
“嗯，这……这怎么了？”他终于发现异常，顿时慌乱起来，忙将神庙收回。
常晋见眼前一亮，初始还有些不适应，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小巷中。
面前不远处则站着一个狼狈的鬼物，头顶香火念力闪动，正是刚刚遇到的通衢土地。不过此刻他身上的香火念力已经很稀薄，大部分被阴冷的黑气占据。
常晋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土地作孽太多，遭受怨念反噬了。
那些黑气，正是他这些年的罪孽！
原本有香火念力压制，只怕十倍的怨念都未必能反噬。但此时，香火念力抽取过度，造成神位不稳，怨念才爆发出来进行反噬。
此情景，和前任白水河河神极为相似。
“果然是因果报应”见对方仍然在苦苦压制念力，常晋一剑飞刺而去，直接斩向土地的头颅。
只听到剑尖金铁相交声传来，通衢土地脖颈处划出一道二指深的剑痕，丝丝黑气冒出。
土地爷不禁一声惨叫，急身后退：“书生，你不能杀我，我乃受道院敕封的神职。杀了我，道院必饶不得你。”
“哼，敢拿道院威胁我。”剑光再闪，常晋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对着原本的伤口斩下。这一剑，几乎要将土地头颅割下，只是有敕符在体内，所以才能维持神魂。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否则我拼死也要放出束缚的万鬼，让整个通衢县变成人间地狱，到时我活不成，你也必遭天谴！”土地爷嘶叫着威胁。
“是吗？”常晋只当他故弄玄虚，又挥出一剑。
“书生，你会后悔的，万鬼夜行！”通衢土地一声神咒，躯体立刻溃散成浓郁的阴气。
常晋原本不屑，此刻却脸色微变。
只见阴气迅速朝四周扩散，眨眼飘出半里方圆。那黑雾当中无数鬼影在晃动，夹杂着尖叫、嘶喊、痛哭……齐齐涌向周围熟睡的百姓。
事情虽说并非因常晋而起，但毕竟他也是参与者。如果等万鬼侵入人身，造下无数杀戮，那自己肯定也会遭受人道反噬。
该死！！自己空有剑法，可这阴气飘散太快，几乎无法阻拦。
焦急之际，忽然远处一个鬼物飞窜过来，抢起掉落在地上的土地敕符就要逃走。通衢土地临终之时放出敕符束缚的万鬼，自己也在其中魂飞魄散，所以敕符自然跌落地面。这鬼物先前守在土地爷身旁不离不弃，正是等这样的机会。
“找死”常晋羞恼之际，一剑飞出，直接将那鬼物灭掉，又伸手抓过敕符。
他心中微动，这土地敕符掌管阴司，应该也能收回万鬼。
此时犹豫不得，常晋一张大口，鲜血喷在敕符上，随即将之吞入口中。
说来也怪，那敕符入口即消失，虚幻投影在泥洹宫中。
常晋立马感觉脑海中涌现出很多信息，却是关于神道的种种法术，收鬼、捉鬼、布阵等等……他来不及将这些一一细看，只是快速查找束缚万鬼的方法。
香火念力！！需要用香火念力镇压万鬼！！
自己连土地敕符都尚未炼化，怎么可能有香火念力镇压万鬼。
常晋焦急万分，却并没有失去冷静，猛然想到小倩。事不宜迟，他急忙掏出怀中的传讯符，然后神识附着其上，将自己遭遇的困境说出。
此刻小倩带领水军离县城已经不足十里，得到常晋呼唤，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她脸色又凝重起来，命令自己水猿带着水兵返回，自己则翻身上岸，进入通衢县城中。
“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会杀了通衢土地，没有受伤吧！！”等赶到常晋身边，小倩急急地问道。
“我没事”常晋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随即又将面临的困境托出。
“这……公子不必担心，我借给你香火念力即可。”
“借香火，这样也可以？”常晋对神道的种种了解甚少，一时很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连香火念力也可以借。
“公子放心，这香火念力当然借得。”说完，小倩猛然祭出河神敕符。但见她头顶被赤气笼罩，却是因为离开神域，境界下降的原因。
随着小倩双手舞动，很快一道虚幻的符箓在面前形成，上边有条河流模样清晰可见。常晋在近处，甚至可以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
“公子，我离开神域，境界下降，只能借给你一水之力，不过束缚万鬼应该够了。”
她双手一挥，那符箓就照在常晋头顶，片刻落入泥洹宫中。
常晋清晰感觉到，原本空空的土地敕符内出现了一条河流，流水哗哗，中间蕴含着无数香火念力气息。
此刻他发觉体内凭空生出很多神道法力，急忙盘膝而坐，按照敕符中的提示收拢阴气万鬼。
小倩则退到远方，盯着四周警戒，为公子护法。
常晋紧闭着眸子，将敕符中的丝丝香火念力激发出来，迅速融入夜空当中。
只见那平和的香火念力中，却传来一声声虔诚的祈祷：“求河神娘娘庇护平安！”
“河神娘娘保佑一年四季风调雨顺！”
“河神娘娘显圣！”
这些香火念力自小倩处借来，里边的祈祷、赞美声自然也一一呈现。
等敕符中的香火念力完全激发，眼前道道亮光发出，好似形成天罗地网，将那些乱窜的阴气全部裹挟其中。
很快，笼罩在县城的万鬼阴气停止肆虐，重新化作一团团黑雾。
“我已经占据土地神职，汝等还不赶紧归位！”常晋口中暴喝连连。那些黑雾得到召唤，迅速开始朝小巷中汇聚。
随即常晋又将敕符祭出，化作一座半人多高的神庙。黑雾仿佛找到方向，迅速汇入神庙当中。
片刻，通衢县城恢复平静。阴风停止，月光洒下，留下一地清辉。
第五十一章常晋占据土地之位
“小倩，多谢你了，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我恐怕要遭遇大麻烦了。”常晋冲她拱手到。
小倩却避开没有接受：“公子说哪里话，如果没有公子，小倩现在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妖类。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倩此生难报，些许香火念力算什么。”
说道最后，小倩突然问道：“公子，你打算占据这土地神职吗？”
“我刚才是赶鸭子上架”常晋苦笑道，“此间事了，敕符却对我无用了。要不给你得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束缚在一山一水的心思，自然对敕符没有贪念。
“公子，其实做个神灵挺好的……公子为何要推辞呢。”小倩抿嘴道。
“你不懂，我志不在此。”常晋再次摇摇头，“这敕符还是给你吧”
“公子，敕符给我也无用，土地乃属于地府阴司管辖，我水神一脉隶属龙神，别家敕符很难炼化。”小倩开口拒绝掉，“土地神职沟通阴阳，一日不可无主。不如公子暂且占据土地职位，等有机会再传与他人。”
“只能如此了”常晋叹了口气。没有想到杀了土地神，却给自己惹来不少麻烦。
在常晋和小倩谈论之时，府城乌山观两位道人也在焦急站在庭中等待师门传来的消息。
年轻道人修行境界比较浅，等了半个时辰见纸鹤仍然没有飞回，有些着急的问道：“师兄，你说师叔祖们这次能找到龙气所在吗？”
“我也不知”老道微摆脑袋：“所谓真龙不过百年运，龙脉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有弱有强，有消有涨，有盛有衰，一条龙脉显世三百年，已经算是了不得。只是数百年前我道门显圣，才让龙脉发生变故，造成大燕王朝死而不僵，延续二三百年国祚。旧龙不死，新龙就无法崭露头角，只能化为潜龙等待时机一飞冲天。这种演化蛰伏持续上百年，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先前师门再三用秘法查看，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今夜虽然有龙气外泄，却也不知道是大燕王朝那个王侯的龙孙死亡，还是真有潜龙勃发……哎，希望师门能够找到，这样你我也可以获得从龙之功！”
理论上，大燕王朝的龙子龙孙如果出现伤亡，也会造成龙气外泄，所以老道虽然感应到龙气浓烈，却也不敢肯定。
均州十万大山深处，一处高达百丈的山峰终年被浓浓雾气包裹。在山峰顶部有片空地，那里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
此刻道观正殿内，几个羽衣星冠的道士正在施展秘法。
随着他们手诀汇合，殿内真水灵气迅速汇合，最后变成一面水镜。
那水镜不过三尺见方，上边符箓闪动，随即有无数赤色光斑在镜面上浮现。
居中道士大手轻抬，手中虚握，顿时镜面的赤色光斑迅速变大，渐渐显现出朦胧的山川河流。
正在此时，忽然一条紫色光芒冲天而起，包含着无尽的威压。即使隔着镜面，几个道士还有所感应。
为首道士再做手诀，镜面波光闪烁，里边景象更加清晰，出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只是具体到个人，那身影却模糊不清，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果然是潜龙出世，龙气就在此子体内，”虽然一时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貌，道人却没有着急，知道这是人道庇护的原因，以防止潜龙在生长过程中夭折。
不过道家有足够的手段让此人面貌显露出来，以便随后派人前去查看。到底是辅佐此人成龙，还是及早斩杀，自会有人下定论。
就在此时，水镜忽然传来巨大的波动，嗡嗡作响。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那镜面却摇晃两下，迅速破碎。
几个道人面面相觑，眼看就要成功，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他们唯一能确定的，这股龙气的确在均州境内。
“哎，果然是人道难测呀。”为首道人眉头微皱，转眼之间又展开。他站起身子，来回踱了几步，就说道：“看来我们要尽快派人入世了，这股龙气降临在均州境内，不管结果如何，却也是我们玉清道的福祉，不能让其他道院抢了先。趁其余几道尚未发觉，明天师弟就带人下山吧，以辅佐乌山观查找，等找到后我们再定夺。数百年革一鼎，希望这次轮到我们玉清道显圣了……”
“是”下首一个道人颔首道。
知道公子初次统领土地之位，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小倩也没有过多打扰，闲聊几句就抽身离开，返回自己的水府。
待常晋回到宅中，王启年手中还拿着砚台戒备。
常晋轻轻敲了敲木门，他立刻哆嗦着叫道：“谁？”
“是我，清远兄”
“允升呀，你没事吧？”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启年才松了口气。刚刚发生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没事”常晋轻笑道，却也不没给他讲这会儿功夫，自己已经是通衢县土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等明天咱们报官，让县令派兵抓住那贼相师。”
“嗯”常晋点点头，并没有说相师被自己杀死。
王启年絮絮叨叨许久，最后终于上床睡觉。
等他睡熟，常晋盘膝而坐，阴身飘然而出，却和先前大不相同。
头顶赤青气息三尺多高，外边丝丝香火念力缠身。飞临虚空中，虽然罡风猎猎，常晋却并没有感觉到不适，显然是敕符加持的原因。
他一路没有停留，直奔土地庙而去。
自己刚刚斩杀土地，那里的鬼魂应该已经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出现变故。
尚未进入土地庙中，常晋就感觉阴神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地脉之下丝丝灵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沉醉在其中。
虽然只是初步融合敕符，但放出神识感应，却远比自己成就鬼仙一转时要远上许多，几乎将整个县城都囊括在其中。
小篆“地”从土、也声，本义作“元气初分，轻清阳为天，重浊阴为地，万物所称列也”解。《易经》象曰：“地势坤。”朱子《本义》本《说卦传》：“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坤，地也，故称乎母。”
此时此刻，感受着地脉中流淌的恶煞怨虐灵等等各种气息，常晋才感觉上边的赞誉都不为过。
大地的确像一位母亲，以平等慈悲、博大的能量，蕴育滋养着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山峦河海等等万类万物。
自己只是一方土地，治下范围不及大燕王朝的百分之一，却也能感觉地脉中灵力澎湃汹涌，绵绵不断汇入敕符。
如果他能够真正炼化敕符，只要不倒行逆施。即使断了香火，但如果地脉中灵气没有枯竭，恐怕就可以维持神位所在。
思索着，见前方出现一座虚幻的大门，上书“阴司土地”四字。这却是神灵真正的住所所在。
有敕符开路，常晋毫不费力进入其中。
前方不远处一座庙宇显现出来，周围隐隐有符咒运转，维持着这方阴司空间。
只是此刻这方空间却已经大乱，土地爷被杀，阴司鬼魂最先受到感应，一个个恐慌不安。有慷慨激昂要为土地爷报仇的，也有打算脱离此处，当个逍遥自在鬼将的，更有在阴司打开杀戮，抢夺各种宝物的。前任土地得到神职十多年，每年都要做寿纳贡，积攒下来的宝物也并不少。
等常晋步入高台上时，不少鬼物重于反应过来，胆小的已经停下动作。
常晋心神动处，头顶赤青气息飞快冒出，烘托着一枚虚幻的神庙，神庙周围光气四溢，让人不敢正视。他朗声道：“通衢县阴司所属鬼物听令，我是新任土地常晋，汝等速速归位，不得再借故生乱！如有不从，吾必杀之！！”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窃取土地神职，让我们听你的命令，做梦！！大家上，杀了他，为土地爷报仇！！”正在这时，有个面色狰狞的鬼将阴阴一笑，挥动方天画戟冲了过来。
他是前任土地手下实力最强的鬼将，离鬼仙之境只有一线。可惜实力太强，遭到土地忌惮，只给派遣了一个管辖牢狱的闲职，并没让他统领阴兵。
前任土地已死，眼前这书生刚刚得到敕符，肯定尚未炼化，正是打杀的好时机。
所以这鬼将就动了心思，打算斩杀掉对方，夺得敕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是阳世道理，用在此处却也恰当。只要得到敕符，自己就能够接受凡夫俗子供应的香火念力，成为一方神灵，不必再整日担心坠入六道轮回。
“杀，”见同伙出头，另一名不甘寂寞的鬼将紧随其后攻击上来。他们都知道，错过今天，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夺取敕符，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留后手。
第五十二章杀鬼将立威
“想找死，成全你们！”常晋冷哼一声，顿时虚空中出现两团大火，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这大火虽然使用的是神道法术，其中又包含着常晋体内的浩然之气，最是猛烈。
两个鬼将一时不查就被火苗烧上躯体，便感觉到鬼体吱吱冒烟，疼痛直达五脏六腑间。
只是片刻，他们就维持不住形体，化作黑雾想要逃走。可惜那大火不灭不熄，反而以黑雾为载体，附着在其上灼灼燃烧。
几个眨眼间，已经将他们的鬼魂烧的什么也不剩。
杀掉两位鬼将，常晋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几个手持兵器迟疑的阴兵。
有名鬼将本来已经冲到不远处，只是他心思灵活，特意慢了几步。
亲眼目睹同伙魂飞魄散，那鬼将心中惊恐万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赵武恭迎土地爷！”
头颅撞在地面上，咚咚作响，显得诚意十足。
“恭迎土地爷”剩余那些阴兵纷纷反应过来，地上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至此，常晋才松了口气。
自己初登神职，可以算是孤家寡人，如果这些阴兵不承认他这个土地，常晋也不能把他们全部杀了，毕竟阴司有很多事情要忙碌……眼前这赵武倒是个聪明的鬼魂，一旦发现事情不对，立马见风使舵，是个鬼才，值得重用！
常晋不需要对方忠诚，忠诚很多时候只是相对而言。只要自己实力百分百压制对方，他就不敢闹出幺蛾子。
“你叫赵武？第一个认我为主，日后必有重赏。暂且由你统领剩余阴兵，让他们将阴司剩余当差的阴兵全部找来，我要履职。”
“是，大王”赵武应声行礼，随即领着阴兵退下。
这赵武办事情倒也可以，只一炷香时间，已经将剩余的阴兵召唤齐全，齐刷刷站在神庙外边等候。
常晋看过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迈步走上中间高台，缓缓坐在宝座上。
待他坐定，赵武立刻领着剩余的阴兵俯身跪地叩拜：“拜见土地爷！！”
下面数十鬼物，头顶各有白赤气息，如今跪拜之时这云气几乎汇合成一片，齐齐朝常晋汹涌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随即就多了些香火念力。再看下边，却原来这些阴兵的气运已经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君臣之礼，是世俗大义，已经得到神道认可。这些人既然跪地叩拜，算承认了自己的地位，需要向土地供奉自身气运。如果再生出歹心，那就是以下犯上，将会受到神道反噬。
君臣之礼，不但世俗人道有，神道也依然。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得到神道认可，怕是下边这些阴兵气运就不会相合。这样的话，即使暂时占据土地神职，也不能够坐稳。
反过来说，神道如此，人道也同之。就好像地球上的末代皇帝，不过是三岁孩童，硬被人推上九五之尊，结果如何？刚上去就坐立不安，大喊大叫，将好好地一个新皇登基大典弄得乌烟瘴气……这就是自身气运不足，得不到人道认可的原因。
这样的例子，在地球上有很多，比如有人在坐上宝座时甚至会感到脑袋头疼万分，再比如当了短短八十三天皇帝就遭反噬而亡的某人……
常晋本身气运深厚，担任一个小小的阴司土地自然不在话下，所以身体才没有什么异常。他脑袋中思绪万千，却瞬间反应过来，冲着下边的阴兵喊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土地爷！”下边道谢声连成一片。
待手下逐渐安静，他才清了清嗓子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得到这张敕符，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当多久的土地。不过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我常晋只要一日还是通衢县土地，就要一日保卫治下阴司安定。赵武！”
“小的在”听到呼唤，赵武急忙上前一步。
“你第一个叩拜认主，实在是忠心可嘉。我特赐予你大总管称谓，我不在时，阴司所有事务都有你暂时管辖。”
“小的领职”赵武再次叩拜谢恩。
将职务分配完毕，常晋让剩余阴兵散去，至于赵武却被自己招在跟前，让他详细介绍阴司之事。
“土地爷，前任土地每日所做的便是审理阴司鬼物，或抓或放或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有就是派遣小的们区治下巡查，看是否有鬼物作恶……”
“哦”听他讲述，常晋不断点头，算是对阴司有了初步了解。
听到外边鸡鸣声传来，知道天色即将大亮。自己如今只是鬼仙一转，虽有敕符保护，阴神也不可长久暴露在日光下，必须尽快返回身体，否则就会伤神。
他冲着赵武叮嘱几句，快速离开阴司。
等返回宅内，阴神归窍，常晋振衣走出门去。昨夜一场厮杀，他非但没有感觉半点困意，反而神采奕奕，体内气运不断涌动。
他知道，这是初步融合土地敕符，获得神道加持的原因。随着敕符进一步融合，那气运还会不断增长。只是到底不是自己辛苦修炼得来的东西，恐怕等卸去土地神职，这加持的气运就会消失的七七八八。
练剑完毕，王启年才朦朦胧胧走出房内。见到常晋，他立刻窜上前去，叫道：“允生，咱们快去捉拿相师，别让这贼人逃走了。”
“清远兄，总要等吃过早饭再去。只要知道此人的住处，即使跑了也无所谓。”常晋擦擦额角的汗水，收剑入鞘。
“那倒是，等我喊小松，他昨天喝了几杯酒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知道常晋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身怀异术，王启年也没有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书童。
三人梳洗完毕，在街口一家凉棚中坐下，每人要了碗豆腐脑外带几个包子了事。
正吃着，店家的婆娘热情凑过来询问：“两位公子，可还要点别的。我们这里有青山镇特产的烤河神瓜，两钱一个，又香又甜，保证两位公子吃了还想吃。”
“哦，河神瓜？”常晋微微一愣，没曾想这么快就传到县城来了。
见他面露异色，那婆娘只当常晋不知，有些卖弄的说道：“感情两位公子还不知道呀，这河神瓜最早是青山镇河神托梦告诉两岸百姓的时候无人相信，后来有位书生大胆品尝，大家这才种开……”
民心可大用呀！看着对面那女子说道河神时脸上全是虔诚，常晋心头很是触动。在抛出地瓜前，他也没有想到一种简单的粮食，会对个人气运还有香火念力产生这么大影响。甚至小倩还得到人道的庇护。
他原本有些不解，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人道，说到底就是民心。前世有句歌词说得好“得民心者的天下”
民以食为天，世俗百姓最讲究实实在在的东西。这河神瓜之利看得见摸得着，自然得到百姓的认可。
一时间，常晋对人道的理解有提高了几分。自己占据土地神职，只要以此为纲即可。
前段时间河神瓜在通衢县影响甚大，连很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也有谈论，王启年自然知晓。甚至王父还专门派下人去青山镇购买了一些，留来年做种。
听着店家婆娘讲的滔滔不绝，他一摇折扇反问：“你可知那书生是何人？”
“这我哪知道，不过听人说，那位公子是文曲星下凡。”
“文曲星？”王启年刚要指出那书生就坐在这里，却被常晋拦下。
“店家，给我们上三个烤河神瓜，尝尝到底是何美味。”
“允升，你这守拙有点过了，这种事情难道也说不得”待那女人离开，王启年不解的问。
“清远兄，我可不想到处被人围观，像耍猴一样。”常晋喝了一口豆腐脑道。些许虚名，于大道无益，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搞不懂你心里想什么”王启年无奈的摇头。这种扬名立万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早宣扬的满大街都知道了。
不大一会儿，店家就端来三个热腾腾的烤河神瓜。
这东西常晋前些日子吃了不少，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倒是王启年和书童二人手捧河神瓜，虽然烫的直咂嘴，却一个劲儿称赞好吃。
小松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河神瓜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说道：“等我以后攒够银子，每顿都要吃一个河神瓜。”
常晋闻言大笑，想起前世地球上某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促使他踏上之路的动力竟然是当个文人顿顿能吃得上饺子。
吃过早餐，王启年寻人问得南山翁住处所在，立刻拉着常晋找上门去。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王启年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奈。直说要找人盯着此处，南山翁一旦归来，立马报官。
上午常晋在学院听夫子讲了几篇制文，闲暇时就听见几个同窗在谈论城内发生的怪事，昨晚打雷，土地庙被击穿了。
在他们的话里，土地爷不修德政，所以有此劫难。
第五十三章一日敕符在手，便要...
等夜幕降临，常晋草草用过饭菜，就盘膝坐在床上祭练起泥洹宫中的土地敕符来。
虽然只是初步炼化敕符，但常晋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丝丝香火气息每时每刻都在朝自己汇聚。
昨晚只是草草感应，如今放出神识仔细体会，发现自己的探查范围比以前大了数十倍不止，冥冥中好像有一张大网将整个通衢县笼罩在其中，那丝丝白气就是大网中的节点。不过这张大网并不那么严密，相反有不少黑色的大洞，这却是借助土地敕符也感应不到。
常晋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黑色区域所在，但凡有河水溪流的地方，只要放出神识，隐隐都会有股排斥力传来。尤其是渎水附近，排斥更加明显。
他很快明白过来，那些应该是河神的神域所在，不归土地管辖，所以才无法感应。
自己先前听小倩提起过，神灵要想凭借敕符感应神域外发生的事情很难，即使境界早已经突破敕符限制也不可。
至于还有些黑色区域，则是通衢县偏远的山区，那里虽然也是土地神域所在，只是居住人烟稀少，多为飞禽走兽等生灵活动区域，所以几乎没有香火念力供奉，自然无法用敕符感应。
一圈探查下来，常晋眉头紧皱。
通衢县县城尚可，大地中蕴含的地气灵动清新，应该是得到敕符的净化。待神识放到城外，很多地方却恶臭污秽无比，中间夹杂着丝丝哭喊惨叫之声，显然那里怨邪之气甚大，连地底灵气都被污染了。
必须尽快将之净化，否则怨邪之气日增月涨，到时候就要危及神灵自身了。
真不知道前任土地到底怎么当得，将治下弄得乌烟瘴气，难怪自己杀掉他时并没有遭受太大的业力反噬。
一日敕符在手，便要把令来行。
常晋虽暂时掌管土地敕符，却想趁此机会做些事情。他打算近日周游全县，超度那些冤死亡魂，顺便清理治下那些称雄一方的鬼物，还此地阴司一个清明。
说起超度亡魂，很多人家会请道士做法。严格说这原本是土地的职责，道士所作所为算是串行了。只是如今道法显圣，诸多神灵归道院管辖，没有哪个敢指着道士们这么做不对。
清理治下并不急于一时，首先要把阴司牢狱中关的那些鬼魂放出来挨个审理过再说。刚刚感应中，他发现土地庙上方也有微弱的怨邪之气发出。
待阴神出窍，进入阴司空间，赵武已经带着几个阴兵在殿前守候。
众人行过礼后，常晋在高台上落座，然后让几个阴兵去库房将阴司律法搬出来查看。
常晋原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今阴神出窍更是了得。一册册律法看过，却已经铭记在心中。
半个时辰功夫，十几册阴司律法翻阅完毕。
阳世律法轻则杖责、罚银两，重则发配充军，斩首等等，更严重的谋反之罪，就是诛灭九族。阴司则不同，都是鬼魂之体，没有实质，杖责等律法根本不适用。
所以阴司行刑大都在鬼魂上做文章，最严重的莫过于让对方魂飞魄散，连十八层地狱也进不得。
做过比较，常晋又揣摩片刻，这才朗声吩咐道：“赵武，你带几个阴兵去牢狱内，将里边的犯人全部带到大堂上，本公子准备审案。”
“大人，全部都带？”赵武闻言并没有动身，反而惊诧的问道。
“对呀，有什么疑问吗？”常晋不解其意，反问。
见他面露异色，赵武总算明白过来，张嘴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任土地德政不修，一些案子能拖就拖，因此积下很多陈年旧案，如今鬼牢里关了数千犯人，全部带出来，这大堂上根本站不下。”
“这么多？”常晋也吃了一惊。通衢县衙牢狱内也不过二三百人，这阴司十倍之多，由此可见这前任土地当得有多失败。
“这都是近十年积攒下来的，公子如果想断案，小人可暂时先带几个犯人上来。”
“好吧”常晋挥挥手让他离开。
片刻，阴兵就压着两人走上大堂。刚进入殿中，两个人就先后跪在那里，大喊冤枉，然后互相之间指责起来。
看过这两个鬼魂的宗卷，常晋已经明了。这两人一个名叫张炳瑞，另一人叫张焜瑞，在阳世本是兄弟。
十多年前两人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分家单过，有一处祖产在分家时出现问题。两家都打算据为己有，于是找来乡老解决。乡老劝说不动，两人又闹到县衙。
偏偏那一任通衢县令是个糊涂官，案子一拖再拖，迟迟不给解决。
两人为了得到那份祖产，争相贿赂县令。几年下来，祖产尚未明确归属，两家为此却花掉了几百两银子。
到此刻，两家才开始后悔，只是彼此投入这么多银两，自然不能罢手。
从宗卷上看，这张炳瑞临终前仍然不解心头之气，特意招来两个儿子到床前叮嘱，要儿子在自己死后往棺材里多备些笔墨纸张，他准备到地下继续告状。
待后来张焜瑞也死去，两人果然闹到土地爷跟前。只可惜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阴司土地和阳间县令一样，也是个糊涂官。因为两人喋喋不休，案子迟迟没办法解决，无法送至地府阴司。最后土地一恼，索性将两人全部关入牢中，眼不见为净。
这件案子很容易解决掉呀，只要从地府中招来两人父亲的鬼魂，让他重新分配祖产即可。他们父亲打算将祖产给谁，那就归谁所有。不知为什么前任土地没有采用这个方法。
常晋心存疑惑，伸手将赵武招到身边询问。
“大人有所不知，数百年前地府已经生出乱象。如今我们这些阴兵再想进入地府，却是困难重重。想从地府中带出鬼魂，更是难上加难。”赵武小声解释道。
“什么？”常晋登时怔住，地府也出现了问题。先前他听胡大海讲起天宫秘事，心中大惑不解，未曾想连地府也有变故发生。
“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成为鬼魂只有几十年光景，几百年前的事情小人也不知晓。数年前小人曾经随前任土地到达过通往地府的阴阳界附近，发现那里出现了封印，寻常鬼物很难进出其中。即使是土地爷想要进入地府，也需要消耗香火念力方可。至于地府的使者，想要来到阳世，却更难。小人已经数年没有见牛头马面来阴司审查了”
“那以前审理过的鬼魂你们都是如何处理？”常晋又开口问道。
“有些罪大恶极的，直接那斩魂铡铡了，还一些放掉了事，只有少部分，土地爷才会将他们送入地府。”
“原来如此”常晋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土地爷做起歹事肆无忌惮，感情是地府出了问题，已经没有人监管。
他实在有些困惑，近千年前这方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天宫消失，地府混乱，最后促成道法显圣……眼下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把这件案子了解掉。
无法将两人的父亲从地府中找出，却有些麻烦，只能如此了。
常晋也不多言，只是将敕符祭起，神域内种种皆显现在脑海中。很快他就找到张炳瑞张焜瑞兄弟二人的后代所在。
张家祖上也是通衢县的大户，没想到两家后人却过得非常落魄。张炳瑞两个儿子已经变成佃户，租了几亩田地维持生计。张焜瑞的儿子如今则在替别人赶马车，当起了车夫。
由于父辈不合，再加上这两家人居住的房子相邻，因此他们经常吵嘴大闹。前段时日，两家刚刚又干过一仗。张焜瑞的儿子吃了大亏，心有不甘，这会儿正在房中磨刀，如果不是妻子苦苦劝阻，他就要夜行歹事了。
看到这里，常晋一声叹息，将这情景显化在两人面前。
兄弟二人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等看着子孙后代因为父辈原因，仇恨越积越深，已经彻底变成仇敌时，他们才恐惧起来。
接着纷纷跪在大堂上痛哭不已，个个悔恨无比，连说自己做错了。
第五十四章常晋审案
“你们两人也都读过诗书，‘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应该懂得。为一份祖产闹得兄弟不合，互相埋怨，最后致使家族败落，还要祸及后辈。这也是罪有应得，现在你们可还愿继续告下去？”见此情景，常晋知道这个案子也到了解之时。
“不告了，大人，小的知错了。”张炳瑞跪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扭身冲着张焜瑞道，“二弟，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大兄，什么都别说了”张焜瑞也跪在地上叩头：“大人，我和大兄之间的案子已经撤销，还望大人法外开恩，允许我等前去阳世给几个子孙托梦，让他们不要再闹下去。”
“如此正好，我许了。”常晋点点头道，“阴阳相隔，不能久留，你们速去速回。如果超时不归，我就要派遣阴兵缉拿二位了。”
“谢大人成全”他们再次跪地感谢。
将两个鬼物送走，赵武那边却大声称赞起来：“大人圣明，这件案子前任土地审理过数次，都因为两人互不相让最后不了了之，没曾想大人刚刚到任，就将问题解决掉。”
“少废话，赶紧带其他的犯人上堂……”常晋瞪了他一眼。
赵武见状，急忙应答，带着阴兵离开。接下来这个案子却比较简单，常晋片刻就审理完毕，重新将那鬼魂打入大牢。
由于律法明了，常晋断案速度越来越快。等鸡鸣时，他已经审理了上百犯人，照这个速度，也许数日时间就能够把那些犯人重新审理完毕，其中纠正的冤假错案不少。到时候或放或送入地狱，自己也能够清闲下来。
想到这里，常晋又叹息起来。阴司如此混乱，正是前任土地不作为所致。自己杀他，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了。
却说张炳瑞之子张贞劳累一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刚睡着不久，忽然发现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出现在面前。他大吃一惊，口中喊叫起来：“父亲，你不是死了吗？”
“我儿不必惧怕，我如今只是鬼魂入你梦中而已。此番前来，只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先前因为我和你二叔争夺祖产，造成两家后人多有不合。如今通衢土地新官上任，已经给我们结案。我与你二叔在阴司握手言和，不久将会被送往地府。你们也不要再争执下去，还是及早将仇恨化解掉。明天晚上你在家中设宴祭祀，要多烧些纸车纸马纸人以备往地府所用，我倒是会回家来取的。”
说完，张炳瑞就翻身消失。
张贞却从梦中惊醒，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原本打算去二叔家找自己的堂弟张浩，却发现堂弟迎面走来。
两人言及昨晚长辈入梦的事情，才知道对方也做了类似梦境。
两家人按照父亲所说，晚上在家中摆酒宴祭祀，设主宾席。当祭祀完毕时，有旋风起桌下，灯火皆灭，人也无法走动，仿佛真有车马从此处经过。
事毕，两家算是重新开始来往，慢慢将仇恨化解。当然因为此事，他们也不忘朝土地庙上了一炷香，感谢土地爷让两家解脱。
一连数日，常晋白天去书院听夫子授课，晚上则在土地庙内断案。
这几日内，他已经将那些简单的案子受理的七七八八。过些时日，自己只要将他们送入地府，那土地庙的大牢就要为之一空了。
剩余那些，多是积年大案，怕是要费些心思。
其中一件案子，是阳世通衢县令转来的。
说是最近十多年来，渎水附近命案频发，来往商旅，经常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类案件积累下来，竟然有上百件之多。
历任通衢县令派遣衙役明察暗访，结果方法用尽，却始终找不到真凶。无奈之下，县令只得斋戒沐浴，派人前往土地庙祷告，希望土地爷能够给予帮助。
由于此事乃阳间县令祈祷，如果办妥会有大气运降临。前任土地颇费了心思，期间曾数次派手下阴兵四处探查，可惜同样没有找到线索。这些人失踪那么长时间，十有**已经遇害，可是让他们困惑的是，通衢县内并没有找到对方的鬼魂。
无奈之下，前任土地只好把案子记在宗卷内，然后束之高阁。
如今宗卷转到常晋手中，他却不打算稀里糊涂放过，而是招来赵武询问。
“大人，这案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费心思。这些人很可能是被河神吃了，所以才没有鬼魂逃出的。”
“荒唐，河神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常晋大声斥责道。如果是前任河神猪婆龙干下这种事情倒有可能，可小倩绝对不会。
从宗卷上看，前些日子又有商贾失踪，彼时小倩已经占据河神之位。
难不成是其他水妖作祟……常晋立刻想到一种可能。
事情到底如何，自己询问小倩即可。
思索片刻，常晋暂时放下此事，将目光转移到另一册宗卷上，详细读过里边的内容，他开口吩咐道：“把屠义方上来”
这屠义方的信息常晋已经从宗卷上知晓，此人生前原本是一员大将，死后并未坠入地府，反而偷偷占据一处大户人家的祠堂，以此凝聚香火念力。因为作恶太多，被前任土地派遣阴兵拿下。
赵武领着几个阴兵离开，很快殿外传来呼喊呵斥声。紧接着看到几个阴兵强摁着一个大汉进入殿中。
此人身上还缠绕着铁链，丝丝发着幽光。常晋略一感应，已经知道是阴司神职常用的锁魂链，专门用于对付桀骜不驯的鬼物。
“大人，屠义方带到！”赵武上前禀报道。
“嗯”常晋放出神识看去，发现眼前这大汉身高七尺，面如黑塔，长着一大把刚硬的络腮胡子。虽然浑身凌乱不堪，但站在堂中，仍然能够感觉到有股凶悍勇武气息扑面而来。
再看此人头顶光芒，赤气粗如手臂，灼灼其华，几乎看不到怨念所在。这种鬼魂虽然没有神道敕符，但也是得道的鬼物，怎么可能作恶多端。
没有得到敕封，就属于道院口中的伪神。
按道理这种神灵应该被伐山破庙的，不过常晋却不这么认为。
正直聪明为神，不管是鬼物还是妖类，只要得到人道认可，没有怨念气息存在，都可以被人称谓神。所谓邪祀淫祭，只是道院一家之言。
“赵武，给这位壮士去掉铁链。”他开口吩咐道。
赵武闻言惊叫道：“大人，万万不可。此鬼性格乖虐，残忍无比。当初土地派遣了上百阴兵费好大力气才将他擒获，一旦松开，恐怕我们没办法压制。”
“照我说的，松绑！”常晋呵斥道。
“大人……”赵武仍然有些不情不愿，见常晋脸色逐渐阴沉，他才除去对方身上捆绑的锁魂链。
屠义方来到堂上起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打量常晋几眼道：“你就是新上任的土地，日前曾听狱中其他鬼物谈起，倒是有些胆色。你敢放开锁魂链，不怕我大闹阴司，杀了你吗？”
“你可以试试”常晋自信的回答。对方只是有个享用了香火念力的鬼物罢了，虽然有气运加持，比起他却又远远不如。常晋有浩然之气加身，一切鬼物都不能近身。
屠义方盯着看了许久，才出声道：“先前我听狱中鬼魂谈论，说新上任的土地是个能吏，所断狱案皆有法度可依，让人信服。今日一看，这份胆色确实不小。不知你如何处置我……”
“我观你头顶气运呈赤色，显然担任神灵期间并没有作恶为祸人间，反而积下不少功德。前任土地这点却做错了，你现在已经被释放，可以离开阴司……”
听说要放了屠义方，赵武急声叫道：“大人！”
“真的要放了我？”屠义方也不相信。
“当然”常晋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希望你出去后不要作恶，否则我也会派遣阴兵抓你回来受刑。”
“今日之恩屠某记在心里，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差遣，我决不推辞。”屠义方抱拳行礼，随即大踏步离开。
“大人为何要放了屠义方，放了他后患无穷”带对方离开阴司，赵武不解的问道。
“他没有作恶，为何不能放掉，何来后患？”常晋反问。
见土地爷没有明白自己的话里的意思，赵武只得详细解释：“大人，屠义方虽然没有作恶，却私自窃取神位，自封神灵，汲取香火念力。长期下去，实力必然壮大，到时候万一起兵作乱，我阴司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呵呵，你多虑了。”常晋淡笑道，却不多解释。这小小的土地神职，些许香火念力，他从来没看在眼中。
放掉屠义方，常晋又处理几件案子，总算把阴司牢狱中的鬼物提审一遍。案卷明了，剩余要做的就是送他们进入地府。
对于地府所在，常晋真有些期待。
第五十五章送鬼入地府
常晋占据土地神位数日，算是对阴司神道有了初步的认识。这土地名义上隶属于府城城隍管辖，实际上自由度很大，辖下阴兵皆有自己招募，就连案件审理也不需要经过城隍，可直接送入地府。
再加上城隍神域尚未达到通衢县境内，所以他这土地基本可以称得上一方诸侯，平时只要向其供奉香火念力，岁末应对好城隍下派的鬼差视察即可。
牢狱内鬼魂的判词都已写就，常晋也不想再耽搁下去，扭头开口询问赵武：“我通衢县阴兵可准备好？”
“启禀大人，八十阴兵俱已在殿外等候。”
“好，你现在把判词全部发下，只待子时即押解上路。”常晋朗声道，话语中包含着丝丝神力，传遍整个阴司。
前任土地本已经编练有数百阴兵，可惜被常晋杀的七零八落。如今阴司中残存的还不到一百，除去留下几个看守阴司，剩余全部被他编入队中，押解那些鬼魂前往地府。
赵武领着两个阴兵将那一箱厚厚的判词抬下，进入牢狱分发给几个手下。每喊道一个鬼魂，待对方应答后，赵武都会将那判词贴在鬼魂身后。判词加盖有土地神职符印，具有束缚的神力，因此也不怕这些人逃走。
待判词发放完毕，他才重新返回大殿通报。
阴司中自有通往地府的门户，常晋也不需要将鬼魂押到别处。他跨上一匹阴马居于队中，队伍前后各有二十名阴兵守护，还有一位鬼将作为首领。至于队伍中间，每隔一段都有两名阴兵手提灯笼守护，防止有些胆大的鬼魂逃走。
看着排列整齐的队伍，常晋豪情大发，祭起敕符将他们全部裹挟在其中，随即挥动马鞭叫道：“出发！”
随即长长的队伍开动，一时间土地庙中阴风四溢，黑雾滚滚，沿着地脉一路向下。自己原本是阴神出窍，而这些鬼魂又都没有尸体，所以在地脉中行走非常便利，丝毫没有感觉到阻隔。
在敕符指引下，常晋朝前行了半个时辰，越朝前行，地脉中的一切逐渐变得虚幻起来，最后完全形成一片暗黑空间。磷火萧萧，猛然看上去却像是满天星辰。
很快，前方的赵武已经骑着阴马奔回报道：“大人，已经接近阴阳界。”
常晋扭头看去，只见在灯笼影影瞳瞳的光亮中，前方显现出一座幽幽的大门，上边挂着面大牌，写有‘幽门地府鬼门关’七个金字。”光芒闪烁，字字生威，令不少鬼魂望之胆颤。
就这一道关卡，却让阴阳两世相隔。
常晋纵马前奔，直至鬼门关下，却发现诺大的关卡已经破败不堪，虽然阴气森然，却并没有看到有阴兵把守。看样子的确如赵武所言，地府出现变故，否则如此重要的关卡怎么会没人看守。
他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平时把鬼魂送到这里就了事，不用办理交接文书？”
“回大人，的确如此。过了鬼门关，有地府阴兵在对面接收，到时自有地府文书送出。”
“这倒是奇怪”常晋猜测可能是地府生乱的原因，也不多想，直接激发敕符神力，令那些鬼魂投身鬼门关内，最后奉上一封文书。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文书重新飞出，上边已经加盖有地府大印，证明收到这批鬼魂。
此间了事，常晋也没有多呆，收回文书，领着手下阴兵返回地面。
重回阴司内，常晋才发现自身香火念力减少了两成，却是因为押送阴兵时的消耗，难怪前任土地不愿将鬼魂送入地府。
不过有舍有得，他能够感应到，随着这匹鬼魂送走，治下神域内的怨念也随之消散许多。
如今牢狱内的鬼魂审判完毕，常晋呆在阴司无事，索性吩咐众人一声，返回地面。
第二天一大早，常晋就离开通衢县，仗剑朝青山镇赶去。出城时，他特意买了几盒糕点，打算给妹妹带回去。
他这次回家，除了接妹妹进城，还有件事就是让小倩帮忙待查渎水附近不断有商贾失踪一事。
如今已是冬日，村外萧瑟，并无农人在田间忙碌。倒是快进村时发现几个村里人在外边张网捉兔，他们看到常晋时纷纷冲过来打招呼，大壮还热情邀请常晋去他家吃炖兔肉。
常晋一一谢过，扭身返回家中。
离家门口有十几丈远，就听到院中传来妹妹的嬉笑声，接着又有清脆女声传来。
这时，邻居也发现了常晋，急忙冲着隔壁喊道：“小小，秀才公回来了。”
“真的，婶子，你又骗我！”听着话语，显然邻居骗小小已经不少回。
“这次真没骗你，你自己看”
常晋也笑着回应，将其中一盒糕点塞到邻居家小孩手中。
小小听到哥哥的声音，急忙从院内冲出，拉着常晋的衣袖久久不愿松开。
真是女大十八变，看着妹妹的脸蛋越发圆润俊俏，常晋心中思索着等这次进城后，早些替妹妹寻下一个夫家，毕竟女孩子耽搁不起。
“哥哥，前些日子没经你同意，我收留了一位姐姐。”拉着常晋进入院中之时，小小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说。
“收留他人，小小，你可知对方底细？”常晋不由皱了皱眉。小丫头爱心泛滥没错，可是他却不能不谨慎。
“哥哥，邢姐姐也是苦命之人，你见了就知道。”小小冲着屋内喊了一嗓子，“邢姐姐，你出来吧，我哥哥不是外人。”
小小连喊几声，那女子总算从屋内走出。但见此女身着粗布衣裙，面容消瘦，让人见之怜惜。
“是你？”令常晋没有想到的是此女他认识，正是数月前被青山镇乡绅买来给河神当新娘的女子。常晋当时给她了几两银子，让对方投奔府城亲戚，谁知她竟然又回到青山镇，而且还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家中。
“小女子邢苏儿见过常公子。”邢苏儿上前款款行礼。
“哥哥，你也认出她了，邢姐姐真是可怜。先前被人买去送给河神当新娘，侥幸逃脱，原本要去府城投奔亲戚，哪知道路上又被小偷偷了银子，只能沦为乞丐。前些日子我去镇上买面，正好碰到她病倒在路边，就把邢姐姐带回来了……哥哥，你不会怪我吧？”小丫头见哥哥没曾言语，说道最后有些不安起来。
“我怪你干什么，遇到他人有难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月前已经在县城买好房屋，今天就是接你去县城居住。不知邢姑娘有何打算？”常晋面带笑意问道。
看小小脸上的表情很在乎对方，显然这段时间，小丫头已经把此女当成姐妹看待了。
他暗叹不已，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初自己本不想收留此女，哪知依然没有逃脱。
“邢苏儿不会麻烦常公子的”此女只当常晋并不怨收留自己，所以盈盈一拜就要扭身离开。
“哥哥，你干什么”小小怒道，随即拉住邢苏儿：“邢姐姐，你别走”
“邢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愿意随我们一同去县城？”常晋见两人理解错自己的意思，忙阻拦道。
“真的可以？”邢苏儿扭过头，眼神中充满期望。这段时日颠沛流离，让她饱尝人间疾苦冷暖。如今刚安定下来，她实在不愿离开。
“当然可以”
“多谢公子”邢苏儿忽然跪在地上感谢。
“你干什么，快快请起”常晋自然没让她跪下去，只一挥手，已经阻拦住对方的动作。
一旁的小小也反应过来，忙拉住邢苏儿道：“邢姐姐，我哥哥已经同意，这下你放心吧。”
“公子和小姐的大恩大德苏苏没齿难忘，今生愿做牛做马代为报答。”虽然没能跪下，邢苏儿还是重重的行了个礼。
“好了，院中风大，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小小，有吃的没，走这么远的路，我早饿了。”常晋不愿对方没完没了的感谢直接岔开话题。
“有，哥哥，我马上给你做。鸡蛋饼可以吗？”
吃鸡蛋饼的功夫，小小没口子称赞邢苏儿，说她心灵手巧，能在布料上绣出鸳鸯、牡丹等等，可以剪裁鞋样，而且现在正教小小读书识字。
邢苏儿还识字，这再次出乎常晋的意料。看样子她家以前也不一般。只因洪大功叛乱，才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家呆一天，晚上常晋独自前往河神庙去找小倩。
第五十六章占据家庙的鬼魂
刚来到老龙潭岸边，就看见远处水面浪花滚滚，无数妖气冲天而起。随即上百黑色的影子在水面出现，一个个手拿兵器，甚是威风。
在这些水兵前面，则是几员显化成人型的大将。小倩带领着他们齐刷刷喊道：“白水河河神恭迎土地爷！”
“小倩，你搞什么鬼！”常晋哈哈一笑，踏入浪头。
“我这不是想让公子看看水军的气势，比起公子的阴兵如何？”小倩上前迎道。
“呵呵，各有千秋。”常晋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居然生出攀比的心思。
“这就是我家公子，你们以后见到都要行礼。公子若有差遣，不得推辞，知道吗？”小倩却认真地冲着手下叫嚷。
“是，大王”几个水将带头回答。
“好了，让他们都散去吧，我今天有事找你。”常晋摆了摆手。
小倩一声令下，那些水兵立刻沉入河中，片刻完全消失掉。
待来到水府，她才出声问道：“公子这次所为何事？”
“是这样，我日前在查阅阴司宗卷时，发现一封来自通衢县令的文书……”常晋把渎水附近不断有外地商贾失踪的事情详细告知。
听完，小倩有些迟疑起来：“公子，我的神域尚未到达渎水，那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不过公子放心，我这就派人前去查看”
接着她朗声道：“鳝大将入府听令！”
鳝鱼精本就在府外守候，得令立刻领着一队水兵匆匆离去。来回不过数个时辰，待天明时分，鳝鱼精已经领兵归来。
“大王，土地爷，小人查看了渎水通衢段三十里水域，并未发现有水妖作怪。再往下游是混江王的水域，小人并不敢前去探查。”鳝鱼精将探查结果迅速报上。
“我已知晓，你下去吧。”小倩点点头。带手下离开，她才出口道，“公子，看来此事需从长计议，以后我会派遣大将每日巡查那段水域，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传讯于你。”
“也只能这样了”
常晋又聊几句闲话，踏浪回到家中。
自从得到去县城的消息，小小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大清早起来就拉着邢苏儿收拾东西，破家值万贯，她想把家中的一切都带到城中。
常晋哭笑不得的劝阻：“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些东西还是留在家中吧。需要什么，可以去县城置办。”
好说歹说，总算让小小打消念头，简单收拾几件衣物被褥了事。
吃过早饭，常晋又去邻居家借来一辆牛车，让大壮载着小小两人去县城。得知常晋兄妹二人要搬进县城的消息，村里不少人都来常家送行。
辞别常家庄，小小眼圈开始泛红，有些不舍起来。
她知道，这一次进城，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回来了。长这么大，小丫头还是第一次离家呢。
等进了县城，小小的心情才开始转好，一双眼睛完全不够使，不停问东问西。倒是邢苏儿见过世面，一一为小小讲解。
“哥哥，这真是你买的房子？”等来到宅院前，小小完全愣在那里，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原本以为哥哥在城中只是买了个独院而已，没有想到会这么大。
“当然了，丫头，进屋吧”常晋笑着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吩咐道：“大壮，牛车也拉进院中。”
“秀才公，你……你这真是发达了。”大壮眼中也羡慕不已，声调都发生改变。
别说他俩，就连邢苏儿也瞪大眼睛。她家没遭突变前虽有些薄产，却也没有如此大的院子。
进了院子，小小三人仍然有些不信。
中午常晋留大壮在家吃饭，由于锅灶尚未开火，他便直接去老董那里买了些卤菜和馒头了事。
大壮临走时，常晋又割了几斤卤肉让他带回。
经过一下午的功夫，小小领着邢苏儿将整个院子转完，总算心情平复下来。
随即两个女孩又四处规划起来，盘算着如何重新布置院落。小小甚至还打算等开春在院中弄出一块菜地，这样一家人吃饭就不用再买菜了，能省下不少银子。
邢苏儿倒是对临街那几件房屋感兴趣，说是可以租赁出去或者自己做个小本生意。
家里多了几人，总算有些活跃气氛。
常晋呆在书房，手捧一册诗书，耳朵中却听着她们谈论，觉得挺有意思。
一连几日，常晋都呆在家中读书写文。小小则和邢苏儿去街上采买东西。期间王启年来过两趟，也算是和邢苏儿认识了。
等家中安顿好，常晋又开始忙碌。他打算年前将治下视察一遍，清理各处的冤鬼邪气。当然，给妹妹的说辞却是外出访友，可能数日不归。
害怕两个女孩子在家有意外发生，他特意派遣两个鬼物替自家看门。
常晋视察的第一站就是衙前镇，它本是通衢县治下一个大镇，按理说供奉的香火念力颇多才对。只是常晋通过敕符感应，发现此地贡献的香火念力稀薄，细观地脉中的阴祟邪气，却几乎全无，多为中正平和的灵气。
这这种怪相让常晋大惑不解，所以第一站选在这里，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今日恰好是衙前镇大集，街上相当热闹。
日上三竿，常晋仗剑随人流步入镇内，一路朝镇中心走去。他体内含有敕符，站在此地，即使没有放出神识，也可以清晰感应到有股纯正的香火念力冲天而起，在上方虚空中汇聚成霞，久久不散。
不知此地供奉的是何神灵，自己以前倒未听闻。
等常晋走到近处，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处家庙祠堂，上边“李氏家庙”四字。一座家庙，竟然有如此香火念力。看到这里，常晋才真正有些惊讶。
家庙一般都是本家族为祖先立的庙宇，里边供奉有神位，大多用于本家人崇宗祀祖，或者各房子孙办理婚、丧、寿、喜等事时，利用这些宽广的祠堂以作为活动之用，又或者附设学校，供族人子弟在此求学。
虽然大燕王朝严厉打击邪祀淫祭，但家庙却不在其列。《礼记。王制》有明确的规定：“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祭于寝。”
这些家庙大多只能吸收自家供奉的香火念力，如果家族维持兴盛尚可，一旦家族破败，家庙无人祭祀，上边供奉的神灵便会跌下神位，灰飞烟灭，坠入轮回。
不过也有极少数家庙经过演化，最终得到人道认可，能够广纳香火，最终成为一方土地或者城隍，更有甚者，还可能成为国庙。
比如前世地球的孔庙，严格说就是孔氏的家庙。只是后来由于儒学地位不断提高，再加上汉高祖亲临曲阜祭孔，孔庙便由家庙开始向国庙过渡。最后更是受到历代皇帝认可，根基深植人道之中，享受香火两千年。
这方世界的圣人庙也如此……不过这种演化很艰难，而且是在道法显圣前形成的。自从道法显圣后，再没有哪座家庙能够广纳香火，被一城一郡百姓祭拜。
眼前这座李氏家庙能够成长到这种程度，很有些出乎常晋的意料。等他放出神识感应，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难怪，原来这家庙内原本的神灵已经被赶走，变成了屠义方。
先前在土地庙内审理对方时，常晋就发觉他头顶赤气冲天，气运深厚。看着情景，显然霸占家庙已经得到了人道认可，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祭拜。
看一位老者面带笑意从庙中走出，常晋上前拦下行礼道：“老丈好，小生偶尔路过此地，见这里有座家庙，不知是否灵验？”
“灵，现在灵得很，没看这么多人都进去上香吗？”老者听常晋提起这个，立刻兴奋的说起来：“去年我家婆娘生病，听人指点来庙里上香叩头祈求，结果半个月时间，婆娘就好了。我原本不信这个，现在也信了。今天上香，就是祈求李老爷保佑我家平平安安的。”
“那以前也很灵吗？”常晋听对方如是说，笑了笑，又问道。
“以前……以前倒不怎么灵，只有李家人上香。后来不知怎地，可能大家的诚心感动了李老爷，才逐渐变得灵验起来。”
常晋心中了然，肯定是屠义方驱赶了李家原本的先祖，占据了神位后才灵验的。
“书生，听我老汉一句，有什么事情赶紧进去上柱香吧，李老爷真的很灵。”那老汉临走的时候又叮嘱道。
“多谢老丈”常晋拱了拱手，朝祠堂门口走去。心中暗道，哪有高阶神灵叩拜低阶神灵的道理，如果自己祭拜，怕是屠义方也承受不起。
第五十七章邀请屠义方同行
只见祠堂院内松柏森森，院内香火袅袅，李氏祠堂家庙大殿便矗立在院中央，大殿地基高出地面三尺多，墙面全部是条石青砖砌成，木质梁林，八砖登顶，上盖瓦片，庙脊有方天化戟，胡芦宝顶，两边五脊六兽，极其威严。
殿前两根碗口粗的红色大木柱巍然挺立，殿门口正上方悬挂着一块三尺左右的牌匾，上书“禴祠蒸尝”四字。这四字却取于前朝大儒曹永所做的《帝都赋》中的一句：“纠宗绥族，禴祠蒸尝”，代表家族后人饮水思源，一年四季不忘敬奉先祖的忠孝之情。
只是李氏先人福运太薄，这份忠孝被屠义方领取罢了。
进入殿内，只见中间供奉着一尊庄严的老者神像。周围香烟缭绕，其中透着一片清明柔和，却没有半点污秽邪气，可见这屠义方实为真神，虽没有敕符，却也比前任土地要高明许多，难怪惹来对方的忌惮，最终找理由派遣阴兵将他抓获。
随着周围百姓上香，丝丝点点白气汇入神像中，那白气中夹杂着不少声音：“求李老爷保佑……”
一个个显得无比虔诚，甚至还有些朝功德箱内丢下铜钱。
旁边有李氏族人当庙祝，只要有人上香，那庙祝都会稽首回礼。
常晋原本打算悄悄看过就离开此地，特意用敕符隐藏香火气息。只是查看过后，他却改变心思，猛然放出敕符内的香火念力，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几分威严显现出来。
屠义方原本在祠堂下方神域内休息，立刻也被惊动，直接出现在大殿内。见来人是土地，他微微一愣，却不下拜，只是朗声问道：“原来是土地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倒没有大事，我如今初任通衢土地，打算趁此机会游历治下，超渡亡魂，清理作恶的邪祟野鬼，还通衢县阴司一个清明。不知你可愿随我前往？”
两人在神识交流，所以殿内百姓并不知晓，只是看这书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上前祭拜，所以有些奇怪。
“这……”屠义方有些犹豫。超度亡灵，这本是神灵的职责。如果做得好，还可以获得大功德，化去自身怨念。
只是如此以来，却要消耗自身的香火念力。
“你若不愿，当我没说。”说完，常晋打算转身离开。他倒不是非要对方同行，而是打算送对方一场好事。这土地神职原本就是意外所得，常晋并不打算久占，最终还是要托付给别人。他见屠义方香火念力纯正，一时动了心思。只是给屠义方机会，对方没有抓住，却也怨不得自己了。
“土地爷暂停片刻”屠义方突然又出声道：“非是我不愿意，只是小神乃鬼魂之体，虽有香火加身，却也不可在烈日下久留。如果土地爷打算夜间清理野鬼，小神倒可以相助。”
“如此甚好”常晋点点头，转身离开。
***
入夜，常晋背手立在镇外。
他身着白色长衫，随风轻摆，腰中悬剑，远远看上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看时间还早，估计屠义方要多一会儿才能赶来。常晋也没着急，抬头看上天际那轮圆月。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每逢佳节倍思亲，遍插茱萸少一人。前世常晋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心中并无感触。此时此刻，对着头顶明月，他心底却生出几分孤寂。
忍不住开口吟诵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碧云端。”
月儿圆圆，却已经不是地球之太阴。一首诗读完，心中感慨万千。
那边屠义方恰好赶到镇外，他远远看着常晋的背影，一身白衣飘飘，气度出尘，心底不由为之动容，暗道：“土地爷果然不同凡响，大有出尘之姿！”
未及，却又听到常晋吟诗，那声音徐徐而来，连屠义方这等粗人也禁不住抬头看月，最后赞了一声：“土地爷好雅兴！”
“你来了，我们现在就走吧。”常晋点点头，收拢心思。一步迈出，就在五六丈外。
这是道家法术？？屠义方再次愣住，觉得前面那神灵给自己的感觉愈发神秘起来。本来对方能够干脆利索杀掉前任土地，屠义方大惑不解，如今看对方行路时潇洒飘逸的动作，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深通道法，难怪可以占据土地神职。
就这样，两个神灵一前一后沿着官道奔去，很快就来到十几里外的一处山谷中。
离山谷上有四五十丈远，常晋就感觉邪祟阴气扑面而来。待放出神识，只见谷中一股黑雾冲天而起，中间夹杂着声声惨嚎，凄厉之极。
这种背阳山谷有阴气滋生很正常，只是如此浓烈的却不寻常。常晋查过阴司宗卷，知道此处乃是道院绞杀摩尼教教众后，留下的埋尸之地。
十多年前摩尼教造反，攻打通衢县城。后来道院问询派遣数名道士助战，将摩尼教首领罗云山斩杀在阵前。罗云山死后，手下教众被官军斩杀无数。那些尸首就埋在此处，其后为防止他们的魂魄作恶，道院又派人在山谷中布下桃木法阵。
天长日久，埋下的桃木逐渐腐朽，阵法也出现裂缝。再加上那些鬼魂死后不能回归地府，因此滋生怨恨。此消彼长，这山谷中邪祟阴气就慢慢变得浓郁起来。
此地屠义方也有耳闻，见常晋在来到谷口，他立刻出声问道：“不知土地爷打算让小神如何做？”
“此地鬼魂经过十多年演化，神识已经完全泯灭，魂魄被怨恨占据，因此杀意盎然，绝对不是一般的冤鬼可以比拟。你是鬼体，虽然不怕他们，但贸然进入谷中恐有损香火念力。待我进入大阵时，你只要在山外守护即可，如果有鬼物逃出，可立即斩杀。”常晋开口吩咐道。
“土地爷打算独自进入山谷？万一被群鬼围住……”这一路跟来，屠义方已经意外数次了。他本以为土地爷召唤自己前来，肯定是存了削减他实力的打算。哪知道听对方所言，似乎并没有这念头。
“呵呵，我另有妙法，些许恶鬼还伤不了我，你在谷外等候即可。”常晋淡然一笑，抽出宝剑。他这也是实话实说，只要浩然之气不灭，再厉害的鬼物也不能近身。
屠义方微皱了下眉头，也上前一步，和常晋并肩而立：“土地爷既然不畏艰险，我屠某又怎么会害怕。却叫土地爷知晓，小神也有除鬼卫世之心。”
“好，既如此，我们进去吧。”说完，常晋率先进入谷中。
屠义方紧随其后，却是两手空空，并未带兵器。
刚踏入阵内，顿时感觉丝丝粘稠的阴气铺天盖地蜂拥而至，像是一群饿狼寻到了什么鲜美的食物。
常晋放眼望去，只见邪祟阴气中数百个狰狞的鬼魂张牙舞爪扣爪而来，个个双目赤红，面带怨恨和痛苦，口中惨嚎，让人不寒而栗。
常晋神色不动，持剑横在身前，见其中一缺臂鬼物靠近，立刻剑芒挥动，直斩而下，将那鬼物打的魂飞魄散。
屠义方心中恍然，难怪土地爷敢只身进来，原来剑术已经到了通明的地步。他哪里知道，常晋体内秘密无数。
一剑、两剑……但凡有鬼物靠近，常晋统统一剑斩杀。屠义方站在他身后，根本找不到杀敌机会。
半柱香时间，他们已经来到山谷深处。那些零零散散的鬼物已经很少，剩余那些在几个鬼将带领下，徘徊在虚空中，久久不肯下来。
“土地爷，看样子他们想群起攻之。”屠义方生前乃是军中大将，自然懂得军阵之法。
“无妨，管他用什么方法，我只一剑破之。”常晋自信满满的回答。
话音刚落，那些鬼物已经带着惨嚎声蜂拥而上。
第五十八章结为兄弟
常晋沉心静气，手中宝剑挥舞不断。屠义方默默守在身后，偶有漏网之鱼，却被他大手一抓，直接送入口中，生吞下去。连常晋也在前面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在战斗间隙问道：“你如此吞噬鬼魂，不怕被怨恨入身吗？”
鬼魂乃纯阴之体，对于其他鬼物来说也算是美味。只是这鬼魂大都带有意识，以及自身的善恶念头。如果鬼物将之吞噬，那些意识也会随之融入鬼体。念头一旦增多，很容易迷失自我，不能再维持鬼体，最终爆魂魄而亡。
“土地爷不必担心，我生前修杀伐兵道，期待战场杀敌立功。即使变成鬼物，我也要成为杀出一方天地来，些许怨念鬼物，还不能扰乱我意识！”屠义方说话时带着股凶杀之气，说完又将一个鬼物送入口中。
“好，送你一句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鬼雄。”常晋猛然朝前几步，将一个鬼物斩杀。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冲土地爷这诗，小神今天没有白来。”屠义方朗声大笑，手下却也不慢。
就这样，两个神灵一路斩杀。不过两柱香时间，山谷内的鬼物已经被清扫大半，只余下剩余十来个鬼将，躲在高空没有下来。
他们不下来，常晋却也有办法，扭头吩咐道：“为我护法”
说完一座神庙出现在头顶，其中带着强大的吸力。心身未动，便将其中一个鬼将吸入神庙之中。
这确实他从敕符中得来的神道法术，用来对付鬼将再合适不过。
那鬼将在里边惨叫不已，片刻就化作一团黑雾，彻底没了声息。
等炼化完毕，常晋又将神庙祭起。
如此再三，剩余的鬼将终于忍不住，纷纷冲了下来。这些鬼将却不是先前那些鬼魂可以相提并论的，他们的实力大多和人仙境界相当。常晋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他们一一斩杀。
难怪前任土地不肯清理此地，如果没有浩然之气加身，光凭敕符怕是早已经被这些鬼将杀的七零八落。
山谷里的鬼魂清理干净，常晋略作休息，体内灵气已经补充过来。他扭头问道：“感觉如何？”
屠义方刚才吞噬那么多鬼魂，一时有些疲惫，闻言却大声道：“甚好”
常晋见他确实无事，再次祭出神庙，吩咐道：“你暂且退到谷外，我要用敕符净化此地的阴祟邪气。”
盘踞在山谷中的鬼物被杀伐一空，那些阴祟邪气也减弱了不少，不过留下这些却也是个隐患。常晋做事没有留尾巴的想法，待屠义方走出谷外，他盘膝而坐，将宝剑搁置在旁边，随即手诀连连。只见搀和着香火念力的赤青气息蜂拥而出，托举着神庙不断飞升，等升至**丈丈的高空中时，常晋猛然一声低吼：“摄！”
随即那神庙门庭处形成一个硕大的漩涡，仿佛巨人大口，迅速将山谷内的邪祟阴气吸入其中。
一时间，山谷内黑雾涌动，翻滚滔滔，站在谷外看去，仿佛无数活物在其中奔腾。
这种神法清除邪祟之气最为便捷，只是要消耗大量的香火念力。等山谷逐渐变得明朗，常晋沉下心来观察敕符，发现其中的香火念力已经减少了三成之多。
他却并不心疼，只要能够清理治下，花费再多香火念力也可。
见他停止动作，屠义方快步入内，远远地问道：“土地爷，事情成了？”
“嗯，完成了。”常晋起身回答。
此间了事，山上寒风大起，常晋执剑前行，屠义方紧随其后，好不快哉。
待下得山来，常晋才开口询问：“屠义方，你可愿与我以兄弟相称？”
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很多时候交朋友靠一面之缘。常晋只和屠义方共同厮杀一场，却觉得这人属于好爽之辈，很合自己的秉性，所以愿意结为兄弟。
“有何不可，我也觉得土地爷合屠某的脾气。”屠义方哈哈一笑。刚才并肩战斗，他也生出别样心思，只是顾及到身份差异，所以没有说出口。如今常晋主动提出，他自然没有二话。
“如此，年长者为兄，我就称你为屠兄了。”
“那屠某就叫你一声贤弟好了”屠义方言毕，又有些感慨道：“可惜此时无酒，否则定与贤弟共醉一场。”
这个时间已经半夜时分，镇上酒馆早关门闭户，除了去县城内，其他地方还真找不到酒喝。
“这个不难，屠兄跟我前来，定让你今晚喝上酒。”
常晋在前面带路，两个神灵一路朝渎水奔去。远远地就岸边飘着数盏灯火。那灯火在寒风中不断飘摇，却是一处趁夜打鱼的渔船所在。
冬日寒夜，渔夫下水打鱼，一般都会带酒取暖。只是不知道前面那渔夫是否愿意割舍杯中之物。
来到近处，常晋大声喊道：“船家睡了吗？”
今日在此处打鱼的却是许家湾的许老头，他刚收了渔网，煮出两尾新捉的鲤鱼当夜宵，听到岸边有人呼喊，立刻走上船头，提着灯笼照去。
见到常晋二人，他心中也没有多疑，只当是夜晚行路迷失方向的旅人。许老头也是个热心肠，当即开口道：“你们可是要找地方投宿，这里离镇子还有十几里路，夜晚行走容易迷途，如果不嫌弃的话，来我这穿上住一宿，等天明再赶路也不迟。”
“谢过船家了，不知船上可有美酒，我们兄弟爱好杯中之物，想买些喝。”常晋又回了句。
“美酒没有，倒是自家酿的有一坛，我也好酒。你们上来吧，咱们一同喝上两杯，船内还有下酒菜。”许老头热情的邀请，然后摇橹靠岸。
等船停稳，他刚要放下桥板，常晋却纵身一跃落在船头。屠义方紧随其后，两人上船，船身不曾有半点摇晃。
许老头禁不住赞道：“两位好身手”
然后又带他们进入船舱，拿出几个粗瓷大碗，每人倒了半碗酒。
喝着美酒，品尝着鲜嫩的鱼块，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屠义方性急，率先抱起大碗，咕嘟嘟灌了一口酒水下肚，随即称赞道：“烧刀子，又烈又冲，的确是好酒！”
许老头闻言微笑莞尔：“朋友果然是识货之人。”
常晋喝罢，也是赞不绝口。
三个人你来我往，大口斗酒，偶尔间谈论起大燕王朝那些趣闻轶事，不时惹来大笑一场。常晋原本想给对方一些银子买酒，只是言谈中发现此人慷慨好客，也不好意思拿些黄白之物污染这份情谊。
过不大会，一坛酒水即将告罄。许老头从船舱中站起道：“两位，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睡觉，后半夜正是上鱼的时候，我该忙乎了。”
说完，他提起渔网立在船头，瞄准河面泼洒过去。只见那渔网撒的又大又圆，可惜拽出水面后，却只见零星小鱼数条。
许老头不甘心，又在附近撒了一网，结果依旧如此。
连撒七八网，次次落空。这老头才郁闷的叫道：“往常一网总能捉个三五斤鱼，今天晚上真是邪门也，一条大鱼也没有。”
常晋和屠义方哈哈大笑，互相对视一眼道：“你来还是我来，”
“贤弟来吧，我行杀伐道，对于神道法术不太精通。”
“也好”常晋将最后半碗美酒灌入腹内，踏步来到船头。
“这位公子，你还是赶紧回船舱吧。我这酒好喝，但是后劲儿大，被风一吹容易醉，万一失脚跌入河中却是不妙。”许老头见他出来，急忙劝阻。
“船家放心，我没喝醉。这鱼都在下游，请看我为你驱之。”言毕，伸手一指，一片白光坠入水中，却是用敕符召唤了一只鬼物前来。
过了片刻，常晋指着黑漆漆的河水道：“鱼儿已至，船家可下网捕捞了。”
许老头只当他说的是醉话，哪知扭头看去，真的发现河面哗啦啦翻腾，无数鱼儿逆流而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足有数千条。
他心中大喜，急忙撒开渔网捕捞。一网下去，收网时差点坠入河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渔网拉上来，却见四五条大鲤鱼滚入船舱，每条都有两三尺长，十余斤重。
许老头连捕两网，随即便停下手来。
第五十九章有趣的渔夫
“怎么不捉，船家是不是累了，我可以代劳？”见此情景，旁边屠义方疑惑的问。
“不了，这些鱼已经够明日贩卖，我不能太贪心。”许老头摇摇头道，“谢谢你们！”
常晋摇摇头道：“船家赠予我们美酒，无以为报，做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口中回答，心底却赞叹不已，如果这许老头刚才贪心，将驱赶来的鱼群一网打尽，常晋恐怕只会帮对方一次。如今，却有了深交的心思。
做人最怕不知足，知足常乐。
渔夫又道：“我现在也看出来，两位都不是凡人。敢问两位朋友姓名，能赐告否？”
“在下姓常，名晋，叫我阿晋吧。这位是我大哥，屠义方！时候不早，打扰船家了，我们就此离开”
说完这句话，两人拱手作揖，告辞而别，眨眼即在水面消失。
许老头瞪大眼睛，仍然感觉刚才的一切像是做梦。
随后几日，常晋白天闲逛，领略通衢县辖内各镇的风景，晚上则和屠义方一同清除邪祟之气，还治下安宁。
短短四五天时间，他们已经将治下各镇跑完。这一日白天，常晋独自行在归途中，忽然感觉土地庙中有异，他心神催动，庙内的景象立马出现在面前：却见一个满头白发穿着破烂的老者跪在地上上香。
听他哭诉，似乎自己有个儿子是秀才，娶有妻子马氏，这马氏性格凶悍，儿子稍有不顺从，就会对之拳打脚踢。而且马氏对老者也不够孝顺，平时将他当奴仆看待，连饭都不给吃饱。有时候儿子看不过去，偷偷拿些食物接济，从来不敢让马氏知道。
自己儿子如今已有四十多岁，却仍无子嗣，于是纳邻村赵氏为妾。赵氏同样畏惧马氏威严，在家也过的战战兢兢。
这蒲老汉上香祈求，希望土地爷能让自己儿媳妇的脾气改改。
常晋听罢这祈求苦笑不已，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麻烦自己。
他刚要忽略过去，突然心中一动：姓蒲，儿子四十多岁，是秀才，娶有妻子马氏。这不是自己的同窗蒲玉裁吗？据他所知，通衢县姓蒲的秀才只有他一人。
回想起以前的种种，蒲玉裁脸上经常有抓痕，问之则说树枝刮伤，如今看来，却是家中有恶妇。只是蒲玉裁是读书人，爱好面子，所以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来这件事情自己还是要管一管，正好要回城，何不去蒲玉裁家一趟。
常晋行到镇外没人处，大踏步狂奔起来，三十多里路不到半个时辰走完。他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蒲玉裁家，因此并不知道具体住处。
在街口，常晋拦住了一个卖猪仔的大叔询问。没曾想蒲玉裁在这街上相当出名，一说蒲秀才，对方立刻指着街尾处道：“从那里往右拐，第一户便是蒲秀才家。”
来到门口，常晋才发现先前在土地庙中祈祷的蒲老头已经回到家中，此刻正靠在门口边晒太阳，边在破袄里捉虱子。
看他家高门大户，也算殷实人家，没曾想却如此对待老人，常晋在心中微微叹息，面上故作不知：“我是剑臣兄的同窗，多日不见，冒昧来府上拜访，还望老丈代为通报。”
“好，好，书生稍等。”蒲老头披上破袄，急匆匆进入家中。
片刻就见蒲玉裁出现在家门口，满脸笑容迎上来：“原来是允升呀，什么风把你吹来。刚才听到禀报，我还在想谁呢。”
“打扰了，蒲兄多日未去书院，允升甚是想念，所以就不告而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蒲玉裁将常晋迎到厅内，然后让一瘦仆上茶。
常晋品了几口茶，忽然开口问道：“以前听你提起，伯父还健在，不知老人家现在何处，我想拜见他。”
“这……”和常晋猜想的一样，蒲玉裁闻言推辞起来，“家父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如今卧病在床，却不适合见客。”
见他面露难色，常晋只好点点头，不再坚持。
两人相对而坐，言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
蒲玉裁早吩咐那瘦仆中午留客人在家吃饭，哪知道催了几次上菜，却迟迟不见回应。
无奈之下，他面带愧意起身道：“家中夫人做菜太慢，还望允升见谅，我再催催。”
过了一炷香时间，瘦仆才端着托盘重新返回。他一言不发将壶劣酒放在饭桌上，接着又端出碟咸菜，两碗糙米饭。
随即瘦仆收回托盘，黑着脸道：“老爷，饭菜已齐，请你慢用。”
常晋神色如常的端起大碗，刚品尝了一口米饭，只听到嘴里咔嚓咔嚓作响，差点没被里边的石头将牙齿弄掉。
蒲玉裁尝了一口，同样难以下咽。他只是神色尴尬的赔笑：“家境贫寒，饮食有些寒酸，怠慢之处，还望允升见谅。”
常晋只能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在外人面前马氏尚且如此，可想在自家人面前，马氏是何种态度。至此，他心中打定主意留在蒲家几日，彻底治治这个恶妇。
用过饭菜，待那瘦仆收拾碗筷离开后，常晋才厉声道：“剑臣兄，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与你相交数载，原本以为剑臣兄是个忠孝纯良之人。可是方才我自门外已经看到伯父，衣着破烂，形同下人。你眼看父亲受苦，却无动于衷，实在是枉为人子。”
一番话说的蒲玉裁面红耳赤，最后眼泪垂流：“允升有所不知，愚兄家门不幸，夫人凶悍。我家老小，都受其欺辱。家中人少有忤逆，立刻惹来一顿暴揍。个中辛酸，实在无法让外人知晓。”
常晋叹息良久，心中计较再三才道：“我原本打算吃顿饭就离开，既然碰到这种事情，不如在你家呆一晚上，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如果这马氏是恶鬼，常晋自然一剑斩了了事。可是对父母不孝，只是小节有亏，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可奈何，只能慢慢计较。
至于蒲玉裁其人，常晋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这个妇为夫纲的时代，能被一个娘们欺负成这德行，实在让他有些看不起。
打发走蒲玉裁，常晋特意去集市买了套新棉袄，回来给蒲老头换上。
哪知道此举却惹来马氏不满，特意跑到院中破口大骂，连说常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后来见常晋没有回应，她竟然跑到屋外乱骂一通。如此仍不解气，最后追着丈夫厮打起来。蒲玉裁无奈之下，只得夺门逃到大街上。
马氏紧随其后，将丈夫堵在一户人家门前。她上手掐腰，手指丈夫，依然大骂不已。
再看蒲玉裁却只是唯唯诺诺，根本不敢还手。
从进入蒲家开始，常晋一忍再忍，此刻却忍不住了。土地敕符本就有呼魂唤鬼之能，他心神微动，片刻赵武已经从地脉中赶来。
只是此时日光尚烈，赵武的鬼体无法长久暴露其下。再加上常晋附近围着一圈生人，散发着浓烈的阳气，使他根本不敢靠近。赵武远远地躲在阴影处，冲着常晋行礼，而后开口问道：“不知土地爷患小的来有何吩咐？”
常晋放出神识道：“此地有一泼妇，对长辈不敬，对丈夫不恭。我欲惩治此女。你等下将鬼魂潜入她体内，略作惩罚。”
“大人何必多此一举，小的今晚直接将此女魂魄拘去阴司，让她尝尝斩魂之苦，倒是自然不敢不听话。”赵武不解的问道。
“倒不必如此，她乃是我同窗之妻，略微小惩即可。”拘人魂魄入阴司，稍有不慎便会伤及三魂七魄。另外些许小事，常晋也不远将马氏抓进阴司。只让赵武恐吓一番，令对方有所收敛就好。
“此地阳气浓烈，小的鬼体无法近身，还望大人赐下神符。”见土地爷已经决定，赵武自不在多言。
常晋伸手一挥，地脉中立刻又几缕阴气被抓入手中，随即在他手心变成一张薄薄的符箓。
赵武张口吞下符箓，躯体一闪便越过围观的众人，潜入马氏体内。
他的鬼体和阴神一样，无有实质，所以也没有被人发现。
很快令人惊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马氏前一刻还凶悍无比，指着丈夫破口大骂。
第六十章惩罚恶妇
随即却突然跌坐在地上，举起双手照着自己脸蛋猛抽起来。一边抽一边哭喊：“我不是人，对不起家人，以后再也不敢打骂丈夫，恶逆长辈……”
由于马氏经常对责骂家人，邻居对她多有不齿。此刻见她坐在地上抽自己大嘴巴，竟然无一人上前阻拦，反而心中觉得解恨。
等马氏将自己脸蛋抽的红肿，常晋才吩咐赵武离开。
原本以为经过这件事情，马氏应该有所改变。哪知等她返回家中，听下人议论起自己刚才在街中的丑态，马氏顿时大怒。抽出棍仗，将下人狠狠鞭笞一顿。
处置完那个多嘴的下人后，马氏仍然余怒未消，结果又跑到常晋房前，继续挑衅叫骂。
常晋这才醒悟过来，这样的泼妇，不敬鬼神，不知羞耻。如果不让她彻底折服，恐怕很难转变性子。他下定心思，定要给马氏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使她不敢再继续猖狂。
待晚上蒲玉裁邀他进餐，这次却连劣酒和咸菜都没有了，只剩下两碗掺有沙子的糙米饭。
常晋实在无法入口，只能草草吃了几口应付了事。
接着他又将蒲玉裁拉到自己房中，直说好些日子没见，打算请教一些学问。
却说马氏本来就恨意未消，在房中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归来。立刻要出门押着丈夫回房，哪知道还没有动身，就听到院中传来唰唰声。随即便看到几个身穿铠甲，手持兵器的大汉踏步走入屋内，为首那名大汉正是赵武。
马氏只当来了歹人，张口要呼救。赵武却不给她机会，直接将大刀横在她脖子上，面色狰狞的喊道：“你再敢乱叫，我一刀宰了你。”
说完，赵武手中长刀一挥，将附近桌子斩断。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家有银子，你只管拿去，千万别伤了我的性命。”马氏吓得浑身哆嗦，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听着话语，感情是将这些阴兵当成入门求财的强盗了。
赵武冷冷道：“我们不是强盗，而是土地爷手下当差的阴兵。你奴役长辈，欺辱相公，此事已被土地爷知晓，特意派我等来惩治你这恶妇。”
将马氏犯下的罪状一条条说出，每说一条，赵武都挥刀在她的身体上划一道。马氏疼痛不已，张嘴想要喊叫，却被旁边阴兵堵住嘴巴。
待赵武将罪状讲完，马氏身上已经划出十几刀。这个时候他才开口道：“马氏，你以后是否还敢行不孝不恭的歹事？”
“大人饶命，我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马氏一个劲儿在地上叩头。
见她确实面露悔意，赵武才停手道：“念你只是初犯，所以暂饶你一条性命。你的事情如今已被土地爷知道，希望能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再敢做下歹事，定将你打入地狱，尝受上刀山下油锅之苦。”
交代完毕，赵武大手一挥。几个阴兵纷纷化作黑雾，顷刻散去。
待蒲玉裁归来，见妻子双手被捆绑背后，躯体上被划出十数道刀痕，立刻惊叫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氏将刚才的经历一一说出，蒲玉裁听罢心中也存了敬畏，不知土地爷怎么知晓自家的事情。只当鬼神有通天之能，不可欺瞒。
作为儒家子弟，蒲玉裁原本也是敬鬼神而远之，没曾想经过此事，心中倒是对鬼神有几分好奇起来。
这结果，却又是常晋想不到的。
第二天他离开时，发现马氏言谈举止的确改了很多，没有再对蒲老头呵喝东斥西。
没曾想短短几日未归，家中已经大变模样。
小小带领着邢苏儿已经将前院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带后院也清理了大半。
如今步入院中，再无萧瑟之感。
随后的日子，常晋总算松懈下来。每日过的极有规律，白天去书院听夫子授课，晚上则和妹妹还有邢苏儿一同用饭。
虽然家中银钱不少，但是小小苦日子过惯了，每顿仍然只是简单饭菜，隔上三五日才买些荤腥。为此常晋劝过几次，小丫头却说他家如今没有其他营生，等于座山吃空，银子当然要省着点花。
常晋闻言只能报以苦笑，好歹饭菜也算可口，比起以前的苦日子倒也好过不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晚上用过饭菜，常晋修炼完毕，大多会阴神出窍进入土地阴司，查看是否有事情发生。只是前段时间，他一股脑将积攒近十年的案子全部断完，如今治下清明，哪有鬼魂告状。
连去了几次无事，常晋索性不再去土地庙值班，只是让赵武遇到什么事情再禀报自己。
这一日，常晋刚吃过晚饭，刚要回屋，忽地心中一动，发现怀中那传讯符上青光闪烁，却是小倩有事召唤自己。
不知何事，常晋也不敢耽搁。他悄无声息的奔出县城，一路来到渎水河边。
小倩早已经领着几十水兵在那里等候，见他到来，齐齐问好。
“小倩，你匆忙找我来有什么事情？”闲聊几句后，常晋开口问道。
“公子，你前些日子命我探查渎水此段水域不断有客商失踪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到底是何人所为？”常晋忙问道。
“公子随我前去一看便知。”事到临头，小倩卖起关子。
待常晋跳上浪头，几十水兵便簇拥着两位神灵浩浩荡荡而下，片刻就过了通衢县城，来到二十里外的老龙津。
刚到达此地，常晋便感觉水底有股邪祟之气渗出水面，他禁不住扭头看向小倩。
“公子，那些商贾的尸首正在河底，是我手下几个水兵巡逻时发现的。”小倩回答完毕，双手一挥，立刻分出道水路。
常晋潜入河底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只见水底泥沙中堆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粗略感应了一下，足有上百具。很多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累累白骨任由河水冲刷。还有一些身上血肉尚保存完整，显然是刚被沉入河底不久。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就是来往做生意的商贾。
这些尸首双手无一例外都被捆绑起来，中间还塞着一根桃木桩。
查看过桃木桩，常晋心中总算明白过来。
出现这种惨状，肯定不是水妖所为，而是岸上的人类，其中还有人通晓道法。找到尸体，那么凶手应该也不难找到，十有**就在渎水两岸。
他正思索着，小倩又开口道：“公子，白天我已经去岸上查明，这些歹事是附近的船夫所为。我特意调遣来五十水兵，可直接上岸将他们统统杀掉。”
“慢着”见小倩要下达命令，常晋急忙出声阻止，“这些人虽然犯下罪孽，但究竟还是人类，受人道约束。你我神灵不可插手太深，肆意打杀必遭人道反噬。
待我返回县城，将此事禀于通衢县令即可，这些人被问斩后，我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成为土地神职后，常晋对神道的理解越来越深。神灵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限制颇多。小倩虽然得到人道庇护，但还是不要过多插手才好。否则真有大劫发生，她很可能会被卷入其中。
常晋没在此处多待，嘱咐小倩几句，又急匆匆返回县城。
返回土地庙，他立刻招来赵武，赐下一道神道符箓，让他前去通衢县衙将老龙津船夫杀人一事告知。
人神二道相隔，通衢县县令又获得世俗人道的气运加持，一般鬼物如果没有符箓防身，很难进入其中。即使强行突入其内，恐怕也会被气运所伤。
赵武接了符箓，化作一团黑雾飘出土地庙。
片刻，他重新返回。
“哦，事情可办妥？”见赵武归来，常晋开口问道。
“大人，小的尚未进入县衙，便感觉浑身如同放入烈火中炙烤，即使有大人赐下的神道符箓，我也无法进入县衙内，更别说靠近那县令。”赵武跪在地上叫道。
“哦，神道符箓也不行吗？”常晋惊讶的问道。从土地敕符中的得知，用香火炼化出神道符箓有护体的功效，一般鬼物只要有此符箓加身，阳世大可去得，横行无阻。
“回禀大人，小人也想着有符箓加身，所以应冲进县衙，哪知道尚未越过围墙，就感觉一方大印轰然砸下，幸亏有大人赐下的符箓保护，否则小人恐怕早在其中灰飞烟灭了。”
“那大印如此厉害！”常晋猛然回想起当初观县衙气运时，上方那枚赤色大印。他原本打算随便派遣个阴兵托梦告诉赵守仁结果，现在看来却行不通了。即使有自己赐下的神道符箓，怕是一般阴兵也不能进入县衙内。
既如此，自己就亲自去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