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忍再忍
“万山府神道尽归于此僚手,神道气运煌煌,若是不能让其和我玉清道合作,以后潜龙入主万山府,怕是要生出不少波折。”坤元道人接口道。
他这话并非故意夸大,“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在这个道法显圣的时代,祭祀神灵显得非常重要,因为这关乎到治下民心安定。
很多神灵可以用神咒来影响信徒的行为,尤其是得万民信仰的神灵,若是他们对潜龙不满,暗鼓动万山府百姓生乱,得人道感应,到时必定要生出许多波折。
这也是为什么世俗官员上任时,大多要祭拜治内神灵的原因。
数月前城隍初登神位,玉清道打算将之打下神坛,却不敢直接出手,而是先要借助官府写贬斥祭,也有类似顾虑。
当然对于那些自身怨念众多的神灵,无需如此在意。
可关键是此僚登临神位以来,行事并无差错,深的治下百姓信赖。如今更是得八县土地臣服,完全掌控敕符。
此等城隍比起当年的渎水水君神域更为广大,怎能不令玉清道忌惮。
更重要的是,现在世俗争龙大局已起,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应对此事。
“不如吾再去万山府一趟,看此僚到底有何诉求,只要不太过分,我玉清道暂时先答应下来就是。”坤山道人沉吟片刻,出声道。
“只能如此了”坤元掌门点头同意,心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先前道院许诺的条件已经够优厚,都被对方不假思索拒绝。
他刚要继续说着,突的脸色一变,盯着造化池的仙葫惊叫：“发生了什么事情？”
“嘶”旁边的坤云道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造化池上方气运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原本白赤青黄金几色气息运转顺畅,此刻却开始絮乱起来,变得摇摆不定。
这会儿工夫,已经减少了五分之一,其上的金色气运只剩下不到两成。
自从争龙伊始,造化池气运就开始不断消退,只是像眼前这般,还是第一次。
此情形的发生,显示了玉清道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在场玉清道弟,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真龙那里战事不顺”又有道人惊叫起来道。
“轰隆隆”洞室内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几个道人都感觉到有震动从脚下传来。
很快,有弟飞身入内禀报：“启禀掌门,后山有处悬崖突然倒塌”
“知道了,你下去吧”坤元道人闻言,只是挥了挥手,让这名弟退下。
后山崩塌,乃是玉清道气运大减带来的影响之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到底何处生了变故,做好应对。坤山道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迅速拿出几枚纸鹤,打入神识烙印,而后放飞。
这时,又一名看守轮转法阵的弟急匆匆冲了进来,“掌门,各位师伯师叔,你们快去看看,维持道境的轮转法阵出了问题”
“什么？”几个道人脸色完全变成苍白。
轮转法阵,是当初开辟这片空间的玉清道祖师所布。此阵作用,就是汲取世俗气运,以维持道道境运行,乃玉清道根基所在。
而可以显化气运的仙葫,则是玉清道内镇压气运之物。
若是轮转法阵出了大问题,那么整个玉清道所在的空间都会崩溃。
“走,快去看看”这些坤字辈道人没有任何迟疑,急速奔了出去。
等他们来到法阵前,远远就见周围一个个法咒显露,丝丝青气冒出,勉力维持这片空间的运行。
“敕封青章,掌门,敕封青章”守在此地的弟急声道。
众道人扭头看去,发现法阵内刻画的敕封法咒完全显现出来,化作一条条锁链,勾连着世俗间的香火念力。
此刻有数道光芒骤然冲来,直接将那锁链斩断,随即相连的气运脱离消失
“该死,是万山府,那些土地灭了道院在敕符内留下的烙印。”有道人大叫道。
现在众人终于明白何处出了变故,原来是万山府神道叛变,斩断与道院的联系。结合先前在造化池旁见到的情景,很显然是河神在背后撑腰。
几个土地的举动几乎是想要断绝玉清道根基。均州四府,万山府是其之一,一府气运突然断绝,难怪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该死的邪神,早知如此,我们就算拼着实力大损,也应该将之打下神坛
“掌门,现在怎么办？”
“不能再迟疑了,立刻集合道兵,下世俗斩杀那邪神”
一时间,周围坤字辈道人惊怒不已,口连声大叫。
坤元道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决断。
“别吵了,你们这般,和世俗那些泼妇有什么区别”关键时刻,坤山道人大声呵斥道。
他话语包含丝丝法力,顿时让其余人没了声音。
见场内在无人喧哗,坤山道人才拱了拱手道：“掌门,此事非同寻常,还请你早些下决断”
坤元掌门见诸位玉清道弟都扭头看着自己,深感责任重大。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询问：“做出决定之前,吾想询问诸位师兄弟,这次入世争龙之事,玉清道可否还要继续参与？”
一句话,众人又开始沉默。他们都明白掌门话的意思。从坤山几人带回来的消息可知,此僚最少是地仙之境,神法惊人,根本不是渎水水君可以比拟。若是现在率领众道兵去世俗斩杀邪神城隍,估计会有极大的损失。
先前联合平成道辅佐真龙,他们本就因为实力大损而出在下风。再经历类似事情,那么玉清道就只能给平成道打下手了。
看诸位师兄弟不语,坤元才再次开口：“此僚一统万山府神道之事,我等心早有判定。如今事到临头,有什么可慌张的。当初师祖设下轮转法阵时,就曾考虑到气运骤减的情况,吾等只要坚持一些时日,气运自能慢慢恢复。
这方道境不灭,我玉清道暂时就无大碍。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争龙之事,此局只需数年演化,等真龙立鼎,有新朝气运补给,区区一府气运又算得了什么。若是误了争龙大局,即使吾等能够将邪神铲除,最后仍然是为其他道门做嫁衣。”
听完掌门分析,先前叫嚣着铲除邪神的道人都沉默不语。他们也明白那番话掌门言之有理,只是心底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稍后还请坤山师兄带领几名弟去世俗一趟,看看能否让那些土地回心转意。”
几个土地刚刚抹去敕符内的烙印,顿时感觉原本束缚神识的枷锁突然断绝,心头似乎轻松了许多。
有城隍老爷许诺,他们也不怕道院上门找麻烦。拜谢过后,各自离去。
讲道结束,治下八县土地归心。随后几日,常晋变得轻松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白日呆在家陪伴白素素坐馆医治病人,晚上则来到巡视阴司大城。
见识过城隍老爷显化的阴司大城,几个土地回去后便派遣鬼将,把牢狱内在押的鬼物送到城内居住。
不过数日时间,又增加了近千鬼物。得知八县土地臣服城隍老爷,剩余那些山神以及不知名的草头神也按耐不住,纷纷返回向城隍表忠心,供奉香火念力。
对于这些神灵,常晋并非全盘接受,而是观其境界高低,头顶是否有怨念滋生。品行端正的神灵,他自然接纳。对于那些怨念缠身的草头神,常晋则发声斥责,令他们立刻更改。至于众神供奉的香火念力,全被他拒绝掉。
这些神灵大多神域狭小,境界地下,维持自身神行已经不易,常晋又怎么会索要他们的香火念力。
这一夜,他正在府内端坐,突的生了感应。待祭起敕符,才发现是坤山道人点了请神香。
常晋并未以本体应对,只是分出一道神识,显现在庙宇之外：“道人,你这次来又有何事？”“贫道见过城隍老爷,数日前,万山府八县土地齐齐抹去玉清道敕封青章……”坤山道人此次前来,将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
“仙神本就互不统属,他们这么做,也是得了本城隍的首肯。至于让本城隍对你玉清道称臣之事,道长也不要再提,吾肯定不会答应。”原本以为几个道人前来又有什么事务,没想到是老生常谈。常晋应付几句,当即就收回神识,不再理会他们。
坤山道人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喊打喊杀。
目送几人离开,常晋立刻分出数道神符,提醒几位土地小心。
出了万山府,坤山带领几个弟直奔渡马县土地庙。等召唤王彦出现身,对方同样以仙神互不统属拒绝。
几个弟闻听此话,勃然大怒,立刻取出法宝就要动手。在城隍面前他们不敢放肆,对于一个小小的土地,他们岂能容忍对方无理取闹。
不过没等他们动手,坤山道人已经出声阻止。这神灵如此猖狂,显然是得了城隍授意。即使将他打下神坛又如何,只能便宜了城隍。
此处神位空缺,城隍大可以分神占据此地,让他们白忙乎一场。
第二百八十七章 青凤化形
“走吧,我们回去……”离开土地庙,坤山道人扭头冲着几个弟道。
“回去……回什么地方？”身后弟一时没有明白。
“回道门”坤山道人叹息着回答道。
“师伯,我们不去其他几处土地庙了？”那弟惊诧的反问。这才刚第一处,怎么就要打道回府。
“有城隍撑腰,去了也无用。”坤山道人摇摇头,大踏步离开。其实这次下来,他本身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道门索取香火念力过甚,早引得这些神灵心生怨意,如今有城隍撑腰,他们哪里还会向道门屈服。
以坤山道人的手段,想要打压将这些土地打下神坛并非难事儿,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在他看来,打杀这些神灵没有任何意义,图惹来人道反噬。万山府城隍才是重点,只要对方跌下神位,其余神灵自动会向道院供奉香火气运。
当然他没有对渡马县土地行杀伐之事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一路行来,他隐隐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
至于什么人窥视,根本不用猜想,肯定是城隍无异。
他甚至可以确定,只要自己这边对渡马县土地动手,城隍很快就会赶来。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坤山道人害怕几个弟出什么意外,不打算和对方再起争执。
这原因,他自然没办法和几个弟提起。
见玉清道几名道人离开,常晋才微微收回神识。如今敕符完全炼化,万山府八县神域相连,他想要动用神识探查一个人,再容易不过。
那坤山道人临走时曾扭头看了虚空一眼,显然是发现自己的窥探。不过发现又如何,常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今晚注定是多事之秋,常晋刚收回神识没多长时间,突的又感觉有修士点燃请神香召唤自己。心神微动,三道口河神庙周围景象尽显眼前。
“咦,是皇甫员外,他搞什么？”见到皇甫南山领着几个小狐狸站在庙内,常晋心很有些诧异。
“城隍老爷,还请速速现身,老夫有急事相求”皇甫南山点燃请神香,退后一步,急声道。
“这老爷,有什么事情直接来万山府即可,何必到分祠上香？”常晋心疑惑更甚,不过也没有耽搁,直接步入芒星法阵。
下一刻,他已来到皇甫南山身旁。
“嗯……”常晋刚要打招呼,猛然扭头看向青凤。站在四五尺外,即使他没有放出神识探查,也能清晰感应到青凤浑身散发的浓烈妖气,滚滚荡荡。只是片刻,自己这分祠内就完全充斥着灰黑妖气。
再看她头顶气运,赤色转青,已是人仙顶峰。
“这是要化形成人了吗？”
“允升也发现了,青凤原本没有这么快化形,前些日听道,她心有所悟,今晚突然显出征兆。允升应知但凡妖类化形成人,得天地法则感应,都会有天雷降下。此关最是难过,尤其是我狐族女天生性阴,天雷来的更为猛烈。老夫一人害怕无法维护青凤周全,只得点了请神香,望允升出手相助……”
“让青凤在这座分祠前化形即可,稍后一旦出现危险,我即可以神庙抵抗。”常晋听完,一口答应下来。
对于妖族化形时惹来的天雷,常晋并非第一次经历。早在数年前,他就曾为小倩护法。
“这怎么好意思”皇甫南山脸上一喜,继而迟疑道：“以神庙对抗天雷,需要消耗香火念力甚多……”
“员外,见外了。弟有事,我这个做师傅的岂能不理。些许香火念力,我还是舍得的。”常晋直接将此事确定下来。
皇甫南山刚要再说什么,忽然间头顶虚空变得一团漆黑,雷霆大作,霹雳贯空。看样青凤体内妖气已经无法遮蔽,马上就要有雷霆落下了。
“员外,请速速带领退到远处,此地有吾一人即可。”常晋指着几个小家伙道。
“谢过允升了”皇甫南山也不再犹豫,点点头领着其余孙撤退到十余丈
这时,阿义也着急慌忙从水路赶来,忙冲员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一炷香功夫,河神庙上方就变得漆黑如墨,沉甸甸覆盖下来,使人心头感觉喘不过气来。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只见一条条银蛇在黑云内窜动,似乎要冲出束缚,撕碎云层,直接投向大地。
不过那雷霆在庙宇上方响动这么长时间,并没有立即落下。常晋略作思索,已经明了原因。
自己这分祠上方气运煌煌,并无太多邪祟阴气,在天地法则感应之下,雷霆才迟迟未落。但是他心也明白,凭借香火念力并不能阻隔太长时间。
想当初小倩贵为河神,化形时同样也经历了天雷洗礼。
果然片刻之后,他就感觉头顶那团黑云多了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似乎在不断酝酿。
这情景和小倩化形时没有太大区别,当时常晋也心有所感,不过几年前他境界太低,自然感觉不到太多内容。
此刻站在庙前,他能够感应到头顶黑云好似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从世俗大地上不断汲取着能量。而后能量被当的道韵转化,化为道道闪电。
原来这就是天地法则常晋心微动,猛然想明白一个事实。所谓的天地法则,很可能是上古时期大能设立下的规则。
若是把这方世界看成一个巨大的空间,那么天地法则无异就是维持空间运行的阵法。从这一点来说,和自己神域没什么两样。
正想着,轰隆雷动,一道电光终于落下,直朝河神庙前那个火红的身影奔去。
只见青凤面上带着几分惊恐,吐出鸽蛋大小的内丹挡在头顶虚空。那内丹色泽圆润,外部透着赤青光泽,仅带有少许黑雾妖气。
化形天雷,乃是妖族成人必经的过程,须由其自身承受,旁人没办法插手。如果贸然上前相助,只会让天雷威力更大。
是以在面对第一重天雷时,常晋并没有立刻出手相助。
下一刻,就见闪电降临青凤头顶,击打在内丹之上。内丹外边的赤青气运急速闪动,硬生生被打散了两成。处在数丈之外,常晋也感觉自己的神魂微微摇晃。
不会吧,威力好像比小倩那次大不少？常晋面上禁不住露出几分惊愕。
天雷重,这还是第一重,往后每一重威力都在叠加。照目前来看,青凤炼化的内丹最多还能抵挡三次。
看来皇甫员外刚才没有夸大,狐族女化形时,天雷之力的确要比寻常妖类厉害得多。
不过这难不倒常晋,他看到旁边的阿义,急声道：“阿义,快将你手的风雷旗借于青凤一用。”
他口的风雷旗,就是当初斩杀水猫妖时所得的那团破布。常晋仔细用神识感应之后,发现里边法阵含有风雷真,于是就起名风雷旗。破布内部的法阵并不复杂,常晋用神印推演半日,已经完全参悟,只是他手没有合适的材料,根本无法将那块破布炼化完整。
“对呀,我有避雷法宝。”阿义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冲到跟前,将那团破布抛到青凤怀里,急声道：“将它祭起,能够抵御雷霆”
眼看第二道天雷就要落下,青凤没有时间多想,直接催动灵力,将风雷旗挡在头顶。与此同时,内丹收入口。
“轰……”几个呼吸间,第二重天雷落下。
只见风雷旗上光满闪烁,有数道真法咒浮现。闪电击打在其,仿佛石沉大海,微微晃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这是什么法宝？”远处的皇甫南山忍不住问道。
“此宝是我家老爷斩妖所得,赐予小的,专门抵抗雷霆。”阿义略带着得意的解释道。
在他们谈论之际,第三重天雷来临。
风雷旗赤青光芒弥漫,迅速将雷霆化为虚无。
“有这风雷旗,青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见孙女接连扛过三道天雷,皇甫南山总算松了口气。
“那是当然,当初那头水猫精就是凭借此物躲过了天雷。”
不过他们高兴的太早,第四道天雷落下之际,风雷旗受到攻击,一下黯淡了许多。
“怎么回事儿？”阿义此刻心疼不已,就要飞身奔到近处查看。
“回来,”常晋急声叫道,同时手捏法诀防备。
见法宝无用,青凤只得再次将内丹祭出。
眨眼间,又有一重天雷落下。
内丹微微摇晃,丝丝妖气被逼了出来,青凤忍不住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五道天雷,这已经是小狐狸的极限。剩下几道,看来只能自己替她抵挡了
知道随后几重天雷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常晋没有犹豫,慌忙祭出敕符,悬在上方虚空,而后出声道：“青凤,谨守心神,催动内丹。接下来天雷为师替你抵挡大半,还有少许要你自己应对。”
在他喊话之时,雷光已经落下。此敕符是常晋领悟水脉法则后所炼化而出的,瞬息化作镇河神碑,挡住了大半雷光。
还有一丝雷光漏下,重新击打在内丹上。
其实以常晋的实力,想要替青凤完全抵挡天雷并不难。不过这等场景对妖类而言,也是莫大的机缘,他希望小丫头能够从有所感悟,才在抵挡时放开了一丝。
大半雷光也不是那么好抵御的,镇河神碑上方气运,瞬间散了三成。
他只是捏了几个手诀,香火念力立刻恢复。
第二百八十八章 梁侯的谋划
许是感觉有外力于扰,剩余三道天雷,一道比一道来的猛烈。
雷云酝酿之时,已经将天边烧成紫红色。
连常晋也忍不住凝视着头顶百丈虚空那片雷云,作为一个地仙境界的修士,他对于力量的感觉非常敏锐,此刻清晰探查到里边有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在酝酿着,简直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这便是天地法则的威力？？站在神庙前,常晋心底也生出不可抵挡的念头
不过这念头一闪而没,头顶雷云虽然威势惊人,并不代表天雷落下时也如此。心里想着,他手下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将落下的惊雷吸入神碑,而后通过真转移到远处河水内。
此法还是从小倩那里学来的,效果相当不错,只听得大河内水流哗哗,眨眼又重新恢复平静。
青凤此刻接受了一丝惊雷洗礼,她立身在地,半蹲半踞,周围已经完全被赤青气息笼罩。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硕大的蚕茧。
妖族成人,最后一关是易筋化形,同样很重要,稍有疏忽,就可能出现失
待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常晋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只见青气散去,里边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略带着羞涩走到常晋面前拜谢。
看她依然是小孩模样,常晋并不以为异。他曾听白素素讲起,妖类化形并非都是成人模样,很多因为内丹不够精纯,或者根基悟性太差等,最后化形会出现意外。
这时,远处几个小家伙再也按耐不住,兴奋地跑了过来,围着青凤蹦跳尖叫着,目光充满好奇。
皇甫员外谢过之后,又拉着常晋和阿义去自己新家内饮酒。
常晋推辞不过,只得点头前往。
决定定居万山府后,皇甫南山动作迅速,不过三两日时间就在三道口镇上找了一处旧宅。
这座宅第有些偏僻,周围邻居稀少,这正和了皇甫员外的心意。
等常晋坐下不久,王明堂也闻讯赶来。
几人谈起万山府种种变故,感慨唏嘘不已。直到鸡鸣之时,才各自散去。
没了玉清道打扰,接下来常晋开始筹划城隍府邸搬入阴司大城一事。城隍府邸本就是真凝聚显化,想要整体迁移并不存在太大困难,无非是消耗些香火念力罢了。
如今八县神域尽在掌握之,些许香火念力常晋尚没有看在眼下。
一夜之间,城隍府邸移位,手下诸位判官鬼将正式入驻阴司大城。
这座大城显化不过月余时间,城鬼物只有四五千,他们从阳世获得的香火念力尚不足以维持大城运转,仍需常晋补给。
难怪道院那些修士不愿转入神道,直到此刻,他才体会到神道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有很大局限,比起修道者远远不如。比如自己这城隍神职,统领一府八县神域,所得香火念力巨大,与同等境界的修士对战,也不落下风。
可是香火念力再多,只是万千信徒供奉而来,并不是自身炼化。有收获就必须要付出,维持神域,应验信徒,赏赐治下阴兵……这些都需要消耗香火念力。
而他自身可以调用的,少之又少,连十分之一不到。
府邸迁移,也算是桩大事。治下那些神灵得知后,纷纷前来恭贺,送上重礼。没有哪个神灵是傻,现在都能够看出来,城隍老爷的确不怕玉清道。
对于治下重礼,常晋自然一一拒绝。倒不是他清高,而是心里明白,这些神灵先前受道院剥削,本就生存不易。
在常晋应对治下神灵时,万山府知府杜如海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那名年士。
此人名叫张少云,乃是梁侯的心腹师爷。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秘密身份,那就是梁侯暗笼络的修道者。
被玄法师兄弟以及郭道人连番折腾后,现在杜如海对于这些修士,本能的害怕,觉得他们找上门一定没什么好事儿。
让倒茶的下人退去后,杜如海才拱了拱手道：“张师爷,你这次来万山府,可是侯爷有什么差事委派？”
“杜大人猜的没错,此次我前来万山府,的确是受了侯爷秘密委派。想找大人了解一些事情,还望大人不要有丝毫隐瞒。”张少云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倨傲。
杜如海才智平庸,不过是善拍马屁,女儿得宠,外加敛财有术,才被梁侯委以重任。对于此人的上位手段,他有些看不起,说话时自然不会带有恭敬。
“张师爷请讲”杜如海忙问道。
“是先前乌山观道人逼迫大人写下贬斥祭之事,你虽有书信报于侯爷,但是言辞不详,侯爷特命我过来询问。”年士品了口茶,慢吞吞道。
“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侯爷怎么突然想要了解？”杜如海有些奇怪的反问。
“侯爷做事,自有深意,大人只要详细告知经过即可。”张少云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开口催促着。
见对方不耐烦,杜如海没有追问下去,忙将前些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这么说,此地城隍果然没有向道院称臣了？”听完之后,张少云脸上浮现出几分喜意。
“这个我哪里知道”杜如海摇头回答,同时心暗暗叫苦。自己没有猜错,又是询问城隍的。
“谢大人为我释惑,接下来还要少云还要在府内小住几日,望大人代为安排。”
“好说,好说”杜如海极其郁闷的应答着,很不愿这瘟神住进府衙。
“那就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早听过万山府热闹,趁此机会,我去城内看看……”说着,张少云从座位上站起,飘然离开。
出了府衙,他没有去别处,而是直奔城隍庙所在。
由于身上穿着士衣衫,张少云倒没有引起周围香客注意。
知道此处城隍境界高深,他没有贸然进入殿内,只是微微放开神识探查。
看到庙宇上方的气运异象,张少云脸上露出几分惊愕：“这新晋城隍果然了不得,才数月时间,已有如此气象。从先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城隍并未向玉清道称臣,反而交恶。此事如果是真,对于梁侯倒是件喜事……且带我点了请神香询问……不妥,若传言有误,反而会因此惊动道院,误了梁侯大事儿。还是暗打探一番,再做决定……”
站在庙前犹豫片刻,他最终扭身离开。
张少云不知,在他踏入城隍庙地界时,已经被常晋察觉。
见对方只是在庙站立,并未有其他异动,常晋又重新收回神识。不过一个鬼仙境界的修士,还不值得他过分关注。
当然若是对方在自己地盘上闹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少云离开城隍庙后没有返回府衙,而是慢吞吞出了万山府城,朝着乡村山野奔去。
一连走了二十余里地,他才喊住一个放牛的老农,询问附近有什么庙宇灵验,自己家人病了,想找个神灵祈福。
听对方要给家人祈福,老农也没有多想,实话告知：“离这里七八里地,就有一座山神庙。不过要说到灵验,你还要往西走上十几里,那里有座河神庙,据说里边供奉的是神灵非常灵验。我们村有人被恶鬼附身,他家人去河神庙求了道神符,立刻就好了,如今已能下地于活。”
“谢过老丈”辞别老农后,张少云掉头朝着山神庙所在方向奔去。对方口的河神庙他早有耳闻,乃是万山府城隍的分祠。
对于阴司神灵掌管水脉庙宇,张少云并没有太过于吃惊。只要得道院认可,突破敕封青章所限,这些并不是什么问题。
只一炷香时间,他就来到了山神庙外。
略作调息,张少云才取出随身携带的请神香,捏了个法诀点燃。
他点香自然不是什么为家人祈福。而是有事要询问对方。
青烟袅袅,丝丝朝着神像飘去。
不多时,有一个虚影显现,对方冲着张少云行礼道：“柏阳山山神周洪见过仙长,不知仙长呼唤小的有何贵于？”
“吾来此处,有事要问你。”对于一个境界只有人仙三转的山神,张少云自然没有客气。
“仙长请讲,小的只要知道,定会详细告知。”那山神忙回答道。
“吾听闻月前万山府城隍曾开坛讲道,你可曾前去听讲？”
“城隍老爷讲道无论出身,不限境界高低,小的也有幸前去听道。”山神不知他询问有何用意,也不敢多讲,只是简单应答着。
“不知城隍所讲何种道法？”张少云追问一句。
“城隍老爷所讲乃是神鬼修行之法”山神回答完毕,跟着反问：“不知仙长来自何家道院？”
“吾乃散修,刚来万山府地域,听几个凡夫俗讲起城隍老爷的事情,有些好奇,就想询问山神。吾曾听闻万山府治下神灵皆归玉清道管辖,城隍老爷在水脉设立分祠,可是得了玉清道认可？”
先前见到这修士,周洪只当对方是玉清道的弟。听他问起此事,周洪心的疑虑倒是去了三分,真将此人当成外地来的散修。当即带着几分自豪道：“城隍老爷神通高绝,岂会向道院称臣。”
“当真？”张少云按耐住心头喜意,带着疑惑问。
“吾岂会骗你,你随便去各处打听打听,城隍老爷如今一统万山府神域,玉清道虽心有不甘,也不敢上门讨伐。如今吾等万山府神灵,皆无需再向道院供奉香火念力。”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心生误会
结合自己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张少云对于山神周洪所言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随后他又奔到渡马县土地庙所在,再次点燃请神香,招来神灵询问。
如此再三,总算确定传言,这万山府城隍的确和玉清道没有太大的关联。不过张少云心疑问又泛出：均州四府城,万山府据其一,玉清道那些道人怎么会放弃一府神道气运,任由城隍归为己有。
他猛地想起数年前渎水水君旧事,心才有所悟,被渎水水君一闹,玉清道实力大减,至今仍未恢复。
而现在天下大乱,争龙开始,玉清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插手神道。
也因此,才会放任万山府城隍脱离道院掌控。张少云的推断虽有很多谬误,却将玉清道的困境猜个七七八八。
既然道院不插手,那么自己替梁侯筹划之事大有可为。现在最重要一点,就是得万山府城隍认可。
对于此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从自己打探的消息来看,这神灵显然极其霸道,有机会扩大神域,想来也不会拒绝。
思索再三,觉得没有纰漏,张少云施施然返回府衙。
等夜幕降临,他独自一人来到城隍庙宇外,对着神像恭敬行礼道：“梁侯座下使者张少云,特来拜见城隍老爷。”
“哦……他还是来了？”透过敕符看到庙外那年士几眼,常晋又收回神识,冲着甘柳将军刘牧道,“庙外有一修士登门,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情,随意打发走吧。”
白日此人冲渡马县土地打探过自己的消息后,王彦就传来灵符告知。对于这些修士,常晋委实没有太多好感,也不打算显形与之相见。
“是”得了命令,刘牧领着两名阴兵扭身离开。
很快阴司神域门户洞开,三个鬼物身影就从显出。刘牧也不客气,只是大声道：“仙神互不统属,你这修士找我家老爷有何事？”
见对方语气冷淡,张少云自然不喜,不过为了谋划的事情,他只得暂时按耐道：“吾乃梁侯座下使者张少云,今日奉了梁侯之命,特来拜见城隍老爷,送上一封书信。”
“书信现在何处,给我”闻言刘牧上前一步,伸出大手。
“不好意思,来时我家侯爷特意吩咐,此书信只能交予城隍老爷之手,”张少云从怀掏出书信后,并没有送出,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擎举着那封薄薄的书信。
他来万山府的目的就是面见城隍,而后加以游说。只一封书信,哪有当面谈奏效。
“你想于什么？”刘牧站在四五尺外,能够感觉到书信突然传来一股威压,直直射入阴司神域当。
“原来真奉了梁侯之命。”感受到人道官府大印散发的威压,常晋心神微动,声音在刘牧脑海响起：“带他来鬼城。”
刘牧脸色变了变,冲张少云行礼道：“我家老爷要见你,跟我来……”
说着他捏了个手诀,阴司神域门户重新打开。
因替梁侯传讯,下江府城隍阴司神域,张少云也去过几次。那里到处是蒙蒙黑雾,散发着腐朽气息。
只有城隍府邸周围,才能感觉到几分暖意。
而随着鬼将步入此地,张少云却感觉这神域内带着正平和的气息,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冰冷。
不过再朝前行了数百步,周围要变得灰蒙起来。张少云心疑惑又泛起,忍不住开口问道：“刘将军,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当然是带你面见我家老爷了。老爷如今在府内坐镇,没有时间出来迎你。”刘牧不知他心困惑,头也不回的回答。
“哦……”听他口音无异,张少云总算放下心来。
再朝前走,感觉两旁阴气越来越重,他又忍不住问道：“城隍府邸到底在何处,我怎么感觉一直往地脉深处行走。”
“就在前面,到了”刘牧快走几步,捏了个手诀。
张少云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朝前望去,远远见一座大城矗立在前方,高大威武,此城构造,和阳世万山府城极其类似。城门上还镌有四个大字“万山鬼城”,异常醒目。
“这是万山鬼城,此地鬼城怎么没有被毁？？”见到城池,张少云大骇。
“此城原本已被摧毁,乃是我家老爷动用神力重新显化。”目睹对方脸上表情,刘牧有些得意的解释。
“你说这座大城是城隍老爷后来显化的,怎么可能,他登临城隍神职才几个月时间,怎会积攒那么多香火念力？”张少云满脸不可思议。
作为修士,他自然也知道许多仙神二道的秘辛。数百年前仙道伐神,为了防止神灵实力恢复,道院早已将那些阴城鬼都全部破坏掉。
要想将之重新演化,需要消耗很大的香火念力。即使显化完成,也要持续投入。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哪个神灵愿意去做。
此神行事,果然非同寻常。张少云心此刻惊骇连连,已不知稍后该如何面对城隍。
等进入城内,他又微微一怔。
面前街道宽敞,鬼来鬼往,猛然看去,和阳世街道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见他走来,那些鬼物慌忙退到一旁,显然是害怕被他体内外放的青光照到。
前方有刘牧引路,一路上也没有鬼兵阻拦,不多时就到了城隍府前。刘牧扭身道：“你且在此稍后,我进府内禀报老爷。”
“不用如此麻烦,带他进来吧”这时常晋的声音穿过府邸,在他们耳旁响起。
“是”刘牧应了一声,迈步道：“使者,请”
跟随鬼将进入殿内,就见高台上一人身穿冕服端坐,旁边还站着几名阴兵守护。虽然看不清对方面相,张少爷也知道此神必是城隍无异,当即上前几步,恭敬行礼道：“梁侯座下使者张少云,拜见城隍老爷。”
“免礼”常晋不打算和对方浪费时间,直接出声问道：“梁侯命你见我,到底有何事？”
“梁侯有书信在此,城隍老爷一看便知。”张少云重新将那封书信拿出。
“呈上来”
常晋开口后,立刻有阴兵上前接过书信,送到他手。
这封书信上边加盖有梁侯大印,其上含有丝丝官气,自然造不得假。常晋看了几眼,已经将信内容记下。
随后他放下书信,盯着台下站立的年士道：“下江府并非无神城池,玉清道在那里设有城隍土地,梁侯为何要请本老爷前去坐镇？”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梁侯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恭敬之意,然后竭力邀请城隍掌管下江府神道。在登临城隍之时,常晋已经定下目标,下江府神道,他早晚要取之。
只是对于梁侯邀请,他没有打算应下。
“好叫城隍老爷知道,下江府神道虽归玉清道管辖,但那些道人只知向神灵索取香火气运,其余诸事不管。如今下江府神道糜烂,众神无德,邪祟阴气滋生。下江府世俗百姓,怨念重重。侯爷实在看不下去,特命我四处寻找正神。正好此时,城隍老爷的威名传入下江府。侯爷听闻后,就派遣少云为使者,来此地请城隍老爷回下江府坐镇,清理治下魑魅魍魉。
少云刚来万山府一日,听此地百姓谈起城隍老爷,皆称赞为正直聪明之神……”张少云拱了拱手道。
“你家侯爷倒是有心了。”常晋不置可否的回答道。窥斑见豹,从杜如海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梁侯的用人水平有多高。
说什么仰慕自己的威名,为了治下百姓等等,他根本不相信。
顿了顿,常晋又道：“谢过梁侯称赞,只是我神道自有法则所限。‘祭不过望,,本城隍是万山府神灵,若是迁移到下江府,怕是会引来人道反噬。”
“城隍老爷不用担忧,待城隍老爷移驾登临神位后,侯爷自会率领治下官员祭祀,以助城隍老爷得人道认可。”张少云只当对方已经动心,忙回应道。
“本城隍还担忧道院不许呀”常晋继续叹息。
“城隍老爷如今这座神位,怕是也没有得到玉清道允许吧？”张少云笑着反问。
“玉清道可以容忍本城隍占据万山府神位,已经是极限所在。若本城隍不知好歹,再统领下江府神道,玉清道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常晋又一次拒绝。
“不知城隍老爷到底怎样才肯登临下江府神位？”张少云见对方绕来绕去,始终不肯同意,忍不住有些气恼道。
“呵呵”常晋淡然一笑,双目直盯着台下年士。
虽然他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但双目带有的巨大威压让张少云神魂微微发颤,忙出声道：“城隍老爷这是何意？”
“应该问你家侯爷到底是何意,下江府神道混乱,因此来万山府请神,真当本城隍是傻不成是不是玉清道派你来的,想将本城隍诓骗出神域,然后打下神位？”说话时,常晋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
先前与玉清道为敌,常晋曾思索过那些道人对付自己的手段。除了隔绝神域外,并没有其他方法。
想要隔绝神域,第一就是法阵,此法玉清道已经用过,被自己破掉。
第二种就是在神域外斩杀,要知道神灵一旦出了神域,没有香火念力支撑,境界就会大跌。虽然常晋本身是地仙境界的修士,并不单纯依靠香火念力行事,但没了香火念力支撑,再将他拉入阵,体内灵力得不到补充,终有枯竭。倒时只要派上几个境界相当的道人围困,很有可能将之杀掉。
前几日坤山道人讲和被自己拒绝,而这年修士恰好出现在此地,以神位诱惑,动机不能不让他猜疑。
“城隍老爷何出此言？”张少云一时有些错愕。自己先前做了那么多调查,就想知道此神和玉清道没有瓜葛,结果事到临头,反是自己惹来怀疑。
第二百九十章 梁侯的野望
“为了将本城隍打下神位,你们玉清道可真是煞费苦心”常晋盯着对方,冷冷道。
虽然此人叙事时他并未感觉到危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凭玉清道的手段,想要遮掩杀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城隍老爷明鉴,吾绝非玉清道弟。城隍老爷若是不信,吾可以发下心誓以证清白。”张少云略微迟疑,捏了个手诀道。
他现在万分确定,城隍老爷和玉清道真的没有瓜葛。反倒是自己贸然前来,邀请一个神灵离开神域,有些让人怀疑。
“发心誓就不必了”常晋见他说话时头顶气运并没有摇晃,就知道此人确实和玉清道无关。不过他并未因此信任对方。很有可能玉清道通过梁候行事。此人只是一枚棋,并不知晓这背后的算计。
“梁候乃是玉清道扶持,本城隍很难相信他的诚意。”
“好叫城隍老爷知晓,玉清道行事跋扈,在世俗间惹得民怨沸腾。我家候爷早已不满。此次候爷以少云为使者请城隍老爷前去下江府掌管神道诸事,就是想要与玉清道彻底断绝来往。”
“你家候爷倒是好胆”常晋不置可否的赞叹一句,摇了摇头,“只是本城隍掌管万山府神道时日尚短,诸事还未理顺。对于候爷的好意,只能敬谢不敏了。”
无论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他都没有和梁候合作的意愿。
见对方仍是拒绝,张少云急声道：“城隍老爷可否让左右退下,少云还有一事相告。听完此事,城隍老爷定会改变主意。”
“哦？”这话让常晋多了一份好奇,他很想知道,梁候到底想用什么条件打动自己。他朝左右看了一眼道：“你等暂且退下”
“是”几个鬼兵应了一声,行礼离开。
“好了,现在殿内没有旁人,你可以说了。”
“如今大燕王朝各地乱象纷纷,叛贼滋生,惹得民不聊生,吾家候爷欲起兵代天讨伐叛逆,澄清宇内。只因正神一事未定,难以镇压气运,所以才迟迟没有出兵。
这些日侯爷听人谈起城隍老爷所作所为,心甚是佩服,特命少云前来相请。
城隍老爷若肯相助,侯爷不但以万山、下江二府神道相赠,事成之后,奉一个帝君神号也未尝不可。”张少云开口鼓动到。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是处在前世地球上,道法不显、神灵不圣,祭祀并没有那么重要,最多也就是安定治下民心。可是如今这方世界不同,仙神二道已经扎根世俗,和人道气运紧密相连。
梁侯打算争夺天下,必有刀兵之劫,最是消耗自身气运。如果没有仙神二道辅助,就难以镇压随之而来的邪祟怨
梁侯本打算说动玉清道作为后盾,哪知却被对方以不能于预世俗变迁拒绝。
明知对方有推脱之意,梁侯也无可奈何。受了挫折,不得已才寻找他援。
正在这时,万山府传来消息,有神灵斩杀城隍,占据神位,与玉清道交恶。
从那时起,梁侯手下修士就对新晋城隍起了关注。不过在他们看来,对方根本坐不稳神位,一旦玉清道反应过来,必行杀伐之事。
可随后几个月的发展出乎他们意料,对方不但神位日益稳固,而且统一了万山府神道。
此神和玉清道没有纠葛,正好可以作为依托。梁侯得手下所奏,于是就派下张少云前来万山府,游说对方统领下江府神道。
“原来如此”听对方讲完,常晋终于明白过来,梁侯也有志于乱世争龙。一统万山府神域后,常晋对于神道作用又有了新的感悟。
神道不仅仅依附人道世俗存在,更有加持人道气运的功效。若是神灵公正严明,自然可以使得治下魑魅魍魉无处藏身,进而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若是治下清明,官府气运自会绵长兴盛。
明白了这一点,常晋心也有所谋划。不过他仍没有打算同意梁侯相邀,原因很简单,自己没有见过梁侯,不知他是否具有“明君”之相。贸然加入其,若是对方争龙失败,只会给自己引来人道反噬。
而且从梁侯任命万山府知府一事来看,他十有八只是个有野心的人物罢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常晋原本并没有打算插手世俗争龙,只是如今乱世已至,大燕王朝崩溃不可避免。自己贵为一方神灵,已经扎根世俗人道,就是想抽身事外也不可能。
既如此,不如加入其。
若是能助一明君,迅速结束乱世,也算天下百姓之福。
从这一点来说,常晋和玉清道那些道人的观点并无太大区别。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玉清道合作的意愿,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渎水水君一事就可以看出,玉清道只顾一己私利,根本没有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上。
这样道院选出来的明君,常晋实在信不过。
“城隍老爷可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只要答应此事,我家侯爷就会在下江府城设台祭祀,恭迎城隍老爷到来。有了人道加持,相信以城隍老爷的实力,吞并下江府神道并非难事儿。”看对方久久不语,张少云又开口道。
“本城隍暂时并无扩大神域的意图,只能谢过梁侯美意了。”定了决心,常晋也没有打算与对方云里雾里绕圈,直接拒绝。
“城隍老爷？”听对方于脆利索的拒绝,张少云脸上微带惊愕之色,又要开口劝说。
“你不必多言,本城隍不会答应此事。来人,送客”常晋直接将他的话茬堵住,冲着殿外喊道。
声音落下,立刻有数名鬼兵进殿。为首那位对着张少云拱了拱手道：“先生,请……”
“少云这就告辞,今日所议之事还望城隍老爷三思,若城隍老爷改变心思,只需遣一手下前往下江府即可。”张少云心虽然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行礼后离开大殿。
目送对方消失,常晋不由自语道：“看来是时候游历一番了。”
自己一统万山府神域有段时间,尚未领兵巡视治下。何不趁此机会,看看治下有什么可用之人。
心有所想,他立刻将敕符祭出,随即丝丝神道真开始在面前显化,万山府一府八县神域尽在眼前展现。
凝神看去,只见一颗硕大的赤青光斑立在其,周围有八颗赤色亮点围绕,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那赤青光斑就是万山府气运显现,八个亮点则是治下八县。
这些亮点之间有丝丝白色气运勾连,宛如一张大网,将整片区域融汇在一起。在大网间,还有一条明亮丝带,乃是白水河神域。原本阴司水脉互不统属,敕符根本无法感应到水脉气运。只是如今小倩向常晋称臣,这神域自然也紧密相连。
感应过神域气运变迁,常晋将目光投向那些黑色区域。这些地方,都有邪祟阴气淤积,是以神识无法探查。
趁此次巡视之下,正好将它们一一清理。
定了计划,常晋随即便让判官写下行,而后差遣鬼物送达各县。常晋不知,这行刚刚下达不久,治下几县神道就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对于那些妖孽鬼物而言,城隍老爷的凶名早已经流传在外。当初清理万山府神域时,那些自身带有邪祟怨气的鬼物妖孽不知被斩杀驱赶多少。
如今城隍老爷带领阴兵巡视,若是让他发现什么不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却说上蔡县韩家村有一村民姓韩名方,前些日韩方父亲去河边取水,回来后就卧床不起。韩方为人孝顺,赶忙为父亲找了几个大夫医治,都没有效果。
无奈之下,他只得准备了香火纸钱等祭品,前往邻村一个小庙里祈祷。
待祈祷归来,韩方入夜倒头便睡。
（未完,稍后补全）
第二百九十一章 落荒而逃
韩方听完老者叙述,跪地叩谢。等起身之时,发现对方已经隐去踪迹,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神仙,老神仙？”他扭头四处张望,连呼几声。顿觉一阵冷风吹过,身体一个激灵,双目睁开。
这时,韩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庙内睡熟,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罪过罪过”他忙对着神台上方的塑像赔礼道歉,跟着扭身想要离开。前脚刚踏出庙门时,韩方下意识的扭过头,细看向神台上的泥塑。
那模样,和自己刚才梦见到的没有区别,恍惚间,他好像还看到对方冲自己微微一笑。
莫非是张老神仙在梦点化自己？不管怎么样,试试也好,万一有效果,父亲也能早一日摆脱恶鬼袭扰。
韩方心存着疑惑返回家,等夜幕降临,他便依照梦神灵所言,取一张黄纸放在父亲的床头,而后口疾呼：“恶鬼快快离开我父亲,否则明晚等城隍老爷来时,我便点了黄纸,向城隍老爷告状”
“该死,他怎么知道这个法？”看到少年头顶的白气飘入黄纸,已经形成祈愿,床上病人体内一团黑雾飘然而出,心暗骂不已。
他原本是万山府城外乱坟岗上一孤魂野鬼,无意懂了修炼法门,靠吸食人类精气提高自身修为。
那处乱坟岗虽然靠近府城,却在城隍神域之外,是以鬼害人不少,始终从未被神灵发觉。
可惜好日不长,数月前城隍魏远跌下神坛,新城隍登基,率众清理治下。很多作恶的厉鬼妖孽纷纷被斩杀。
野鬼见识不妙,慌忙逃离万山府。
几经波折,终于在上蔡县安顿下来。未曾想这才几日时间,又有消息传来,城隍要巡视治下。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野鬼也吃惊了一阵,随后又安下心,这片乡域乃是偏远地带,想来城隍巡视时也不会从附近路过。
只是他没有料到,眼前少年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个祈愿的法。
这祈愿一旦成型,必备城隍感知。自己若仍留在此处,到时肯定魂魄不保。
这万山府治下看来是不能呆了野鬼盯着床头那白纸看了片刻,想到城隍的凶恶之处,最后无奈的逃出门去。
那韩方连念了几次,见床上父亲始终没有反应,心非常失望。就在他打算起身之际,忽然听到父亲口传来一声低哼。
“爹,你醒了”韩方立刻大叫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韩父听到呼唤,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询问道。
“你生病了,这都昏迷好长时间,现在终于醒了”韩方口回答着,心头兴奋不已：老神仙说的法果然灵验。
得知城隍老爷即将巡视治下,像野鬼这般,自知罪孽深重,落荒而逃的妖孽鬼物不知有多少。当然也有很多带着侥幸心理,依然留在原处作恶。
常晋尚不知自己一道行,竟会引来这么大反应。他如今正端坐在大殿内,手捧一册道经细读。
这道经自是他从斩杀玉清道门人身上所得,有神印相助,每次翻阅,都有新的感悟。
此刻泥洹宫,十余道真闪着金光,虽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却从散发出无数道韵奥义。
“这册道经并非寻常字书写,而是以道家符篥凝聚而成,非道门弟很难参悟。万幸自己有神印作弊,方可推演出其变化。单从这些变化,也能验证先前所想无误。
仙道看似修炼方式大不相同,实则殊途同归,论起神通法术的根本,都是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和应用……平心而论,道门对于天地法则的感悟,确实比神道敕符所载要精纯许多。难怪那些道人不肯登临神位,神道修行以香火念力为基础,获取之时需要劳心费力,实在过于消耗时间……
不过遥想千年前,天帝在位时,仙神二道以神灵为尊,那些上古神灵对于天地法则的感悟,应该比仙道更深,只是后来天庭生变,漫天神灵化为虚无。从此以后,神道开始衰败。后来再经仙道伐神,神道便彻底断了传承。敕符所载的神通,只剩下些基础真……当然,这其少不了道院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常晋心不由叹一声,神道何其难也。
正想着事情,就见席方平入了殿内,行礼道：“老爷,时辰已到,车马兵士都在殿外等候。”
“好,我这就出去”常晋点点头,将道经收起。
第一次巡视治下,不能悄无声息,反而要大张旗鼓,这样才能震慑治下邪祟鬼物。是以常晋此次特意点了两队阴兵作为护卫,这些阴兵个个手持兵器,威风凛凛,卖相极佳。
一声令下,阴兵立刻开拔,浩浩荡荡出了神域,趁着夜色在世俗间行走。
如今已是半夜十分,四周村一片宁静,只是偶尔听到有几声狗叫传来。明白动物对于鬼物感应敏锐,常晋怕惊动村里百姓,因此特意做了吩咐,行进时避开村。
乡间道路上,此刻两个人影影影绰绰的前进,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匹高头大马。为首那个尖嘴猴腮的汉不住的低声催促：“赖疤,你他娘的倒是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再耽误下去,天亮被人发现怎么办？”
“老吴,你说的好听,这畜生不听话,根本赶不走,要不你来试试？”后边赖疤拼命拽着马嚼头,可惜那匹马四蹄蹬地,愣是不肯朝前走。
赖疤、老吴,乃是邻村两个破落户,平时就靠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维持生活,今晚算是弄了个大活儿。两个人天黑时挖院墙钻进小刘村刘财主家的马棚里,趁着马夫喝醉酒睡熟,他们悄无声息把棚里拴着的一匹枣红马牵了出来。
出村的时候倒也顺利,枣红马老老实实跟在两人后边。
可就在刚才,不知怎么回事儿,这畜生突然不肯往前走,一个劲儿在原地打转,口嗤嗤作响。
“不走,就用鞭抽,”老吴回过身拉扯了几下,见枣红马仍不肯前进,顿时有些恼怒,抓起鞭就对着马身猛抽几下。
吃疼之下,枣红马上蹿下跳,后蹄照着赖疤踢去。
猝不及防,赖疤被踢个正着。嗷吆一声惨叫,丢了手里缰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前朝大德王
“他娘的,你小心一点,要是让它跑掉,我们一晚上都白忙乎了。”旁边的老吴眼疾手快,急忙抓住马嚼头,跟着训丨斥道。
赖疤好像没听到对方呵斥似的,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赖疤,赶紧起来帮忙”这枣红马好像突然癫狂起来,张口嘶叫不已,老吴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
“老吴,你听什么声音？”赖疤从地上爬起,冲着远处黑暗急声道。
“啥声音,什么都没……”老吴刚回答了半句,突然脸色也一变。这个时候,他也听到不算出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不会是刘财主发现枣红马丢了,带人追来了吧？”赖疤凑到近前叽咕道。
“应该不是,要是他们追来,肯定打着火把……咱们先躲到路边,快……别让对方发现了。”老吴拉着马嚼头,急声吩咐道。
越是着急,那枣红马越是不听话,挣扯着要朝回跑去。
老吴在前面拉着,听声音不对,下意识回过头,跟着吓傻在那里。只见身后黑暗突然窜出一片亮光。
就着亮光他影影绰绰看到,有上百人朝这个方向急速奔来。
眨眼之间,那些人影靠近了十余丈。这个时候,两个混混都看的清楚,那些人影身上散发着幽光
“妈呀,鬼”老吴惊叫一声,立刻松开缰绳,发疯般朝远处跑去。天黑加上情急,恰好踩到一个凹坑,跟着一跟头跌出老远。
身后赖疤反应稍慢,此刻见他摔倒也顾不得搀扶,急冲冲从旁边跑过,消失在黑暗当。
反倒是那匹枣红马速度最快,眨眼已经奔出十几丈远。
“刘牧,你带几个阴兵将那两人擒来询问,看看到底是于什么的？”常晋早发现两人的存在,出声吩咐道。
“是”甘柳将军应了一声,身形飘然而出,已经将两个人拦住。
“饶命,饶命,爷爷饶命,不要吃我们”见到对方身披黑色铠甲,浑身幽光闪烁,老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呼天抢地的求饶。
至于旁边的赖疤,已经吓得直哆嗦,完全说不出话来。
“快走,我家老爷要见你”刘牧一手提着一个,到了马车前,将他们重新投掷在地上。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老吴又是赶忙跪地求饶。
“吾乃万山府城隍,你们二人半夜不在家休息,为何出现在荒郊野外？”常晋只是简单的问话,却让两人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威压。
“城隍……你是城隍……”赖疤哆嗦着叫道。
旁边老吴心也恐惧不已,他自然明白城隍专管阴司不法之事,若是让城隍知道两人盗窃之时,说不定会被拒了魂魄。
老吴心思急转,准备撒谎说两人是短工,白日到邻村帮忙,后来主人留饭误了时辰,这才摸黑赶路回家。
只是张口时,却不由自主讲起实话：“城隍老爷,我们两个刚才偷了刘财主家的枣红马……”
“你们二人有手有脚,放着正经营生不做,反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既然本城隍遇到,定不轻饶,来人呐,每人各大二十鞭。”常晋出声道。这两人头顶邪祟怨念虽有几分,但并无大恶,是以他打算略微惩罚就放过。
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人阴兵摁住两人四肢,随即挥起鞭猛抽起来。
这鞭乃是阴司法器,不但可以作用于生魂,而且对肉身也有效果。
每抽打一下,两人都会扭动躯体,发出凄厉的惨叫,连带生魂也有丝丝白气被夺走。二十鞭打过,两人软瘫在地上,几乎不能站立。
“今日本城隍就暂且放过你们,以后若敢再行不法之事,让本城隍知晓,定派遣阴兵将你二人魂魄抓入阴司,饱受上刀山下油锅之苦。”
“是,是,我们二人再也不敢了”赖疤和老吴赶忙叩头。
“走”常晋重新登上马车,吩咐道。
阴兵随之而动,眨眼又消失在黑暗当。
“娘咧,这买卖以后不能于了,”过了许久,老吴才咬牙从地上爬起。
“马,那马跑回去了……追不追？”赖疤心有不甘的反问道。
“你是不是打傻了,还敢牵枣红马。听不明白刚才城隍老爷说的话……想死别拉上我”老吴气的恨不得照同伙来一巴掌。
“哦……”赖疤缩回脑袋,不敢多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返回村内。经过此事,他们终于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反倒老实起来。
惩治两个小贼只是意外,事过常晋已经抛之脑后,只是坐在马车内,继续翻阅手道经。
巡视的第一站,常晋选在渡马县。渡马县和万山府毗邻,得了行,王彦就率领手下阴兵以及治内各路草头神,早早在神域外等候。
不多时,就有手下阴兵返回禀报：“大人,城隍老爷已经到了五里之外”
“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彦点点头道。
听到这消息,渡马县治下神灵慌忙站直身,生怕稍后让城隍老爷发现什么不妥。
很快,大队阴兵就来到近处。
见城隍走下马车,王彦立刻领着治下神灵阴兵行礼。
“无需如此,快快请起,”常晋快走几步,虚手抬起道。
一阵寒暄后,王彦便将常晋迎入土地神域当。
进了阴司殿内,便有阴兵送上茶水。王彦坐在城隍老爷下方,其余神灵依次落座。饮了半盏茶水,常晋放下茶杯,清清嗓道：“诸位勿忧,本城隍此次前来并非是找诸位麻烦,而是想为诸位解决麻烦。但凡治下有什么鬼物妖孽作祟,你们无法应对,都可报于吾知。”
除王彦外,在座的神灵大多属于不入流的草头神,连敕符都没有。平时所得些许香火念力,最多只能维持自身神位不坠,至于清理治下邪祟鬼物,实在是有心无力。
此次前来迎接城隍,他们最怕的就是对方以此为由头,将他们打落神位。
听城隍老爷这么说,那些神灵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饶是如此,也没有哪个愿当出头鸟。
王彦见有些冷场,忙起身道：“启禀大人,小神治下倒有一处邪祟阴地,乃是玉清道先前封印,如今封印有些松动,不时有厉鬼从逃出,为祸世俗,小神领兵围剿,只是那里边厉鬼过于强大,数次未尽全功。还望大人能够派遣一队鬼物,清理那处邪祟阴地。”
“吾知道了,稍后诸位可随本城隍一同前往,看看那厉鬼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由渡马县土地带头,剩余神灵纷纷开口：
“城隍老爷,小的治下山有一凶兽,时常下山作恶……”
“小神治下有恶鬼作乱,百姓不时上香祈求……”
对于这些神灵所求,常晋没有推脱,自是一一应下。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亲自前往,对付这些实力低下的妖鬼,只需派遣阴兵前往即可。
而后他吩咐刘牧将治下阴兵分为十余个小队,每队都立有一名头领。
等这些阴兵头领站在自己面前,常晋捏了个手诀,顿时凝聚出十余枚灵符。他将这些灵符一一打入阴兵头领体内,跟着又道：“此乃本老爷炼化的神道灵符,可以短时间将修为提升两个境界,你们稍后分散各处斩杀妖孽厉鬼,若是不敌,祭出灵符即可……此次事毕,本城隍将有香火念力赐下。”
“谢大人”几个阴兵头领齐齐行礼,而后领着队伍离去。
“我们也走吧,王公前面带路”常晋打算用几日时间将治下八县巡视一遍,自然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王彦同样点齐一小队阴兵,领着城隍老爷以及众神灵来到城外二十余里地处。
果然是这里……先前常晋动用神识感知时,就曾发觉渡马县外有一处邪祟阴气浓烈。
此刻他尚处在数里之外,就感觉有**之气扑面而来。
“大人,就是前面,”这时,王彦凑到近处指着一处乱坟岗禀报。
“吾已知晓,诸位虽我一起入内吧”说完,常晋猛然抽出宝剑对着虚空处一划,已经将这片封印划出一道缝隙。
顿时浓烈的邪祟阴气蜂拥而出,让不少境界地下的神灵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看到前方那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他们又安下心来。有城隍老爷在,再厉害的鬼物也只能束手就擒。
等进入其,众神灵立刻感觉到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方二三十丈外,一座高大黝黑的殿堂突兀的出现在远方,殿堂大门上还刻有“大德王府”四个大字。从这封号来看,并非传承有序,显然是自封的不入流杂号。
“大德王,莫非指是前朝叛逆陈渊？”看到那府邸牌号,常晋心已有猜测。他记得《万山府志》曾有记载,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地草莽趁势而起,陈渊看到机会,也在家乡聚集了不少流民开始相迎。
由于他“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寸,僳劲果侠,因此称为‘黄虎,”。
陈渊为人狡黠,凶悍异常,率领手下转战徐州,一路接连攻破十余座县城,斩杀官员上百,掳掠百姓无数。占领徐州州城后,陈渊意气风发,自封大德王。而后他又率兵杀入均州境内,可惜因为轻敌冒进,了埋伏,被均州守将击败。
陈渊本性好杀人,非常残暴,动辄对手下兵士打骂呵斥,此次兵败受挫,立刻招来手下反叛。乱战,陈渊箭身亡。
因后边官兵急追,部下只得匆匆将陈渊在原地下葬,而后仓皇逃离万山府。
从这点来看,眼前应该是陈渊的亡身之地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凛然军阵
“哪里来的野鬼赶来大德王治下闹事”没等他们细瞧,就听到空间内一声暴喝,随即一个手持长矛,面色狰狞,张着血盆大口的厉鬼从显形。
这鬼物生前定是军大将……看着眼前厉鬼,常晋瞬息猜透对方的根基。
但凡见过血的军士,死后魂魄天生带有一股血煞之气,而且凝如实质,就如眼前这般,隐隐可见黑气透着兵甲,上边还沾染有淋淋污血。
只一个鬼仙二转的厉鬼体内散发的阵阵煞气,却让那些草头神急忙激起香火念力低语。
“大胆,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万山府城隍。什么大德王,不过是一个流寇厉鬼而已。今日城隍老爷来此,就是为了超度尔等,速速叫你家主人出来投降”见对面厉鬼狂妄之际,王彦立刻上前一步,大声训丨斥道。
“城隍,你是万山府城隍？”那厉鬼盯着常晋看了一眼,跟着怒吼道：“城隍又怎么样,先吃我一矛再说”
话音未落,一股凛然杀意已经照着常晋当头落下。
“哼,不自量力,”常晋手腕微动,跟着利剑归鞘。
那厉鬼一声惨叫,跟着半截身滋滋作响,化作黑雾弥漫。
“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赶紧回去禀报,让大德王前来见我”常晋冷声道。
“你等着,”厉鬼吃了大亏,急忙扭身奔去。
不多时,便见宫殿大门一闪,数百厉鬼军士从显形。看到这些军士,常晋目光也不由一凝：竟然个个都已是鬼仙之境,怎么可能？
若说常晋只是微惊,王彦等神灵脸色则是大变。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封阴空间内,竟然躲藏着那么多实力高大的厉鬼。
而且这些厉鬼行进时结成方阵,丝丝血煞之气从他们身上冒出,越聚越多,越来越浓,很快便组成一团浓烈的云雾。
相距十几丈远,他们也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杀意如同寒冰,似乎要将他们完全冻结在当场。
“杀”这些军士突然口齐齐爆喝一声,停下脚步。
随着他们的喊声,一道血光灼灼而来,当似乎伴随着无数厮杀喊叫。
受这道气势冲击,不少神灵头顶香火气运顿时摇晃不已,又坠落的迹象。
尚未开战,他们已经被夺了气势。
稍后真正站起来,怕这边实力根本不是对手。想到此处,王彦脸上禁不住露出几分忧色,扭头看着最前方的城隍老爷。
“原来是夺取同袍魂魄催动,难怪那么大的煞气”常晋冷哼一声,宝剑再次抽出。
瞬间虚空一道剑光闪过,那凝聚如墨的煞气便被斩断,片刻,徐徐消散。如果他猜测没有错,这些厉鬼有如此境界,自然是吞噬了同袍魂魄的缘故。《万山府志》有记载,刘渊攻入万山府时,手下裹挟了十余万流民。
兵败之后,流民十不存一,战场处血流成河。
虽说大部分流民死后魂魄自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但那些军士不同,他们心智坚强,另外有军阵气运加持,魂魄大多能够保全。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方空间最少有上完魂魄才对。
可刚刚常晋放出神识感应,发现空间内厉鬼只有数百,连一千都不到。再探查他们头顶血煞,就能感觉到夹在有刻骨的仇怨。
“谢过城隍老爷”不少草头神清醒过来,浑身冷意直冒。
“王上驾到”这时,又有声音传来。
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二三十匹阴马组成军阵,快速奔到众神跟前。领头那匹阴马明显要高大许多,器宇轩昂,虚张着大口嘶叫,眼眶喷射出荧碧色的鬼火。
马背上一身穿铠甲的厉鬼端坐,虽是阴气所化,但已经完全凝成实质,粗看上去,和肉身没什么两样。
对方面色微黄,胡足有一尺多长,额头上还带有几点黑白相间的符咒,此刻只是微微扭头扫视过来,双眸就迸射出无边的杀意。
“你就是万山府阴司城隍？区区一个城隍,不过相当于人世间五品官员,见了本王,为何不跪？”大德王口吐话语,一股威压立刻散落出去,好似无形的立场。
那些神灵听到声音,心不由升起屈膝俯首的冲动。
“一个前朝流寇,也敢自称大德王,还敢让本城隍下跪,真是不知死活。”常晋说话时同样以法咒回应。
这厉鬼只是真仙二转,境界比常晋差了太多,法咒之力自也不能同日而语。
他声音出口,虚空自然有无形的漩涡席卷而起,将那无边的威压吹的无影无踪,而后宛如波纹,一道道冲着大德王席卷而去。
大德王座下阴马生前是一匹难得的良驹,此刻倒能忍受这股沉重的压迫。只是剩余那些阴马就不好受了,一个个口嘶叫不已,甚至在原地不住的打转,想要将主人掀下背去。
“你这城隍有些神通,难怪如此狂妄,本王倒是小瞧你了。你若是现在肯俯首称臣,本王倒可饶你一命。日后待本王这阴司冥府开辟完整,可以⊥你做一处帝君,如何？”大德王上下打量常晋一番,才开口道。
听对方语气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常晋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万山府志》记得很清楚,刘渊为人狡黠,怎么现在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莫非是死后神魂收了重创的原因？常晋脑海冒出一个猜测。
“有趣,实在有趣,一个被道院封印此地,连这方空间都无法突破的厉鬼,竟然妄图开辟冥府,本城隍是该夸你志存高远,还是盲目自大？”
“你……该死”被揭穿老底,刘渊勃然大怒,伸手指着对方道：“既然不知死活,本王今天就炼了你等的神魂给我杀”
“杀”得了命令,数百厉鬼军士齐齐吼叫,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你等暂且退后,结成法阵防御,且看本城隍如何杀敌”常晋提剑在手,对着身后众神朗声道。他此次巡视治下,就是为了向众神展示自己的实力。
是以他并没有让王彦组织众神抵抗,反而一人仗剑,拦住冲过来的厉鬼。
这些军士境界大多为鬼仙一二转,鬼仙三转的只是少数。等他们到了两丈之外,常晋才猛然挥剑落下。
“吟……”凛冽的剑芒带着山水之气朝着厉鬼军士斩去,刹那间,光华漫天,整片空间内邪祟之气为之翻涌。
见过所过之处,最前方二三十名厉鬼顿时惨叫连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黑雾,滋滋作响。几乎是下一个瞬息,起浪翻滚,那些黑雾便被席卷一空。
场众神连带剩余那些厉鬼,脸上齐齐露出惊骇之色。一剑灭到几十名鬼仙境界的厉鬼……城隍到底是什么修为,手那柄宝剑莫非是上古异宝不成？
一时间,众神及对面厉鬼军士思急转,都把目光投向城隍手宝剑。
可惜任由他们放出神识探查,仍只能感觉那柄宝剑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灵力涌动的迹象。不过这样一来,宝剑变得更加神秘,成了能够遮掩气息的异宝。
威力的确比先前强大数倍呀……看自己一剑杀的那些厉鬼踌躇不敢前行,常晋心也有些惊讶。
他修的是杀伐剑道,原本就凛然之极。前些日与坤山道人对战时,常晋有了新的领悟,将山水之势,连带香火念力齐齐融入剑道当。
一剑挥出,自是带有席卷天下万物的恢弘气势。
如今一统万山府神域,这剑道威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果然强大,难怪能够当上一府城隍,不过这方空间留有玉清道的法印,可以隔绝香火念力,你这一剑应该消耗香火念力不少,就算再厉害,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大德王自以为是的分析道。
“是吗？”常晋反问一句,手宝剑再起。
所到之处,一切化成灰灰,几十厉鬼再次消亡。
就算军阵侧面的一匹阴马在这剑势当,也觉得神魂被斩断,根本无法维持形态,嘶叫一声,化为模糊的烟雾散去。
大德王脸色再变,急忙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双锏举起,顿时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从其上发出,当隐隐有无数黑影在其上出现,口惨叫不已。
“众军士听令,给我杀,看他能够坚持多久”大德王面带狰狞,宛如发疯的猛兽,咆哮声震天动地。
“杀”听主上下令,剩余厉鬼军士口大呼着回应。
“咦……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常晋感觉对方的气势再次发生变化。
就在大德王下令后的瞬间,磅礴的血煞之气在军阵上方凝聚成云雾,一条黑红色大蟒盘踞其上,张牙舞爪,恐怖骇人。
随着军阵奔行,那大蟒口隐隐传来一声嘶啸,随即贯穿虚空,朝着常晋直冲而来。
再看眼前军阵,和先前大不相同,有一种说不出的庞大力量在滚滚前行。恍惚间,常晋似乎看到血煞之气,隐隐有无数残缺不全的躯体,口发出嘶叫,手持兵器,跟随者厉鬼齐齐冲锋。
回想起曾跟随俞戚将军出海剿灭邪神时看到的情景,常晋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军阵士气……和仙神两道的法阵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法阵以灵力或者香火布下,军阵则是士气。士气这东西很奇妙,看不见摸不着,但一旦凝聚起来,却庞大无比。
这数百军士凝聚在一起,原本就血煞煌煌。如今有了大德王带领,更是变得杀意滔天。
一**一层层徐席卷而来,常晋只觉得自己红丝陷入了粘稠漆黑的沼泽,有看不见的淤泥紧紧拉扯着身体,每做出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极其艰难。
在这股杀意侵袭下,那些站在城隍身后的神灵一个个面露惊恐,头顶气运摇曳不已,香火念力迅速消退。似乎下一刻就要跌下神位。
常晋没有退缩躲避,挺直了身,长剑徐徐而引,口同样吐出一个字：“杀”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临死反击
若说常晋身后众神哪一位此刻对这阴兵军阵产生的杀意感受最深,当属渡马县土地王彦。亡魂阴马,鬼将军士,虽然只是数百鬼物组成的军阵,却好似滔天的洪流,气势恢宏,铺天盖地朝他们蜂拥而来。
面对一府城隍,他们没有任何惧意,仿佛面前阻挡的根本不是神灵,只是一个凡夫俗而已。
城隍老爷能够抵挡得住吗？王彦心有了一丝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应该领城隍来此地,今日稍有不慎,怕是要陷在这方空间内了。
像渡马县土地这般,心存后悔的神灵不少。可是现在整片空间内不见光明,黑漆漆、阴森森,杀意浓郁如同沼泽,无论是神识还是法诀神通都受到很大于扰,他们根本无法找到出口所在。想撤身逃走,也没有机会。
“诸位,形势危急,切莫吝啬香火念力”这时,王彦不由大吼道。伴随着声音,他头顶那敕符已经显化成土地神庙,其上青气如柱,当隐隐有数百信徒影在祈颂。
听到他的呼声,不少神灵猛然惊醒,急忙将体内香火念力催出。能够当上神灵,没有哪个是傻,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根本不是藏私的时候。若是城隍老爷不能抵抗这厉鬼军阵,那么下一刻他们就要遭受冲击了。
城隍老爷能够抵挡得住吗？不少神灵心带着恐惧和疑惑,双目全神贯注的投向十几丈外那个孤单的身影。
一人,一剑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在这两股滔天杀机渲染下,整个空间内的一切仿佛都为之凝固,出现瞬息的停顿。
下一刻,双方便碰撞在一起,宛如对面而来汹涌的波涛,顿时变得惨烈起来。
常晋此刻身上也有一股莫名气息弥漫,连带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长剑抬起,刺出这一剑起始轻若鸿毛,没有丝毫烟火气息,只是待剑芒迸发,却多了股玄奥的道韵,这股道韵难以言及,有无数冥土死亡真掺杂其。
十余匹冲到最前面的阴马,立刻感觉到面前多了种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本能的,那些阴马嘶叫着停住脚步,想要扭身躲避。
但在这剑芒之下,他们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下一刻便化作黑雾消散,再也无法凝聚。
常晋没有时间看这一剑的结果,此刻双脚微动,已经反迎着阴兵军阵而去。
“杀,给我围住他”见对方主动前来,刘渊大喜。
狂奔的军士根本没有管远处神灵,只是将那持剑神灵团团围在其。
顷刻间,这些军士好似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上方血黑色凶煞之气弥漫,形成浓烈的云雾。远处的神灵已经看不清阴兵模样,连带城隍老爷也瞬息淹没在其。
他们放出神识感应,只能察觉到无边的黑气和透天的杀意。
处在军阵内,常晋自然也感觉到周围铺天盖地的凶煞威压。这股凶煞之气甚至引得空间内不断扭曲,产生了无边的幻象。入目内,无数残缺不全的军士尸体,手持锈迹斑斑的刀剑,嘶喊着朝他身上砍来。
不过对于常晋而言,这些粗浅的幻象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自己一眼就能够看穿。
每一剑挥出,都带着玄之又玄的道韵,长剑如潮,滚滚荡荡,山岳厚重,大河滔滔。
剑芒所过之处,大片大片阴兵军士随之倒下,化作黑雾消失。
转眼之间,常晋周围已经清理出数丈方圆的空间,半空浮着尽是滚滚黑雾。
看对方丝毫没有受到煞气影响,反而如鱼得水般,处在军阵指挥的刘渊也不由变了颜色。不过他没有下令让众军后退,军阵气势如虹,一旦萌生退意,这股气势就难以保持。
封印空间可以隔绝香火念力,为今之计,只有死战,拼尽全力,耗死城隍
他的想法虽好,殊不知对方体内有神印加持,体内灵力想要完全被消耗于净非常困难。
“不愧是城隍老爷”这时,远处观战的众神心纷纷赞叹。
虽然他们现在仍无法感知军阵内详细情况,但从不断削弱的凶煞之气也能够看出,现在是城隍老爷占了上风。
常晋就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是简单收剑,刺出,在那耀眼的剑芒,必有十余名阴兵军士嘶叫着化为烟雾。
连一炷香时间都不到,自己手下只剩余三分之一,大德王脸上渐渐被惊惧之色笼罩。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刘渊生前为乱世枭雄,虽然争龙失败,但死后仍不甘心,这数百年来一直在继续力量
眼前数百鬼将军士,乃是用数万阴兵魂魄炼出,是他为破开道院封印后,自己设立鬼都所积攒的本钱。
在刘渊看来,只有这些鬼将在手,立刻就能够拉起数万阴兵的队伍。
如果在此地全部被灭,自己数百年心血就毁于一旦。
迟疑片刻,大德王已经定了决心,对着左右道：“擂鼓,快擂鼓收兵”
得了命令,手下军士敲响大鼓,两急一缓,这是约好的收兵信号。鼓声震荡,空间内嗡嗡作响。
早在大德王下达命令之时,常晋就感觉空间内杀意一缓,继而迅速溃退。
将为军胆,为将者萌生退意,这军阵气势自然不能再维持下去。
见对方迅速退去,常晋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剑光闪烁,直追最近处的十几名阴兵军士。对方撤走之时,躯体丝丝冒着黑烟,朝前奔出几步,才完全消散。
“城隍老爷请住手,听本王一言”见手下再被斩杀,大德王心肉疼不已,急声呼道。
“你有什么话要说？”常晋终于停下手,站在原地问道。
“城隍老爷神通高强,今日之战,本王认输。吾等军士在这片封印空间内生活数百年,未曾有加害世俗百姓之举……还望城隍老爷能够手下留情,放我等一条生路。日后城隍老爷但有差遣,本王一定不会推辞。”刘渊见对方停手,总算松了口气。
“未有加害百姓之举,是因为没有机会才对吧？”常晋指着那些阴兵冷笑道,“你等头顶邪祟怨念甚重,已经被阴气侵蚀魂魄,若不是有军阵气运相护,怕是早完全迷失心智,化为只知杀戮的厉鬼。
此地封印已经开始破碎,本城隍若是放任你们留在此处,稍后渡马县百姓该遭殃了你们如果真心投降,可自带枷锁,跟随本城隍返回阴司接受炼狱之苦,先化去一身怨念再说。如何？”
对方口服软,但常晋并不打算就此了结。这些阴兵境界高深,一旦脱困为祸世俗,自己再想清理就要花费大力气了。
“城隍,你真的要鱼死网破吗？”刘渊闻言,怒道。
“鱼死网破,你们也配”常晋呵呵一笑,面色转冷：“如今本城隍巡视治下,为的就是清理各处邪祟之地。你既不肯投降,就别怪本城隍不客气”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再次提剑而上。
“该死,给我杀”刘渊大吼一声,双锏交叉,轰然作响。
“杀”顷刻之间,那些原本退后的阴兵再次凝结成军阵,响应着主上的号令。
常晋抬头看着军阵上空,那条血黑色的大蟒浓郁不散。气云之下,剩余不到三百阴兵重新得到军阵加持,血煞之气再次攀升,和上空那条大蟒遥相呼应,潮水般蜂拥而来。
不过在他看来,原本大蟒体表有紫气腾起,如今却只剩下一丝,而且变得更加黢黑。
“可惜了,”常晋心微微叹息。这些厉鬼阴兵战力惊人,而且极其忠诚,若是能够听从自己的号令,他倒有将对方完全收复的心思。
只是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从刘渊的举动已经能够看出,这些厉鬼被他完全用军阵炼化成整体,心神受控。
想要让他们背叛原来的主上,根本不可能。
剩余阴兵心神受控,根本无法自主,此刻如同扑火的飞蛾,明明知道前方是死亡,还嘶叫着往前冲。
常晋现在能做的,就是送他们解脱。手长剑舞动,不断收割着对方的魂魄。境界相差太大,即使有军阵气运加持,这些阴兵最后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看着对方宝剑挥出,一直躲藏在众兵身后的刘渊终于按耐不住,身一隐,已经来到常晋身后,手持双锏,照着脑袋砸下。
常晋没有丝毫惊慌,反手一击,剑芒闪烁,和双锏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刘渊感觉双臂一沉,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道剑芒刺入体内,伤口处便开始滋滋作响。
“啊……”刘渊口惨叫不已,连带军阵上空大蟒也发出哀鸣声,半截躯体已经溃不成形。
再一剑,彻底了结此厉鬼
“嗡”就在他落剑之时,一道紫气突然从刘渊体内迸发。与此同时,军阵上方的血黑大蟒嘶叫着从上空投下,照着常晋飞奔而去。
“螳臂挡车”常晋根本没有时间思索那紫气由来,一剑划破虚空,直接将躲闪的刘渊斩成两半,连带的,那匹阴马脑袋也滚落出去。
至于军阵上方投下的大蟒虚影,他完全没有在意,有敕符护体,料那些许气息根本起不了作用。
“终于了事……”蛇无头不行,杀了大德王,眼前军阵气运立刻开始溃散。
他松了口气,刚要踏步,突的,心猛然起了冷颤,急忙将体内残存的香火念力激发。
第二百九十五章 龙气衰败
就在这时,虚空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
随即那条大蟒便化作黑紫光芒,直接穿透常晋头顶那座守护神庙,冲入泥洹宫,照着神魂直斩而去。
几乎在黑紫光芒射入泥洹宫的瞬间,神印表面猛然光芒闪烁,同样数道金色真浮现,变成一条条锁链,直接将黑紫光芒困入其。
到底怎么回事儿？常晋尚未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应,就听到那光芒一声鸣吟传出,其内数道真浮现,好似要挣脱束缚。
可惜在锁链拉扯下,黑紫光芒徒劳无功,一点点被拽向神印。
眼看着黑紫光芒就要神印,当突的有一条小小的紫色蛟蟒浮现,带着巨大的愤怒,口咆哮不已。
金光再闪,又有两道锁链产生,这紫色蛟蟒拼命想要挣脱,却一闪消失。
不多时,数枚真从其显现。
“原来如此,这最后一击,乃是龙气所化……”常晋放出神识仔细感应刚刚形成的真,片刻就将其完全领悟。
那大德王虽然死后化为厉鬼,但身前也是一方乱世枭雄,体内有一丝龙气加持。待他战死,很快就被玉清道做法封印在此地,因此这丝龙气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一直凝聚在刘渊体内。
先前自己看到军阵上方那条虚幻大蟒,就是龙气显化,也正是由龙气加持,这军阵威力才如此巨大。
这就是真龙之气好像也不怎么样？等常晋回过神来,心多了几分失望。
他曾经从斩杀的那些玉清道门人手得到不少道门秘典,其就有关于龙气的描述。
世俗间身怀龙气者,都是有大气运之人,修道者遇到这种人,轻易不可得罪,更不能肆意打杀,否则被人道感知,必会招来反噬,不但其人性命不保,就连身后道门也要遭殃。
照秘典所属,自己刚才斩杀了刘渊,现在应该已经遭来反噬才对……难道是神印守护的原因。想起刚才钻入泥洹宫那道紫黑光芒,常晋心有所领悟,如果不是紧急关头,神印突显真将之束缚,怕是光芒已经斩入神魂。
不……不单单如此,常晋站在原地细细体会。
龙气归根到底也是一种气运而已,和世俗百姓头顶的白赤青黄等气运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同样有兴有衰。要说区别,就是龙气乃是治下万民之气的总和。
国泰民安,则龙气兴盛,国力衰退,治下混乱,则龙气自然消退。
刚才那股龙气其实已经消退了,真龙不过百年运,即使是改朝换代的真龙,也不过数百年的运道。稍后随着王朝衰落,龙气自会慢慢消散在地脉当。
刘渊身上这丝龙气本就不是正统,在这方空间内封印百年,虽然得以保存,但这方空间并没有人存在。没有人,龙气就无法得到补充。是以这数百年来,再强大的龙气也只能在时间流逝徐徐消散,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
这就是为什么常晋斩杀掉刘渊时,龙气最后一击稀松平常的原因。
当然如果没有神印守护,常晋神魂还是要有一定的损伤。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了为何刚刚见面,刘渊口出狂言,要建立一方鬼都,自立为王。有这股龙气加身,只要获得大量香火念力,他未必不能成功。
只是这一切,随着常晋的到来烟消云散。
观那龙气的形状颜色,常晋又想起当初自己在小倩水府做客时,也曾获得一股紫色气运加持。
当时他心存怀疑,如今看来,那也应该是一道龙气。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没有丝毫感应,莫非那龙气也被神印炼化了。
他此刻不甘心的放出神识再感应一次,仍没有任何发现,常晋索性不再理会。
那龙气放在世俗之人身上,或许可以贵为公卿,放在神灵身上,有些白瞎,并无大用,无非是增加些气运而已。
在他沉思之时,那些神灵已经来到近处,不过却没有哪个敢开口打断。城隍老爷的实力,再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先前看刘渊领着数百厉鬼,气焰嚣张,众人都以为要丧命此地,却不曾想对方转眼灰飞烟灭。
待常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诸位,刚才走神了,如今这方空间内厉鬼尽除,剩余就是清理邪祟阴气…
说完,他已经盘膝坐下。
对于清理邪祟阴气之事,常晋已经轻车熟路。
相比起城隍阴司大城旧址那滔滔阴气而言,此地根本不够看。数道真祭出,周围阴气便源源不断汇入泥洹宫
神印闪烁,顿时那些阴气,丝丝转化为灰白,融入气运当。
至于阴气内所带的怨毒、诅咒,也影响不了常晋丝毫,都被神印一一化去。
见识了城隍老爷炼化阴气的速度,周围众神脸上再次露出惊诧之色,现在他们已经对城隍老爷敬佩的无以复加。
不多时,空间内邪祟阴气清除一空,连远处显化的府邸也消失不见。
领着众人走出封印空间,常晋宝剑接连挥舞,已经将玉清道封印完全破除。
再次返回土地府邸,众神愈发恭敬起来。连说话时都陪着小心,生怕说错话,惹来城隍老爷不满。
对于这种情况,常晋也心知肚明,并没有出言安慰,有敬畏之心也好,至少能让他们在做事时更用心一些。
很快,不断有鬼将返回复命,讲述斩杀妖孽厉鬼的详情。
除了有两个妖孽受伤逃走外,其余倒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接下来,常晋又让王彦取来通衢县阴司宗卷,仔细翻阅,看其是否有冤案错案。检查完毕,他甚是满意,单从判词上看,王彦这一县土地当得倒也称职,并没有糊弄自己。
对着王彦以及坐下众神勉励告诫一番,常晋才领着手下离开。
渡马县发生之事,很快传遍其余各县,那些没有敕符的草头神终于松了口气。先前曾有传言,城隍老爷借助这次巡视之机,会将境界低下的神灵打落神台。
他们虽然不信,但总有些不安。
现在看来,城隍老爷并无这样的意图。
接下来几日,常晋没有片刻停息,领着阴兵一路奔走,清理各处妖孽厉鬼。
所过之处,魑魅魍魉一扫而光。
当然他此次巡视,不仅仅只处理仙神事务,也存了探查世俗大贤能人的心思。
看过之后,他有了大致的印象。这世俗间大气运之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多。寻常百姓,自身气运多以灰白为主,具有赤色者少之又少。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意外的,还是旧识朱元昊。当初朱元昊母为躲避官府追捕,仓皇而逃,那朱元昊头顶气运赤**坠,狼狈不堪。
未曾想数月之间,他已经时来运转,不但身上罪名被消掉,而且深得上清县县令信任,如今已被委任为县尉。太平世界,朱元昊想要当上县尉自是非常困难,如今天下大乱,各州吏治崩坏,想要得一县尉官职倒很容易。
不过让常晋捎带遗憾的是,他并未见到朱元昊本人,以上那些消息,还是从上清县土地处得来的。
月前梁侯从各县征调兵马,朱元昊已经领兵离开上清县,是以常晋并未看到他现在气运变化。
常晋却不知道,此刻一小队甲兵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朝万山府驶来。
为首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脸色黢黑,身材魁梧,披着铠甲,正是他刚才琢磨的朱元昊。
朱元昊自身武力惊人,更有对抗贼兵的经历,因此刚被梁侯征调不久,就得以重用。这次返回万山府,是奉梁侯之命给杜如海送信。
“朱大哥,听说你就是万山府城人士,可否给小弟讲讲万山府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时,一个甲兵见进入万山府境内,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起万山府,好玩的地方多了,等这次办完事儿,如果时间有充裕,我就带你们好好玩玩。”朱元昊扭头回应道。
“好嘞,朱大哥说话算好,我可听说万山府的百花楼很有名,到时候你要帮我们一人找一个姑娘……”又有人笑着开口道。
“周老三,你怎么老忘不了裤裆里那点事儿,早晚你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朱元昊笑骂一句,跟着道,“想要女人你自己去找,要说吃的,我倒是很熟悉,百花楼,我也没去过……”
这几人都是他的手下,经过二十多天的相处,彼此间已经熟悉,说话也显得轻松。
几人嘻嘻哈哈沿着官道前行,很快见远处有个老汉在道旁放牛。
朱元昊提起马鞭抽打几下,直朝那老汉奔去,到了近前一拉缰绳。
战马嘶啸,将老汉吓了一跳,拽着耕牛就要扭身奔走。
“老丈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有件事情想找你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恩公庙在什么地方？”那天逃走时是黑夜,慌不择路,他根本没有记住恩公庙的具体位置。
“恩公庙,”见他们身上的穿着,的确不像坏人,老汉总算回过神来,指了指东北方道：“朝那里再行四五里路,就能看到……”
“谢了”朱元昊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甲兵道：“兄弟们,我们走”
奔出老远,才有手下疑惑的问道：“朱大哥,你打听恩公庙于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衣锦还乡
“数月前我在万山府犯事,连夜带着母亲逃走,结果在城外被捕快追上。害怕连累老母,我本打算前去自首,结果却被恩公神灵救下……当时我便在心许愿,日后若能重返万山府,必到恩公庙上香祭拜,以报当日恩情。”
对于自己的过往经历,朱元昊并未有隐瞒之意。不过他心仍然存着疑惑,对方救下自己母后以朱兄相称,可是朱元昊思索良久,始终未能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和神灵有了交集。
“朱大哥,这恩公神灵如此灵验,稍后我也要进去上一炷香。”周老三听完开口道。
“是呀,我也要上一柱平安香……”这方时间,仙神显圣,大家对于祭拜神灵之事已经习以为常。
“大家稍后都去,有神灵护着,日后上了战场,也多一份平安”朱元昊回答道。
他们骑着快马,四五里路不过半柱香时间就能赶到。路过一处村,朱元昊再次找人询问,得知恩公庙就在前方不远。
“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我竟然无法感知。”早在朱元昊询问恩公庙所在时,常晋心已有感应。只是待他祭起敕符查看,却一片模糊。
这让他不由警惕起来,以自己如今的境界神通,万山府境内仙神二道的事情,只要和他有关联,即使不能详细感知,也应该察觉丝毫。
像眼前这般,明显不正常。
莫非是玉清道又在耍什么诡计,遮掩了气运不成。他和玉清道的冲突算是告一段落,近期对方忙着世俗争龙的大计,应该不会再分出心思,对自己行杀伐之事。但也难保玉清道不肯咽下这口恶气。
心想着,常晋神识微动,顿时二三十枚仙神真齐齐浮现在泥洹宫,待他做了个手诀,那些真便化作一团圆光,当隐含着无数奥义道韵,缓缓流转变化。
看这圆光形成,常晋再凝出一枚玉清道特有的真,投入其。
只听“轰”一声,真刚刚落入其,圆光就猛然迸发,如同沸水般沸腾,良久才重新停息。
敕符原本就有关于神灵推测吉凶祸福的秘法真,后来常晋结合玉清道的法门,重新炼化出数枚真。仙神二道融合,感知更为清晰。
片刻,他微微皱起眉头,如今自己对于仙神二道领悟进入极深的境界,种种变化,了然于胸,所推演的神通道法,虽有不少残缺之处,但隐隐已经触摸到道性。如此仍无法感知丝毫,实在有些怪异。
在他推演之时,朱元昊几人已经来到恩公庙外。
见远处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他们脸上都有些惊异。
朱元昊立在马上,盯着那座高大的庙宇看了许久道：“我记得数月前在此处躲避时,只是座一人多高的小庙,现在怎么如此大变化？”
“朱大哥,应该是信徒重修了庙宇。这么多人上香,看来恩公是有道神灵。”周老三翻身下马,小声道。
“也是,稍后我们找人询问便知”朱元昊朝左右吩咐道：“我们就把马匹拴在这里,别让它们惊扰了百姓,惹来神灵怪罪。”
此刻那些香客也发现了远处军士,赶忙避到一边。
朱元昊快步走到一位身穿绸缎的年香客跟前,笑着行礼道：“这位兄台有礼了,小也是万山府人士,数月前曾来这恩公庙处祭拜,记得当时只是座小庙,香火稀少。怎么这般变化,可是恩公显灵了？”
“那是当然,”年香客见对方气度不凡,不像是歹人,赶忙还礼回答道：“军爷无需多礼,这恩公庙的确如你所言,数月前只是座小庙,只有附近几个村的百姓才来上香,不过自从恩公神灵登临城隍神位,因这里乃是祖庙,上香的人才多起来……”
“城隍,恩公神灵现在是万山府城隍？”闻言,朱元昊又忍不住惊讶道。
“看来军爷离家很久了,不知道最近万山府发生的事情”年香客有意结交,自然将听到的事情详细告知：“前城隍魏远无道无德,被恩公老爷打下神坛,后来托梦……”
朱元昊听完,才知道这几个月恩公神灵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这段时间在魏侯帐下做事,眼界比先前高出不少,知道像城隍土地这种得官府认可的正神,都有道院敕封。恩公老爷斩杀城隍,不知可惹恼了玉清道。
不过对于神道之事,他一个世俗百姓根本插不上手,也只能在心想想。
问过年香客,朱元昊领着几个手下朝恩公庙走去。他并没有仗势直接入内,而是站在庙外等了片刻,待前面的香客祭拜完毕,这才进入庙内。
掏出一锭碎银递到庙祝手,朱元昊让几个手下各自领取了香烛,跪地祭拜。
“原来是朱元昊,虚惊一场。”在朱元昊来到恩公庙前时,常晋已有感应。待看过他头顶的气运,才明白先前为何无法用真推演。
数月未见,朱元昊不但获得了官身,而且头顶气运大变。即使不用神识探查,也可以看到他外放逼人的青气,高达三尺有余,宛如利剑,带有杀伐之意。
果然是“富养体,贵养气”,还记得当初朱元昊带着母亲逃脱捕快追杀,异常狼狈,头顶赤气摇摇欲坠,没有想到数月时间,气运就有这般变化。
看来自己先前所料不差,他本身就是有着大气运之人,离开万山府后,时来运转了。朱元昊身旁几位军士,也是赤光绕体,显然是受其影响。
常晋刚要细看,却见那青气突然一道光芒飞出,将自己外放的神识斩断。下一刻,已经是一片混沌。
这等情况,自然是窥探引来人道杀伐兵气感应的原因,他记得当初在南越州时查看俞戚将军气运,神识也遭受反噬。
不过俞戚身居大将军之职,手下掌管数千精兵,有此气运很正常。朱元昊从军不过数月,官职肯定不高,有这般杀伐兵气,就有些让人觉得惊讶。
拜过神灵,朱元昊几人也没有在庙宇附近逗留,各自上马朝着万山府方向奔去。
入城时验了印信,很快守门的军士将他们带到府衙。
朱元昊并未见到知府大人,只是被带到师爷跟前。交了行,他们谢绝了留饭,退出府衙。
“朱大哥,这鸟知府太看不起人了。我们风尘仆仆赶来送行,他连见都不肯见,只派个师爷应付了事……”刚出府门,周老三就骂骂咧咧起来。
“别胡说八道,赶紧走。”朱元昊瞪眼催促道。他知道的消息多一些,知府杜如海女儿乃是梁侯的小妾,有这层关系,对方不理会他们几个军士也属正常。
“朱大哥,那我们今晚住什么地方,不会找家客栈吧？”又有人询问。
“无需如此麻烦,等下马匹我找人照料,今晚住我家就行。好容易回来一趟,稍后领你们见几个兄弟……”
人们常说衣锦还乡,朱元昊以前好赌,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街坊四邻很不待见。如今他在军当个小官,也算发达了,自然要回去显摆显摆。
当然朱元昊这次回来也存了提携以前那帮兄弟的意思,打算说服他们跟随自己从军。想要在军混出头,没有几个可靠地兄弟帮衬不行。
拐到城西,刚进入街道,朱元昊就看到一个熟人坐在店门前晒太阳,忙上前打招呼道：“王老爷,你晒太阳呢
听到有人打招呼,王掌柜睁开眼睛,狠揉了一下脸蛋,继而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是你小,不要命了,你那案还没有消,怎么还敢回来？快进屋里,别让人看到……”
朱元昊当街杀人之事闹得很大,这些邻居自然知晓。郑家那个无赖公,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的姑娘,的确该
朱元昊犯事后,官府刚刚上门抓捕,就有人通风报信。
也因如此,他才能带着老娘连夜逃走。
如今这般大摇大摆的回来,可不是自投罗网吗？
见对方满脸关切,朱元昊心也有几分感动,笑着摇头道：“不用躲避,老爷,现在我替梁侯做事,案早消了,你看我这一身装扮……”
“你从军了？”这个时候,王掌柜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铠甲,手上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看样,应该混的不错。
“嗯”朱元昊点点头,又指着自己身后的几名军士介绍：“这几位都是我的同泽,老爷,我等下打算回家看看。我家那地方你也知道,住人还可以,拴马就不行了。这几匹军马不如暂且放你这店里,我出钱让小二帮忙照看,喂些草料,怎么样？”
“看你说的,都是邻居,出什么钱……”王掌柜摆了摆手,扭头对着店内大喊：“石头,快出来,牵马”
安顿好几匹马,朱元昊又拐到别处买了几只烧鸡,切上十斤卤肉,弄两大坛好酒,这才领着众人返回家。
这一路走来,他不断和人打招呼。
到家刚收拾好房不久,以前的伙伴便得了消息,纷纷登门。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终身大事
白日只要闲暇无事,常晋都会在医馆内坐镇。以他的心智和修为,想要在医术上有所得并不难。只几个月时间,常晋的水平已经和白素素相当。
最初来看病的百姓对他医术很是怀疑,进医馆看到白大夫正在忙碌,人家宁愿多等片刻也不让常晋瞧。
对此他很有些无奈,不过随着时间增长,周围百姓总算由疑转信,渐渐认可了常晋的水平。
上午开门不久,陆陆续续有病人登门,一直忙到半晌,将最后一个病人送走,常晋才松懈下来,捧出一本医书研读。
“允升,先别看了,我有大事情找你商议。”这时,白素素走过来道。
“什么大事情？”常晋放下书册,面带疑惑反问。这些日,白素素一直在药堂坐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大事情。
“你这个哥哥当得糊涂,小小年纪也不小,该找个婆家了,”白素素白了他一眼道。
“给小小找婆家？”常晋听完猛然照着自己的脑袋一拍。自己这哥哥当得真不称职,如果不是素素提醒,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茬。
自踏上修道一途,从此仙凡相隔,已是两重世界。对于世俗种种事务,常晋很少放在心上,甚至忽略了妹妹。
在前世地球上,十八岁还算个小孩,正在上高或者刚刚踏入大学。但在这方世界,的确已经不小了。
父母早亡,妹妹的婚事只能由他这个哥哥做主。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依照常晋的性,既然想到,自然不会再推脱下去：“我这就找街头的刘婶。”
这刘婶家原来是开茶坊的,后来经营不善,茶坊开不下去,她就于起姑婆的行当。此人八面玲珑,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本领那是相当了得。以前曾几次登门给常晋说媒,让他很是头疼,拒绝了几次后,不知后来怎么地,这婆倒也不再上门。
常晋虽然买下这座宅第已有两三年时间,但平时很少和邻居来往,是以周围各家什么情况他知晓不多。现在提起妹妹的终身大事,他第一个想起刘婆。此人专于媒婆的行当,认识的人面广,应该能帮忙介绍一二。
当然对于刘婆的人品,常晋依然信不过。至于她介绍的人选,自己可以用望气之法另作甄别。
“刘婶……那个媒婆,你找她于什么？”白素素对此人也有印象,知道是个好占便宜,性刻薄的婆,禁不住皱眉道。
“当然是让她给小小找婆家,这种事情你不会指望我一个大男人出面吧？”
“不用找她,小小有意的人了。”白素素跟着来一句。
“啥……你怎么知道的？”常晋略显惊讶的问道。
“当然是看出来追问的,谁像你这般没心没肺。”白素素白了他一眼道。
“嘿嘿”常晋笑了笑,也没有辩解。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女人了解女人。跟着他又疑惑道：“她既然已有意之人,为什么不给我说。可是对方没有意愿,小小单相思？”
要是这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这样的……”在白素素的叙述下,常晋很快明白事情的始末。
小小平时在家喜欢绣些东西拿出去卖,为此事常晋还劝过几次,可小丫头根本闲不住,依然偷偷摸摸的做。
前些日她去隔街一个小姐妹那里抄鞋样,回来时被几个无赖挑衅。小小正气急无奈之际,被走街串巷的一个豆腐郎看到,对方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将几个无赖打走。
解围后,小小心对豆腐郎很是感谢。只是当时她惊慌失措,根本顾不上询问对方的姓名,便急匆匆离开。
没曾想过了些日,豆腐郎却背着母亲登门求医。
经过此事,小小总算知道了豆腐郎的名字。
此人叫张之涣,就在隔街一条巷内居住,家做着磨豆腐的营生,张之涣父亲几年前已经去世,老母体弱,经常卧病在床,还有一个妹妹,八岁的年纪,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
是以全家日,皆靠他一人张罗,日过得甚是辛苦。
后来彼此熟悉,小小经常上门送药……一来一去,两人倒是对了脾气。
“这丫头,瞒的我好紧,既然她觉得那张之涣不错,为什么不让对方上门提亲？”听她讲完,常晋有些纳闷的问道。
“张之涣家境贫寒,妹妹少不更事,母亲卧病在床……这样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不是怕你不同意,那张之涣也不敢登门提亲。”白素素接口回答道。
“我是这样的人吗？”他苦笑着摇摇头。
对于妹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常晋要求并不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人品好,有上进心就行。
“小小不知道呀,你既然同意,等下我就给她说说,让张之涣过些日上门提亲。”白素素回答道。
“先别忙着说,带我看过对方的品性气运再做定论。现在正好闲暇无事,不如我们同去。如何……”
“也好,”事关小姑的终身大事,白素素自然没有怨言。
两人出了宅第,找个没人的地方,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张之涣家并不难找,询问过附近百姓后,两人很快来到一条巷内。根本不用登门,站在院外,他们就能够清晰感应到院内三人的气运和相貌。
其一人气运灰白,脸色蜡黄,明显身患疾病,应该是张之涣的母亲。
还有一个小丫头蹲在簸箕旁挑拣黄豆里边的沙粒,肯定是他妹妹。
最后那人二十岁出头,脸庞略黑,身体壮实,看上去倒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再看其头顶气运,白带着一丝赤色,没有任何邪祟之气。
整个人收拾的于脆利索,虽然家境贫困,母亲卧病在床,但脸上并没有愁苦之色,反倒有着几分刚毅。
妹妹眼光倒不差,应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看过之后,常晋禁不住点点头。
“怎么样,你要是同意了,我回去就给小小说……”
“还是不忙着说”常晋再次拒绝。
“你不同意？”
“我同意,不过想娶我常允升的妹妹,没有这么容易。若是连登门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算了……”常晋低声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白员外的女儿
白素素此刻虽然幻化成年轻书生模样,但如果细看,仍能够觉察出俊朗面孔下那一丝妖娆,根本遮掩不住。
常晋看的怦然心动。屈指算来,他和白素素已经相识两三年时间,机缘巧合也罢,命注定也好,只是一切恍如昨日。
心有所动,常晋忍不住抓住对方的玉手,细细抚摸着。
“于什么,快松手……”现在巷里并没有别人,白素素却像做贼一般,心虚的想要抽回玉手。
此刻两人都是书生装扮,如此亲密,被人看到十有八会当成龙阳之好。
常晋坚持着不送,盯着她的眼睛道：“小小的事情暂且不提,倒是我还有一件大事情要给你说。”
“你快说”白素素忙催促道。
“素素,还记得我们曾在采石山顶说过的话吗？〔之手,与偕老。此山为证,此水为媒,。你愿嫁给我为妻吗？我为仙为神,以后不管变成什么样,但修道途,都想和你一路伴行。”常晋缓缓开口道。
“啊……”白素素还以为情郎要说出什么重要事情,没有想到突然提到这个话题,登时没了声音,不知该如何应对。
“素素,你愿意吗？”常晋又问了一声。
见情郎满脸凝重和认真的表情,白素素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愿意,我愿意一辈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修道之人对世俗礼节讲究的不多,其实他们现在和道侣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常晋却想要来一场世俗婚礼,将白素素风风光光娶进门,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委屈了她。
“好,那过些日,我就迎你入门。”常晋又开口道。
只是片刻,他心已经计划好。这方世界消息闭塞,寻常人对于十几里外的事情就相当陌生。
因此想要给白素素安排一个世俗身份并不难,房屋可以显化而出,暂时让皇甫南山扮演白素素的家人,然后自己就可以找人敲锣打鼓上门迎亲。
对于情郎的决定,白素素并没有反对。只是待回家给阿碧三人讲起时,她们听后脸上表情各异,小小自然是高兴,阿碧和邢苏儿则是怅然若失,随后又反应过来,各自道了一声恭喜。
常晋父母早亡,家也没有什么长辈,是以这场婚礼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将此事给皇甫南山说后,老员外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常晋又请来国刘婆,说自己看城北十几里外白家庄一户人家的女儿,让她上门提亲,事成之后,以十两纹银谢礼。
有银刺激,刘媒婆做起事情自然于劲儿十足,第二日吃过早饭她就骑着毛驴出城,按照常晋所指的方向直朝城北一路奔去。
这么远的地界,刘媒婆也是第一次来。走半晌,估摸着有十里地了,她才到路边找个村询问,白家庄在什么地方。
连问了几个人,对方接连摇头,都没有听过这个村。
刘媒婆只当距离尚远,又扬鞭催着毛驴赶了两三里路,继续招人询问。
哪知道问了十几人,没一个听说白家庄的,这让刘媒婆心泛起叽咕,看这样自己应该是走岔路,今天要白跑一趟,早知道来之前应该问清楚。
她哪里知道,附近根本没有什么白家庄。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时,刘媒婆看四周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就打算掉头回城。哪知没等转身,突然上空咔嚓一个霹雳,原本晴朗的天气变得阴沉,似乎马上有大雨降下。
刘媒婆虽然觉得这天气变化的太快,有些反常。不过也没敢耽搁,急忙打着毛驴朝回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下雨来了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走出不到半里地,雨点便啪啦啪啦往下落。十几丈外,黑漆漆,雾蒙蒙一片,那毛驴更是慌不择路,撒开蹄狂奔。
眼看身上就要淋湿,刘婆突然见前方有座庙宇。她心很是高兴,急忙跳下毛驴,拉扯着栓到屋檐下,而后进庙内躲雨。
进庙后,刘婆先对着庙内的神灵拜了几下,才避到一旁。
很快庙外又有人声传来,连带自家的毛驴也开始大声嘶叫,紧接着就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走了进来。为首那人进门时,对着毛驴伸手一指。原本叫声响亮的毛驴便彻底没了动静,老老实实返回原处。
看他们手拿着弓箭钢叉,刘婆只当遇到了贼人,吓得直哆嗦。
哪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对着神灵拜过后,根本没理会他,自顾自坐在一边,高谈阔论起来。
听他们口气,似乎是附近某个庄的庄客,现在农闲时节无聊,打算进山打猎,结果走到这里遇到了大雨。
刘婆本不打算和几个人搭腔,谁知稍后听对方谈论起白家庄的事情。她心一动,急忙上前到,“打扰几位小哥了,刚才听你们说起白家庄,老身有事情打算去那里,哪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地方,几个小哥能不能告诉老身白家庄的位置？”
“你要找白家庄,很好找,出庙往东沿着小路走二里多,那里有一株大柳树。看到柳树,白家庄就到了。”为首的汉热情回答道。
“多谢几位小哥了”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大汉似乎不愿在庙里多呆,一看外边大雨变小,立刻翻身上马,迅速消失在雨幕
刘婆不知道,这些大汉走出二三十丈远,便在地下一滚,变成几根高粱杆。至于刚才搭话那个,则变成小女孩模样,正是前不久化形的狐妖青凤。
刚才她在庙里边施展的,乃是师傅传授的幻形法术。在庙宇施展法术,自然是得了此地神灵同意。
刘婆又在庙内等了片刻,见外边大雨彻底停息,这才重新牵着毛驴离开。
刚下过一场大雨,道路特别滑溜,刘婆怕摔跟头,只能牵着毛驴地走。
朝东走出两里多路,她果然看到路旁有株大柳树,旁边树荫还影影绰绰显示出不少房屋。
刘婆走到近处,看村头第一家房屋修的气派,就牵着毛驴上门打听。
等小厮开门后,刘婆才知道赶巧了,这户正是白员外家。听她说明来意,小厮立刻返回禀报。
不多时,院内有一人走出。
刘婆见对方身穿绫罗绸缎,手上戴着硕大的碧玉扳指,头发胡须花白的样,立刻认定对方是白员外。
进了院,刘婆眼睛咕噜噜乱转。她发现白员外家很是阔气,院宽大,青砖铺地,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等进屋落座,又有丫鬟奉上上好的毛峰茶。刘婆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屋内的摆设。家具全是红木的,上边摆放着白瓷花瓶,给人很上档次的感觉。打量过后她心啧啧不已：常秀才这媳妇算是找对了,难怪自己先前替他介绍那么多,人家都不同意。
接下来刘婆说出自己的来意,白员外倒是一口答应,直言自己家和常家祖上有旧,稍后更是让小女出来见面。
见过白素素后,刘婆惊得合不拢嘴巴。眼前这女太漂亮了,跟画儿的人一样。这么漂亮的女,为什么偏偏看常秀才。
害怕晚上赶不回去,刘婆也没有在屋内多呆,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
白员外亲自将她送出门,旁边小厮更是送上一个食盒,说是里边装了些点心,让她路上吃。
午没吃东西,刘婆早饿的肚咕咕叫,出村不远,她就迫不及待打开食盒,随即愣住,只见第一层上边并非点心,而是个红绸包。打开一看,里边齐齐整整放着两锭银。
“到底是大户人家,讲究”试过银真假后,刘婆眉开眼笑起来。
再打开底层,里边放着几块糕点。
几块糕点下肚,她才美美的离开。
目送对方远去,白素素对着皇甫南山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谢过员外了,”
“些许小事儿,白姑娘何须如此客气,允升对我皇甫一家有救命之恩。日后但有差遣,尽管开口。”
又聊了几句,白素素起身告辞。
她虽然比刘婆晚离开,但只花了半炷香的功夫,已经重新返回家。
直到天色将黑,刘婆才喜滋滋上门。刚一进屋就大声叫嚷：“秀才公在吗,秀才公快出来,大喜,大喜事呀……老身今天去白家庄见到白姑娘了,那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啧啧,别说咱们这一片,就是整个通衢县恐怕也难找…
她在院内大喊大叫,却不知阿碧和小小等人强忍着笑意,脸上憋得通红。白日发生的事情,白素素回来时早讲过了。
虽然常晋想要保持低调,但娶亲之事很快便被下属知晓。晚上他进入阴司大城时,三司判官连带各路鬼将阴兵纷纷上前道贺。
一时间,整个阴城都透着股喜庆气息。
稍后,那些土地山神也来到阴城,各自送上贺礼。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丨他们这次送来的都是世俗之物。
对此常晋只能收下,回去后和白素素商量,稍后也要宴请各路神灵一次。
第二百九十九章 潜龙登门
常晋既然想以世俗礼节迎娶白素素进门,场面自然不会弄得太寒酸。定下日后,他特意回常家庄一趟,邀请村人都去吃宴。当然回村他也没有空着手,登门时每家送上几包糕点,二斤猪肉。
一圈下来,自然惹得村人欢喜不已。过后纷纷议论,都说常晋在城里混阔绰了。
稍后,常晋又给几个相熟的左邻右舍下了请帖。至于那些同窗,除王启年外,他并未邀请其他人。
接下来事情简单,小小招来几个邻家妇女,负责婚礼筹办工作。
这些琐事常晋插不上手,只是负责出银钱。
到迎亲那一日,天色微亮,刘媒婆便指挥着队伍浩浩荡荡出城,直奔白家庄去。队伍当常晋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个轿夫。
这次刘媒婆倒没有出什么差错,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来到白家庄所在。
热热闹闹进门,皇甫员外早命人准备好出嫁酒,待那些帮闲的吃喝完毕,经过三请之后,伴娘才搀着新娘上花轿
新娘上轿,唢呐声吹响,随即起轿发亲。
按通衢县的规矩,娶亲来回不能走同一条路。也就是说,归途必须绕走另一条路,俗称“不走回头路”。
如果路上碰到庙、井、祠、坟、大石、大树等,还需要把娶亲轿遮起来,为的是避邪。
常晋乃是万山府城隍,他自己迎亲归来,诸路魑魅魍魉躲避还来不及,哪敢有不长眼的闹事儿。即使有,也早被沿路神灵驱赶走。
因此一路归来,没有任何波折。
迎亲队伍返回家门口,鞭炮声再次响起,接下来开始赞礼。
赞礼过后,拜天地入洞房。
前世常晋虽然参加过几场婚礼,但基本属于凑份的主儿,对于结婚流程并不熟悉。来到这方世界,亲身经历,倒是倍感新鲜。
作为一家之主,常晋自然需要站在门口迎宾。
按照他的猜想,村人加左邻右舍以及那些同窗,十几桌酒席足矣,哪知不断有以前医治的百姓登门道贺。
见状,常晋只得吩咐附近酒店准备另几桌酒席送来。
接近午,收礼钱的账房才凑过来问道：“常公,客人都到了吧？”
“嗯”常晋点点头,刚要吩咐放酒席,突的心神微动,话到嘴边改口：“再稍等片刻……”
此刻城隍敕符生出强烈的警动,有团赤气骤然注入其内,仔细看去,拿赤气隐隐有条蛇影在跳跃,引得自己头顶上方气运波澜起伏。
这种感应,意味着有大气运的世俗之人将要登门。
此刻周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常晋也不便运起神法探查,只是站在门口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快速奔来。为首那人有三十多岁,身穿长袍,举止从容潇洒,一跃从马上跳下。
他将缰绳交到随从手,面带笑意朝前走了几步,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在遇仙楼写下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常允升常公,吾乃三秦州刘景,近几日在均州境内游历,路过通衢县,赶巧听闻常公今日新婚大喜,特来讨一杯酒水喝,还望常公不要见怪……”
“刘公远道而来,常某自然欢迎,诸位里边请。”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晋忙还礼道。
在两人互相介绍时,账房先生就站在旁边。他虽然不通相术,但能够感觉到这位刘公面相端的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再看紧跟其后的下人,对方穿着朴素,一双眉毛挑起,透着股萧杀之气,刚看了一眼,他就心微惊。
至于后边那两人,更是让账房先生觉得看不透。
账房先生只是心有所感,常晋却看得清楚。对方周身赤光绕体,头顶又有丝丝金光凝聚如同日头,即使不用神识感应,也感觉有些刺目,
此人就是玉清平成二道认定的真龙？对方尚未现身之时,常晋心有七八分猜测,等听完介绍,他已完全肯定。
在刘景身后那下人,杀伐气息外露,应是一员武将。
至于后边两人,明显是修道者……见对方打量自己时眼睛带着好奇,常晋推测他们应该是平成道弟。
若是来自玉清道,现在看到自己的眼神应该是充满愤恨了。
这个时间登门拜访……到底是何用意？常晋心神微动,自觉已经知晓七七八八。看来自己在万山府这番动静,连平成道也惊动。
见过礼后,那下人走到账房桌前上礼钱,出手就是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
以刘景的身份而言,并不算多。不过对比其他人的礼钱,让账房惊讶不已。要知道来往的宾客并没有大户,礼单写到现在,也不过收了三十多两银,其最大一笔乃是同窗王启年所上的二十两纹银,其余多是几十而已。
这样的贵客,自然被安排在里间单开一席。随即管事儿有招来一个帮闲,让他专门伺候这桌贵客。
很快,酒宴开始。
逮到机会,阿碧终于将常晋唤到后院,满脸关切的问道：“姐夫,那两个修道者哪里来的,有什么意图？”
修道者临门,白素素姐妹也有感应。
“应是三秦州平成道的弟,他们此次前来,估计和玉清道目的一样,想让我俯首称臣”常晋开口回答道。
“哼,这些道人简直是烦人的苍蝇,赶走一批又来一批。”阿碧咬牙恨恨的说道：“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算了,来的都是客,今天这日还是算了。”常晋摇摇头。今天是他和白素素大喜的日,也不想生出什么波折。
当然若是几人不识抬举,那就另当别论了。
待院内宾客吃了一阵后,常晋才端起酒杯挨桌敬酒。一圈下来,常晋被灌了半斤多酒。不过这点酒对于一个修道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将院内众人敬完,他朝诸位拱了拱手：“大家吃好喝好,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常晋迈步走进里屋。他特意将刘景几人留到最后,为的就是能够单独说些话。
见他进来,刘景几人忙站起身,齐齐行礼道：“见过城隍老爷”
“诸位客气了,今日大喜之日,只有书生常晋,没有城隍……”
第三百章 金口玉言
这刘景的确是大气运之人,只是对方身边掺杂有玉清道,常晋并不想纠葛太深。是以说话时,恭敬带着几分疏
闻言,几人一怔,倒是刘景率先反应过来：“是我等鲁莽了,常公今日大喜,我等不告而来,还望不要见怪。
能屈能伸,是个人物。见对方满脸笑意,并无恼怒之色,常晋心也赞叹了一句,跟着回应：“常某大喜之日,诸位登门道贺,常某甚是荣幸,又怎么会见怪。借此机会,常某正好敬诸位几杯。”
“常公敬酒,必须喝。”刘景忙端起杯。
三杯酒落肚,常晋才拱了拱手道：“今日繁忙,不周之处还望见谅。稍后若有机会,常某再陪诸位多喝几杯。”
说完,他扭身出门,根本没有给几位开口挽留的机会。
直到酒宴结束,几人再也没有见到常晋返回。对方这般态度,刘景只得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之事难成,我们也离开吧。”
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奔行,等出了通衢县城,那随从军士才怒道：“区区一府城隍,实在太可恶了,公亲自登门贺喜,他竟然不领情。日后公将万山府纳入治下,定要将此神黜落。”
“慎言”刘景训丨斥一句,又冲旁边道人问：“真人,此神境界如何？”
“观其头顶气运,只是赤青,应为鬼神之境。不过此僚能够斩杀万山府原城隍,自己登临神位,统领八县神域,境界显然不会那么低。
在席上我数次试探,也无法探知对方真实修为。先前玉清道曾数次打杀,虽不知其详细内情,但也没能奈他若何,若是我没有猜错,最少为地神之境。”
身后道人出声回应：“此神登临城隍神位不过数月时间,就深的万山府百姓信任,显然本身也具有大气运,很可能乃是应乱世所声。公若能得他辅助,他日入驻万山府方能迅速安定治下,得人道认可……”
“可惜对方根本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刘景有些郁闷的回答道。
他从小身上就有一种气势,与人交谈时虽非刻意拉拢,却能够很快成为心,让众人不知不觉附和自己的话语。
平时外出访贤纳士,更是无往不利。寥寥数语,就使得对方倾心折服,俯首称臣。
可是在常晋面前,他感觉自己的气势完全被压制,很多话根本说不出口。
“公不必灰心,听对方话语,并未完全拒绝,似有观望之色。想来是因为他和公初次见面,不了解公的为人所知…”听对方话里有沮丧之意,身后道人心一惊,急忙劝道。
为人主者,当百折不挠,愈挫愈勇,若遇到些许困难就满口牢骚,怎能成大事儿？
“哈哈”见身后两位道人的神色,刘景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引起误会,大笑道：“两位真人多想了,吾还没有那么脆弱,刚才只是心有感慨罢了。若是连这点挫折都不能承受,谈什么平定乱世。万山府城隍不愿相助又何妨,等稍后吾一统三秦州,携一州之势,定会让他主动臣服”
话语出口,尽是傲意,声音隆隆,似乎隐含有无数法意。
果然是大气运之人,虽不通修炼之法,但话语落地,却成金口玉言。这才是人主应有的气魄,两位平成道弟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吾等师兄弟多想了。”
送走宾客,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情。至于收拾桌椅板凳,有小小领着一帮邻家妇女忙乎就好。
常家父母早亡,家由常晋主事。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自然不会吝啬,事前特意做了交代,席面一定要厚实,让大家吃好喝好。
这年景寻常人家日大都过得紧巴,平时碗里很难见到荤腥,遇到筵席也不会客气,席面吃到最后大多剩下些清汤寡水。
常家这次则不同,单是大肉就就用了几百斤。即使客人大吃特吃,最后还剩下不少。常晋家只有几人,这些剩菜不能存放太长时间。因此他早早做了交代,全部送给那些帮闲的妇女了事,让他们带回家去。
这些帮闲听过后自然欣喜不已,连夸常晋仁义厚道,而后各自提着篮离去。
院里没了外人,总算清静下来。白日这番折腾,周围一片狼藉。
常晋捏了个手诀,顿时旋风一扫而过,院内已经恢复往日于净模样。
他刚要翻身回屋,见小小提着篮走出。等到了跟前,小丫头喏喏道：“哥哥,我也出去一趟。”
“哦……你现在出去有什么事儿？”常晋虽然对她的去向猜个七七八八,还是不由打趣道。
“家里还剩了不少饭菜咱们吃不了那么多,我想再给邻居送一些”小小脸皮波,此刻满脸羞红,脑袋低的快挨到地面。
“快去快回”见妹妹这番摸样,常晋没有再询问下去。
“知道了”小小点头应声,急忙提着篮奔出家门。
“这张之涣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娶到妹妹,算是占大便宜了。”目送小丫头离开,常晋在心叽咕道。在他看来,自家妹妹不管是容貌还是品性,绝对没的说,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对方登门再说,若是连常家门都不敢登,这门亲事就要另当别论。
抛开小小的事情不提,眼下还有一桩事情需要处理,就是今晚在城隍阴城内宴请各路神灵鬼物。
天色刚刚黑,万山府各路草头神以及有些实力的鬼物便开始朝附近的土地庙聚集。前些日城隍老爷巡视治下,曾在各处土地庙神域内设下传送法阵,直通阴司大城,因此他们倒不用消耗灵力赶路。
白日常宅举办的婚宴只是形式,今晚才是重头戏。
八县土地领着治下神灵赶到城隍府邸不久,小倩也带领麾下水脉众神赶来。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不少万山府境外的神灵鬼物也登门送上贺礼。看来城隍老爷的影响力已经超脱了万山府,到达别处神域了。
待常晋领着白素素现身时,众人齐齐上前道贺。
一时间,整个城隍府内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