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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宠吾可好全文阅读

作者:半微色     夫人,宠吾可好txt下载     夫人,宠吾可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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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一)

    

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一)



    玄铁炼制的黑色铁笼,被月光染上浓重冰寒,如婴孩般拳头粗的铁柱上,泛着血色光芒。

    铁笼里静立的女子忽然动了动,神情散漫地望向铁柱,红色光芒引得琉璃般的眼珠子转动。

    “那娘们没有骗我们,这里果真关了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身影融在月色中。

    “可是……她很脏……可能……还……很臭……”另一个委屈地声音传入她耳畔。

    垂眸,凝向自己身上,脏烂不堪的衣服摇摇欲坠,隐隐看出暗红之色,哪里还有当年红色嫁衣的影子,更遑论喜庆之气。

    呵!

    “你一个臭乞丐,自己就臭的要人命,有女人让你玩就该谢天谢地了!”一个暴拳打过去,那委屈的乞丐嗷呜一声,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惊动外面的人。

    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小心翼翼道:“那……那你帮我守着……可……可别……”

    “上个女人还这么啰嗦!胆小鬼!”背后又推了胆小鬼一把。

    胆小鬼猫腰走近,见里面垂头散发的女人静立不动,双手拳握一把钥匙瑟缩地探向砖头大的黑锁,许是太过害怕,额头冒汗,费了好大劲才听得“咔哒”一声。

    胆小鬼喜极,一脚跨进去,拽向暗红裙摆,露出大腿根部,只见那大腿深处有一条很深的疤痕,不时还有黄脓流出,而且里面有虫子蠕动!

    干呕一声,胆小鬼突然定住,瞳孔放大,惊恐地望着那静立,一动都没动过的女人,突然倒地!

    一双脏污地手从破碎的衣袖里伸出,伴随着“铿铿”地沉重声响,轻轻拍了拍腰间衣服破损的地方,碎乱的线头被抚顺,就着发白的地方重新挽起疙瘩,遮住宛如蜈蚣蔓延的粗大疤痕。

    沉重铁链摩擦着手腕,双手笨重地提起链子,以此缓解摩擦带来的疼痛,缓缓垂在身侧。

    夜风划过,凌乱的黑发被扬起,粘在睫毛上,睫毛小心翼翼地轻眨,嘴角兀地扬起讽刺,黑夜黑发,等到天亮了,黑发又会变白,这就是她爱上一个太初国的男人要付出的代价?琉璃眸子逐渐染上雾气。

    呵!

    整整一千零九十七天!

    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曹玄逸!

    抬眸,望向夜空,视线被发丝割裂,圆月支离破碎,一半银光,一半妖红。

    清冷的银色洒落点点银光,照亮天际,银光冲破暗沉的血色边缘,鲜红妖艳,万物染上薄薄一层血色。

    铁柱边缘血色渐浓,隔着血色紧盯远处被覆着浓重血色的黑影,靠于铁柱的脊背兀地挺直,眼皮轻合,瞬间圆睁,琉璃眸子淬毒,肮脏地脸上浮现杀意。

    黑影走近,一身玫红群裳曝在夜色,不!不对!三年时间,她怎能忘了眼前女人!

    太初国尊贵的郡主,霓裳。

    只穿粉衣,只因显得俏皮可爱。

    如今被月色覆了一层血色,错似玫红,俏丽容色刻了凉薄。

    “咯咯咯!”

    喉中发笑,混在寂静的夜色中甚为毛骨悚然。

    郡主霓裳见倒在地上的乞丐,喉咙插着一枚银针,容颜扭曲:“贱人!”

002.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二)

    

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二)



    容颜扭曲:“贱人!”

    尖锐刺耳!

    “真是动听之极啊!”

    出口的话,粗噶破碎!

    “都成这副鬼样子了,竟然还想着勾引男人,连乞丐都不放过!”

    “咯咯……郡主一生不能碰触男人,这是在羡慕我么?”

    说到她的痛处,指甲断裂,霓裳笑怒着:“复始,如狗般日日锁在这狭小的铁笼里三年,不能坐不能卧,只能站在这里,忍受烈日暴晒,忍受寒冰裹体,忍受饥渴难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怕是还不知道,曹玄逸是如何享受你给他谋的前程,自在快活,哈哈,都说最难消得美人恩,你如此情深意重,想不想知道,曹玄逸是如何消得美人恩的?”

    美人?不,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又丑又脏的怪物!

    琉璃眸子血红,如蛇口蜂针,射着凶光,浮出恶毒的狞笑,“总之不会消我的恩,与郡主同享!”

    “你!”

    抬起的手停在脏污的容颜前,“真是晦气!把她扔进池塘洗干净!”

    腕间的锁解开,被两壮汉押出铁笼,跨出铁笼的第一步,顿住,发出咯咯地笑声。

    “你抬头看看,银光妖红均分圆月,我ri日欣赏,欣赏了足足三年,它无一丁点变化。咯咯,太初是被诅咒的国度,女人一生不能结婚生子,否则容颜枯老而亡,你爱他又如何?妖红不消,郡主一样老死宫中,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好的铁笼罢了,咯咯……”

    两个壮汉见郡主狰狞了脸,忙拖着她走向池塘。

    脏破的衣服从肩头滑落,露了一块肌肤,沁入凉气,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跌跌撞撞被拖着前行。

    寒冬的池水结了层冰,身体破冰落入,划破肌肤,刺骨地寒气席卷全身。

    虽早已习惯寒冷,这冻结成冰的寒水还是让她抽了凉气,灌了一肚子水,岔了呼吸。

    头皮一痛,被人拽着头发提起,露出水面,来不及换气,又被压入水中,破碎地冰扎进额头,胸腔疼痛,无法呼吸。

    “行了,别给弄死了,她还有用!”霓裳适时说道。

    两壮汉立即把复始从水中捞出,扔在地上。

    人早已晕了过去,衣不遮体,漏出大腿根处的疤痕,有虫子掉落旁边,两个大汉止不住干呕。

    霓裳连忙撇开眼,捂住嘴巴。

    “泼醒!”

    一人起身拎了桶滚烫的热水,泼向倒在地上的复始,又是一桶冰水倒出,地上的人咳了水吐出。

    “喂药!”

    以咳嗽缓解疼痛的嘴被堵住,喉中又是一痛,有东西滑入腹中。

    “复始,这可不是本郡主的意思,是你心爱的曹大人说,他在朝中的地位不保,急需相爷的庇佑,最后,只能献上你。”

    “所以,郡主就做了他一条传话的狗!”

    “啪——!”

    一口血喷地,随水化开。

    居高临下,霓裳笑道:“复始,接下来,本郡主可真想看看,你如何逞口舌之快?!”

    招呼远处的两个丫环,道:“按曹大人的命令,帮她梳洗打扮,关入冰窖,封入冰中!”

003.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三)

    

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三)



    琉璃眸子暗沉,死气蹦出眼眶。

    不!她不能死!

    “抓住她!”霓裳立即命令。

    一个大汉直接箍住她身体,不给她逃离的机会,拖她离开。

    霓裳欣赏着她狼狈模样,笑开怀:“放心,刚给你吃了药,足够你在冰中呆上四五天,不眠不休!哈哈!”

    复始拼命挣扎,撕破喉咙吼道:“若我复始不死,定要你们以命偿还!”

    “曹玄逸!”

    第一次,她凄厉吼出这个名字!

    覆着仇恨、不甘、委屈,以及三年来的彷徨恐惧!

    十年前,她在冰天雪地差点冻死,是他把她带回去,救了她一命。

    后来,他说功成名就,风风光光地娶她为妻,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她甚为欣喜,为早日嫁给他,她利用了待她最亲的人,为他谋得如今从一品尚书之位,逼的那人远离。

    六年过去,终于盼得了这一日。

    却不想,成婚之日,青丝寸寸成霜,容颜枯老!

    他砸下一纸休书,带了掌风,身体摔落在地,她一口血污了“通女干”二字。

    换得他一鞭甩过,腰间腿上落了粗大丑陋的疤痕,以及三年囚禁!

    韶华为君嫁!

    韶华为君逝!

    曹玄逸!

    曹玄逸!

    “咯咯咯……”

    泪水划过脸庞。

    曹玄逸,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把我封入冰中,还特意留了维持呼吸的小空洞?!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华白,融入冰中。这就是太初的诅咒,让女人在大好的年华里,瞬间颓废成老妪。

    体力逐渐消失,直至抽空了身体,虚弱地几乎无法承受身体四周的冰。

    原来,天亮了。

    一夜无眠。

    走来几个人,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冰雕,白发苍苍地老妪,一身红衣,一对琉璃眸子流光溢彩,惊醒过来,忙用大块的红布包裹住。

    红布覆盖在她四周的冰上,世界陷入黑暗。

    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放下。

    “相爷,这月,轮到微臣献上女子。”

    耳边,是曹玄逸谄媚地声音。

    因冰紧封了身体,动弹不得,心头的恨意,流向全身血液。

    “大胆!这女子体型甚胖,必定丑陋无比,尚书大人竟敢污了相爷的眼!”大总管看那红布宽大,便认定是个又丑又胖的,鸭子般尖锐地嗓音指责道。

    “微臣不敢,这是微臣耗费三年,辛苦为相爷寻来的,此女甚为奇特,白日,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入夜,又成为容颜倾国的年轻女子。”

    四周一片惊呼。

    红布下,复始睁着淬了毒的琉璃眸子,牙关紧咬!

    “哦?竟如此奇特?”大总管确认。

    “是的!”曹玄逸确定。

    “那就让曹大人亲自为我们揭开红布,让我们开开眼界。”大总管见上座的人点头,才开了口。

    被封在冰中复始变得异常恐惧。

    不,她不要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不要被当做怪物一样被看待!

    曹玄逸!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如此恨你?!

    眼前兀地亮起,眼眸惯性紧闭,四周异常安静。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004.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一)

    

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一)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慵懒邪魅地声音兀地响起,众人皆望向上首的丞相。

    冰中紧闭的眸,因着这声嘲讽,睁圆了眸子。

    上首镶有珍珠翡翠,用金子炼冶的宽大椅座内,斜卧着一碧色锦袍男子,金线滚边,腰间一根金色腰带,一枚玉佩悬挂其中。一只纤长地手支起头,黑色长发松松绾起,斜插一根翡翠簪,凤眼斜挑微眯,薄唇勾着邪恶地笑意。

    她竟从他身上看到了王者气息!

    他是……何夜?!

    不!他不是!

    何夜是温文尔雅。

    眼前这个人,漫不经心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虽有着同样的脸,但不得不说,这张脸,长在他身上,竟如此妖娆艳丽,无法用语言形容。

    曹玄逸跪下,连忙解释道:“相爷,夕阳马上落山,她的容颜,也即将变化!”

    复始惊住!

    他竟是太初国恶贯满盈的奸相,萧何!

    听说他是世袭相位,萧家满门忠烈,不想到了他这里,竟然控制帝王,霍乱朝政,意图谋篡皇位!

    “真有这么稀奇?”

    说出的话,却是没有一丁点好奇。

    汗水浸湿了曹玄逸的衣衫,跪着的身子一动不动。

    一旁的霓裳暗自为曹玄逸捏了把汗。

    太阳西下,红色的圆已被吞噬了大半。

    众人盯着冰雕,上面折射道道彩色,似琉璃变幻,华发炫彩,甚是好看。

    只是那枯老爬满褶皱的容颜,实在是,有碍观赏。

    上首之人突然起身,金色滚边的黑靴慵懒地移动,走过台阶,怀抱暖炉,站在冰雕前。

    濯黑的凤眼凝着她苍老的容颜,很丑。

    但是,那双琉璃眸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忘了六年的女人!

    细长地纤手打开暖炉,伸出掌心,大总管忙递上金色镂空的镊子。

    他从暖炉捏出还在发红的细碳,认真地塞在冰雕打的孔中,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直到把所有的孔都塞满,才住了手。

    满意勾唇。

    曹玄逸一惊,心头害怕,惊恐地看着冰中的复始。

    复始惊恐的神色,逐渐变的讶异。

    这碳竟无烟,还散发出好闻地香气,让她精神大作,提醒神脑。

    她看着眼前的冰在慢慢消融,身体也渐渐发暖,眼眶兀地一热,拼命睁大,瞪着眼前的人。

    “这余国进贡的金丝碳可真是好,本相早就想找人试试了,没想到曹大人如此懂本相的心。”

    琉璃眸子清亮。

    她怎会错把他认做何夜?

    夕阳缓慢从地平线消失,天色覆上一层黑纱,冰雕融化,化了一滩水。

    长时间站立的身体已经成了习惯,她直挺身子,毫无动作。

    脚边跪着的曹玄逸依然跪着,湿了大半个衣衫。

    眼前的萧何亦站在水中,怀抱着大总管重新端来的暖炉。

    微风袭来,苍白的长发吹乱,粘在碧色锦袍上,随风摇曳。

    他突然伸出左手,缓缓抬起,掌心贴着她冰凉脸庞。

005.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二)

    

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二)



    温热流窜全身,她才肯定,长久冰封的身子,得到了解脱。

    琉璃眸子兀地轻眨,一滴清泪挤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在纤长的手掌中,隐匿不见。

    她看到黏在他碧色锦袍上的华发渐渐变黑,又被风吹乱贴在他脸上,与他黑发相交。

    濯黑的眸一惊,右手怀抱的暖炉落地。

    “滋——”

    水渍进入暖炉,化了烟飘出。

    手掌下,一道道凹凸的皱纹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但眼前的人,刚从冰中出来,却还有力气直挺站在这里,丝毫不因寒冷侵蚀而恍惚了意志。

    琉璃眸中的恨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女人,甚合他意。

    夕阳坠落,他看着眼前白发老妪,随着夕阳完全隐没地平线,那头花白长发渐渐成黑,被风吹乱,瘙痒着他脸颊,惊讶眨眼,凹凸不平的皱纹渐渐趋于平滑。

    掌心下,皱纹消失不见,一片细腻平滑。

    紧凝眼前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一身红衣,外裹妖艳红纱,映着眉间一粒朱砂,妖娆媚人。琉璃的眸,迷离散乱,含着丝丝蕴气。

    倾国倾城。

    复始!

    竟是你!

    暖炉从手中滑落,撤了左手,转身,一步步拾阶而上。

    容颜在他掌心倾城,华发成黑。

    他邪魅勾唇:“可惜,本相不碰外族女子。”

    暖炉溅了曹玄逸一身水渍,如梦初醒,伏身,“相爷恕罪,微臣并不知她是外族女子。”

    这话,惹地复始心中一笑。

    萧何眯了眸,“哦?既如此,不知者无罪,曹大人起吧。”

    曹玄逸擦拭额头的汗,双腿冻地毫无知觉,站起时身子一晃,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扶住,搀扶走向座位。

    又道:“曹大人走时,记得把自己的东西带走。”

    他的话意有所指,眸光垂下把玩手中酒杯。

    曹玄逸又是一阵虚晃。

    “小女子复始,愿意留在相爷身边,随相爷差使。”

    粗噶地音色荡在空气中,把玩着酒杯的手顿住,又极快地转动起来。

    抬眸,见红衣女子双膝跪于水中,柔顺垂眸,一双柔荑轻放腿上,手指微微颤栗。

    “随本相差使?”他重复,呵地一笑:“整个太初都是本相的,随本相差使的人满大街都是,就连那阿猫阿狗,都供本相随意差使,你说,你一个弱女子,能比的过阿猫还是阿狗?”

    仰头,琉璃眸子夹着刺骨的寒意,粗噶地音色再次破口而出:

    “阿猫阿狗饿极了会咬人,满大街的人被关三年,风吹雨打,暴晒受冻,不吃不喝,早已化了白骨!”

    “咚!”

    曹玄逸手中的杯子掉落在桌上,酒洒了一桌。

    萧何放下酒杯,身体慵懒斜靠,凤眼微眯,怒道:“曹大人莫不是刚刚冻着了,还不快奉上暖炉!”

    小太监连忙递上,斜了眼跪在水中的红衣女子,身影挺拔,一如当年,倔强地让人无可奈何。

006.眉间,那一点朱砂(一)

    

眉间,那一点朱砂(一)



    “本相自不会饿了为本相做事的阿猫阿狗,不过……”他话语一顿,斜睨坐在那里神色恍惚的曹玄逸,笑道:“三年风吹雨打,暴晒受冻,不吃不喝……。”

    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选择。

    碧绿身影起身,重又走下台阶,在复始身侧停住,视线敛下,红衣一身倔傲!

    甩袖,离开。

    朝臣见相爷一身怒气离开,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地望向大总管,“那下个月……”

    大总管拍拍衣袖,跨出一步,斜睨红色身影,“就看这位姑娘了。”

    朝臣纷纷看向依然跪在地的女子,容颜绝美,琉璃眸子望向前方。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递给曹玄逸暖炉的小太监走来,“姑娘,随奴才走吧。”

    众人一喜,一涌而散。

    曹玄逸心口哽着的一口气再也舒不出来。

    复始缓缓站起,轻抚大腿根侧的手垂落两边,转身,见小太监已走,连忙追了上。

    夜灯亮起,照亮皇宫每个角落,琉璃瓦,青石路,错综复杂地道路,不时有侍卫巡逻,守卫相当森严。

    随在身后的复始,透过层层树枝望向夜空那轮明月,琉璃眸子瞬间微眯。

    妖红好似少了一点点……

    又细看了许久,的确。

    也仅仅少了一点点而已!

    “姑娘,在看什么?”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学着她仰望着夜空。

    “义沙?”复始惊呼。

    小太监收了视线,疑惑地看着复始,道:“姑娘,奴才小安子。”

    “小安子?”

    复始凝着他,的确,除了相同的五官与身高,没有相似之处。

    最起码,义沙是何夜的随从,绝不是说话尖声细语,娘声娘气地太监。

    但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两与她个有关系的人,除非……

    “姑娘,相爷吩咐,今晚你值夜。”

    这才发觉,他们已经站在一座宫殿前,奢华,却冷清。

    “圣始殿。”

    “这是相爷在宫内的寝宫,相爷会在宫中小住几日。”小安子解释道。

    复始点头。

    “相爷吩咐,姑娘值夜时,只需在门外守着,里面不需要姑娘伺候。”

    点头。

    小安子嘴唇蠕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复始在门口站定,屋里暗黑一片,似乎是没人。

    一手轻抚过大腿处,不待她有动作,就见有人走来,一身碧绿锦袍的萧何,后面,是个背着药箱的女官。

    双腿微屈,行了奴婢的礼。

    “把屋子里的灯点上。”

    进屋,打着火石,点上离门框最近的灯,移开步伐,抬手,点亮,再移开步伐,抬手,点亮,直至殿内所有的灯火点亮。

    萧何慵懒倚着门框,凝着复始的一举一动,眸色认真,直至她乖巧站在一旁,才懒懒开口:“给她看看身上的伤。”

    女官讶异。

    丞相看病,可从来不去请女官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

    而且,还是丞相爷亲自去太医院,请她过来的。

007.眉间,那一点朱砂(二)

    

眉间,那一点朱砂(二)



    据她所知,这可是第一次,丞相大人去关心一个女人。

    以往的那些妾,就算死了,也没听过相爷有任何情绪。

    看向复始的神色变的尊敬,恭敬询问:“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复始望向萧何,见他一脸冷色,轻声道:“只是有些发热。”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女官走向复始。

    复始退后一步,拒绝:“奴婢无大碍。”

    “既是本相的人,就要知道,你的命也是本相的!”萧何冷声警告。

    垂眸,她恭顺道:“奴婢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劳烦相爷操心。”

    他眸底暴风雨骤起,上前就把她摔在一旁的软榻上,一手粗暴扯裂她的裙摆,拽掉里裤,钳制她的手忽然顿住,脸上的冷色渐渐被怒气替代,“过来!”

    女官一哆嗦,立马上前,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一滞,瞬间反应过来,抱着药箱放在地上,寻找东西。

    复始直觉下身一凉,回神,见他手中抓着被扯裂的白色里裤,咬牙,别开脸。

    脸上一痛,白色里裤滑下,萧何朝门口走去。

    “姑娘,这伤口,应该已经几年没处理了,一直在腐烂扩大,长了虫子,我需要先把这些腐肉割掉,等慢慢长出新肉就好了,只是……估计要留疤了。”女官小心翼翼道。

    复始点头。

    “会很痛。”女官提醒。

    “无妨。”

    女官见此,便把刀放在火上烤……

    腐烂一点点被挖掉,又涂了新药,女官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复始,见她额上挂着些许汗珠。

    原来,她还是知道痛的。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被相爷另眼相看的女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能三年不医治伤口,任由它腐烂扩散,流脓生虫,甚至几乎要扩散到女人的那处。

    就连生生地挖掉腐肉,流血,她都不吭一声,甚至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似不是自己的腿。

    “谢谢你。”因疼痛,说出的话异常颤抖。

    “你该谢相爷,是相爷亲自请我过来的。”女官解释,开始整理自己的药箱。

    “他……”

    “我再给你开些药,治疗喉咙的。”女官说道,提着药箱离开。

    片刻,复始刚要站起来,又见女官从门外走进,疾步走过来,神色带有疑惑。

    复始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女官站定她面前,细致观察她的脸,才道:“我以为,你额头点了朱砂。”

    复始一怔,这才想起,被扔进池塘时,冰扎破了额头,早就已经不痛了。

    女官又帮她清理额头,缠上白布,确定没了别的伤口才离开。

    复始忍住疼痛,眼前发黑,明明痛的都要昏过去,却仍逞强地用胳膊支撑软榻,晃悠地站起来。

    “你是要在本相面前逞威风,还是在违背本相的话?”

    抬头,见萧何站在门边,淡无表情。

    “今晚是奴婢守夜。”她乖巧答道。

    怒气瞬间勃发,“守夜?你是想死在本相门口,给本相添晦气?”

008.不想死

    

不想死



    怒气瞬间勃发,“守夜?你是想死在本相门口,给本相添晦气?”

    “奴婢不敢。”

    “不敢?那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手里拿着破碎地里裤,双腿在红纱下若隐若现,甚至清晰看见包裹住伤口的白布渐渐被血色染红。

    “奴婢只是怕污了相爷的地,奴婢去外面呆着。”

    “滚出去!”手中的东西甩向她,身影一转,进了内殿。

    复始惯性接住,这才发现,是一套质地上好的紫色裙衫,复又看向前方人影消失的方向,双手把衣服理整齐,放于软榻,缓慢走了出去。

    早已习惯站立,只是没有了铁链的沉重,似乎有些不自在。

    苍白的嘴角扯开一抹讽刺,天已蒙蒙亮。

    “你是谁,怎会在这?”端水的丫环见宫殿门口站着个绝色美人,脸色苍白,额头受伤,头发覆了一层霜,一看就是在这站了一夜的。

    “相爷吩咐,让我在这守夜。”

    “守夜?”

    丫环十分惊讶,相爷可是有个规定,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宫殿,更别说是守夜了。

    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下摆凌乱,里裤也有些……

    难道是昨个曹大人献给相爷的妾?

    这还是第一次见相爷把百官献上的妾轰出宫殿,还罚站了一晚上。

    眼神,不由地轻蔑。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

    “奴婢参见相爷。”丫环恭敬道。

    手中一沉,见端着的盆中,多了一套紫色衣衫,那料子,她见皇后娘娘穿过,是外使进贡的上好蚕丝,听说这种料子,世间少有,而这鲜亮的紫色,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扔了!”

    丫环端水盆的手握紧,背又弯了少许,语气惶恐:“是!”恭敬退了出去。

    萧何看向复始,一身孤高,明明忍受不住,还要逞强。

    “你可知,曹大人把你献给本相,是以什么名义?”

    神色淡淡,靠于门框,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撇向大腿流血之处。

    握紧拳头,指甲刺进肉里,清醒了脑子,道:“相爷每月都会纳一妾室,她们都由百官轮流奉上。”

    “你又可知,本相那些妾室的结局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臭名昭著的奸相萧何,一提他的名字,小孩便立即停了啼哭。

    听说他的第一个妾,因为双眸尤为漂亮,被他挖了眸,移给了爱宠。

    他的第二个妾,因为有喜欢的人,不愿做他的妾,被他挖了心,裹进了树干。

    第三个妾,因为跳舞时候崴了脚,扰了他兴趣,被砍了双腿。

    ……

    她说:“死。”

    凤眸眯起,凌厉地视线看向天际,“如此,你就该好好听本相的话,或许本相可以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天逐渐亮起,复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开始虚弱,几乎承受不住腿上的伤口。

    牙齿咬地咯蹦响,努力凝着眼前的人。

    慵懒邪肆,睥睨万物,嘴角始终挂着的一抹笑意,生生地让人背脊发凉。

    “奴婢不想死。”

009.做太初最尊贵的女人

    

做太初最尊贵的女人



    三年了,老天都没收走她,三年后,她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轻易死去?!

    “奴婢不做相爷的妾,甘愿为奴为婢。”

    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停留在她受伤的腿上,冷笑道:“为奴,你还不够资格,为婢,一个不够爱惜自己的,如何伺候好主子。”

    话锋一转,道:“本相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做本相的影子,永远不出现在人前;二,做本相的杀手,听本相的吩咐。”

    影子?一个不出现人前的影子,如何报仇?

    杀手?一个只为报仇而活的女人,也许,是个好的机会。

    只是,都不是好的选择。

    见她不说话,冷笑:“很难抉择?”

    她摇头,望着天际一抹红光,苍白的唇愈发透亮,琉璃眸子愈加坚定。

    扬唇,字字清晰:“我要做太初国最尊贵的女人!”

    萧何身子猛然一僵,靠于门框的身子停止,濯黑的眸暴风骤雨凝聚,“你想做皇后?”

    天际刹那间被橘红覆盖,照亮大地,拉长了红色身影。

    她猛然转身,背对萧何。

    萧何只来及看见那苍白透亮的脸爬满了痛苦的神色,眼前就被白色的华发覆盖,下一刻,红色身影摇摇欲坠。

    “嘭——”

    坠落在地,华发散了一地。

    “太初是个被诅咒的过度,我生做太初人,自是不能娶本族女子,复始,太初的女人都被诅咒,一生不能嫁人生子,否则容颜枯老,渐渐衰老而亡,所以你自是不必担心争风吃醋这一说。”

    “可我也知道,太初男人若抛弃了外族女子,受诅咒的就是外族女子,一样容颜枯老而亡。”

    “所以我更要疼惜你爱护你,怎会舍得把太初的诅咒带到你身上!”

    “复始,我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一心一意,绝不让你受这无妄的伤害。”

    “不要害怕,复始,全身心地交给我,不要害怕。”

    “复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一方红丈,一只红烛,泪坠,她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了身上之人。

    往事浮现眼前,她看着自己迷恋着曹玄逸,追随着曹玄逸,她的韶华之年,从没有离开过他,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是他的影子。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画面一转,碧绿锦袍睥睨万物,声音淡然,嘲讽她的伤痛!

    仇恨蔓延,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

    “如何?怎么还没醒?”

    这声音异常熟悉,轻轻柔柔,却尤为担忧焦急。

    “她被喂了宫廷禁药,无眠。无眠知道吧,五天五夜无法入睡,最后虚弱而亡。不过有本公子天下无人能及的医术,这段时间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我的丞相大人,您要本公子说几次才能记在心上,她如今只是太累了,太累了!”

    一身白衣公子,眉目清秀,五官甚为好看,看似温文儒雅,说到自己的医术,甚为自恋地裂开唇,转到萧何身上,又是一幅没救的表情。

010.这是重口味

    

这是重口味



    “她可是别人不要的女人,虽然三年没有死掉,但是看她脉象,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苏岂提醒萧何。

    “还有多久?”萧何凝着床上痛苦皱眉,发着虚汗的复始,担忧问道。

    苏岂伸出食指,道:“最多。”

    萧何问:“一年?”

    苏岂食指弯曲,来回晃晃。

    “我知道了。”

    见他拿起湿巾,一幅温柔溺死人的样子,认真而小心地给床上的枯老容颜擦拭着汗珠,苏岂浑身鸡皮疙瘩突起,这是赤裸裸地重口味啊!

    迷迷糊糊,她听见一年,知道了,终抵不住黑暗,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见床边站了一个白衣男子,靠着床柱斜站着,头有节奏地下垂,吧唧下嘴巴,寻着柱子靠着,一会儿开始摇头晃脑,甚为好笑。

    许是笑声惊动了床边的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琉璃的眸子,闪着他见过的最亮光芒,一双眼睛笑地如月牙好看,细腻地肌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脑袋突然蹦出这句话,吓地他跳离了一丈之外。

    这可是奸相大人的女人!

    “怪不得,有人那么心疼。”

    苏岂的远离,让她神色黯然。

    她,定是十分吓人吧。

    黑影压近,她回头,见他又走到她身边,替她把脉。

    见他脸色一喜,就听他说:“本公子的医术,果真强悍,这太初的禁药,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的解了,哈哈。”

    仰头狂笑顿停,见复始直勾勾地瞧着他,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委屈道:“我因为医术高超,被奸相以妻儿胁迫,让我这段时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以此来解你身上的毒。”

    吸吸鼻子,见复始皱了眉,再接再厉道:“现在你的毒也解了,你身上的伤也愈合了,虽然留了疤,不过有我研制的药,绝对一点疤不留。”说到这里,又是得意起来。

    脸上顿时又爬满委屈,“可是那奸相,竟然胁迫我要等到你的疤好了才肯放我的妻儿,姑娘,你一定要帮我求求情啊,我儿子,才刚刚满月。”

    耳朵一动,立马站在床边,对复始小声道:“奸相来了。”

    萧何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凤眸微眯,凌光射向苏岂,苏岂一颤,站地更直了。

    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收了视线,缓步朝床边走来,坐下,随手从袖里掏出锦帕,一如之前帮她擦着额头的细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双眼圆睁,双手握住萧何的双手,止了他的动作,琉璃眸子紧紧凝着手中碧绿锦帕。

    帕子和他身上的颜色一样,只是料子,质地更加柔软,露出的一角,赫然有金线绣成的一个“何”字,落笔之处,少了最后一钩,那道竖,反被拉的过长,烛火下闪着金色光泽。

    萧何见她反应,立刻抽出了手,把帕子藏在了怀里。

    “何夜?”复始不确信地喊道。

011.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想吃荷叶莲子羹?”萧何反问。

    她摇头。“来人,做一份荷叶莲子羹端来!”萧何朝外吩咐道。

    苏岂捂住嘴巴,忍住笑意。

    果真不愧是奸相。

    复始瞪着他,缓缓道:“相爷,听说你抢了别人的妻子,硬是霸占为妾,还抢了别人家孩子作威胁。”

    苏岂眼角一抽。

    萧何视线有意无意瞥向站着笔直的苏岂,挑眉道:“既是有孩子的女人,定是外族女子了,本相说过,不碰外族女子。”

    复始忽而想起,那次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但是,他竟知道她是外族人。

    又听他道:“不过倒是听说,苏大神医,前段时间抢了一个外族女子,非要霸着人家的孩子,逼着小小孩子叫自己爹地,结果小孩子不愿意,你猜怎么着?”

    这话,是问向复始。

    他突然地问话,让她反应不及,本能答道:“吊打一顿。”

    “哈哈!”

    萧何突然笑了。

    复始却是望着他发呆。

    这一笑,敛了周身气势,微眯地凤眼敛了探究与犀利,脸上棱角平滑了些许,整个人温文尔雅。

    一如当年的何夜。

    “苏岂,本相当初就说,你这惩罚太过俗气,不如交给本相,不出十天,你让他喊你爷爷他都不敢不从!”

    最后几字,从牙缝蹦出。

    凤眸微眯。

    苏岂听不下去了,有关他儿子的问题,更是他尊严的问题,怒道:“他妈是我媳妇儿,他是我儿子,我让他喊我爷爷作甚?!”

    “一帮奸诈小人!”

    话飘在空中,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时,丫环端来荷叶莲子羹,萧何遣走了丫环,亲自端过。

    “他是苏岂,太初最有名的神医。”萧何这才解释道。

    复始点头,她知道这个人,听说死人他也能起死回生。

    “听闻,他曾经医治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枯老的容颜恢复了青春?”复始认真凝着萧何,问道。

    听她带着无限希望的语气,萧何拨弄勺子的手一顿,点头。

    复始猛然起身,抓住他的双手,急切问道:“如何医治?”

    滚烫的莲子羹泼了他一手,另一手接过,若无其事地放在旁边桌子上,凤眸顺着她的柔荑紧黏焦急地容颜之上,已恢复血色的容颜,与眉间红色的疤痕异常和谐,薄纱覆在身上若隐若现,妖艳动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纤长地指尖划过细眉,描过脸庞轮廓,“复始,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薄唇勾起,“既是曹大人送过来的女人,本相总该给些面子。”

    柔荑缓缓松开,焦急地神色被防备之色替代,覆着薄纱的身子向后缩了缩。

    萧何呵地一笑。

    “三年前,你与曹大人成婚,成婚前一晚,曹大人曾来找过本相。”

    见她眸光渐渐覆上仇恨光芒,带着蛊惑地音色,他轻声问道:“复始,想不想知道他来找本相做什么?”

    “他……做什么?”

    “曹大人问本相,可有听说过一个叫复始的女子?”

012.不愿亏欠了相爷

    

不愿亏欠了相爷



    复始睁圆了眸。

    “曹大人说,本相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为了叫做复始的女子,可以放弃生命的人。”

    复始问:“他说谁?”

    “曹大人可没有告诉本相,但曹大人说,那女子亏欠过那人,若是本相是那人,他愿意为本相寻来。”

    “你……”

    “可本相不认识那个女人,自是不需要承曹大人的情。”

    复始怔住,原来,在成婚之前,曹玄逸已经计划了一切,连那铁笼,也是专为她打造。

    她呵然一笑:“亏欠?”

    曹玄逸的心思藏的那么深,当年竟然派人跟踪她,是信不过吧!

    “如此看来曹大人还是很关心你的。”

    “所以,你才知道,我叫复始,是外族女子?”她说出心中的疑惑。

    萧何点头,道:“既然不愿委身与本相,还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

    “曹大人也不是无情之人,再者,你与他已有夫妻之实,若重新回到他身边,再辅以苏岂的药,这容颜,自会恢复。”

    她摇头。

    萧何以为她担心曹玄逸不接纳她,道:“本相帮你下道圣旨,曹大人自是不敢违抗。”

    “奴婢不愿亏欠了相爷。”她拒绝。

    一生只亏欠一人,就已经补偿不起了,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臭名昭彰的奸相萧何。

    “你最好考虑清楚,这是唯一一次机会,明日这个时间,告诉本相你的决定!”

    起身离开。

    只是,若无相欠,怎会相遇?

    既是相遇,又哪能撇的清?

    凝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在心头愈发坚定的心,慢慢动摇。

    他,真的不是何夜?

    可是,为何还有一个与义沙长的相像的小安子?

    头愈发沉重,缓缓睡了过去。

    太阳穿过窗户,光影相交,进入空荡的殿内,缓缓探向床上安睡的人,照在白色的长发之上,照亮了爬满枯藤的苍老容颜。

    眼前刺亮,复始幽幽转醒,外面太阳早已日上三竿。

    “笃笃笃——”

    “姑娘,您醒了吗?”画棋敲门。

    “进来吧。”复始起身靠在床头。

    画棋走来,望向坐在床上的复始,花白的长发,枯老的容颜,已是习以为常,:“姑娘,奴婢唤作画棋,以后伺候您,这里有几套衣服,您喜欢哪件?”

    见画棋又忙着给她端水,连忙阻止:“画棋,我也是奴婢。”

    “姑娘说笑了,相爷吩咐过,让奴婢伺候好您。”

    “可我,不想出去。”垂眸,看着满是褶皱的双手,使不上多少力气。

    画棋停了手中的动作,“姑娘,人有生老病死,终究要渐渐老去,您在人生最美丽的时候,容颜衰老,自是无法接受,但姑娘可以想想,若您是在岁月中逐渐变老,是不是就没有如此痛苦厌恶。”

    复始这才细望画棋,约摸二十左右,周身浮着淡淡地柔和,不禁让人亲近。

    “谢谢你。”

    “姑娘千万别,这是奴婢该做的,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相爷等着与您一起吃饭呢。”

    “等我?”

013.记住,自己是个公的!

    

记住,自己是个公的!



    “等我?”

    画棋点头。

    “你刚说,这里是丞相府?”

    这才反应过来画棋刚才的话,凝向床侧斜勾的红色账幔,覆了一层金色,顺着光亮看过去,格盘格窗紧闭,射入道道阳光,斑影交错,刺了双眼,别开,才发现,这个卧房太过空荡,除了一张梨花圆桌,梳妆台,什么都没有。

    “姑娘昏迷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

    复始神情一滞。

    听说,他每月必纳一妾,均由朝臣轮流奉上。

    问道:“今天,又是百官献上女子的日子?”

    “是。”画棋应道。

    复始所在的院子是东苑,位于丞相府的东边,现在要去的,是正厅,在相府前院,萧何用饭的地方。

    丞相府已存在百年,有些许陈旧之感,脚下的青石板路已覆了些许青苔,蔓延在悠长小径上,前方不时有路口出现,错综复杂,石子漫成甬路,再经过曲折游廊,左手边的门敞开着。

    约摸一盏茶功夫,两人才到。

    萧何已经坐在了主位上,而他身前,宽大的长桌子上,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呲牙咧嘴对着他。

    “相爷。”复始喊道。

    就见火狐转了头,往向她。

    复始一惊,那双眸,沁水含泪,莹莹望向她,甚为可怜的样子。

    心念一动。

    听闻,萧何的第一个妾被挖了双眸,听说当时他的爱宠是个盲的,就把那双漂亮的眸移给了爱宠,难道就是这火狐?

    越看,这双眸越像人的眼睛,似是会说话。

    下一刻,肩头一重,只见这火狐落在她肩膀,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下来!”萧何冷冽命令。

    火狐一顿,嗷呜一声,不舍地离开复始肩头,落在地上又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依依不舍地缓缓走向萧何。

    萧何抱起它,重又放在桌上,一掌拍在它头,“记住,自个是个公的!”

    火狐又是嗷呜一声,垂头撕咬着面前盘子里的肉,异常凶狠。

    复始差点笑出来,被口水一呛,咳了两声。

    萧何抬头,凝着他身上的紫色貂毛披风,语气温和:“坐这边。”

    是他的右侧。

    复始乖巧落座,许是躺了一个月,这一点的路程,竟然浑身乏力。

    画棋端了药汤放在她面前,“姑娘,这是治嗓子的药。”

    复始端起一口喝完。

    萧何望着空了的药碗一怔,片刻讶异后,端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不带感情道:“漱口。”

    复始因他亲自端水而失神,又在他催促下慢慢伸手,双手捧住,水温刚刚好,放在唇边,有股淡淡的蜂蜜味。口中含了一会儿,才吐在了画棋端的盆中。

    口中药味淡了许多,“谢谢。”

    又听萧何开口:“一会儿,你陪我去宫中。”

    手一松,筷子掉落在地,画棋上前换了双新的筷子,捡起地上的筷子退了出去。

    萧何只是淡然一撇,继续优雅吃饭。

014.把她下巴给本相卸了!

    

把她下巴给本相卸了!



    而自吃完饭,火狐就围着她不愿离开,复始无奈看向萧何,见他视若无睹离开,便抱起它来到了凉亭,坐在画棋为她准备的软垫之上。

    寒冷的冬日异常萧索,万物似停止生长。唯有绵延至另一院子的绿长青,点缀了生机,这天变幻莫测,刚刚还是太阳当空照,这会儿竟下起了雪,片刻功夫,地上就被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火狐似乎很高兴,挣脱了怀抱,在地上乱蹦跶,不时转头看向复始,嗷呜两声,似在讨好,只是那双含着泪水的狐狸眼,总会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很是错乱,又特别搞笑。

    “红颜,我们该回去了!”复始喊道。

    明明是个公的,却取了个母的名字。

    火狐看看复始,再仰头看着飘雪的天空,耷拉着耳朵,走向复始。

    复始弯腰抱起它,刚转身,就见萧何撑着一把翠竹描绘的油纸伞站在凉亭之外。

    “走吧。”

    他的声音异常好听。

    翠竹点缀的油纸伞下,熟悉地容颜让她想起了何夜,每逢下雨下雪,总是会静静站在一侧,等着她转身发现她。

    而凉亭下,早已没了画棋的身影。

    一把油纸伞下,一紫一碧,双双离去,留下两行平行的脚印。

    前方走来一个头扎两圆髻的小丫环,停在两人前方,福身道:“相爷,老夫人,马车备好了。”

    复始因她的称呼别开了脸,试图挡住自己苍老的容颜。

    “你说什么?!”萧何冷声质问,语气缓慢。

    丫环砰地跪在雪地,牙齿打颤,她说错话了吗?

    远处的管家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相爷?”

    见萧何脸色阴沉,身旁的复始又垂头侧脸,脸色极差,急忙问丫环,“做什么惹怒主子了?”

    丫环眼含泪光,只摇头,哽咽道:“奴婢只是说,相爷,老夫人……”

    话还没说完,被萧何打断:“风!”

    话刚落,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兀地出现在萧何面前,他是萧何的暗影风!。

    “把她下巴给本相卸了?”

    丫环极为恐惧,进来之前就听说相爷冷清残暴,可她却抱着一份希望,小心做事就没事的,毕竟这里的工钱极为可观的。而刚刚,她真的没走说错什么,能得到相爷亲自撑伞,又是年迈的老妪,穿着华贵,气质又佳,应是老夫人无疑……不!

    她突然惊恐摇头,磕头饶命:“相爷,奴婢初入太初,又是刚开相府,请相爷饶奴婢一命!”

    她怎么就忘了太初的诅咒,这个女人,怕是相爷的女人!

    “卸!”萧何不为所动,命令道。

    复始刚要说话,就被萧何揽在怀里,脸被埋在他温热的胸膛。

    “啊!”

    凄厉惨叫传入她耳朵。

    萧何放开她,丫环总管还有暗影已经不见,地上杂乱的脚印也已被雪覆盖。

    原来,关于萧何残暴的传言不假。

015.相爷进宫,还带了个老妪

    

相爷进宫,还带了个老妪



    马车内,白色毛毯铺盖,空间很大,萧何侧卧,从中间矮桌的抽屉里拿了本书看起来。

    复始抱着火狐安静坐在一侧。

    马车缓慢驶入皇宫,继续前行,许久才停下,萧何只留了一句话“在这等会儿”下车离开。

    复始望去,前方高阶上去,是座挂着金色‘御书房’牌匾的宫殿,原来是去见皇上。

    百无聊赖,复始披上披风,抱着火狐下马车,车帘刚掀开,火狐就挣脱她的怀抱,跳下马车,瞬间窜的没了踪影,复始连忙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你是谁?竟敢在御花园随意走动!”

    低头寻找火狐的复始抬头,是身着宫女服饰,头扎两个圆髻的宫女。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红色的狐狸?”复始问道。

    “那是相爷的爱宠,你找它做什么?”宫女看着眼前的老妪,防备问道。

    复始低眉顺眼道:“相爷刚来宫中,让我看着它,但它突然跑了,若是找不回来,怕是相爷知道该怒了。”

    宫女仔细打量复始许久,确认没有危险,才开口:“随奴婢来吧。”

    一座四方挑角凉亭,凉亭之下,有两女子相对而坐,约莫都是十八年华,一女子,身着金凤披风,头戴金凤步摇,发间斜插金凤簪,双眉若柳,黑眸中夹着疏离之色,手捧暖炉,端的雍容华贵。

    既在御花园里,又穿着如此尊贵,满身以凤为式的装饰,非皇后许涵惠莫属。

    就听宫女恭敬道:“皇后娘娘,这位在找红颜,说是相爷刚刚进宫了。”

    皇后盈盈起身,身边宫女忙上前整理披风,走至复始面前,苍老容颜,银色白发,双眸熠熠生辉,却不像外表这个年岁之人,安静站立,头恭敬地微垂,却有种桀骜不驯,视线兀地顿在复始紫色披风之上,这布料,是上个月皇上赏给丞相的齐丝锦,太初一年才出一匹,都给了丞相,如今,却是穿在了这个看上去七十岁的年迈之人。

    疑惑问道:“哦?相爷进宫,还带了个老妪?”

    身着玫红披风的许贵妃站起,走到皇后身侧,解释道:“这位,应该是曹大人上个月献给相爷的女子。”

    皇后额头皱起。

    片刻伸手指向右侧,道:“红颜,向那边跑去了。”

    “谢皇后娘娘。”复始行礼,顺着那方向去了。

    “娘娘?”许贵妃担忧喊道。

    皇后斜睨一眼,许贵妃立马闭了嘴。

    复始按照皇后指的方向一路走下去,除了光秃秃地树干,并没有火狐的影子,“红颜!”

    悉悉索索的声音隐隐传来,回头四望,又什么都没有。

    四周,除了树,就是树,脚下,是败落的叶子。

    迷路了。

    脚下突然一动,不待她抬脚,整个人就被拱了起来,身体失重,本能地环抱住身下的东西,滑腻感让她心头一阵颤栗,眼前,一片白。

    扭头,“啊——!”

    是张到极致的猩红血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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