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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宠吾可好全文阅读

作者:半微色     夫人,宠吾可好txt下载     夫人,宠吾可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9.左才女的痛

    只见上面写道:此玉石,是本相在树林散步之时无意中从泥土抛出,观其颜色,察其形态,本相肯定,这玉石已在土里埋了长达三年之久。

    而落款之处,是丞相印章刀。

    抬头,又看看远处那棵树。

    猛然想起,这里是个斜坡,连着城外的山。

    若这肥胖男站的这个地方偏矮,当时看过去,就很容易觉得那男子身高偏高。

    再者,这棵树,离的也远,身高看错,确实很容易。

    如此一来,那柳三公子,嫌疑就特别大……

    恰在此时,天边亮起一道曙光。

    碧绿披风之下,本就脸色苍白的复始,在这瞬间,黑发变白,苍白的肌肤渐渐老去,虽与以前一样,每每到了这个时间,体力就会消失,人就有些蔫。

    但今日,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到了心坎恍。

    “咳!”

    一声震耳欲聋的咳嗽,复始陷入了黑暗。

    碧绿身影猛然一僵,恰在此时落在碧绿马车旁。

    他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咳嗽,震动了他的胸膛,紧接着便是她的头猛烈撞上他胸膛,然后再无生息。

    上了马车,忙脱掉了自己的披风,满头华发映入眼帘。

    ——

    翌日。

    左府。

    已经可以下床的左岚倾,此时跪在左府大厅,膝盖下,放着厚厚的两层软垫。

    大厅中间上座左侧,坐着左宏达,右侧,是左宏达的弟弟左宏兴,不同于左宏达的肥胖,左宏兴则偏瘦,偏高,甚是斯文。却没有左宏达的精明,有些榆木之感。

    左宏达一拍桌,“嘭”地一声,茶杯中的水震出,溅湿了桌。

    右侧的左宏兴身体一震,甚是畏惧地望了一眼左宏达,视线才转到自己女儿身上,眸光亦是染了愤怒。

    “说,到底怎么回事?!”左宏达厉声喝道。

    左岚倾猛然抖动肩膀,苍白着脸,泫然欲泣,发白的唇咬的越发血红。

    “平日里我看你乖巧,从不阻拦你自由。”还没有说两句,左宏达更是怒了,直接呵斥:“哪知你不知检点,竟然与人私下有染!”

    “不是不是!”左岚倾摇头否认。

    “那你说,那男人是谁?!”左宏达瞪着她,满含失望。

    左岚倾缩了瞳孔,闭嘴不答。

    “岚岚,快说。”左宏兴柔声催促道。

    左岚倾却是垂了头。

    “若你不说,现在就去外面给我跪着!”左宏达一个愤恨起身,这么丢脸的事,竟会出自他们左家!

    他左宏达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晚年时间该享清福了,这个让人引以为傲的侄女,却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流个孩子,也闹的满城风雨。现在自个却像受了委屈似得缩着肩膀垂着头,愣是不说话。

    他肚子里憋的一肚子气没处使,直接招呼了人:“把她拉出去!”

    “大哥!”左宏兴连忙喊道:“岚岚她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

    “那就老实交代,那畜生是谁?!”左宏达吼道,打断左宏兴的话。

    左岚倾却是嘤嘤低泣。

    “大哥,也许是那人官位高,我们惹不起。”左宏兴忙打圆场,给左宏达递茶。

    “嘭!”

    连茶带杯被扇到地,砸在了左岚倾面前。

    “啊!”

    杯碎裂的渣渐到左岚倾脸上,痛的她直叫。

    两人一惊,看过去,见左岚倾的脸被划破,流了血,左宏兴忙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左宏达也没想到会这样,女孩子家家的,脸毕竟是重要的,可是再一想到这窝心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冷了脸色,命令道:“把二小姐押去院子跪着!”

    “大哥!”

    “无需多说,什么时候说出那个畜生的名字,什么时候再回屋!”

    -

    复始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连她都觉得意外,不过大睡一觉之后,身体舒畅了许多,而恰在此时,芳华得到了消息,左岚倾被罚,柳三公子也醒了。

    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复始,两人合计后出了门。

    左府院中。

    左岚倾瑟缩着肩膀,跪于软垫之上,旁边一个丫环刚为她披了厚实地披风。

    “拿走!”是刚走出来的左宏达,制止丫环的动作。

    “大哥,现在起风了,太阳都消失了,这样下去,岚岚身体会落病根的。”左宏兴跟在身后苦苦哀求,而前面的人理也不理,向大门口走去。

    “爹。”左岚倾委屈喊道,希望左宏兴能求求左宏达。

    左宏兴本想斥责,但看她脸色苍白,这两日又消瘦的紧,斥责的话又咽了下去,连忙去追左宏达,刚到门口。

    tang“爹,表妹身体还没好,你怎么能让她跪这?!”是刚过来的左冷珍。

    “败坏家风!”左宏达甩出一句,缓和了脸色,柔声问道:“珍儿,回来的正好,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环被杀的事没有像左岚倾那样传的满城风雨,毕竟是与朝廷命官扯上关系的,也都不敢大摇大摆谈论此事。

    左冷珍立刻冷了脸,不愿谈及此事,只道:“爹,你快让表妹起来。”

    “她做出如此之事,还不愿说出那个畜生,你说,她怎么就……”

    “爹,我劝劝表妹。”

    左冷珍直接不理左宏达,走过去搀扶起左岚倾,见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柔了声音道:“你这小产也是坐月子,可不能哭,以后眼睛会不好使的。”

    这时左宏达又返回来,问道:“珍儿,今日怎么就来了?”

    左冷珍沉了脸,嘟囔着:“我想接孩子回来。”

    “接回来?你相公同意?”左宏达问道。

    “爹,我都好几年没见他了,这次一定要接回来。”撇撇嘴,哼道:“我不管他同不同意,明日,我就去接人。”

    而此时,隐在一侧屋顶之上的复始低声问道:“那孩子的画像,找不到?”

    芳华低声回到:“找不到任何线索,从没有见曹家人或左府去看过一个孩子。”

    “让暗影跟着她。”

    “娘,我不要走,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听过了,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听到了。”

    复始话刚落,就听墙角处有个孩子倔强道。

    两人默契地望过去,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衣服洗的发白,那视线,望着柳府方向。

    “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身旁的妇人哄道。

    “不要,娘,我昨晚就没来,说不定昨晚就有吹箫了,我要在这等着。”

    “唉,你也知道只有晚上才听得到这箫声,那我们晚上再来这守着好不好?”

    “可是,我怕我又睡着,娘又不叫我。而且,那曲子前面的我都已经会了。”说着便委屈望向身旁妇人,“我有一直用二蛋的萧学。”

    那妇人一脸无奈,看的出,十分贫困。

    “人是大户人家,白天都出去做生意了,晚上才回来,这天这么冷,你冻病了娘该多心疼啊。”妇人眼里夜是沁了泪花。

    小孩子十分不愿意,却还是被妇人拽走。

    入夜,漆黑一片。

    柳府。

    只听一道箫声幽幽而起,音色缓和,时而低呜,在夜色中渐渐飘远。

    片刻,陷入黑暗的柳府与左府的一处别院,不约而同的点亮了灯盏,门被打开又闭上。

    屋顶上的芳华落下,阻止了小男孩继续吹箫。

    这小男孩,便是白日里,嚷着她娘亲要来这里听萧的。

    “乖,今天辛苦你了,这个萧送给你,快与你娘亲回去吧,这边以后也不会吹箫了。”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质量上乘的萧,可看芳华又转身上了屋顶,便乖巧地走向一旁等着自己的娘亲。

    屋顶上,蛰伏着一道红色身影,琉璃眸子紧盯着那两道走出的身影。

    一个,是左岚倾,四下望后见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疾步向另一方向走去。

    另一个,应该是柳三公子,柳家老大老二最近不在家,而其走路有些艰难,应该是背上的烧上所致,只瞧他出了门,亦是缓步向那方向走去。

    复始扶着鼻子,手冻的难受,换了另一只,却是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抽痛,双眼酸涩的难受,见两道身影绕着房屋逐渐消失,立刻动了身,随了过去。

    左府后门,与柳府后门并不一个方向,复始望过去,确定两人都是去的后门,决定跟在左岚倾身后,对芳华使了眼色,芳华便按原路返了回去。

    左府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倩影走出,又小心关了后门,缩了缩肩膀,向右侧走去。

    拐了一个弯,身体忽然僵住,畏惧地想要后退。

    “想跑?”

    复始望过去,这里是柳府后门。

    门旁站着的,约摸应是柳三公子,天色太暗,复始看的并不清楚,只是听他这话,充满了胜利者的味道。

    “没……没有。”左岚倾摇头,甚为害怕。

    柳三公子咳了一声,走过去,越走到左岚倾身旁,左岚倾就越是退缩。

    “这是没有?嗯?”一手把她禁锢在墙边,一手缓缓伸向她的肚子,耳边低声着:“怀孕了?”

    左岚倾一个哆嗦,垂头,又猛然一声闷哼。

    “呦,有过孩子的身体,挺敏感嘛。”

    听着他下流的话,身体微微扭动,哑着声音道:“我身体还没有好。”

    披风下的手一动,缓缓撤出,他问道:“孩子怎么没了?”

    “不……

    不小心。”

    “不小心?!”

    耳边热气一吹,身体猛然惊缩,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不就在香香楼想攀上丞相,结果自己被搞了一抹黑!你以为当晚我没有在香香楼,没有看到你?”

    “我没有。”左岚倾低声反驳。

    “没有?呵。”撤出的手,挑起她下颚,迫使她对上自己,望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牙切齿:“明明是个yin娃,偏要当黄花大闺女。”

    左岚倾想摆脱他的手,却被他又一个用力,下巴被高高抬起。

    “你说你,三年前看上那什么朗子晋,人家一句话,把你这第一才女的帽子给摘的干干净净,你还羞涩着眼睛不离他。然后呢,什么时候又看上丞相了?怎么就不长记性,自己十岁时候,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我记得。”左岚倾支支吾吾回答。

    “记得?记得还敢使诈烧死老子?!”柳三公子狠了目色,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

    “没,我没有。”左岚倾吓地尖叫。

    柳三公子立刻捂住她的嘴,“想害死老子!”

    都城内全都是在说这个孩子是朗子晋的,正好也摆脱了他的嫌疑,没想到这个婊子,竟然要杀他,放了手,道:“现在朗子晋已死,你就咬牙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听见没有?!”

    “可……可是他……是太初人……”

    “朗凯凯那么高的官位,弄个假的,也是手到擒来!”

    “可表姐夫已经因为这事……”

    “那正好,你就咬定,这身牌之事,就说朗子晋曾告诉过你,他是外族人。”

    “可……那样会连累……连累我姐夫的。”

    那手一下子伸进了披风,左岚倾猛然一闷哼,痛苦摇头。

    “不听话,小心我给你玩烂了!”柳三公子警告道。

    左岚倾脸色又白了白,正欲答话。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来的人,正是左宏兴,左岚倾的爹。

    此时,芳华停在复始身旁,朝她点头。

    柳三公子一见来人,忙松开左岚倾环抱着她,心虚笑道:“左二老爷,我是真心喜欢岚岚的,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已经很深,岚岚怀孕,我都还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了,定以千金为聘,求取了岚岚。”

    一听这千金二字,左宏兴紧绷的脸色有些松动。

    柳三公子再接再厉,甚为委屈:“这两日传的风风雨雨,我也本想上门求取,为岚岚挣个清白,只是,这涉及了朗大人儿子的事,若是我突然来插一脚,曹夫人说孩子是朗子晋的事,不就是说谎,如此一来,我们都要牵连进去。”

    这一利弊分析之后,左宏兴已完全认同,瞬间没有了嚣张气焰。

    “但是,你这样糟蹋我女儿,总不能没有名分?”

    “左二老爷放心,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定当亲自上门求取,这聘礼,自当不会少了曹夫人当年的。”

    这话,说到了左宏兴的心坎上,立马喜笑颜开,“如此,我等着柳三公子。”

    完全没有看到那人怀中的女子,眼神中的惊恐之色。

    柳三公子笑道:“我还有些贴心的话想和岚岚说说,不知……”

    “你们聊你们聊。”人转身就走,整个人瞬间增添了气势。

    凝着身影越来越远,柳三公子眸中闪过厉色,脸瞬间绷紧,再次把她压在墙上,喝问道:“说,茶楼失火,究竟怎么回事?!”

    左岚倾吓的摇头。

    “不说是不是?”

    “啊!”

    左岚倾痛苦咬唇,身体矮着,哆嗦着牙齿:“好痛,快出来!好痛!”

    “说!”

    身下的疼痛使得大脑凌乱,说的语无伦次:“我……我只听表姐提过,后来我有和表姐说过,我……难受,很害怕,表姐说……啊!”身下剧烈的疼痛,感觉有东西流出,不禁哭嚷道:“可能是表姐做的!”

    话落,身体顺着墙滑下,身体哆嗦的厉害,牙关不住地相撞。

    那柳三公子噙着笑,轻蔑地凝着蹲着的人,拿着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原来是这个老婊子!”

    “把人送回去!”

    有一道身影走出,驮着地上的人,离开。

    屋顶上蛰伏的两人,直到柳三公子也没有了踪影,这才悄悄离开。

    “连暗号都这么雅致。”复始撇嘴。

    跟在身后的芳华却是疑惑:“夫人怎知,这是暗号?”

    走在前面的复始停住脚步,琉璃眸子闪过狡黠,扬唇笑道:“柳家里,都是做生意的,虽然也是温润儒雅的,根据暗影的调查,可没有雅致到半夜还习惯吹箫。”

    而那小孩子说,是半夜有一次跑出来听到的,后来就常来,偶尔可以听到,有时候很频繁,却是最近几天没有了

    声音,又正好与柳三公子的重伤时间相符合。

    “夫人,您真是细心。”芳华不由赞道。

    “哪是细心,我这是心眼多。”却是见前面停了一辆碧绿马车,问道:“对了,朗凯凯那边如何?”

    “朗大人传来消息,说当日翠湖寒出事之时,有人看见,慌乱之中朗公子曾救了差些落水的左岚倾,后来太过慌乱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最后听有人喊,朗公子落水了。”

    复始挑眉,还真是和左岚倾有关。

    手帕捂住鼻子,一呼吸一边就干涩的疼痛,连带着左边眼眶都发酸发涩,“你坐那辆先回去吧。”

    碧绿马车旁停着一个简陋的马车,那是从相府挑的最次的,两人便找了个车夫一起来了。

    芳华刚走到马车旁,碧绿马车帘子被掀开。

    漆黑的夜色中,那身碧绿,比同色的马车更加耀眼,好似早已刻在了她的瞳孔之中,无需白日,无需光照,她就是看的那样清楚,甚至,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似乎都感受到他神色的炽热。

    碧绿身影缓缓走来,薄唇噙着笑意,异常温暖。

    暖的,她只觉心肝颤。

    惊慌之中,捂着嘴鼻的帕子落地。

    “咳咳咳!!!”

    弯腰俯身剧烈咳嗽的复始,只见眼前多了一个碧绿帕子,忙接过捂住嘴鼻,深吸一口气,怔住。

    “这冬天虽然潮湿发冷,但空气还是比较干燥,帕子在水里浸泡过,又用暖炉给你捂着,这样呼吸应该鼻子不会很痛。”

    耳边,是萧何的温柔细语。

    伴随着自己心房那块,怦怦剧烈跳动的响亮之声。

    “还是不舒服?”萧何凝眉。

    她忙摇头。

    “那上马车吧?”萧何问道。

    她再次摇头。

    “还有事?”

    摇头。

    她发觉,自己的越来越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

    摇头,使劲甩掉这种依赖感。

    却兀地顿住,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尴尬道:“这样好了很多,我想走走。”

    便见眼前又递来一个手捧小暖炉。

    心脏又兀地怦怦跳——题外话——(o)/~元旦快乐!!!2016年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萧何何夜的身份也很快很快就揭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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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曹夫人被绑

    两人向前走着,寂静无声,许久,萧何问道:“刚刚的事情可还顺利。”

    “恩,挺顺利的。”复始答话。

    又是寂静。

    他问:“这会儿可饿?刀”

    她答:“相爷可是饿了?”

    他摇头。

    再次陷入寂静。

    两人尴尬向前走去恍。

    片刻,他问:“可要换了?”

    便见眼前又是一方碧绿帕子,虽然夜色漆黑,可她还是看出,这帕子是温热的湿帕子,上面冒着冉冉热气。

    眼眶兀地一热,手中的帕子,并没有凉,却还是松开,放在他手中,换了新帕子。

    接过瞬间,纤长手掌收回,缩进披风中,继续向前走。

    她望着他的背影,捏着温热帕子的手,不由发紧,鼻尖狠狠吸了一口气,鼻子通畅。

    -

    却是在第二日一早。

    暗影说,左冷珍去接孩子的车被人拦了,且人被绑架。

    复始第一反应就是,柳三公子做的。

    虽不了解他,但从昨日他对做左岚倾的狠劲,便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可是怪就怪在,这一天,曹府都没有任何消息。

    反而听说,傍晚时分,曹玄逸去了寻芳楼,他去寻芳楼,无非就是因为火药之事。

    而关于这个事情,她早就交代过兰姑娘:

    拖着。

    所以她自是不担心,倒是非常想知道,这个柳三公子会如何做?

    -

    城外一处山上。

    夜色寒冷,风刮的叶子哗哗响。

    一处破旧小院内,传来喊叫之声,“柳无能,你个小兔崽子!”

    小院外,五个蒙面人依次而站,围着一群瑟缩在一起女眷家丁,女眷三人,家丁七人,全是抱作一团,吓地大气都不敢出。

    “柳无能,你放我了!现在放了我,我不计较你绑我的罪过。”左冷珍被绑在一颗光秃秃地树干之上,黑发散乱披着,瞪着双眼。

    “啧啧,这哪是那高贵的左府大小姐,分明就是曹府那凶悍的泼妇。”柳三公子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啧啧道。

    “柳无能,你要做什么?!”左冷珍缩了肩膀,这夜黑风高,尤为寒冷,本在马车坐着,没穿披风,这突然被劫走,又被绑在这露天之下,寒风簌簌刮割不停,动的牙关打颤。

    那柳三公子面色忽然狰狞,一个拳头击向左冷珍的肚子。

    “做什么?!你个臭娘们,竟然意图烧死我,老子命大,没让你奸计得逞,你倒是想出门避风声,老子可没有那肚量!”

    “啊!柳无能!”痛的左冷珍弯了腰,却被绳子绑着身体无法蹲下,脸色惨白滴了汗。

    “我警告你,不准再喊我这个名字!”话从牙缝出蹦出,“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柳三公子,曹泼妇可要记得。”

    柳三公子小时候比较愚笨,开窍比较晚,常被人与上面的两个哥哥做比较,所以在所有人眼中,他这个柳家三公子,完全是个摆设,上不了台面的人,也渐渐性格较为孤僻。

    却在后来突然见大放光彩,自己在外做了小本生意,渐渐壮大之后,这才所有人都知,这个被人忽略被人鄙视的柳三公子,也是继承了柳家的生意头脑。

    但柳无能这三个字,却是打小被叫到了大。

    “你个无赖下流胚子!”左冷珍硬着嘴道。

    柳三公子一个眼色,站着的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走向中间,随手抓过一个年龄较小的婢女。

    “啊——!”那婢女吓的尖叫。

    黑衣人直接拽了她衣摆,‘嘶啦!’一声,衣摆处被撕了一块,随即被塞到婢女口中,那婢女呜呜叫着。

    然后又有一黑衣人走来,执起剑,拿刀在婢女身前比划着。

    婢女被吓的汗流浃背,在这寒冬中,竟如在夏日炽阳时无异。

    黑衣人却突然扔了剑,在婢女想松口气之时,身上兀地一凉,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扒,雪白身体暴露在夜色之中,

    那婢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里呜呜着。

    “啧啧,骨瘦如柴,曹泼妇是有多苛刻下人啊,小小年纪,就这一副发育不良之色,以后如何给曹大人做通房?”话刚落,瞅着痛的发白着脸还要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左冷珍,甚是不爽,嘲讽道:“我怎么忘了,曹大人可是太初人,这要做了通房,岂不是祸害了曹泼妇,曹泼妇再一发怒,弄个同归于尽,倒是给曹大人涨脸面了。”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可是朝廷命妇!”忍着剧痛,咬牙切齿。

    “呦,还命妇,我这就让你看看,你这命妇是什么命?!”一手钳制住她下巴,迫使弯着的腰直起,淬了一口唾沫,喝道:“把他们都给剥了,让这泼妇命的人看看,怕是除了那两个丈夫,还没看过别的男人。

    tang”

    只瞧五个黑衣人齐拥而上,挨个剥了手脚被绑的家丁婢女,一时间,尖叫叫骂声不断,刺破夜色。

    柳三公子却是在这刺耳的叫骂声中大笑不断,“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这骂的真爽,我都好久没听过这话了。”

    黑衣人同时撤退,再次站成一排。

    本就瑟缩在一团的下人,如今双手被绑,全身赤裸,想要拥挤一块以求安全感,可一碰触到肌肤,就离开弹开,甚为羞怒地瞪着柳三公子,可一看连左冷珍都被他折腾地狼狈不堪,便悄悄垂了头。

    那被堵住嘴的丫环,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推了一把,向一起的同伴撞去,恰是撞到另个一被扒光的女子身上两人齐齐到底,白条条的两具相交叠,看的一旁黑衣人都瞪了眼,不由咽了咽唾液。

    被捏着下颚的左冷珍紧闭了眼。

    “不敢看?!拿刀!”柳三公子恶狠狠地喊道。

    沉浸在女色中的黑衣人立马回神,一个人递了把短刀过去。

    柳三公子手执短刀,刀尖向下,闪着银光,朝着左冷珍的脸刺下去!

    感到压迫之感,左冷珍眼皮一动,缓缓睁开眼,却是猛然一怔,瞪圆了眸,瞳孔紧紧凝着眼珠子上闪着银色的刀尖,一动不敢动。

    “怕了?哈哈哈!”那柳三公子握着泛银光来回晃,那刀尖,距离瞳孔不过两毫米之处,吓的左冷珍冷汗连连,原本因痛而苍白的脸又白了几白,汗珠布满双眼周围。

    短刀忽地撤离,眼皮子因汗的酸涩忍不住轻眨,瞬间松了一口气。

    “把他们绑一块,用水泼!那次我没好好看看那贱婢如何成了冰人,曹泼妇怕也没亲眼看到,这次我就做做好事,给曹泼妇大开眼界!”

    “你个天杀的畜生!你不得好死!呜呜!”嘴里被塞了破布!

    双眼瞪的睁圆,只瞧中间赤条条的人,个个被绑了手,又被一条绳子绑在一块想逃又逃不了。

    那五个黑衣人,听命从一旁井口之处轮流打水,直接泼向被绑一块赤条条的人。

    这寒冬本就刺骨地冷,又是在这湿冷的山中,冰凉的寒水猛然泼去!

    “啊——!”

    尖叫声不断,划破长空,割破夜色的寂静。

    ————

    暗祥苑。

    芳华望着天还没亮就已起身的复始,从前天睡到昨日才醒,今天又起的这么早,略是担忧道:“夫人,您现在身体觉得如何?”

    刚穿好衣服的复始,这会头发还是黑色,她凝着这样的自己,叹道:“无碍,左冷珍那如何?”

    芳华瞬间笑开了花,想起暗影风给自己说的时候,竟然也结结巴巴,还遮遮掩掩,生怕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似得,“那柳三公子也是狠,杀光了所有跟随服侍的人,又学着那日曹府门口的事,把那男男女女全脱光,栓在一起,命人泼了整夜的寒水,直至所有人都没有了气息,身上结了冰,这才罢手。而那曹夫人,被吓的翻白眼晕了过去,被绑在树上绑了一夜,柳三公子也是能耐,后来把左岚倾也给弄上了山。”

    复始动作一僵,问道:“左岚倾也给弄上山了?”

    “恩,朗大人一直在山中埋伏。”

    “夫人,相爷让您现在进宫。”外面管家喊道。

    复始点头。

    芳华朝外喊道:“且等夫人梳洗一番。”又低声不解道:“这会,才刚刚早朝。”

    皇宫。

    复始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望见高阶之上雄伟的大殿。

    此时,天色尚早,天际还是一片昏暗,低头望了一眼身前的黑发,唇角绽开笑容。

    抬头,金色大殿耀熠生辉,四周蟠龙附柱,琉璃瓦片盖顶,仰望雄伟大殿,有种与天际交接的错觉,神圣不可侵犯。

    这便是太和殿,早朝之地。

    高阶上,小步跑下一个小太监,复始自是认得,是小安子。

    “丞相夫人,请。”小安子恭敬躬身。

    复始在他身上徘徊两眼,便随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白玉大理石砌成,堆砌至太和殿大门口。

    刚步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碧绿身影,只瞧他静静望着自己,薄唇噙着笑意,缓缓伸了手掌到自己面前。

    明了他的意思,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温热从掌心处传递。

    “我带你进去。”

    她点头,跟着他朝着太和殿走去。

    殿外,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太和殿门窗之上,菱花格纹嵌于上部,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甚是精致奢华。

    而在跨进太和殿刹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气氛,脚下跨过的门槛的瞬间缓缓抬头,以强势地姿态抬了下巴,并齐走在萧何身旁。

    余光扫过整个太和殿,梁枋上同样

    饰以和玺彩画,金砖铺地。

    三层汉白玉石雕基座的丹陛台上,一袭身着金色龙袍的微生洲渚,面色沉冷地坐于髹金雕龙木椅之上,与往日所见到的不同,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身为皇帝,他所该有的帝王之气。

    但萧何兀自拉着自己,走向右侧,并没有让自己向皇帝行礼之意。

    右侧,群臣站立的最前面,有两个同样髹金的座椅,虽没有龙椅华贵,却也是仅次之。

    萧何既是丞相,应当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而他在太和殿还是如此嚣张霸道,丝毫不给丹陛台上的皇上任何面子,怪不得,外界传他控制帝王霍乱朝政。

    而他自己,却也把这个坐实了。

    萧何扶她坐在最前面,亦是离皇上最近的那把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自己的左侧。

    殿中几十双眼睛无一不盯着复始,自打垂头她跨进门那刻,众人的视线就顿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之上,而刚刚跨进门的那一瞬,萧何的步伐明显顿了一下。

    直到身旁的紫衣女子跨进大殿,抬了头,萧何这才向前走去。

    这紫衣女子他们都认得,是在两个月前,被曹大人献给丞相的侍妾。那日,女子还是老妪,一声红衣白发,之那身影,便让人无法忘记,然后在落日之后的转变,惊艳了所有人。

    红衣青丝,纤白肤色,琉璃双瞳,以及眉间那一点朱砂,无不让人咀嚼着四个字:倾城倾国。

    第二次见得此女子,是萧何亲自敲了宫钟,当着他们面,给了这女子尊位。

    第三次见此女子,是皇上宴请百官,吃那百鸡宴。

    皇上再三刁难,可此女子总是迎刃而解,甚至面临那吃人的狮子,亦是在一瞬间驯服。

    也许,这三次只能让他们记得此女子。

    但萧何用那代表丞相之位的玉佩亲自求取此女子,承诺的,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何是谁,他们无比清楚。

    他心狠手辣,在皇帝年少之时,常大刀阔斧不择手段地处理着朝政,既不听进言,又不让皇帝出面,哪个惹的不高兴了,那便是斩立决!

    萧何此人,乃魔鬼。

    他何曾对别人如此温柔细心对待,不论进门的短暂停顿,屈尊扶她而坐,抑或是这比他还要高的右首座之位,都清晰而直白地告诉着他们,这个女人。

    是他的。

    这第四次见得此女子,他们便是真的看了明白:

    这个女子,是萧何的劫。

    早朝开始之时,他只一句‘本相想念夫人了。’

    便以他嚣张的作风命人去了相府,又在自己身旁置了一个椅凳。

    气氛煞时僵冷,皇上却是突然一句‘朗大人为何没来?’

    无人知晓。

    ‘前日是曹大人无缘无故不上早朝,今日朗大人就跟着学,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官坐的委屈做的不顺心……’

    正当丹陛上的人发泄怒气之时,恰有一侍卫求见禀报,说是朗大人今早在城外抓了些人,且是与曹侍郎有关,人已押在路上,很快就到。

    皇上有怒无处发。

    而正当朗大人的人又来禀报人已在外之时,萧何却突然起了身,朝外走去。

    丹陛上的皇上喘着大气,看着萧何目无他人的带着自己的女人嚣张霸道地坐在那里。

    ……

    众人心思百转之时,紧绷的气氛中,萧何率先开了口,掌控全局。

    “人,可以带上来了。”

    视线不约而同转向曹玄逸身上,只瞧他目视着地上的金砖,神色无异。

    丹陛上的皇上点头,大总管尖着嗓子喊道:“传——”

    众人望向太和殿大门。

    片刻,只瞧朗凯凯率先走来,跪地道:“禀皇上,因其实在怕污了皇上的眼,所以臣用了白布遮盖。”

    话落间,大门之处有六个大内侍卫搬着约有一人之高一人宽的东西缓缓走来,放在离门不远处。

    “这是何物?!”微生洲渚沉眸凝着前方,口气恶劣。

    “人!”朗凯凯立马接了话。

    “人?”微生洲渚不可置信,重复问道。

    “是,但因他们被剥了衣服,全身无物,所以微臣才覆了白布。”

    朗凯凯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好奇,纷纷望向白布,只听圣上一句:“开!”

    一个侍卫瞬间落下白布。

    “啊!”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曹玄逸也是惊恐了神色。

    竟是厚厚的冰块,冰块里面,赤条条的男女,面部表情狰狞,一看便知,生前死的痛苦。

    “啪!”

    丹陛之上的皇上,怒拍椅把上的龙头,愤怒而起,“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可这一景观,却让人联想到了曹玄逸献上那女子时

    ,用的便是此法。

    难道这次他还用了此……

    “回皇上,这些全是臣的家仆。”曹玄逸立马站出,跪在朗凯凯身侧。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气。

    视线悠悠转向紫衣女子身上,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子的报复,可对方,一脸坦荡荡,视线轻划过冰块。

    “曹玄逸,你这是惹了什么事?前两日你府上婢女才被人如此杀害,这次更甚,竟一连杀害了数十人,还是如此残忍手段,你这个官,是怎么做的?!”微生洲渚站起,垂首下面跪着的曹玄逸,骇气加身。

    “回皇上,臣已在着手调查此事,目前尚未有眉目,而这些人,是随臣的内人出城的家仆,臣想听朗大人说说此事。”曹玄逸一句话,转到了朗凯凯身上。

    得了皇上点头的朗凯凯,这才道:“昨晚臣去城外为我儿寻一处好地,恰是看到了曹府马车横在路上,那马被割了前蹄倒在一边,马车也是碎裂的狠,想必应当是遇到了歹徒。臣当时以为曹侍郎也出了事,便急忙带了些人在城外搜索,一直到今早才找到,所以误了早朝,望皇上恕罪。”

    怒气滔天的帝王已不顾这缘由,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狭长的眸,却是有意无意瞥了眼慵懒斜卧在椅内的萧何。

    很快,又带上几个人,朝臣皆是惊骇。

    只因先被带上来的那人,蓬头垢面,神色无光,一身米黄衣服已看不出了颜色,只瞧她一进太和殿,便挣脱了身后侍卫的钳制,踉跄着冲向曹玄逸,抓着他的官服极为害怕地哭吼道:“相公,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这妇人是曹夫人。

    大殿内,又押来两人,一男一女,那男的,一身贵气,但他们并不认得。但女子,他们认识,就是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都城第一才女左岚倾。

    左岚倾苍白着脸,衣服也有些凌乱,此时跪在地上,头拼命垂着。

    朗凯凯再次开口:“禀皇上,臣刚到山上一间茅草屋之时,便瞧见曹夫人被绑在树上,许是被绑了一夜,已经昏了过去,但因为臣并没有带女婢所以也不好给曹夫人梳洗。”——题外话——谢谢亲爱哒们的月票,新年收到月票很开心,么么哒~~

111.曹玄逸连降(一)

    这话刚说到这里,左冷珍甚为害怕,似个孩子一样突然抱住曹玄逸,呜呜哭着:“相公,我肚子好痛,他打我。”

    曹玄逸贴心拍着她后背,凌冽的视线在复始身上一闪而过,柔声提醒道:“这里是太和殿。泗”

    呜呜声戛然而止,忙松开了曹玄逸,瑟缩匍匐在地,颤着声喊道:“皇……皇上……饶命!”

    朗凯凯瞧微生洲渚怒气,继续陈述道:“这个男子,是都城内的外族柳家,供应皇族布匹的生意人,这人是柳三公子。旁边跪着的女子,乃是都城首富左家,亦是曹夫人的表妹,都城第一才女左岚倾。”

    斜视右后方一身凌然的柳三公子,神情微眯,“臣带人进屋之时,看到的,是这柳三公子与这左小姐在同一张床。”

    这话一出,一道犀利地凌光瞬间射向自己,朗凯凯迎上曹玄逸,不甘示弱。

    而在场的所有人,则是瞬间了然。

    连那跪在地一脸憔悴的左岚倾也是疯狂摇头,面色崩溃。

    但偏偏,朗凯凯非要挑明了道:“这左小姐仍是云英未嫁,就如此风德败坏……”

    “她没有!”原本匍匐在地的左冷珍忽然抬起身子跪地,怒喝着朗凯凯:“她是被逼的。唐”

    “曹夫人又不是左小姐,如何说是被我逼的?”挺胸坦荡的柳三公子瞬间接了话。

    “胡说!你绑架了我,把我的家仆全部侮辱至死,你这把人命当做儿戏的畜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左冷珍瞬间吼道。

    “你身为曹夫人,怎么这么说话?”柳三公子瞧她如今这模样,真是和真是和街头的乞丐无恙,看的眼神也甚为嫌弃。

    “大胆,太和殿,也岂容你们叫嚣?!”站于皇上身侧的大总管尖细嗓子喊道。

    大殿瞬间安静。

    微生洲渚怒视大厅之上,落在冰块上的视线陡然冒火,甩袖坐下,抑着怒气:“朗爱卿,你接着说。”

    “臣进茅草屋之时,恰是看到两人做那苟且之事,但因为屋外有被绑的曹夫人,又有曹府家仆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又怕这柳三公子会些功夫,便也就没有顾男女之嫌,命人直接押了两人,但……当时看那情形,这左小姐,怕也是心甘情愿……”最后四字,渐渐变小。

    却是能让整个大殿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左岚倾无声哭着落泪,瞧的人甚是心疼,脸色惨白无光,她一个趋趔,直接匍匐向左冷珍,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摇头落泪:“表姐,我没有,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呜呜……”

    左冷珍直接抱住她头,猩红了眼,直逼朗凯凯:“朗大人,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表妹自幼读四书五经,知礼义廉耻,一直居卧闺阁,怎会如你所说自愿做那龌龊之事。再者你也说我被绑在院子,那足以证明,是这个人胁迫我表妹的!”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曾说过那孩子是朗子晋的事。

    瞧着左冷珍护犊子的模样,柳三公子却是沉默了。

    曹玄逸眸光闪烁,睨着那坦荡书生之气的柳无能,冰冷道:“姑且不论这件事,单就说,你为何绑了我夫人,又害了我这些家仆?!”

    话出。

    左冷珍那脏污之色下的双眼紧盯曹玄逸,神色慌张,急忙喊道:“左府与柳府相邻,柳府有个三公子自小愚笨,外人都喊他柳无能,但渐渐长大,他常半夜虐待小动物,甚至对着被剥了五脏六腑的动物骂骂咧咧,这样的人,定是嫉妒我表妹,才使唤人绑了我,甚至侮辱至死曹府的奴仆,就是要毁了我表妹!他就是个变态!”

    忽而松开自己怀里哭的喘不过气的左岚倾,朝着皇上重重一磕,喊道:“我表妹如今还小,竟被这个畜生糟蹋了,望皇上做主!”

    跪着昂头挺胸的柳三公子听左冷珍如此侮辱自己,两手做拳状,急忙辩解:“皇上,草民自小虽愚笨,但也是懂得分辨是非,后来多亏父母一番教导,草民才有了今日成就。左小姐得才女称谓草民自是佩服,但草民对她绝无情意。昨日草民早早便睡下了,今早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皇上,草民怀疑自己被下了药,有人嫁祸于草民。”

    可那左岚倾却是一句话不说,只知低头垂泪。

    护犊子的左冷珍反驳:“这药可以自己吃!”

    柳三公子亦是愤怒,质问:“曹夫人,您这么污蔑我,可是我和您有仇?”

    “你玷污了我表妹,你还在这里狡辩!”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丹陛上的微生洲渚怒视下方,一直不做声。

    旁观的复始凝眉,敏锐的发现,这左冷珍与柳三公子竟是默契的不提奴仆死之事,恰好对上朗凯凯递过来的目光,微点了头。

    曹玄逸却在此时出了声:“朗大人也看见你有欺负岚岚,单就这一点,你就有责任。”

    柳三公子爽快回应:“确实是草民之过,恰是草民没有娶妻,又是外族人士,草民愿意择

    tang日迎娶左小姐,以后……定不会委屈了左小姐。”

    左岚倾一听,急迫摇头,口中喃喃:“不……不!”

    只是,那丹陛上的人,却没有了耐心,斥责道:“曹大人这家事也能闹到朝堂之上,可真是个好官!既然事情已解决,罚奉一年,下朝!”

    瞧着微生洲渚起身,甩袖离开。

    朗凯凯突然喊道:“皇上!”

    那明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在了大殿。

    复始紧眯双眸。

    家事?

    皇上是有意要庇护曹玄逸?

    那跪着的柳三公子得意凝着瘫软在地的左岚倾,拍拍下摆起身,笑的灿烂:“曹大人,草民小时候便常与左小姐玩耍,但奈何曹夫人就是看不起草民生性愚钝,所以对草民的印象并不好,但草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力的读书人,以后,定会好好对左小姐。”

    曹玄逸起身,微眯了眸打量着他,只是沉声道:“今日的事情,本官不再提。”

    柳三公子随即明白这意思,甚为谦恭道:“曹大人放心,左小姐才貌双全,能得此家人,是草民的荣幸。”

    那站在一旁的朗凯凯暗自握紧了拳头,盯着两个急着攀交情的两人,额头青筋直跳!

    他本想今日还了自己儿子的清白,没成想,却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得了便宜,背在身后的手握的咯咯响。

    朝臣互看一眼,默契向殿外走去。

    复始看着殿中间的人,又望向立在门口死状扭曲的家仆,唇角抹开笑,轻轻叹了口气:“这家仆死法,与前日曹府门口两个婢女死状尤为相似。”

    这一叹,顿时止了朝臣的脚步。

    又听萧何酸溜溜道:“为夫可是无时无刻都想着你。”

    复始呆愣了琉璃眸子,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嫌自己管事多,立马附合道:“相爷,妾身错了。”

    见她如此乖巧,萧何便拉着她率先走了出去,路过冰块之时,那双琉璃眸子闪过沉色。

    拾阶而下,向宫门口走去,宫门口,此时却站着一个人。

    霓裳。

    与上次打死那太监见到之时的憔悴不同,反而多了沉稳之气,连见到自己,眼底也不过一闪而过了怒色,反是端着笑容,“相爷。”

    复始倒是有些意外,这也不过才几天,若不是这身粉色裙衫,还有这一模一样的脸,她倒是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郡主霓裳。

    萧何瞥了霓裳一眼,不做答话。

    “已经下朝了?”

    随声望去,是一身金凤披风的皇后,脸色红润,缓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服侍的丫环,并没有摆出皇后的仪仗,但这身金凤披风,端得真真是皇家范十足。

    皇后这声喃喃自语之后,便凝向前方几个侍卫吃力抬着硕大的冰块,冰块里的人面色狰狞,痛苦不堪,看一眼就让人不住地心惊,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快步走来的小安子,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了皇后听。

    皇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刚刚遇到皇上,他竟是无缘无故说了句:“这裳儿非要看那人,就让她多看会。”

    那人,皇后自是知道,指的是曹玄逸。

    而这多看会儿……

    遂问道:“这凶手可有找到?”

    欲离宫的朝臣听皇后如此问,也是呆怔。在他们记忆力,这位皇后是从不管这朝堂之事的,今日怎会出现在宫门口,又多问了这一嘴。

    反而朗凯凯很快反应过来,在小安子答话前走来,禀道:“已找到了凶手,不过……”

    他故意顿了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皇后追问:“不过什么?”

    朗凯凯垂眸,却是不答话。

    见此,皇后“难道本宫没有资格问你话?”

    朗凯凯立刻道:“回皇后,不是,臣只是想说,刚才在大殿之上,曹夫人一直指正是那柳三公子所杀,但是柳三公子一直否认,而皇上也没有多问。”

    最后一句,皇后自是明白,知道朗凯凯心里担心皇上有其他想法,描绘精致的面容,柳眉之下的双眸望向边走边为左冷珍整理乱发的曹玄逸,眼珠子一划,瞥道痴痴望着的霓裳,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咳!”

    身旁的霓裳一惊,随即垂了头,十分乖巧。

    复始见此,看来跟着皇后学礼仪,进步蛮快的。

    又听皇后坚持道:“这凶手逍遥法外,以后定是个祸害,既然今日时间尚早,就把这事解决了。”

    朗凯凯讶异,却是微微有些激动的。

    萧何拉着复始,向一旁走去,那里已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两把椅子,两人坐下。

    而此时,宫门口正前方,坐着明黄金凤披风的皇后,身旁郡主乖巧站着,垂着的双眸,不时瞥向前面。

    不远处,则是坐着一碧绿身影,与一紫色身影。

    朝臣见此,则是安静站在两侧,等候这个不常出后宫的皇后发话。

    曹玄逸没想到皇后会插手,斜了一眼乖巧安静的霓裳,恭敬道:“皇后,臣认为,曹府门前两个婢女之色,与这次家仆之死,应该不是同属一人。”

    “哦?”皇后挑眉。

    见皇后果真是对此事有了兴趣,曹玄逸便直接开了口:“那两个婢女皆是被人用利器所致命,而当时丞相也曾派仵作来检验过,一个被银针毙命,一个则是被利剑一刀致命;一个面容惊恐,一个面色无异。而这几人,皆是面色狰狞,怕是死前遭过罪的,并且还是被人绑了,细看,并不是同一人所为。”

    “曹大人可有抓到凶手?”

    “臣没有。”

    “是上次没有,还是这次的没有?”皇后咄咄开口。

    曹玄逸斜了眼被柳三公子搂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左岚倾,憋了一口,道:“都没有。”

    “刚朗大人可是说,曹夫人知道凶手。”皇后直接点明。

    朗凯凯先一步开口:“是的,刚曹夫人一口指认,说是那柳三公子所为。”

    身旁的小安子立刻附身在皇后耳边,皇后的视线这才看向书生气息的柳三公子,随后定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左岚倾身上,柳眉拧紧,“曹夫人,本宫看左小姐不太舒服,您还是多关心关心。”

    左冷珍立刻望向左岚倾,见她被柳三公子搂在怀里,上前一步直接拽了左岚倾,两人向一旁退开,左岚倾舒了一口气,身体软了软,撑在同样体力渐渐开始不支的左冷珍身上。

    皇后这才命道:“朗大人,交给你了。”

    朗凯凯提的一口气猛然一松,点头,转向左冷珍问道:“请问曹夫人,刚在太和殿内,您说是柳三公子绑了您,还杀了您的家仆,曹夫人有什么想说的?”

    左冷珍兀的抬头,望向曹玄逸,见他同样望着自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再看怀中瑟缩着的左岚倾,又望向那眼含警告的柳三公子,有片刻沉思,忽地怒目道:“对,是他!”

    “他劫持了马车,把所有人都掳到山上的茅草屋,然后把我绑到树上,又朝我肚子上捶了一拳,还想拿刀子挖我双眼,最后他觉得不解恨,便扒了一个婢女的衣服,接着扒了所有人的衣服,朝他们泼了一夜的寒水,最后竟然一个个把他们掉进井中轮着泡,又弄了个大桶把人冻成了这模样!”

    左冷珍说的呲目欲裂,满脸的恨意让旁人心惊。

    “你别乱说,我与你之间有何恨?”柳三公子语带警告。

    左冷珍心惊,却是爽快道:“你早已对我表妹有不轨之心,而且屡屡意图玷污我表妹,我一时气急,曾找人杀你!”

    众人不由倒吸了口气。

    曹玄逸突然问道:“何时的事?”

    “就是那次茶楼失火,我本来想找人暗杀他,但是好巧不巧茶楼厨房着了火,本来火势可以控制的,但是有一人不小心碰倒了一缸油,那大火顺势而起。恰好柳三公子又去上了茅房,被大火袭了,那次,我并没有动手!”

    那旁边站立的韩尚书凝着左冷珍,脸上有瞬间的了然。

    不过左冷珍这话,倒是摆脱了她的罪责。

    朗凯凯喝斥:“柳三公子,还不认罪?!”

    那柳三公子高昂下巴,带着笑意:“只听曹夫人这片面之词,草民不服,草民也是受害之人!”

    见他嘴巴强硬,朗凯凯再问道左岚倾,“左小姐,您可有何话说?”

    左岚倾憔悴地抬了暗淡的眸,瞧了瞧朗凯凯,再瞧左冷珍,这才呐呐开口:“是他做的,他为了报复表姐,才如此做的!”

    “左小姐,可否说清楚?”朗凯凯放缓了语气。

    左岚倾咬唇,视线垂着地面,余光瞥向那坐在旁看着自己的碧绿身影,深吸一口气,道:“他派人告诉我表姐被绑在山上,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去,就杀了表姐,然后把我也抓到了山上,我就看见他命令人把尸体一个个轮着往山中的井水里泡,便被他带进了屋,然后他自己吃了点药丸,就……就……”

    说着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陪着惨白的脸,甚为让人心疼。

    复始瞥向萧何,他又是慵懒斜卧椅上,闭着眸。

    “抓起来!”皇后一声喝。

    立刻有大内侍卫捉拿住柳三公子。

    “皇后,您不能听他们片面之词,草民真的是无辜的!”

    “皇后,臣有证据,证明此人有罪!”朗凯凯说罢,传了一侍卫,那侍卫押着肥胖男走过来,“这人,曾在三年前见过柳三公子。”

    那侍卫一脚踢向肥胖男,整个人嘭地跪地。

    肥胖男痛的趴地起不来,又被侍卫踢了一脚,这才立马爬起,跪在地上,瑟瑟道:“我……我……我……”

    “不会是屈打成招吧?”柳三公子突然来了一句。

    朗凯凯瞪他一眼,道:“

    你不用怕,只管说出三年前的事情。”

    肥胖男看了眼朗凯凯,瑟缩了脖子,又在左岚倾身上停了片刻,转向另一个被侍卫压着的男子身上,眼睛猛然睁大。

    这个人,赫然就是朗凯凯给他的画像上那人,说是柳家三公子。

    “可是认得此人?”朗凯凯问道。

    肥胖男点头,聂喏道:“回大人,认得。三年前,我曾无意中去了树林,见到过他。”苦着脸,他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啊,身高真的不同,但也许真的是朗凯凯曾交代过他的,那树林位置,是个山坡,他站在下面,在那么不明显的山坡上向上望,肯定是会有身高差别。朗凯凯又说他当时心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停留,只顾看那第一才女左岚倾,自是没有注意清楚。

    人家官大,都告诉了自己证词,他哪敢反驳,“那时我听到有女子娇吟声,所以好奇便向里走去,却是看到左小姐与柳三公子在那欢好。”

    众人惊住,三年前便……

    “可是确定?”皇后斜他一眼,轻声问道。

    一听皇后发话,肥胖男立马道:“确定!而且是三年前京都内传朗小公子赢了左小姐那日夜晚。”

    左岚倾一个腿软,向左冷珍压去,左冷珍本就有些冷的发晕,一个不稳,两人齐齐倒地,曹玄逸反应迅速,扶住了两人。

    朗凯凯喝问:“柳三公子,你现在还要否认你是无辜的?”

    柳三公子眯眸凝着那肥胖男,不做声。

    那肥胖男却是伸出了手,肥胖的掌心中放着一块玉石,“这是三年前,左小姐与柳三公子走后,我捡到的,当时因为是左小姐的东西,所以惦念着了。”

    心里却是发苦,那朗凯凯拿着丞相亲笔写的字迹,上面都承认这是埋了三年的东西,他哪里还敢否认这不是三年前从左岚倾身上掉下来的,还是掉在当年欢好之地?

    小安子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玉石,转递给皇后。

    皇后捏着帕子拿起,瞳孔瞬间收缩!

112.曹玄逸连降(二)

    皇后捏着帕子拿起,瞳孔瞬间收缩!

    这……是她当年嫁入宫中之时,头上戴的凤冠上的玉石!

    抬了眼皮子,瞅着软弱无力的左岚倾,挑唇问道:“左小姐的?”

    左岚倾望着那玉石,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过去,那玉石,确实是在那一夜找不到了,咬着唇,点头。

    “哪里弄的?”皇后继续追问。

    左岚倾兀的抬眸,眼神总是不由瞥向萧何,却是又瑟缩回去,她当年就爱慕萧何,那时无意路过茶楼,恰好看到坐在窗前的他,那时是第一次见到萧何,只觉世间怎会有如此美的男子,一瞬间便吸引了她的目光,止了她的脚步。她悄悄注视着他,虽然看着人冷情了些,却是真真住进了她的心坎。正当她沉迷于这初见的惊艳之时,恰见他潇洒地朝外扔了一个物件,落在自己眼前,便是这块玉石,当时没有多想便捡起来了,却是没有想到,瑟缩道:“捡的。唐”

    “左小姐这运气可真是好。”

    任谁,都听出了里面嘲讽之意。

    皇后细细凝着玉石,唇角笑意加大。

    上面刻着三个字:左岚倾。

    若不是出了这事,她还不知道,当年皇上随手从她放置的凤冠上扣掉了这玉石,原来是送给了这位佳人。

    描的精细的柳眉下,卷长的睫毛上下合动,不时停留在玉石与左岚倾身上,叹道:“原来左小姐与柳三公子是郎有情妾有意。”

    左岚倾噗通跪了地,哭道:“不,没有,是他逼我的,我十岁起,就被他逼迫,一直到现在,皇后,求您,不要让我嫁给他,求您!”

    说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住抽泣。

    众人惊愕!

    十岁?没想到,这一表人才的柳三公子,真的如曹夫人所说,是个变态。

    柳三公子苦苦挣扎:“你胡说!”

    左岚倾抬头,额头已破了血,冲他吼道:“我没有,你从十岁就开始虐待我,我若不从,你就用树条抽我,要么就用燃烧的烛泪滴我,甚至你一个不开心,就对我动手动脚,到现在,我身上的伤都没有好!”

    伸了胳膊,袖子一捋。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上面有道道错乱的疤痕,甚至还有烧伤的痕迹,与这精致的面容相比,简直太过不可思议。

    真是难以想象,这就是都城内,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左岚倾。

    “表妹!”左冷珍立马蹲下,落下她的胳膊。这事她之前有发现,所以才动手欲杀了这畜生。

    可是现在众所周知,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

    “前几日,你流产的孩子,是谁的?”朗凯凯紧追逼问。

    左岚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望了眼左冷珍,咬牙道:“是朗子晋的!”

    “你这个臭娘们,果然你们还是搞在一起了!”柳三公子彻底没了形象,破口大骂!

    朗凯凯一个眼神,柳三公子被堵住了嘴巴。

    只是看着死命咬着自己儿子不放的左岚倾,猛然向皇后跪下,道:“皇后,我儿已去,他乃太初人,可这左岚倾却是安然无恙,没有中有太初诅咒!”

    那额头流血的左岚倾立刻垂了头。

    皇后把所有表情敛进眼底,视线停留在曹玄逸身上,那些流言她有听过,当初还是曹夫人在大街上说的,问道:“曹大人如何看?”

    曹玄逸望着地上抱做一团的两人,神色忽明忽暗,道:“回皇后,既然表妹如此说,怕是与朗小公子……”

    没说完的话,众人皆是意会到。

    朗凯凯突然卸了官帽,高举头顶,仰望雾蒙蒙地天,暗经世事的双眼噙了泪,不卑不亢朝天喊道:“我儿英年早逝,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想替他讨回一个公道!”一声哽咽,“谁知,竟还有人死了也不放过他,质疑他的出身,溢儿,你为何走的如此走,现在又把子晋带走,独留我一人活在这世上!”

    溢儿,便是朗凯凯的发妻,太初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所有人都知道,朗子晋是太初人。

    众人不由动容,纷纷下跪。

    只是曹玄逸是质疑的。

    皇后握紧手中的玉石,眼睛轻眨,紧凝着朗凯凯手中高举的官帽,她曾无意中听到,皇上对丞相的要求,定要保朗凯凯,“这事本宫无权处置,去请皇上。”

    小安子领命而去。

    左岚倾又向左冷珍怀里缩了缩。

    很快,一声明黄之色的微生洲渚走来,见到此场景,心中也是一惊。

    朗凯凯高举官帽,身后跪了一大片,刚刚小安子有告诉他发生了何事。

    身侧多了一把椅子,皇后看着微生洲渚走来坐下,身体不动声色地微微向另一侧挪了一些。

    微生洲渚余光扫了她一眼,呵斥道:“一个个都不太平,你们是要造反吗?!”

    寂

    tang静。

    微生洲渚咬牙:“曹玄逸,你说,有何证据?!”

    曹玄逸只道:“禀皇上,没有!”

    “朗凯凯,你呢?!”

    “禀皇上,没有!但是,臣决不能任由他们侮辱我儿!”朗凯凯的态度鲜明。

    微生洲渚扫向坐的远远的萧何与复始,甚为愤怒地喘着大气。

    “你们一个个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胡乱造谣,一个个还懂不懂为官之道?!”微生洲渚怒斥!

    “皇上恕罪!”众大臣齐喊。

    “恕罪?朕看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这天塌下来!”

    一片死寂。

    微生洲渚望向左岚倾,问道:“你说你与朗子晋有过,何时何地?”

    左岚倾一听是问向自己,身体竟然抖如筛糠,答不出话来。

    微生洲渚心烦,道:“答不出来,就是没有。那你为何非要栽赃在朗子晋身上?”

    跪在地上的大臣算是看明白了,这皇上的心思,是要保朗凯凯。

    偷偷望向跪地的曹玄逸,他仍是面色沉稳。

    得不到答案,微生洲渚道:“事情已经明白,左岚倾诬陷朗子晋,打入大牢,那柳家三公子胆敢杀害朝廷命官,打入死牢,柳家生意,宫内再也不准来往!?”

    被堵住嘴巴的柳三公子彻底呆住。

    左岚倾依然是直摇头。

    左冷珍跪在地,已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偏向了朗大人,已不再追究下去。

    又是一片死寂。

    微生洲渚捏着鼻根,望着依旧举着乌纱帽的朗凯凯,叹道:“朗大人,如此呢?”

    只听朗凯凯一字一句道:“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做有表率,但其纵容其发妻在都城横行霸道多年,撞死老弱病残无数,百姓告而无门,此乃一罪。”

    手中乌纱帽被搁置在地,一手从袖中掏出一卷轴,起身,在皇上面前缓缓展开,竟是达数十米长。

    朗凯凯重新跪到原位,额头贴地:“此乃都城百姓自发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此人!”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早有准备。

    微生洲渚亦是睁圆了眸,不可置信。

    “此罪,便可削了曹大人侍郎一职,降为正三品!”

    “准!”微生洲渚额头青筋直跳,应道。

    “曹大人任其发妻口出狂言,污蔑我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加阻止,污蔑我儿名声。而臣对此,却是无能为力,所以,恳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

    这次,竟是把微生洲渚打的措手不及,视线从朝臣方向转了一圈,转到旁观的复始,闭眼的萧何,垂眸凝着曹玄逸的霓裳,再转向陷入自己身边沉思的皇后,这才缓缓开口,却是带了怒气:“曹大人治家不严,降为正四品!”

    众人再次悄悄看向朗凯凯,皇上已经如此,他为何还不见好就收?

    复始嘴角噙了笑意,望着雾蒙蒙的天,时候尚早。

    她曾和朗凯凯说过,要连降曹玄逸三级。

    这两级,完全是他逼着皇上的下的,最后一降,她倒是很期待。

    微生洲渚见朗凯凯仍然顽固不起,喝怒道:“朗大人还想做什么?!”

    朗凯凯匍匐于地,闷声道:“请允许臣传唤一人!”

    “准!”微生洲渚已在爆发边缘!

    便见从宫门口走近一人,那人清瘦,复始认得,是其中一位官家的公子。

    恰在此时,跪在地的一官员望着这人惊愣住。

    “此人知道,是谁杀害了我儿!”

    朗凯凯的话,如惊雷,拔地而起,炸地众人耳朵直发颤。

    那人一瞧这边情形,立刻快步走来,朝皇上跪下:“参见皇上。”

    皇上凝着这男子,眸色深沉,喝了口身旁大总管递过来的茶,压下怒气,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皇上,他是臣的犬儿。”这官员是从四品下。

    朗凯凯又道:“皇上,翠湖寒出事之时,他曾在犬儿身边。”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望向那人,只瞧那人跪地,挺直着身子,也是年轻气盛。又转向那眉皱成川,欲言又止的官员,暗自庆幸与自己无关。

    便听那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不卑不亢道:“禀皇上,那日我确实在,发生事情之时,我恰是被人挤到了朗子晋身旁。但是此事涉及了一些人,我便没有站出来,望皇上恕罪!”

    微生洲渚紧眯了眸,视线凝着这年轻气盛的人,挑了疑惑:“那为何现在就站出来了?”

    “朗大人前一段时间曾来找过我,我否认了。过了几日,朗大人再次来找我,我也一直否认,但朗大人不曾死心,只求让朗公子死得瞑目,安心走好,竟是委下身份,屈了膝折了腰,我瞧朗大人不过年过四旬已白了发,更是看他对

    朗公子那份父子情谊之上,所以才考虑想一想。”

    朗凯凯接着道:“臣曾挨着找过当时在翠湖寒的人,有个人看到,这位公子在慌乱之时站在了犬儿身旁,所以臣便去找了他,希望他能说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声哽咽,竟是在空旷之地格外响亮,“犬儿亦不是那不学无术之人,臣自小教导他武功,平常人怎会伤他分毫,又怎会被翠湖寒的水给淹死?”

    却是无人敢吭声。

    微生洲渚又是喝口茶,茶杯重重摔向小安子手中的托盘之上,沉声道:“你说,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众人被这摔茶杯的声响惊住,身子又向下压了压,额头贴着手背。

    那人朝着皇上磕头,道:“禀皇上,那日本来正在吟诗作对,突然湖中央就是一声炸响,只瞧翠湖寒的上面的冻结的冰从中心向外蔓延裂开,忽而三声响,脚下地动山摇。而凉亭下人本就多,那处又有台阶,人群慌乱之下,有很多人摔倒,脚下又站不稳,众人推搡着,而我本来就站的离湖边比较近,又无法向前移动,被人一撞,差点就跌进湖里,所以多看了两眼,就瞧见朗公子护着左小姐。”

    而左岚倾一听这,又向左冷珍怀中挤了挤,寻求护佑。

    “左小姐?”皇后突然开口,眸光锁在左岚倾身上。

    “是的,左小姐当时很害怕,一直向后退,当时是撞进朗公子怀里的,我当时一直向前挤,生怕跌落湖中,但看到左小姐一直推搡着朗公子向后退,所以多看了两眼,然后前面一阵拥挤,就看到朗公子掉落了湖中。”

    话刚停住,就听左冷珍辩解:“那也怨不得岚岚,生死由命。”

    年轻男子循声望过去,皱眉,反驳:“我话并没有说完。”

    曹玄逸不耐地看了一眼左冷珍,跪在地上,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当时朗公子落水,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因为之前听说过他也是懂水的,就看了一眼,见朗公子没有挣扎,我只想着或许凉亭这里太乱,上来也挤不出去,便没多做注意。再后来等摇晃之感过去,却是发现朗公子已经浮在了水上。但是,朗公子掉下水之前……”

    却是突然噤了声。

    “无需顾忌。”微生洲渚从左岚倾身上瞥向这人。

    得了话的年轻人,如是说:“我看到曹夫人去拉挤在朗公子怀中的左小姐,然后伸手推了一把朗公子胸前,那朗公子就很轻松的被推开,便后退了几步,落入了湖中。”

    左冷珍神色一凛,不禁望向这人。

    “曹夫人?”微生洲渚视线却是落在曹玄逸身上,忍下不耐之色。

    “皇上,当时臣妇去拉表妹,只是想带她远离湖边,臣妇推了朗公子实则是因为当时见他抱着表妹,情急之下才推了他一把,臣妇不过是个手无缚鸡力的妇人,兴许是朗公子一时没有站稳。”

    “不!不是。”年轻人立刻驳斥道,“我当时见你手中有东西,晃了我的眼,不过并没有多想,后来和朗大人探讨过此事。”

    朗凯凯接话:“臣曾找过仵作。”

    而恰在此时,有一人走来,是刑司房的仵作,此人验尸手法高明,而且无一出错,他跪下,道:“臣确实去验过,发现朗公子胸前有个针大的孔,而那位置,医者不可能针灸于此,若不然,人会全身无力瘫软,甚至死亡。”

    年轻人接着道:“我曾细想过,曹夫人手中的东西,有银色光,而她的手,正好推在朗公子胸前!”

    “胡说!”左冷珍怒吼道,“我根本不懂什么银针,更别说如何使计杀人!”

    “请允许臣再传唤一人!”

    现在所有人已无比确定,这朗凯凯早已准备,只等着今日这一击。

    “传!”

    从宫门口又走进一人,是个精廋的白须老人,一手抚须缓步而来,手中拿着一把拂尘,真可谓道风仙骨,若不是那双深谙世故的双眸,可真是把菩提寺的如湛大师给比下去了。

    道长向这边走来,视线却停留在闭眸假寐的萧何身上,摇了摇头,复始听见了一声几若未闻的叹息,便见这道长向皇帝那边走去。

    这道长也是个傲娇的,走到跪着的年轻人身边,四下一看,微微躬身道:“见过皇上。”

    却听皇后一声惊讶:“华光道长?”

    复始挑眉,与皇后相识的?

    就听旁边假寐的萧何嘟囔着:“臭老道士。”

    这语气,她更加确认,都是相识的。

    微生洲渚吼道:“不长眼的,还不搬椅子!”

    “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沉稳?”华光道长说话并不顾忌,坐上搬过来的椅子,他嫌弃看了一眼,拉到皇后身边,坐下,拂尘被手一转,放在了右胳膊处。

    皇后与他甚为熟稔,笑问道:“道长怎来京都了?”

    华光道长哈哈一笑:“许久不见我那小徒儿,最

    近倒是有些想念了。”

    皇后到是奇怪,“道长什么时候收小徒弟了?”

    道长叹道:“你这徒儿自从做了皇后,连我这师傅都给抛在脑后,皇后没有令,我哪里敢来?”

    “呦,师傅您这含沙射影的话我听着可是刺耳,丽娘前日还唠叨着您呢。”皇后立刻改了称呼,甚是亲昵。

    道长身体一僵,低了声音问道:“徒儿,是真的?”

    皇后却笑道:“师傅今日来,是为何事?”

    华光道长咳了一声,瞪了一眼皇后,凝向前面跪着的人群中,“来看看你师妹。”

    “师妹?”皇后随着他视线瞥向左冷珍与左岚倾,“是哪个?”

    却见华光道长兀的跳了起来,苦了脸色嚷嚷道:“你怎么狼狈成这样了?可害了师傅一世英名啊!”

    “师傅。”左冷珍立刻俯身喊道。

    众人一惊,竟然是左冷珍。

    那这位道长又是何人?

    朗凯凯道:“前几日臣见华光道长在曹府徘徊,就拦住了道长询问了些事情。”

    一听这话,华光道长又再次坐会椅内,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瞧微生洲渚也看着自己,咳了几声,一挥拂尘,道:“虽然她是我小徒弟,但我也不能包庇她,咳!我是闲着无聊就想收个徒弟,她也学的认真,我就私底下教了她一些功夫。”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甚为惋惜道:“她当初说要学银针,我想着这么好学的徒弟哪里找的到啊,就教了她。”

    左冷珍瞬间软在地,一脸绝望。

    且不论会不会武,单就这银针,有她师傅亲自作证,又有人看到她当时手中放有银针,更是有仵作证实朗子晋胸口被银针扎过。

    而他师傅,更是皇后的师傅,有多少能耐,自有定论。

    “你,为何要杀朗子晋?!”曹玄逸怒声开口。

113.曹玄逸连降(三)

    “相公……”左冷珍望向他,脏污地脸上有落了两道泪痕。

    “啪!”

    曹玄逸打向起身正欲抓他衣服的左冷珍,再次把她打到地上,“平常你胡作非为,我看你有病在身的份上,不多做计较,没想到现在,你心思越来越扭曲,不仅要杀柳三公子还要杀朗公子!”

    左冷珍捂着被扇的脸直摇头。

    “我是你丈夫,可我连你会功夫这事都不知道,更没想到,你如今连银针都用的出神入化了!”

    左冷珍受不了他如此怒气,吼道:“若不是他朗子晋三年前赢了表妹一局,表妹能被京城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到不敢出门吗?若不是那柳无能自小欺辱我表妹,我能去杀他吗?!戛”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我是你相公,有何话不能说的?!”

    左冷珍瞪圆了眼,“与你说?!呵,你心心念念的,全是那个复始,哪有把我放在心……”

    “皇上,曹夫人已承认是她杀了我儿!”朗凯凯立刻喊道,打断了左冷珍接下来的话。

    萧何也在瞬间睁开了凤眸,里面含了杀意。

    复始侧目凝着左冷珍。

    左冷珍惊呆,浑身发抖,她刚刚说了什么?

    曹玄逸重重一磕头,喊道:“皇上,是臣之过!”

    他只这一句话,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再开口。

    “皇上,臣只要一个公道!”朗凯凯再次逼问。

    微生洲渚只觉头大,身旁的霓裳又悄悄在身后用胳膊撞着自己,提醒着她还是很在意曹玄逸。他若是把曹玄逸给怎么了,怕是这霓裳又要闹了,而她如今这脾气,闹出了人命也是有可能。

    但朗凯凯这边,不能出了问题。

    “道长,这人也是你徒儿,你可有什么话说?”微生洲渚问了华光道长。

    华光道长似乎很为难,但突然感觉右侧一道凌厉地视线,身子不由缩了缩,这姓萧的小兔崽子,他可不敢得罪了他,否则自己和丽娘又得几年见不到,便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传授她东西并不是为了杀人之用,她既然如此不知珍惜,我亦是无话可说。”

    左冷珍原本内心仅存的希冀彻底泯灭。

    一边是霓裳,一边是朗凯凯,微生洲渚左右为难,凝眉,再看向萧何那边,两人都是神色带着玩味,心里憋气,脸色特别不好:“左冷珍乃曹大人的结发妻子,但其恶行全部刻意隐瞒,私下动作不断,再而三地杀害他人,现在仍不知悔过,即刻押入刑司房,三个月后,斩立决!左府,抄!而曹玄逸作为其丈夫,未尽丈夫该有的责任,再降一级!封,正五品给事中!罚奉三年!”

    曹玄逸从正二品,直接降到正五品,这官位一减再减,而这正五品之位,其实并无多大职权。

    左冷珍意图开口,却被身边的曹玄逸瞪了回去。

    微生洲渚再次道:“柳家三公子心性歹毒,关刑司房,三个月后,斩立决!”

    视线转到朗凯凯身上,缓了语气,“朗大人,可是满意了?”

    朗凯凯磕头:“谢皇上为我儿讨回公道。”

    “都散了吧。”微生洲渚命令。

    可话刚落。

    一道人影忽而起身冲跑过去:“相爷,求您救救左家,您只要救了左家,我愿意为奴为婢!”

    是左岚倾!

    她竟直接冲到了萧何身旁,跪在他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哭喊着,质疑着皇上的决定!

    萧何冷了神色,绷着唇冷沉道:“松手!”

    可左岚倾似是没听到般,拽的更紧了,“相爷,求求您,我知道您不如外面传言的那般绝情,肯定是有苦衷的,相爷,我求求您,也救救我表姐,她都是为了我,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做出这么多事,相爷……啊!”

    只见,左岚倾跌倒在地。

    手中,竟然还拽碧绿锦袍……是萧何愤怒之下,撕掉了被她拽的锦袍下摆,带着撕扯的力道推翻了脚旁跪着的左岚倾。

    左岚倾不死心,又上前:“相爷,求求您!”

    下一刻,身体被人拽起,远离碧绿身影。

    萧何仍是悠闲坐在椅子上,玩味看着被暗影风用剑挡住的左岚倾,凤眸侧目复始,她却是看笑话般看的起劲,“你说一个能说服本相出手的理由。”

    左岚倾欲再次上前,却被剑柄挡住,喊道:“我三年前见到相爷第一眼,便知道相爷内心不如外表冷酷,更不是别人所说的残暴不仁,相爷只是用了冷酷自保……”

    “你凭什么这么说?”萧何打断她的胡言乱语。

    “因为我爱相爷!”

    第一眼的惊艳,便扎根进了她心底,后来无意中得知他竟然是萧何,她却是犹豫过,外界传言萧何的各种不是,她都觉得是错误的,那样美到她心坎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祸国的人?!

    她想试图接近他,可他总是乘坐一辆碧绿马车,不

    tang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她为此偷偷欣喜,这样她得不到的人,别人一样无法企及。但是他却每月纳一名妾室,听说那妾室都死了她有种心安,这样,这个男人她还是可以肖想的。

    为此,她企图反抗过柳无能,企图摆脱他的控制,她不再半夜赴约,不再去害怕他,可是他却变态般的更加折磨着她,不仅是身更是心。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最护她的表姐也不敢说,怕别人知道她的肮脏,更怕萧何听闻这风声,担忧他把自己想成了浪荡女。

    后来听闻轮到曹玄逸献上女子,她为此疯狂过,她去找表姐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可是表姐拒绝了,表姐说,‘萧何要的是本族女子,而且若是出了差错,相公的官职也难保。’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后献上的是复始,是表姐最仇恨的复始。她质问过表姐,表姐却说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便再次制止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复始她也是外族人,萧何却为她破了惯例,甚至如此高捧她!

    若是那次献上的是自己,如今坐在他身旁的就不会是这个被别人玩弄过的女人,她配不上萧何配不上!

    如果现在是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她早已摆脱了柳无能,如何还会这样狼狈的被天下人耻笑!

    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左岚倾没有发现,她的双眼满含轻蔑,甚至愤恨嫉妒,目光所凝处,是噙着笑意的复始。

    萧何勾起嘲讽,轻蔑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左岚倾,“整个太初人,都爱着本相。”

    复始差点没忍住。

    是都惦记着相爷的‘好’吧。

    左岚倾仍是不死心,摇头:“不一样不一样!”

    “拖出去!”萧何不愿多说废话。

    两名侍卫去拉左岚倾,她却是拼命挣扎,嘶吼着:“都是她,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现在就是我坐在相爷的旁边,这丞相夫人之位就是我的!”除了第一眼的惊艳,她有看到萧何对复始的温柔,那种柔,是她无法触及到又渴望得到的,她爹地榆木愚笨,便带着她在左府委曲求全,所有人对她好并且敬着她,全是因为身后有着左府。

    但大伯对她的态度却是让她觉得憋屈,哪里像对表姐那样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般的疼爱,她想逃离想要坐的高位,可是表姐掐断了她的路,把她最痛恨的女人送到了这无人匹及的地位。

    众人觉得,这才女左岚倾是疯了,胆敢在萧何面前表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何突然走到了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凝着她疯狂的神色因为自己的靠近隐隐有些激动,“左小姐,你的第一才女称谓本相一直觉得当之无愧。”

    听他如此说,左岚倾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论长相,左小姐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

    左岚倾因为这句话双眸含雾,痴缠凝着近在眼前看的一清二楚的萧何,不敢眨动一下。

    “本相心中,一直认为左小姐是个内外兼备的女子,谁能得了左小姐芳心便是有福气的。”

    这一脸三句夸赞,左岚倾神色松动,唇畔微微扬起笑,正欲开口。

    萧何却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哑然道:“是本相害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是本相欠了她!”

    扬笑的唇僵住,他竟然用如此卑微地语气,说着自己欠了复始,“不……”

    他却突然微笑,真诚而温柔地说:“本相爱她。”

    “不……不……”她不相信,一定是理解错了,萧何的意思定不是说他因为爱她而导致了复始如今这模样,定是她理解错了,复始这模样长达三年之久,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复始六年前便生了孩子……她猛然一惊,六年前,六年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两个怎么都不可能有交集,更何况复始是三年前才成了如今这模样,难道……三年前,萧何才真正纳了妾室?!

    左岚倾瞬间说不出话,像受了打击一般,不住地喃喃自语,全是三个字:不可能!

    萧何见此,微笑变的邪肆,他缓缓站起,轻蔑凝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才女左岚倾,缓缓启唇:“左小姐……疯了!”

    一句话,众人瑟缩。

    复始凝眉,她听见萧何连着夸了左岚倾三句,后面的话她并没有听见,可左岚倾像是受了极大重创。

    侍卫拉她下去也不再反抗。

    微生洲渚见此,甚是不耐:“都散了!”

    众人起身,赶紧向宫外走去,那位官员亦是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是非之地。

    微生洲渚见人都走了,正欲开口,哪知华光道长眼睛一瞪,转身就朝着宫门口跑去,微生洲渚甚为疑惑,朝刚刚他瞪的方向望过去,恰是听到皇后道:“这丽娘来的可真凑巧。”

    丽娘乃是皇后的奶娘,陪嫁到了宫中。

    微生洲渚瞧了笑容灿烂的皇后,一时有些怔住。

    皇后被他看的

    不自在,敛了笑意,伸手把掌心的玉石递给他,淡然道:“皇上若喜欢左小姐,自是可以纳进宫中,她是外族人。”

    随即把玉石扔在小安子端茶杯的托盘上,朝着走来的丽娘走去。

    微生洲渚的视线从金凤披风背影转到玉石之上,再瞧瞧那低头不愿离开的霓裳,吼道:“一块破石头,给朕砸了!”

    小安子立刻动作。

    微生洲渚见那玉石变成了粉末,被风一吹没了,这才冷凝着霓裳,喝道:“皇后都已经走了,还不追过去!”

    “皇兄……”

    “你现在就出宫找丞相,让他教你规矩!”

    霓裳吓的转身跑向皇后。

    -

    宫门口,萧何顿住了身形,对复始道:“你先坐马车回去,最近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

    复始凝着他脸上的柔色,张了张口,却是问道:“相爷何时回府?”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问,竟然关心起了自己,片刻怔忡后,薄唇勾起笑意,“恩,晚饭前尽量赶回去。”

    她点头,站在原地依然没有动作。

    他含笑拍了拍她发顶,笑道:“最后,我只是和左岚倾说了句:本相爱的是复始。”

    她怔望着他,脸颊爆红,挣脱他的手向宫外走去。

    他凝着她的身影,又是漾起柔和的笑意,转身走向宫中。

    萧何转身的瞬间,复始猛然定住,回眸,却是见到缓慢走回去的碧绿身形,竟然有种隔尘绝世的孤寂,惊地她心颤。

    暮然想起,上次半梦陪着他留在宫中,芳华还说自己应该陪着他的。

    正欲开口。

    “复始。”

    是曹玄逸。

    她回头。

    而碧绿身影恰在此时停住了脚步。

    曹玄逸就站在她面前,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满身的怒火快要烧到了自己身上,笑颜如花:“曹给事有何事?”

    皇上现在虽然还没有下旨,但他这连降三级之事,皇上已经口谕为之,看皇上刚刚被朗凯凯逼一步走一步,该是所有人都知道,朗凯凯手里该是有筹码。至于曹玄逸,皇上不牵连他,估摸就是因为郡主的原因。

    而她这一声称呼,曹玄逸怒喘了一口气,咬牙切齿:“老地方等你!”

    她嗤笑:“我不记得都城内有个名为老地方的。”

    剑眉紧蹙,“我等你。”

    “曹……”

    “哈哈,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得不到他!你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哈哈哈!”左岚倾忽然跑了过来,疯狂地紧抓她双臂摇晃着,双目满含疯癫之色,甚至浑浊。

    复始皱眉嫌弃地推开她,却被她抓地过紧,便使足了力推开,不想竟把她推到了地上,她却还是大笑着,头发疯乱:“哈哈哈哈哈!”

    “带下去!”曹玄逸对自家的车夫命道,那车夫也是力气足,钳着左岚倾便把疯狂大笑的她带走。

    而复始并没有在意左岚倾的话,只觉得她是被萧何那句话给刺激疯了。且心里觉得,她怎会爱上萧何这样人人想骂却又怕被报复的奸相,甚至还不怕诅咒要曹玄逸献上自己。

    曹玄逸看她望着左岚倾的神色有探究,又想起刚刚左岚倾的一番话,解释道:“或许岚岚是因为那姓柳的,自小心里就渴望得到庇佑,所以才对一些人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怒气未消。

    她唇边笑意加深变成冷笑,别样的想法,这是在说自己依靠萧何吧,上了碧绿马车,“老黄,悦来客栈。”

    曹玄逸说的老地方,无非就是以前两人七年前来到京都第一处落脚之地,是悦来客栈,两人在那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曹玄逸做官有钱了,便把那间房给包了。

    也是六年前,她准备把自己交给他的地方。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何夜从她身边消失,她失身怀孕,孩子死亡,大婚之日中诅咒,然后便是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虽有恨,可她也害怕曹玄逸的靠近,也许是她怯懦,也许是她在他面前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被他牵着走的傀儡。

    萧何给了她身份权势,给了她可以毫无顾忌办事的捷径,她是不应该再如此退缩逃避。

    “夫人,到了。”

    悦来客栈是都城内较为便宜的一家,当初他们初来京都,身上并没有太多银子,便挑了这家环境较为好还相对便宜的。这几年过去,再看这门面,竟是从没有装修过,甚至更为破败,连木质的大门都褪了色。客栈里面,白灰的墙壁早已脱皮落灰,有的地方被不值钱的画像歪斜的遮住,时间或许太长,画像不是一般的破旧。

    此时有个衣衫褴褛的住客走来,似是一路风尘仆仆,不时打着哈欠,身上晨露湿重,焦灼地问道:“掌柜的,我们遇到了强盗,身上就剩了几文钱,不知可有便宜的房间?”

    打着算盘的掌柜看了他一眼,眸中并无不屑,只道:“两文钱就可住宿一晚。”

    那人忙掏出四文钱,“两晚。”

    她向着楼梯下的位置走去,那里有间房较为便宜,虽然在楼梯下,上下楼比较吵,但曹玄逸纯粹是它的位置,觉得隐私性较好。

    一楼的房间很潮,尤其下雨时候,霉味特别大。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霉味扑鼻而来,恰是看到破旧的桌子旁,曹玄逸正在悠哉喝茶,这神情,让她想起左冷珍被皇上赐死之时,并无二意。

    “曹给事可真闲情逸致,您恩爱的发妻面临牢狱之灾,您不出声也不作为,反而邀我来此,我还真是好奇曹给事的用意。”话出时,人已走进房间。

    曹玄逸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上茶,放在自己右侧位置,陈述:“朗子晋并没有死。”

    她站在门边不动,“与我何干?”

    外面的喧嚣声进入房内,他皱眉瞧她站于门边防备着自己,语带嘲讽:“你如今是萧夫人,丞相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怕我?”

    “曹夫人伤人杀人,皇上不说你之过,只道给你略施惩罚。”一顿,轻蔑道:“你这郡主的入幕之宾,皇上都要顾及三分。”

    她当时可是看的清楚,身旁的霓裳虽一直垂头,可站在皇上身后,没少使小动作。

    皇上虽怒在心头,但最后不过也只是降了级。

    之前朗凯凯不论状告左冷珍在街上横行霸道,还是说她污蔑朗子晋假死之事,朗凯凯有说是曹玄逸的罪责,提议了降级之说。后来说道左冷珍才是杀害朗子晋的真凶,皇上却是随着之前的降级再降了一级,完全没有把罪责降到曹玄逸的身上,不过也是象征性惩罚,安抚了朗凯凯,虽是赐了左冷珍之死,抄了左府。

    霓裳啊霓裳,这个郡主身份真不是盖的。

114.萧何?何夜?——怀疑

    他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道:“莫不是成为了萧夫人,现在连与人喝杯茶都要经过丞相同意?”

    “我是萧何承认的夫人,自是与丞相有相等的地位,曹给事这五品官员,还没有资格与我同坐!”看他握着的茶杯一僵,又是笑颜如花:“曹给事请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喝这上不了档次的茶吧?”

    如饮酒般饮下茶水,嘭地放在桌上,“如今你倒是学会了借萧何的势!”

    “曹给事亲自为我铺的路,我自是要珍惜。”

    细望着还与七年前初次住入一样的房间,还有门窗上放着的一束梅花,开的正茂盛,这是她养梅花的习惯,却总是超不过七日,心里厌烦的紧,“曹给事下次约我,若是没有银子找个好点的地儿,相府可以出,霉味如此大的破旧之地,也就容得下曹给事这个身份。添”

    这话激怒了曹玄逸,他神色一凛,一个闪身便站在复始面前,此时天色还早,她依旧一头黑发,容颜倾城,和三年前一样,只消看一眼,总能让自己不由怔神,他伸手抚向她脸颊,呢喃:“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猛然抬手,阻止他的触碰,却被他极快的控制住,又被他带进了屋内屋。

    “嘭!”门被合上。

    她这才相信,曹玄逸隐藏的极深,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书生,有些保命的功夫,呵,竟是瞒过了所有人。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光滑的脸颊,一想到她就这样躺在萧何身下,心里就抑郁不畅,

    被他握着发疼的手腕有些麻木,恰是瞥到窗台盛开梅花的视线僵住,关了自己三年,如今假惺惺地让自己认为他还对自己有情,记得自己的习惯,小孩子的心思,用来骗谁!

    他注意到她的神色,以为她有所动容,“之前把你送与萧何是我一时被左冷珍迷了心智,现在我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变成这样肯定与她有关系,若不然她怎会那么恰巧出现在婚礼上?当时我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才做了三年前的错事,复始,既然我们还相爱,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而这一番话,又是刷新了她一番认知,心底更加鄙弃,暗自射出一枚银针,却被他一个转身避开,带着她压在桌上,她暗自压下怒气,“曹给事的爱,还是留给自己慢慢品味吧。”

    一头青丝铺散开来,上身弯曲躺于桌上,曹玄逸整个人压下,强调:“我说的是真的。”

    “与我又何干?!”直接冲着他脸甩了玄袖,他再次避开,却是松开了她,玄袖带着怒气直冲屋顶,用力过大。

    “嘭!”由玄铁冶制的玄袖冲破了屋顶。

    “啊!”

    二楼客房一男子直接掉下,伴随着桌子的坠落!

    她一个闪身,从桌子翻起退到一侧。下一秒,桌子被上空的人砸到,人又被二楼掉下的桌子砸到,晕了过去。

    恰在此时,见先退开一步的曹玄逸向自己这边冲来,她怒急了,两个玄袖全出,带着刚劲的力道,一边攻向曹玄逸,一边攻向床榻。

    那张床,是该毁了!

    噼里啪啦,是床零散的声音,这个给她带来屈辱的地方,早该毁了!

    曹玄逸见状,立刻捞起凳子与玄袖相击,凳子碎裂成渣。他一个眯眼,再次捞了木棍与玄袖相抗衡。

    复始在他捞木棍空挡将另一个玄袖收回,两条玄袖直接袭向曹玄逸,击向木棍折断带刺处,玄袖安然无恙,甚至如食人花似得,带着柔韧度迅速裹着木棍朝着曹玄逸的手而去。

    曹玄逸一惊,撤回了手,一脚扫向晕厥男人身上的桌子。

    玄袖转了方向,那木棍被裹着射向装修完好的墙面,瞬间墙破了一个洞,灰尘直掉,那边的住客吼道:“他妈的谁?!”

    另一条玄袖直接挡住被挥过来的桌子,两人暗自较劲。

    “我书房的红花红被偷,府内的婢女又被害死,那婢女还是被银针所伤。文巧是珍儿的跟了几年的,她自不会杀她,还是如此残忍手段。而用银针最好,与曹府有过节的,想要红花红的,只有你。”曹玄逸如此笃定,他觉得,定是复始想要恢复容颜,这才偷走了红花红。

    紧接着那玄袖带着血红的杀气击向桌子,这突然而来的力道,让曹玄逸后退一步,凳子猛然碎裂。

    她紧追不舍,血红的玄袖一波接一波,“我若要红花红,何必绕那么大弯,上次寻芳楼我本就可以得手,不然也不会落到你手中!”

    他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竟是一个伸手吸走了那晕厥的男人,抵挡在身前,满身骇气。可他忽然意识到,以他对复始的了解,若真是她做的,她定会认,但若是除了她,谁有这个本事能在他府中如此毫无动静的,“那就是萧何。”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他若动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上次若不是自己阻止了陷入魔怔的萧何,怕是他现在早就死在他手里。

    “复始,你这么维护他,是因为他就是何夜对不对?何夜对

    tang你对你不一样,可萧何若真是萧何,他又怎会对你如此待你?”

    “放屁!”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曹玄逸知道她不会相信,因为一个从来都是温文儒雅,一个却是人人畏惧想骂又不敢骂的奸相,他权利滔天并不需要委屈陪着一个女人,可他也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占有谷欠,不论有情无情,不放在身边的,都是一个疙瘩,他说:“我以前就曾怀疑过,我也问过萧何,他说不认识你,结果呢,他对你,可真是跟何夜对你无二!”

    复始这才记起,初次见萧何,他曾说曹玄逸在大婚前曾找过他,还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复始的,萧何说不认识。原来真有这回事。可她还记得,萧何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曹大人说,那女子亏欠过那人,若是本相是那人,他愿意为本相寻来。

    原来曹玄逸早就不想与自己成婚。

    “你为何把我送给他?”他要送早可以在萧何否认时送了,那时萧何也已命朝中百官献女子了,但时隔三年他才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若说是萧何开始算计他的官位,可现在他被降级到正五品,他所表现的并不如三年前一样,对官位有种痴狂的追求。

    “他一定就是何夜。”曹玄逸再次重复道。

    复始大脑高速运转着,这与他所认识的曹玄逸不太一样,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三年间还是更早之前,还是有哪些地方被她忽略了。

    对了,是曹玄逸对萧何的态度,他一直谨言慎行,不可能突然出口去侮辱萧何,还有他这隐藏极深的功夫。

    她瞬间紧凝了双眸。

    曹玄逸却是问道:“为何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怀疑?她虽然略有怀疑过,但是都不对。

    蓝色珠子的玉佩是萧何的,在她手中。

    红色珠子的玉佩是何夜的,在半梦手中。

    芳华说红色的是何夜的,芳华不会骗她的。

    何夜与萧何是两兄弟,两人都会银针并没有什么稀奇。

    而且何夜已死,那坟墓就是证据。

    且,两双胞胎兄弟,伤口在同一位置……也不算稀奇。

    “是与不是又如何?”曹玄逸的态度,她捉摸不透。

    “他一定就是,你只要仔细去查……噗!”

    一道碧绿身影忽至,一掌袭向曹玄逸。

    曹玄逸来不及用身前昏厥的人抵挡,自己已中了一掌,吐了一口血,随手扔了手中昏厥男子袭向突然而来的萧何,萧何一个避身,昏厥男子直接扑向隔壁骂完呆愣住的人,齐齐昏倒在地。

    曹玄逸狼狈从窗口跳出,她收了玄袖盯着面前的萧何,只听他道:“你觉得呢?”

    如此一说,他该是来了很久。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相爷本就该是相爷。”她初次见他,就直接在心底去掉了他是何夜的怀疑,只是觉得两人无论性格气质完全不同。而且,她有一种感觉,萧何是天生这个位置的人,或许不仅仅是丞相之位。

    而何夜,那种谦谦有礼温润儒雅倒不适合他。

    “不怀疑?”他却是笑着问道。

    她仰头,笑问:“相爷说是还是不是?”

    他忽地抬手轻捏她她耳垂,笑道:“不是。”

    她却因为他这一动作僵住,瞬间僵硬了脸色的笑容。

    那年她无数次养梅花失败后,何夜拿着他养了半个月的梅花枝放在她面前,道:‘其实很简单的,你看,我这根梅花被我精心呵护的越发茂盛了。’

    确实,他手中那枝梅花,与之前他们一同摘的梅花枝条很相像,却又开了几朵出来。而她手中那枝只剩下了光秃秃地枝条,心情十分没落,一直追问他如何才养的如此好。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没有用心。’

    她反驳:‘哪有,你看我为了它连睡都没睡好,皮肤都暗淡了。’

    他左瞅右瞅,很认真点头道:‘脸色很好,皮肤也白,容光焕发。’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以后我都不要养了!’她生气,不就是个枝条!

    他却突然抓住她手臂,止住了她离开的动作,顺便把梅花枝塞进她手里急忙道:‘我告诉你。’

    拿着他那根养了半个月的枝条,又细看了看,他却抬手轻捏她耳垂,‘我的手很冷。’

    她正想说关她什么事,却见他委屈了神色,‘我比你早来半个时辰,我在梅林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枝比较相像的。’

    后来何夜就总是喜欢手冰凉的时候捏她耳垂,许是就是那时候开始养成的毛病。

    可是刚刚,萧何做了同样的动作。

    一模一样的动作。

    而且,他的手,很凉……

    -

    心中一直以来的坚信轰然崩塌。

    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她真的觉得不可能

    ,这涉及朝政的身份,哪里容得了开玩笑。

    她虽不信那些摆在眼前的物件,但她相信自己与何夜长达三年的相处,可是现在的萧何,若说哪些与何夜有相同之处,除了那张长的一样的脸,其它的都不像,连感觉……都不像。

    可萧何为何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一向习惯是摸她发顶,从初见开始,一直都是这个动作。

    但是捏耳垂,即便是双胞胎,也不能突然就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除非鬼上身!

    芳华说:“夫人,奴婢一直认为公子并没有死,虽然这想法有些可笑,但是跟了公子多年,奴婢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自己清晰表达出怀疑萧何就是何夜之后,芳华对自己说的话。

    她掏出怀中那枚含蓝色珠子的玉佩,捻起放在眼前,隔着阳光,蓝色晶莹剔透,“你说过,这个属于萧何这个长子的。”

    “是,奴婢被派来伺候公子那一年,老夫人把这两枚玉佩给了相爷与公子,还说,这蓝色适合稳重的丞相,红色适合太过活泼的公子。”可芳华也很困惑,若是萧何真的是公子,为何会把这枚蓝色玉佩给夫人,那枚红色玉佩又怎会在半梦姑娘那里?

    蓝色珠子泛着冷色光芒,透着暖阳的淡暖,何夜坟墓前,半梦对那玉佩很是珍惜,问道:“何夜对半梦,是哪种感情?”

    “公子对半梦姑娘,不过只是两人偶尔遇上,有些交情,公子看他良善也乖巧,她又没地去,便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奴婢之前也说过觉得奇怪,并不清楚相爷如何与半梦又怎会在了一起。”

    望着头顶阳光,躺在暗祥苑中软榻之上,微风拂过脸颊撩动白发瘙痒着肌肤,有些寒意,足以让她头脑清醒。眼前渐渐发黑,她伸手挡住眼前的太阳,手上皱巴的纹理清晰映入眼里,指尖边缘照的发红。

    芳华六年前便被关在偏院,她定是也没有什么头绪。

    而唯一与萧何联系最为亲密的,只有西苑的半梦。不说她当年喜欢的是谁,单就说她喊萧何为爷,又把握的住他的胃口,当年的事情就不简单。

    她了解何夜,何夜与他的习惯还有口味并不大相同。何夜不吃芹菜,他甚至连闻一下都会皱眉嚷着要撤掉,可萧何却是很安静地吃下,连眉头都没有皱。

    而半梦,也曾为萧何做过芹菜这道菜。

    -

    西苑。

    此时的西苑大门依然紧闭,木质的厚实大门紧密严合,两个圆柄被一把长锁锁住,大门两旁的院墙也并不高,凭借半梦的功夫,该是出的去,“开吧。”

    芳华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了钥匙,“咔”地一声很轻松便打开了。

    这钥匙是后来萧何命人交给复始的,也是芳华给她钥匙的时候她才知道,半梦一回来就被关在了西苑。

    芳华推开大门,不过刚推开了一道缝,就听得里面惊喜地喊声:“爷!”

    大门继续打开,阳光从大门处照射进去,站在门正口的蓝衣女子镀了层柔和的亮色,半梦站在半开的大门前,脸上笑容灿烂,却在门越开越大之后,笑容僵住。

    “夫人。”半梦身旁的翠竹恭敬喊道。

    直到大门被打开,太阳通过大门之处照射进去。

    这是复始第一次来西苑,与她之前所住的东苑不同,这里简直就如春暖花开,完全没有冬日的萧瑟,与半梦这种娇娇柔柔之色甚是匹配。

    “姐姐如何来了?”半梦立马反应过来,灿笑变的柔和,甚是知礼。

    复始凝着她这副模样,与上次宫中假摔那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甚是不同,她跨了门槛走进去,站在半梦几步远的地方,“你这西苑的钥匙一直在我这里。”

    半梦神色不变,“我等爷不生气了,等爷愿意放了我。”

    复始点头,对她的回答心里有数,她不求自己,只说等萧何,也不问自己为何而来,半梦一直都是聪明的女人,“相爷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胃口不好?爷病了?是不是上次宫中……”话暮然顿住,凝着复始枯容之下警告的神色。

    瞧她低眉顺眼也会看她脸色,便直接道:“我知你最了解相爷口味,做的食物也甚是合相爷口味,相爷约摸午时回府。”

    “好,那我这就去做。”半梦说着就转身。

    她又道:“你要什么菜,我帮你置办。”

    “不用,这西苑有菜。”

    “相爷吃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她一句话顶的半梦脸色发黑,继续道:“你写个单子,我这就派人去办,别耽搁了相爷的用饭。”

    半梦吩咐了翠竹拿笔墨,不过片刻,半梦已经列好单子,递给复始。

    复始拿起单子扫了一眼,视线在几个菜上稍稍停留,似是不经意问道:“我倒是发现,你常常为相爷做芹菜。”

    半梦得意道:“爷最爱我做的这道菜,他说我做的最有味道,别人做的他都不吃。”

    不吃?

    “你这竹笋做什么菜?”她视线定在竹笋两字,又在纸上徘徊,并没有见到另外两个字。

    “当然是百合了,翡翠白玉,爷爱吃。”半梦立刻道,随即想起上面并没有写,补充道:“百合我有,不需要再备了。”

    “怎么不做玉笋蕨菜?”

    “爷不喜欢。”

    “这个挺有营养的,加上去。”复始直接对翠竹说道。

    半梦立刻阻止,“那东西虽然被称山菜之王,但毕竟是野菜,爷看不上。”

    这点,倒与何夜不同,何夜倒是挺喜欢这道菜,“不如再做个羊肉汤吧,很滋补,也适合这冬日。”

    “不行!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爷,爷对羊肉过敏!”半梦立刻阻止,脸色难看,怒视着她。

    “这样啊。”她恍然大悟,视线再次停留在纸上一处,抬眸凝着她,似是不经意说道:“这是要做梅花糕吗,相爷可从没有碰过呢。”

    “你!”半梦一顿噎气,怒视她,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

    复始走出西苑命芳华又上了锁,把恼羞成怒的半梦再次锁进了西苑,看了手中的单子,交给芳华,“这上面的食物,芹菜是何夜不吃的,蕨菜与梅花糕是何夜爱吃的但萧何不吃,而羊肉,两人都对它过敏。”

    接过单子的芳华喃喃道:“可奴婢记得,公子不吃蕨菜的。”

    走向暗祥苑的步伐顿住,再次确定问道:“不吃?”

    芳华点头:“公子小时候调皮,一次见到有人在地里挖蕨菜,觉得特别脏,再也不吃了。”

    可是与自己在一起的何夜,也常常吃这菜的。

115.萧何?何夜?——试探

    午时已过。

    本来暖阳无风的天莫名就开始刮起了风,太阳忽而就消失不见,雾层厚重,天色瞬间暗淡。原本还在晒暖的复始,浑身冷飕飕,立刻命芳华收了软榻。

    又约摸半个时辰,萧何还没有回来,而半梦那边又像是十足默契地知道他回来的时间似得,说这给相爷做的菜,要细心慢炖,还要经得起火候,说了一大串自以为大厨的风评,最后才落下一句:还有一个时辰。

    她倒是不着急,这顿饭无论怎样,半梦肯定会使法子让萧何吃下。

    “芳华,我们去书房。”反正闲来无事溻。

    书房在暗祥苑另一侧,但距离稍稍远些,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以前是觉得他的书房该有很多机密的东西,所以她还是少接近为好。

    但是这次却是个机会,也许会有些和何夜相关的陬。

    书房距离不远处,芳华开口,“夫人,您自己进去吧,相爷的书房奴婢不好进去。”

    复始点头,继续向前走。

    这个书房从外看就尤为大,几乎媲美暗祥苑的正殿,门口并无人把守,但萧何的暗影多,定都隐藏在暗处。她缓缓靠近书房,并没有人出来阻止,书房门也并未上锁,她便推门而入。

    推开门刹那,她有些怔忡。

    眼前,三米之高的书架,古朴红木泛着暗沉之色,错落分了木格子,占据了前面整整一堵墙的位置,延伸到另一面墙,上面放了密密麻麻的书,真是……满当当。似乎不够放,又在书房内立了两个单独的书架,亦是齐屋顶之高,靠近门口的这个,并没有放满书。

    复始走到这个书架前,拿起一本没有放好而躺倒在书架上的一本书,是本杂记,全是各国的一些逸闻趣事,放下这本书,又来回看看,各种书都有,可真是眼花缭乱。

    却是没有让她觉得特别奇怪的书。

    闲着无趣,便又拿起第一本书站在那里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芳华喊道:“夫人,相爷回来了。”

    “知道了。”

    合上书,重又放在原位,却不小心带动旁边一个很薄很薄的类似账簿的东西,从书架滑落在地,落地响声在这空旷的书房尤为响亮。

    她蹲下拾起,正欲起身,视线却见书架脚跟旁有个金色的东西,好奇之下伸手去摸,该是个帕子,刚拿在手里,外面又传来芳华的呼喊:“夫人,半梦姑娘那边也已做好饭了。”

    东西握在手里,是块碧绿帕子,复始略是看了一眼,应该是萧何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并没有细看,把书放好,便出了书房。

    原路返回。

    恰好看到站在院中的萧何,见他神色无异,并没有多问,“刚刚去了书房,没想到相爷博学多才。”

    萧何立刻反映过来她的意思,“我以为小复复该是早就知道。”

    她立马意味过来味:“现在更是深有体会。”

    他突然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只要小复复愿意,为夫定让小复复更是深有体会。”

    那‘深’字被他咬的极为清晰,甚是暧昧。

    她脸颊渐渐发热,不想被他发现变微微垂了头,肩头的白发滑落,挡住了她侧边枯老容颜,这样的极不般配,让刚刚进来的人不由咳了一声,打断了渐渐变暖的氛围。

    萧何瞬间冷了脸,望过去。

    不等萧何发话,刚刚咳了一声的半梦立刻低眉顺眼道:“爷,半梦给您和姐姐做了饭。”

    半梦这样说,无非就是想着萧何可能已经吃过。

    果然,萧何问复始:“你还没有吃?”而没有问她为何出了西苑。

    复始点头。

    “端到屋内。”萧何开口,紧接着问复始:“你去了西苑?”

    萧何口气冷情,她觉得定是因为自己插手了半梦的事情,却是笑道:“我并不了解相爷,也许半梦能更好伺候好您。”

    她说的嘲讽之味十足,有淡淡疏远之感。

    “半梦的事,我以后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与他之前说的话差不多。

    她忙附合着,不与他多做计较,也不与他拉远距离,“其实这样也好,相爷身边是需要半梦这样一个贴心懂的照顾的。”

    可这样更加让萧何觉得,她心中半梦这道坎,是在与他拉远距离,软了语气,“小复复,你别多想。”

    听出他的无奈,她只是点头。

    他轻抚她发顶,叹口气,把他揽入怀中,手下华发的触感异常发硬,“不喜欢还去西苑,这不是找罪受?”

    她顺势接话,在他怀中闷闷道:“相爷心中不还是喜欢,才锁在了西苑。”

    他直接紧了紧双臂,让她紧紧贴着自己,语气低沉诱惑,透着一股子沙哑:“宫门口我说的话可还记得?”不给她思考时间,再次出口的话,挠到了她的心窝,让人瘙痒难耐谷欠罢不能:“我爱你

    tang。”

    耳边他的话久久不消,这三个字就如回音般在她耳边飘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如此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情愫,宫门口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陈述的口吻,可刚刚,他是个什么语调?

    她完全记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耳边是他刚刚的三个字,直击她的心脏。

    脑海中瞬间如烟花绽放,太过美好绚烂,有种不真实,不禁怀疑这话真的是萧何所说?

    可身旁熟悉的气息,缭绕着她的感官,挑拨着她的神经,无一不是在告诉着自己,真的是萧何,是萧何在继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给了她最为明确的答案。

    “爷,可以吃了。”半梦地声音兀然打断两个气氛暧昧的人,她却表现的真如妾室般,大度地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抱着一个中了诅咒华发枯荣的老妪轻声呢喃着情话。

    复始猛然从他怀里退出,发烫地脸颊渐渐褪去温热,垂眸道:“相爷,先吃饭吧。”

    缺了怀中的温度,萧何很不爽,他刚刚明明感觉的到,她有一丝的慌乱,一丝的紧张,甚至无所适从。这种反应让他兴奋愉悦,说明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半梦偏偏就打断了他思虑了一上午,甚至好不容易才敢鼓起勇气表达的三个字,瞬间阴沉了脸,“呆在西苑好好思过!”

    “爷……”半梦娇嗔委屈着,她思过什么?

    可萧何已先一步不爽地进了屋。

    这又恢复冷酷的萧何,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是当头一棒打醒了被那三个字绕晕的复始。那夜自己还曾与萧何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好到了极致,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舍不得对方受一点委屈,为对方的疼而疼,为对方的痛而痛……这样的人,要么是爱到了骨髓,要么是别有所图。

    深爱入骨的,若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地伤……后面没有被她说下去的,是:那么便是别有所图。

    萧何对自己便如此,可她看不清楚,他对自己究竟是哪一种。

    他们之间以前并无交集,若是别有所图,难不成是她这破旧的身子?

    真的如曹玄逸所说,该是查查萧何与何夜。

    不过这下,正好绕过去了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去了西苑的事。

    她随即走进屋内,见萧何坐在桌旁,已经端起了碗筷吃的优雅,可此时的他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平静,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恰是看到他伸筷子夹了芹菜吃进嘴里,轻轻咀嚼。

    见此,她端起芹菜放在他面前,不忘道:“半梦说相爷最爱她做的这道菜。”

    却见萧何凝眉冷着神色,放下筷子,“小复复做的,我都爱吃。”

    “真的?”复始表示很怀疑。

    “真的。”萧何为表自己没有说话,语气肯定,还重重点头。

    她视线在满满一桌菜上徘徊,然后道:“相爷好像并不喜欢吃梅花糕,每每半梦做的这个您都没有碰过。”

    萧何不答。

    复始爽快道:“我给相爷做梅花糕。”

    萧何探究地望着她,人已起身向外走去。他看着满桌子菜,本就听暗影说她去了西苑让半梦做菜,也就没有吃午饭,直到现在回来则是因为知道半梦定是不会安分地早早做好,不拖个个把时辰怎会是半梦?

    他不管复始是带着怎样的心思找半梦,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都任由她来做!

    薄唇轻勾起笑意,轻喃:“小复复,有些事何必非要知道的清楚?”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便端来一盘梅花糕,有些发紫的颜色,很小的圆形,上面烙有梅花形状,与半梦做的方形的并不一样,她端来的瞬间,空气中便飘溢着甜香的气息,让人不由胃口大开。

    直到梅花糕放在自己面前,萧何凝着盘中仅放了三块,恰是听到复始道:“担心相爷不爱吃,剩下的就留给芳华了。”

    萧何瞬间沉了脸,“谁说的?”

    “我。”

    “那我喜欢吃,以后你给我做。”萧何提出要求。

    “相爷并没有吃,如何知道自己喜欢?”

    他立刻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甜腻味充满整个口腔,整个人只有一种感觉,甜!

    太甜了!

    他立刻端起身旁的茶杯,一口饮下。

    复始眸光微闪,语气暗淡,“相爷果真是不喜欢的。”

    “没有……”萧何这话说出,便觉得真是虚伪,“只是觉得……”再找理由也不是,瞧她沉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一时无措。

    便把手中另一块直接塞进嘴里,甜的……牙痛,却是面无表情咀嚼着,衣袖下的手紧拳着不敢去握茶杯一下。

    复始瞧他如此痛苦,不由笑了起来,为他倒杯茶放在面前,“相爷吃不得甜的就不要忍。”

    他只摇头,不动。

    “我懂相爷的心。”她低低开口,不再说话。

    他着实受不住太

    过甜腻的味道,端起她亲自倒的茶一股脑喝下,却是呛住,趴在桌边剧烈咳嗽。

    她是为了试探他才做了这么甜腻的东西,当年何夜就不爱吃甜的,她却爱捉弄他,便在做的梅花糕里多放了糖,他吃不了却还是忍住,要么故意掩饰不经意地去喝茶,企图不让她看出来,与刚刚的萧何虽然不一样,但感觉很像……很像。

    心里过意不去,便从袖中拿出手帕帮他擦拭嘴边的碎屑,碧绿帕子轻擦他唇畔,这碧绿颜色让萧何一怔,在他还来不及作反应之时。

    复始的动作僵住。

    这是在书房捡到那块帕子,可是……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好像……可能……是金色的‘何’字。

    她突然撤回了手欲看清那字,却被握住了手。

    那纤长的手箍着她撤离的动作,手覆盖在了碧绿帕子之上,正好遮住了她看到的那个金线绣成的字。

    她怔怔望着他与何夜长的一模一样的脸,手中的帕子握的更紧。

    两人似乎在较量,谁都不先一步动作,她就这么望进萧何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

    时光流转,她似乎从这深邃的黑瞳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

    九年前她在梅林遇到何夜,起初觉得这人长的俊美儒雅,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便走上了前,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吃完一块热烫的红薯。

    也许就是她这一停留,便注定了以后的缘。

    后来她随曹玄逸离开都城到平镇。

    那一天,真可谓是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春季,她出去为曹玄逸置办衣物,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在拐角撞进了他胸膛,在她还没有抬头的刹那,头顶便传来他的笑意:“姑娘的这记投怀送抱,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她当时以为是个浪荡子,正欲说抱歉的话顿住,连正欲抬的头也垂下,不做任何反应,正欲离开,却听到那人敛了笑意打趣道:“姑娘的梅花可有养过七日?”

    她兀地仰头,是一身白衣的何夜,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所以每次她都是高仰着头,很是惊喜问道:“公子如何从京都来了这里?”

    “我本就四处游荡,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姑娘,原来姑娘是平镇的人。”他恍然。

    她便顺着答了话,“那是真巧,平镇离都城路途遥远,竟还能再见面。”

    “既然如此有缘,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闺名?”

    她本就把他当做朋友,自是没有隐瞒,她说:“我姓复。”

    却听他喃喃着fu这个读音,她以为他是琢磨自己是哪个姓,便道:“周而复始的复,我叫复始。公子如何称呼?”

    京都时两人默契的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如今再次相见,多了一个朋友她觉得心情很好。

    他凝着自己片刻,用着十分平淡的口气说:“何夜。”

    那时她还以为何夜不过是他胡诌的名字,因为那时他的态度有些怪异,后来他的随从义沙也是如此喊,便渐渐打消了疑惑。

    随后他又问道:“不知姑娘年方几何?”

    对于他直问年龄这话,她片刻怔忡,随即反问:“公子呢?”

    他爽快回道:“十七。”

    她来了兴致,“公子猜猜我多大?”

    他打量了她一番,略是一思索:“十五。”

    她哈哈大笑,“公子平日眼光如何?”

    不解她为何如此问,他答:“说不得数一数二,也是数三数四的。”

    虽然京都时两人有接触,却是没有发现他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公子看人准头如何?”

    “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准的。”

    “那还有半个呢?”她倒是好奇。

    他深看了她一眼,却被那一眼遮的别开了目光,听道:“夹了不一样的东西,难免会看错。”

    她却是瞬间明白,“公子意思是,您的理智被其它东西所蒙蔽了。”

    他笑而不语。

    她接着问:“那刚刚公子断定的年龄可有被其它东西所蒙蔽?”

    她明显察觉到他笑容里的僵硬,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便笑道:“公子错了,我虽然个子高了些,不过也才十二岁。”

    “十二?看着倒是像十二。”他是如此回答的。

    她并不再多说,毕竟一年前曹玄逸救了自己,自己就是看着长的像是十一岁的,便说了这个年龄。

    之后他便觉得无聊非要跟着自己,她本想拒绝,可看他身高体型与曹玄逸不相上下,便没有多说。衣铺里,她看着眼前做好的成衣,从中挑了一个颜色淡雅的蓝色,虽然不是第一次为曹玄逸买成衣,但之前她买的并不是特别合身,转头对何夜道:“你试试。”

    何夜惊讶,“我不缺。”

    她噗地笑了:“这料子你也看不上,只是让你帮忙试一试。”

    他虽

    是爽快接过,却问道:“给谁买的?”

    她只是笑了笑。

    他直接套在自己身上,“宽了。”

    “这次应该买对了,他本来就比你稍稍壮些。”

    听着她喃喃自语,还有脸上愉悦的笑容,他瞬间了然,脱去衣服的动作僵硬,“有了相识的公子?”

    他意思是喜欢的人,她笑的腼腆,“掌柜,就这件了。”

    从这之后,他又消失了两个月。

    再次出现他便解释道:“发生了些事情,这段时间不见,复姑娘好像长个子了。”

    她反驳:“公子看人准头确实不怎么准。”

    他哈哈大笑。

    从此,他便一直称她为复姑娘,既疏远又亲切的称呼。

    -

    手中帕子上的字她突然不敢看,不敢细究,但望着那深邃如磁铁的黑眸,她又觉得必须弄清楚,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喊我,复姑娘。”

    对面怔住的萧何身体绷直,平板机械地喊:“复姑娘。”

    “为什么?”她问。

    “你喜欢何夜?”萧何如是问。

    复始头一侧,不过微微一动便顿住,她想起左冷珍曾说的话,何夜爱自己。可自己对何夜,一直都以朋友之礼相待。

    萧何却因她的这细微动作暗自提了口气,“你对我可有喜欢?”

    在他目光逼视下,她觉得退无可退,感觉自己的心就那么赤果果的放在他面前,无法隐藏,她慌乱答话:“不知道。”

    他兀然松开了紧握她手的动作,“你依赖何夜却不爱,但你却喜欢我,小复复,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

    这话如此肯定。

    但就因为太过肯定,慌乱的心蔓延全身,她连手中的碧绿帕子都握不住滑落在地。

    他眸底划过暗沉,薄唇轻启,用着最为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之色,一字字引诱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就不要三心二意,即便是何夜,为夫也会吃醋。”——题外话——明天加更,八千~~

116.萧何?何夜?——他说他是……(八千!)

    他眸底划过暗沉,薄唇轻启,用着最为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之色,一字字引诱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就不要三心二意,即便是何夜,为夫也会吃醋。”

    “没……”她本就慌乱的心本能反驳他所说的三心二意。

    他却不让她说下去,继续道:“恩,为夫知道,夫人自是喜欢为夫的,所以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

    “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烦躁,吃过饭好好休息,这几日孩子的事情有些眉目。”

    跟着萧何思路的复始,兀然听见孩子,不禁反问确认:“真的?”

    “恩,为夫哪有骗过你。”这话低沉迷离,配上他一贯掌控全局的淡定,再加上他特意放柔了神色,语气里反而多了宠溺。

    这种宠溺,不似以往凤眸的柔和之色,也不是那种任她作为的答话,而是她第一次如此简单粗暴的面对并承受着萧何给予的权利,不亚于刚刚外面在她耳旁低语的我爱你三个字。

    他话语忽然一转,甚是叹息道:“原本以为你心里喜欢的是何夜,所以对这帕子我有些反应过激,现在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就放心了。”

    他捡起帕子,毫无顾忌地放在她手中。

    手中的柔软让她回神,惊愣错愕!

    圆睁涣散的琉璃珠子瞳孔渐渐收缩,直至眼前聚集了萧何身着的碧绿之色,才缓缓移动眼珠子,似过了大半个世纪,才看清此时的萧何,已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吃的相当优雅蹇。

    刚刚停止运转的脑袋反应了下,再次高速运转,也许是转动太快,让她理不清了思绪。

    明明自己是要试探萧何是否就是何夜,他的反映也告诉着自己有九成的可能便是何夜,可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喜欢他依赖何夜,又变成她胡思乱想,然后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她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在他几句话的撩拨下,思绪完全凌乱了。

    什么叫做……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叫做……夫人自是喜欢为夫的?

    什么又叫做……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就放心了?

    直到耳边响起“夫人”二字,她方从凌乱的思绪中挣脱,而眼前早已没有了萧何的踪迹。

    “夫人,您怎么了?”芳华不解问道,怎么吃个饭的功夫,夫人像受了什么刺激。

    垂眸凝着手中的碧绿锦帕,原本渐渐的肯定又渐渐升起疑惑,萧何既然胆敢如此在他面前提起何夜,又无所顾忌,是因为他真的不是何夜?

    视线凝在上面金线绣成的‘何’字之上,猛然一拍脑门,拍桌而起:“被萧何忽悠了!”

    桌上的茶杯碟子叮当响,昭示着拍桌人的怒气。

    芳华惊呆:“啊?!”

    锦帕被捏在手中,‘何’字被折了几折隐在碧绿之色下。

    这锦帕虽然很新,但金线有被磨损的痕迹,肯定是被人常常拿在手边摩挲的,

    何夜,何夜。

    这锦帕在书房,书房又只有萧何进去,若说不是他掉的,连鬼都不信。

    “相爷呢?”

    芳华见她怒气如此大,不禁咽了口唾沫,“书房。”

    下一刻,白发人影已没了身影。

    -

    “嘭!”

    书房门被踹开。

    隐在暗处的暗影们不禁一哆嗦,虽然见识过相爷对这女子的宠,却没想到相爷已经把这女子宠上了天,能进书房不说,竟然还敢当着相爷的面,踹门!

    不过这一脚,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踹地好!

    好极了!

    坐在书房桌案后走神的萧何,听得回荡在书房中门的砰砰响,很是淡定的把视线移到书房门口。虽然一幅老妪之态,但精神矍铄的她,却是前所未有的让人为之定眸。看着难得白日里精神也如此焕发的复始,她那拤腰而立,踢门的一只脚已跨进门槛,萧何也是收敛了沉思之色。

    复始捏着锦帕,咬牙道:“除非相爷说出一百个理由,不然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却是装作无辜:“什么?”

    提的一口气卡在喉间,另一只脚跨进书房,顺手关了门,大跨步走向桌案的萧何,停在桌案前,一伸手把碧绿锦帕拍在桌案之上,“嘭!”

    外面耳尖的暗影自是知道是怒拍桌案的声音,但他们一致认为,是夫人做的。

    碧绿锦帕被拍在桌案,那个金色绣线绣成的‘何’字正好朝上,大咧咧地对着萧何,“别以为几句话就想糊弄我,这个帕子崭新,只有上面的金色绣线有被摩挲破旧的痕迹,要不有人经常揣在怀里,怕就是被鬼给用了!”

    萧何蹙眉,凝着她怒气勃发的模样,“我没有糊弄你,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说,这帕子是谁在用的?!”她咄咄开口。

    他只问:“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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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系吗?”

    “有。”

    复始探究地凝着他。

    他不喜她这神色,凤眸紧眯,语气稍嫌冷淡,“你回答我。”

    这样的萧何,反而让她降下了防备,若是再如刚刚那样,她反而会拉远与他的距离,“信!”

    因为刚刚,他并没有说假话,在她的认知中。

    萧何一向慵懒的身子渐渐发直,甚至向前倾靠,平视桌案那边的她,“还记不记得,我送你那枚蓝珠玉佩之前,你曾说过的话?”

    她麻利答道:“何夜没有死。”

    “那送你玉佩之时,可记得我说过的话?”

    她点头:“你说:你是本相的夫人,自是该随身携带本相的定情信物。”

    也是那玉佩,打消了她的心思。

    他蹙的眉拧紧,再次问道:“为何非要探究这个问题?”

    “因为何夜于我,是不一样的存在。”这种不一样,除了她,无人可以理解,曹玄逸只当她喜欢何夜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却不相信她对他的情。

    “那我呢?”

    萧何问出这话之时,复始是错愕的。

    虽然他说这话之时,带了身为丞相的高傲,含了冰冷之色,但她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颤栗之音,在这空旷冰冷的书房里异常清晰。

    她听出了高冷面具下的卑微。

    他不给她回答机会,再次开口:“你证实出了何夜到底有没有死,于你又有何不一样?”

    她略是思索,答:“我欠他的。”

    “欠了什么?”

    “命。”

    “命?”他薄唇勾起嘲讽之笑:“如何欠了?”

    “我被人追杀,他差点死去。”

    当年不知为何原因,竟然有一批黑衣人要杀她,那时她本就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哪是那些拿真刀真剑的黑衣人的对手,是何夜一路护着他,躲过了不下五十人的黑衣人,最后叠落山坡逃入山洞,就此躲过了一劫。直到何夜无力跪在地,她才发现他背后有剑伤,直穿整个背部,那上面全是黑色的血,剑上有毒。

    “他是自愿救你命,不是你强迫了他,那便不是你欠的。”萧何冷声道。

    这话简直就如当时那把带毒的剑,狠狠刺倒她心尖,嘴角沁出冷笑:“相爷高高在上,那颗心自不是我们普通人能相比的!相爷的手段有多残忍,我也见识过,但在某些方面,我到底配不上相爷!”

    他可以毫不犹豫让人卸了丫环的下巴,甚至命人剥了无辜之人的皮,更甚至说着他弟弟当年为护自己受伤是自作自受。

    他像是自动过滤了她这句话,而坐实他的嚣张霸道:“本相觉得你配得起,别人就无从质疑,也不能质疑!”

    她眯起琉璃眸子,遮了部分精光,问:“敢问相爷,这枚玉佩真的是相爷的?”

    他凝着从她手中坠下的蓝色珠子玉佩,视线落在她紧抿的唇上,“是。”

    “所以,那枚红色的是何夜的,相爷没有说谎?”

    “是。”他利索答道。

    她便知没有撒谎,“相爷与何夜的伤,是真的会发生在同一位置?”

    他答的毫不犹豫:“是。”

    如此,她便知道,查看背部伤口,并没有用。

    她收了手中蓝珠子玉佩,凝着脸庞冷清的萧何,这个样子,真的不像何夜,一个人可能伪装成另一个人,但是真的能伪装的了气息,改变的了这种天生的威严?

    深吸一口气,她问:“相爷,您是不是何夜?”

    她想听他最后一句实话。

    心中吊着的一口气令她不安,是与不是,她突然在问自己,是否真的重要?

    却是在她极度紧张等待的中,他答了话。

    琉璃眸子震惊。

    他刚刚说:“不是。”

    那样肯定,那样的认真。

    直觉告诉她,他没有说谎。

    就如刚刚他那句温柔缱绻的一句:为夫哪有骗过你。

    她却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锦帕,是否是相爷随身携带?”

    他的视线转到桌上的锦帕,上面的金线有被磨损的痕迹,却还是泛着金色的光,让那个‘何’字带了情愫。

    “是!”

    她只知道自己袖下的手拳紧,控制了自己压在心底欲爆发的澎湃,绷紧唇问道:“相爷哪里得来的?”

    她一步步探究,到底是不死心。

    凤眸沉冷,“何夜那里拿的。”

    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语气,她突然就不肯定了前面他所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也许全部都是假的。

    她不应该忘了萧何的本性,不该忘了他永远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人。

    她只道:“相爷若真是何夜,您真的让我觉得……可怕!”

    <

    p>他说,手段残忍才配得上本相。

    他果真对自己,更加残忍!

    -

    此时书房依然亮着晕黄的盏灯,虽不是尤为亮堂,不过对于不埋头桌案的人而言,已经足够亮。

    而原本站在桌案前的白发复始,早已恢复了黑发容颜,此时坐在原本站立的地方,她抬起下巴直视萧何,两人从下午一直到这午夜时分,便是一直对望着。

    萧何不开口,她也不吭声。

    相对无言,也许并不坏。

    但两人却是在暗暗较劲,同样面色沉冷,同样双眸冷清,似是谁都不愿意败下阵来。

    然而,被暖黄灯光映照的萧何,俊脸的线条更加紧绷,凤眸下被长睫毛落下的厚重阴影为他染了冷重之色,本就冷情的薄唇缓缓道:“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揪住何夜不放,若是单单因为你欠了他,那你觉得,我承认了自己就是何夜,这样你是不是心里便好受些?”

    对面的人冷气加重。

    他却是还不知道死活似得,继续道:“还是你觉得,面对我比面对何夜有压力?”

    对面的人终于眨了双眼,卷而长的睫毛覆盖这琉璃眸子,挡了一些神色。

    “复始,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或者。”他叹道:“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本相处在哪个位置?”

    这句话,他提醒了她,他是萧何,是丞相,不是何夜。

    冷着神色的她终是开口:“相爷先告诉我,您为何如此宠着我?”

    他放在桌案的纤长手指被烛火划分的指关节异常突兀,甚至青筋浮现,他略是垂了眸,再次抬眸凝视靠在椅背不服输的复始,唇角挑柔和,却没有淡化脸上的冷硬:“本相宠人不需要理由。”

    “相爷也有很多妾室。”她提醒他,她虽不是唯一靠近他的,但却是呆的最长的。

    他收了唇角笑意,眸色更加深沉,直到许久才道:“小复复觉得,爱一个人需要理由?”

    “有人因为貌美而吸引,有人因为才华而相交,相爷是位高权重之人,理智永远大于感性,所以相爷做的每一件事,都该是有过多番思量。”

    “可是小复复,唯独爱你这件事,本相没有思量过对与错。”

    今日的萧何太过感性,哪怕相处有一段时间之后,这种冷情外表下的炽热,简直能把人灼伤。

    她立刻回到原来的问题:“之前我因为那蓝珠玉佩的事,还有觉得这丞相之位哪里能说换的了人就换,更何况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奸相,与温润儒雅的何夜哪能搭边,便直接打消了念头。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从你一开始对我的宠,我就该开始怀疑的。”

    他瞬间冷了脸,“只因为曹玄逸的一句话,你就开始怀疑?”

    她摇头,“曹玄逸说这话的时候,我依旧压下了怀疑。”她凝着对面的人,他依旧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你捏了我耳垂,相爷,您是否是故意让我怀疑您就是何夜。”

    她觉得极有可能的,若是萧何真是何夜,他做事定是小心翼翼不让别人察觉,怎么就突然做了这一个动作,还是何夜对她做过最为亲密的举动,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他却道:“本相饿了。”

    烛光微闪,人影晃动。

    一眨眼的功夫,复始发现对面的人不见了。

    拍案而起!

    “这是做贼心虚!”

    萧何越是这样,越是肯定她内心的猜测。

    “今晚一定要从你口中撬出真相来!”

    ——

    芳华从下午便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两个人,里面也一直很安静,除了入夜之后里面亮起了盏灯,可就再也没有动作了。直到刚刚门打开,萧何使轻功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可她却有种错觉,萧何落荒而逃的错觉。

    还不待她从这个错觉中反应过来之时,里面突然传出嘭地声响,回头,便是满身怒气的复始。

    “相爷去了哪个方向?!”

    芳华暗自想着两人究竟谈的如何了,手不自主地指了一个方向。

    复始顺着看过去,一个闪身也是消失在了芳华面前。

    她寻着那方向追过去,果真在相府的厨房看到了他,厨房亮着柔和的灯光,暖了一身碧绿的冷色调,金线映着暖光流窜,覆了温暖之感,他背对着自己,双手不知道在捯饬着什么。

    他说的饿了,原来是真的来找饭。

    “我以为你中午已经吃撑了。”她进入厨房的刹那,刺了一句。

    他动作一顿,又继续着,“你中午不是一口都没吃。”

    他这句话是肯定的陈述。

    看来他吃了几口就去了书房,随后芳华就进来喊醒了自己,自己便立即去了书房,这时间上他算的倒是精准,不过摸摸肚子,好像是有些饿了,“相爷让吩咐一声就是,做什么纡尊降贵。”

    这话又是

    一刺,可前面的人已经不做任何反应,继续手中的动作。

    随即她便觉得不对,他不像是在找吃的,她走到他身边,正好看到他身旁的灶上已经点了火,灶上的大锅已经冒着热气,萧何的话同时响起:“我来时已经烧热了。”

    她来时见到了厨娘,那厨娘还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厨房看,跟见了鬼似得,不住嘟囔:“相爷果真太可怕了!”

    现在看到他刚切好的菜叶子,又见他放下菜刀,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纤长手指裹起旁边的面条,打开锅盖下了锅,在氤氲地热气中拿起筷子搅拌,她这才看到,锅里面是肉汤,然后又是放调料。

    她望着他放调料娴熟的动作,连量都把握的到位,没有一点初次下厨的慌乱,看来是经常下厨的。

    香味瞬间溢开,她的肚子不住咕咕叫,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问道:“厨房的人呢?”

    他盖了锅盖,遮住了雾气,“我让他们离开了。”

    就见他视线撇在自己手捂着的肚子上,甚为不自在地拿开手,“没想到相爷还会做饭。”

    “以前学过,不过就只会做这一样,好多年没做过了,有些生疏了。”他说着又打开锅盖,搅拌了面条又重新盖上。

    她看着他的动作,倒是没想到,萧何这金贵之身,竟然不避讳这油污之地,甚至还懂得做一样饭,这样的大奸相,说出来谁信?!

    不禁视线在他脸上徘徊,他究竟是不是何夜?

    三年相处,何夜从来没有下厨过,要么是她给做的,要么就是在外吃的。

    “你这眼神看的我不自在。”他凝眉。

    她连忙眨巴眼睛,不与他交流,坐到一旁桌子边。

    他便背对着自己把菜放进了锅里,又盖了锅盖,在旁边静静站着,低垂着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望着他的背影,意图去寻找何夜的影子。

    身高体型都相近,但穿着喜好不同,饮食方面也不同,甚至他还有洁癖,与何夜的随意并不一样。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尊贵,也许是这六年来沉淀的结果,她如是想着,想为他是何夜而找一个理由,哪怕是一个借口。

    这种怀疑就像扎了根,不住地在心底蔓延,只因为那一个捏耳垂的动作。

    那种感觉,她无法去形容,但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告诉着她,那一刻的感觉对面的人就是何夜,万分的肯定。

    “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在她苦思冥想之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内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吃饭吧。”

    萧何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眼前是一碗面,里面还有个蛋,闻着很香,她双手捧住碗,灼烫的热气通过手心传递,瞬间暖和了很多,她趴在碗口深吸一口,“好香!”

    他因她的动作有丝怔愣,又因为她的夸赞而裂开笑意:“那快吃。”

    见他坐在自己旁边,面前的碗里也有一颗蛋,她竟然有种幸福的错觉,忙低头吃着。

    萧何见她埋头吃着自己煮的面,看来很合她胃口,该是很喜欢的,因着这一想法,他心情升了一个高度,胃口大开,与她一样闷头大口吃饭。

    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两人坐在褪去温度的厨房吃着一碗再也简单不过的面,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复始不知不觉已然吃完了一大碗,她放下筷子之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饱,前所未有的暖和,通体舒畅,整个人瞬间精神,却发现左侧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脸上,忙伸手去擦嘴角,却被他的手指抢先一步抹掉了左嘴角的东西,她顿时通红了脸颊,这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擦嘴呢?!

    赶紧拿出帕子擦拭嘴巴,却听到他悠哉道:“你这帕子未必能擦干净。”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拍桌怒起:“别以为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今天你不说出真相,我跟你没完!”

    萧何仰头看她如此,凤眸充满了讶异,他倒是从没见过这样……这样耍性子的复始。

    却耍的异常合他胃口!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也许真是她的一根筋拧着了,她觉得自己今晚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估计真的不用睡了,所以她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企图想更好的办法去挖掘这个答案。

    而就在她认为他不会轻易回答自己之时,他却魔怔似得把自己揽进他怀里,又把自己给‘掳’进了暗祥苑的书房,把她重又塞进桌案前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又坐回原位。

    走时的灯盏依然亮着,被他重力开门关门所带动的风吹动火苗晃动,几经挣扎火苗终于恢复向上燃烧着,顽强的很。

    她视线从火苗转到被阴影覆盖的萧何脸上,望着自己不说话,脸上却又极其阴郁,像个别扭的孩子,不禁问道:“相爷有何事?”

    话刚落,他便深凝了眉,口气恶劣:“你就装吧。”

    她无辜挑眉

    ,状做不解,“我是真不知道相爷这么晚了还来书房作甚?”

    萧何深吸一口气,刚张口,又闭上,就这么凝着她不说话。

    她却是没心没肺的笑了,如果他是何夜,这样的何夜是她所熟悉的,何夜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个贴己的朋友,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对于她有时过分的要求,就是这样恶劣的口气,却说着无可奈何的话。

    而被她这么一笑,萧何心头的抑郁也散了,“之前在这里,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继续笑:“哪句话?”

    他就这么被她问的噎住,他自有了权位之后,哪个人不是暗自琢磨自己的心思,在他眼皮子底下过的小心翼翼,甚至连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暗自揣摩不需要他多费口舌。但眼前这个女人,起初对自己还是敬畏的,但自从认定自己是何夜之后,简直把他气的牙痒痒,一点都没有身为丞相的优越感,更遑论是身为男人的优越感。

    见她的笑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咬牙道:“告诉我,在你心里,本相处在哪个位置?”

    她的笑忽然顿住,随即便是浅浅的笑意:“有关系吗?”

    “我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他的关注点。

    对于他的急不可耐,她有些无奈,是原来何夜在自己面前装的太好,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有在心上。”

    她答的不矫情不做作。

    萧何已经跟她表白很多次,早已表明他的心思,是自己把他的心思想的过于坏,一直在猜测他的用心。自己的心思又徘徊在曹玄逸身上,真的是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他有一丝激动,一丝兴奋,一丝浮躁,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情愫,却都被他很好的压制下来,“真的?”

    但他出口的话变了音调,直接暴漏了他的心思。

    她故作思索,道:“这是我的秘密。”

    他睨了凤眸。

    “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她这句话出口,他便瞬间明白,她在暗示自己何夜的事情。

    桌案上的纤长手指不由动弹,食指焦急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地声响,在寂静地书房异常响亮。

    她不去打扰她,但她从他这种状态里知道,身份上的事情该是有些顾忌,她等他亲口说出来。

    时间等的并不漫长,最后一个重音落下,萧何便停了指尖动作。此时他眉目舒展,凤眸里原本的沉着之色消失,紧凝着对面耐心等候的人,僵直的身子缓缓斜靠向椅背,薄唇轻启:“我就是萧何。”——题外话——谢谢亲爱哒们的月票,周日加更,依然八千~~~~~~~存稿存稿

117.萧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必看】

    薄唇轻启:“我就是萧何。”

    这话声音不大,她听的清晰。

    却是知道他意思是,他叫萧何,确实不是何夜。

    “我与何夜是双胞胎,比何夜早出生半盏茶时间,就注定了我一生的职责。”他说这话时稍稍顿住,再开口,声音又低了一度:“这里面牵涉到萧家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睁圆了双眼,就听他道:“萧家原不姓萧,是后来被分离出去之后,改的萧姓。瓯”

    “本该姓什么?”她着急开口,因为心底隐隐有个可怕的念头蹦出,她不敢想象。

    可就像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在她心底的念头刚冲到脑海里之际,听见对面人轻声说了两字:“微生。纺”

    轰!

    皇姓!

    太初国唯一的姓氏!

    “太初成立之初,始皇担心朝中有变,便决定从众弟兄中挑一位分离出去,给予重位暗中协助。但几个兄弟都不争气,有一个同胞弟弟,与他性格甚是相同,为人相对稳重,但是性格上较为木讷,担心他不足以撑起他给予的重位,便就此作罢。”

    后来始皇身体渐衰,便召见了其胞弟,同母所生的弟弟他很是信任,两人商谈了一夜之久,而此第二天,朝臣皆是惴惴不安,猜测着皇帝是不是因为身体渐衰而要册立太子,但接下来久久没有动静。而后来始皇的身体一直如此,在众人慢慢打消疑虑之际,皇上却下了诏书。

    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诏书出的同时,始皇一同处理了几位私下常有动作的皇子,这一记便是给新册封的太子铺了路。

    但令人始料不及的,始皇再次拿出一份诏书,昭告天下,封一位异姓男子为丞相,给其摄政王的权利,辅佐太子。

    这异姓男子,姓萧。

    这突然冒出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有人看不得其掌权如此大位,常从中作梗,却每次都被轻易化解,后来直到新帝登基,新帝对其也是重用。甚至搬出先帝遗诏,赐其火红玉佩,世承相位,辅佐历代皇帝!

    “而太初第一位丞相,其实就是始皇胞弟的儿子,自打出生起,他便被始皇亲自督导,自小冠的便是萧姓。”

    这话落的同时,复始已然明白了萧家为何是如此不一样的存在。

    见她了然,萧何便是又给了她一重击:“但是诏书有个规定,必须是萧家长子继承相位。以防有庶子继位,乱了身份。”

    “所以,你就是萧何,萧家的长子。”复始喃喃。

    他点头不可否认,“萧家历代都是独子,担心的便是有人从这诏书上挑刺,若是从中作梗,便是重重一击。”

    复始明白,萧家自承认这个姓氏开始,就背负了世代的枷锁,而这道枷锁若是被冲破,便是彻底灭亡之时。

    “我娘曾说过,她刚有喜之时,与我爹讨论过名字,但是两人总有分歧又谈不拢,最后两人便取了他们的姓氏,我娘姓何,所以便取了萧何这名字。可哪里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两个。”

    “又因为长子定会继承相位,所以当时皇宫有派人前来记录在册,这第二个孩子定是瞒不住了,我爹便直接告诉那人,这个孩子不入族谱不做萧家人,随母姓。”

    他突然苦涩一笑:“我自小便跟着我爹学习,随他出入宫中。而对于何夜我爹则是不管不顾,一直是我娘在教导,因此他对我爹很不满,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偏心,所以渐渐地叛逆任性,不仅把相府甚至每次进宫都要搞的天翻地覆,而对此,所有人都放心了。”

    但相府的气氛,越加不协调,老夫人心情愈发沉重,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何夜身上,可他不听打不听劝,甚至总能把老夫人气哭。

    “也是在那时候,我娘再也忍不了,便把何夜送上了雪霁山。”

    复始这便想起,芳华告诉过自己,何夜被送上终年是雪的雪霁山,便是因为他太过调皮。

    萧何忽然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她以为又有什么难言之语,只是静静凝着她,给予他思考的时间。

    许久,他开口,问出的却是:“你对何夜,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他问的是与自己相处三年的那个何夜,直言:“当年心里只有另一个人,一直把他当做朋友,而他总在我困难之际给予我最大的帮助,我把他当做我唯一的朋友,我很依赖他。”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依赖何夜。

    他听了之后,微微凝眉,似在思虑。

    不过片刻,他心头像压了块石头,出口的话异常沉重:“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我才意识到,这个位置没有丝毫自由,也没有丝毫权利,它只是皇帝身后的一个影子,不能有任何的私心,甚至不能保全她人,最后我就决定,在还没来得及继承这个位置的时候,放弃这个位置。”

    最后几个字,说的时候似乎还带之前的决定,沉重而决绝。

    她约摸明白,刚刚的思虑该是他在想着如何避开告

    tang诉她一个人,一个让他做出放弃相位决定的一个人,该是那个伏家小姐。

    芳华说他在十五岁之时便与其私定终生,却又亲自监斩了伏家满门,包括那伏家小姐,原来他的情不是来的快去的快,而是太过痴情。

    她凝着他陷入暗影中沉重的脸色,这样的人明明就该是如表面一般薄情的。

    他继续道:“我当时心意已决,只能把呆在雪霁山的何夜喊了回来。他在雪霁山上呆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叛逆,多了沉稳内敛,我爹见了他也放心很多,便让我们自己谈。”

    、

    那时何夜知道了为何把他喊回来之后,便是嘲笑了他一顿,‘我以为你身为长子有多能耐,入了族谱,又从小被人捧着,处处受人恭维。又以为你有多傲娇,整天阴沉着脸,跟谁欠了你似得,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冷木头也会栽在女人手中,早知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打趴下,我就天天给你送女人,让你醉生梦死!’

    后面的话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拎起他衣襟,一拳打在他脸上,咬牙吼着:‘这是你生来就该背负的责任,十五年都过去了,两年后就该你继承相位,可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找我来给你擦屁股!我不过是一个入不了萧家族谱,甚至就不该存在的人,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半盏茶时间,你比我高贵,你高人一等,可这些你都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

    那时他只给了何夜一句话:‘它让我失了心。’

    、

    他的话在那句‘便让我们自己谈’戛然而止,又见他又陷入沉思,她暗自想,那个伏家小姐显然已经成了他一生的痛,她忙转移了话:“何夜答应了?”

    凤眸聚集了焦距,道:“恩,无论吃食还是日常行为上,我们相互磨合了一段时间,好在也没有太大出入。”他凝着对面的复始,特意加了一句:“芹菜与梅花糕其实是何夜爱吃的,我并不吃。”

    她垂了眸,“原来你知道我在试探你。”

    他点头,又道:“等我爹也觉得我们两个扮演对方可以看不出来的时候,我便离开了相府,我试着穿何夜爱穿的衣服,试着去他爱去的地方,也试着去吃他爱吃的东西,在京都我以何夜的身份呆了有一年的时间,发现并没有人察觉到我们两人已暗中换过身份。”

    “那时候我准备离开京都的,但是何夜突然来找我,说我扮演他扮演的很不合格,他指着大街上卖烤红薯的说,‘这大冷的天,我几乎每日都要吃上一个。’但我看那东西确实很脏,可看很多人都喜欢吃,我便抱着好奇的心态买了一个,也是那日,我在梅林遇到的你。”

    “所以你就调戏了我。”她说的是养梅花枝的事。

    他忽地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容易被骗,这断了枝的梅花,你还认为它能开花。”

    她不愿被他提起囧事,咳咳两声以示警告,对面的人敛了笑,却还是含着淡淡笑意,她道:“那时候我问你名字时,你回答的怪异,我起先还以为那时你胡诌的名字。”

    他眸色闪烁,望着她真挚而诚恳:“小复复,可记得我教你的那一舞。”

    她当然记得,“是那次寻芳楼我舞的那个‘天女散花’。”

    他点头,“那个其实叫‘破茧成蝶’。”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这舞的名字,我以为没有名字。”

    那年他教她学剑,可是她用不来,他便教了她使用银针,但他又觉得,这银针不太能够保护她自己,便想着找个适合女人用的,之后他就想到了这舞。

    “我娘是舞痴,她总幻想着自己的儿媳妇可以与她一起跳舞,还能学会她的舞,那时我娘成婚没多久,她就创了一舞,她性格也活,弄的人尽皆知,曾在宫内舞过,还扬言要教给长媳。可她没想到肚子里是两个孩子,觉得不能偏心了,又琢磨了一支出来,后来非要教给我与何夜,无奈我们两人跟着学了很久。”

    “教给我的那舞,是蓝色妖姬。教给何夜的,便是破茧成蝶。我娘那时是希望何夜懂事些,才起了这名字。我们两个学的也快,可我娘知道我们学会之后又想教我们别的,我和何夜当然不愿意,就学了对方的那舞。而在我们调换身份之时,就说了这是一辈子的换,就换的彻底。而我就一直以何夜的身份在你身边,教给你的,便是这一舞。”

    她的心惊肉跳,他的意思是,这个舞,是送与儿媳的,可他们相处的第一年,他便教给了自己,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就喜欢了自己?

    若真是如此,他隐藏的太深了,她赶忙转了思绪,“那玉佩呢?”

    “我娘说,这个玉佩本来就有两个,虽然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除了一直伺候何夜的芳华,其他人还是不清楚的,所以我娘就没有让我们换。后来我以何夜身份离开时,一直把芳华带在身边,就想着她若是不发现,该是没有人再知道这个事情了。”

    “我并没有见过芳华。”她只在他身边见过义沙。

    “她和我娘常有联络,我不想她太过知道我的事,见你的时候,我都避开她了。”

    对于他的回答,她还是有疑惑:“但是芳华一直认为你就是何夜。”

    他点头,其实他也察觉出来了,之前对于芳华他有问过何夜,他说他讨厌有人在身旁伺候,所以总是躲着她,所以也恰是这一点,他躲开芳华见复始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有,“何夜很少让她伺候,跟着我的时间是最长的,或许在芳华心里,她便一直以为我那样才是她一直伺候的何夜。”

    她醒悟,“半梦呢?”

    其实对于半梦,他并无过多忌讳,“当时无意也是凑巧,走在路上被她撞了满怀,她便一直黏着我,后来何夜找我时见了她挺喜欢的,觉得很是活泼又知礼贴心,跟我说过几次,我就带着半梦进了相府,后来两人也慢慢走到了一块,估计何夜真的是喜欢吧,把那枚红珠子玉佩给了她,又教了她蓝色妖姬那一舞,就是那次宫中她舞的那一支。”

    那支舞她记忆犹新,看到的第一眼,她就印刻在了脑海,一种绚丽到惊心动魄的舞,和着她柔软的腰肢,契合的完美,甚至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印刻在了脑海里,她真的觉得,那支舞,简直就是为半梦而生的。

    可是,她现在又回来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他又道:“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回来,而对于我没有送她走。”他又是一顿,“小复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

    “我信你。”她答的毫不犹豫,在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何夜,又说了这么多萧家秘密之后,她还要怀疑什么,真的已经足够了,无论他是何夜还是萧何,可都是那个一直宠着她,给她依赖,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那个人,“那能告诉我,你说吃错了药,吃错了什么药?”能让他成为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个是他自己的秘密,他害怕告诉她,可也知道今日她想坦诚布公,“你害怕吗?”

    她摇头,“不怕,我希望多了解你。”

    他为她这句话而高兴,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找到什么便喜欢往嘴里塞,听我娘说,那时她带我去宫中,一个没注意结果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后来找到我时就见我扒着药瓶子拿着药丸往嘴里塞,当时吓坏了,却发现里面少了两粒,被我吞下了。那个药丸是个失败品,是宫内为了压制诅咒而研制的失败品。”

    坐在对面的她心里一紧,为他感到疼痛,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看不懂,以为他是太过伤,毕竟现在成了这样。

    “后来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我一直呆在雪霁山,呆了四五年,直到身体恢复才下山,之后便一直跟着我爹学习如何做丞相之位。”

    他似乎是不想让她在这个问题上停留,“我给说说这六年的事吧。”

    六年,便是他离开自己的那时候开始。

    他说:“当年何夜原本要与半梦成婚的,虽然半梦是本族人,但何夜很爱她,我娘虽有芥蒂但她更在乎何夜的感受,也是爽快同意的。可没过多久,何夜就中了毒,那毒来势汹汹,竟是连太医也无法诊治。幸好我爹他反应很快,中毒当晚就说,中毒的人是何夜,便让我连夜赶了回去。”

    他回去的当晚,连门都没有进,老丞相直接塞给了他一套碧绿衣服,他脸色很差,人很是颓废,却强自镇定命令他,‘做回萧何。’

    他知道,出事了。

    没有犹豫,他便找了偏僻之地换了衣服,跟着老丞相一起进的门。

    刚要推门进去看何夜之时,半梦跑来,见到他时一脸惊讶:‘爷,您……’

    他知道,半梦一直喊何夜为:爷。

    进来之时老丞相也告诉了他,是有人在两人吃的饭中下毒,不过何夜比她先吃,那毒入喉瞬间,人便倒地,半梦估计是被吓住了,所以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他的声音与何夜差不多,而现在半梦又是这个极度害怕的状态,该是察觉不到他的异常,而他又见过与半梦相处的何夜,便学着何夜的语气解释道:“何夜这几日刚回来,他生性爱玩,小时候就常扮作我,与你在一起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按照何夜的思路,该是先考虑到这些。

    半梦激动地眼含泪光,直接扑在他怀里:‘爷,半梦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爷了。’

    他便学着何夜安慰她的样子,打趣道:‘哭鼻子真丑。’

    这话半梦听的不情愿,可一看老丞相在旁瞪着自己,忙道:‘爷,您……您快去看看何夜吧。’

    他这才与老丞相一起进屋,那时何夜瘫在床上,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整个唇发黑,眼睛都睁不开,但看到自己来之时,努力睁大双眼,拉着自己的手想要开口说话,他听不清,便趴在他嘴边,听见他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不……不要……查。’

    他第一反应便想问为什么,又听他极其困难道:‘现……在朝……朝中不安宁……皇帝……很……很担忧。’

    他明白,何夜意思是不要因为他的事而耽搁了朝政。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与何夜在一起,对于再次换回身份而磨合着。

    可半梦始终是个麻烦。

    回忆渐渐消散。

    烛火下,萧何凝着复始,“小复复,回春堂的于大夫,便是当年给何夜诊治的,但那毒他医治不了。”

    “芳华曾与我提过,说是于老大夫六年前曾是宫中御医,难道……”复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萧何点头,“是因为何夜的毒。”

    他们磨合着身份之时,他的身份不再是何夜,而是萧何,做回了他自己。

    也是那时,于大夫常来给何夜诊治,半梦就常常陪在他身边。因着之前何夜曾说过要成婚,也一直让半梦以他的夫人自居着,所以于大夫一直称半梦为夫人。

    但后来半梦一直黏着自己,无论走到哪里,他便知道,半梦是个麻烦。

    他与何夜说了这件事,何夜便找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去与半梦说,让半梦在他死前嫁给自己。

    何夜说:‘半梦心高气傲,她决不会同意,逼的极了,她一定会离开相府。’

    所以老夫人按照他说的做了。

    半梦是真的不同意的,她就来问自己,而自己按照何夜所说的,以无奈的语气告诉她:‘梦梦,我知委屈你,可也是娘的心愿。’

    那时半梦气极了,便吼道:‘可我爱的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争取?为什么?!’

    何夜曾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状态的半梦,直接离开——题外话——明天加更,继续八千

118.六年中的萧何【必看】(八千!)

    何夜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状态的半梦,直接离开。

    然后自己冷了神色,转身就离开了。

    但他哪里晓得,半梦竟然找到那时自己还在扮演何夜角色的自己,恰好那时是黑夜,他便用在他接近自己之时用功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中了毒般,颤巍巍地站立着。

    他却是忘记了半梦依旧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有注意过自己究竟是如何的,她哭诉着:‘何夜,你可不可以去找老夫人,去告诉她我真的只喜欢爷,何夜,我求你,我不要死,我要陪着在爷的身边。’

    他就虚弱地问道:‘嫁给我,很委屈?佐’

    半梦一愣,不禁倒退一步。

    他叹口气,说:‘若是害怕死亡,就逃吧,逃的越远越好。渤’

    这话似乎真的说动了她,她着急开口:‘我真的很爱他,可是,我不能嫁给你,你是他的兄弟,老夫人既然想让我陪葬,就是因为我没权没势!所以,我们身份悬殊,如何在一起?何夜,我试过冲破所有的枷锁,可是,不行。’

    他这才真的明白,如自己一般,何夜也沉沦在了一个女人怀里,甚至连死都为她安排了后路。

    可他觉得,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让何夜见到半梦,这个女人太过自私,不过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便已经察觉到,半梦的心眼越来越多,他便哑了音色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走吧,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就在半梦刚刚走,复始恰在这时走来,焦急问道:‘何夜,你不舒服?’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听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觉得三年的相处还是有用的,‘无碍,可能是累了,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却很是兴奋,‘何夜,曹玄逸今日向我求婚了,他说,等到功成名就,他就许我风光大娶。’

    她不知道他此时的心就如坠进了深海,又被冰层压制,他僵硬地说:‘恭喜你,复姑娘。’

    那时候,他便知道,再争取也无用,三年的相处里,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曹玄逸。所以,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复始身旁。

    、

    听到这里的复始惊讶了双眸,她颤着唇道:“你说,你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

    对面的萧何点头,“那时候何夜的事,还有朝中的事都混在了一起,而且我们三年相处,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一直扑在他身上,连他受了丁点委屈你就心疼的难受,然后他许了你梦寐以求的成婚,我已经没有在呆下去的必要。”

    她忽然觉得心口难受,在听到他说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这句话时,眼泪泛起泪光,喉间哽咽,嘟囔一句:“笨蛋。”

    她就没见过如此喜欢一个人的,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若是他再努力点,争取一下……

    对面的人却说:“若是我争取了,怕是何夜这个人已被你排斥了。”

    她惊愕。

    眼中的泪光闪动,她从不知道,他是如此了解自己,是啊,若他对她说出了心底的话,怕就真的从心底排斥他,开始逃离他这个自己以为的朋友。

    “笨蛋。”她还是不由嘟囔,这句说的却是自己。

    “恩,我是笨蛋。”他低沉的声音,包含了太多宠溺。

    眼泪就不争气的滑落。

    若是他不离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生活?

    他前倾身子伸长了手臂,隔着桌案用大拇指为她拭泪,拇指触上她温热的眼泪,便是笑道:“没出息。”

    这又一声含笑的宠溺,眼泪不禁哗哗流着。

    他叹息:“你还想听下去吗?”

    她忙用袖子擦着泪,点头:“要。”

    她还不知道,他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撤回了手,“那就乖乖的,听我说。”

    、

    重新做回萧何的他,忙碌于朝政与何夜之间。

    那时何夜已经不能说话,甚至很多时候断了呼吸,于大夫便夜夜守着他,那时皇帝来过几次,他登基也不过一年时间,已经端的稳皇帝的身份,便对于大夫命令道:‘若是他死了,你也陪葬!’

    萧何睨着年纪不过十四的微生洲渚,淡淡道:‘功课做完了?’

    微生一抖,他感觉萧何哪里不一样,以前萧何会说自己,但话语里含着毕恭毕敬的,可现在,多了份让他恐惧的东西,好像若是他不完成,会真的怎么滴他似得,硬着头皮:‘做完了。’

    ‘恩,等稍晚些我便进宫,检查功课。’

    萧何这句话说出的同时,微生洲渚瞬间了然,他不一样了,是真的不一样了,这话语里没有尊敬没有作为一个臣子的尊称,甚至想要爬到他头上,“你……你……我……朕,朕……”

    一听这,萧何更加确定了何夜的话,这个不过十四岁的新帝微生洲渚,还是如小时候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子

    tang表现的太过,恭敬道:“皇上,您先回吧,这边不适合您。”

    他这又突然而来的恭敬语气,直接吓跑了新帝。

    那时候何夜继承相位也不过一年时间,他比皇上微生洲渚大了六岁。

    后来老夫人却是魔怔了般,非要找个人嫁给何夜,说何夜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趁着何夜还清醒,非要找个人嫁了他。

    何夜已经说不好出话来,对着萧何直摇头。

    他明白何夜的意思,‘我会阻止娘的。’

    但是没想到,老夫人把注意打到了芳华身上。何夜知道后,差些气急攻心,于大夫又是一番抢救,堪堪救得回来。

    老夫人更是心意已决,芳华最终同意了。

    就在满是药味的房里,贴满了红色喜字,挂着红色绸缎。何夜安静躺在床上,人已消瘦的不成形,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已经换了新郎喜服,芳华身着新娘喜服,跪在床边朝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代表了成婚的三拜。

    老夫人坐在床头,看着自己从小心疼的孩子,只是无声看着,陷入混沌。

    就在这一夜,何夜还是撒手人寰,老夫人气急攻心直接昏了过去。直到老夫人再次醒来,她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处理着何夜的后事,等到处理完,老夫人看着他,只是叹口气,留了一句:‘下毒的事不要查。’便与老丞相离开了,这一走,便是几年。

    芳华被她关进了偏院,躲过了老夫人。

    于大夫便是因为何夜的死,被新帝一个下令去陪了何夜,去了御医头衔,贬为庶民,虽然不是死,却是让他守在何夜坟墓的山下,一辈子。

    整个相府,就剩下了他一个主子。

    突然之间,他的世界寂静了,甚至比消亡还要可怖的寂静。

    他有想过找复始,但是她在期待着曹玄逸的迎娶。

    然后他便进宫,改掉了何夜以前的作为,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调教皇帝的身上,甚至不惜逼迫皇帝,也要让他成长起来,可恰恰是这种逼迫,让皇帝愈加讨厌他,甚至四下放出风声,说自己对他多么的残忍,还说他连奏折都不准他批。

    他哪是不准他批,而是他常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这种决定,有时会要了人命。

    之后他便一直强加教导微生洲渚。

    可这种放在微生洲渚上的心思并不能足以让他忘记了复始,他不再暗中阻止曹玄逸的前程,反而暗中帮助他,因为复始说,等到曹玄逸功成名就之时,他会娶她。

    她说这话时,是他所见过的笑容里最为灿烂的。

    这一直都是她想要而期盼的。

    她想要的,他帮助她。

    也让自己彻底死心。

    可这种死心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压抑,但却是找不到发泄口,他控制不住不去找她,控制不住那颗长久被压制而不能解脱的心。

    却在控制不住爆发的那一夜……

    、

    萧何忽而停住,带着那时独有的压抑。

    他低垂着眸,睫毛的暗影遮住了凤眸里的思绪,那一夜,他犯下了今生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复始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当年内心的极度抑郁,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爱自己,可以爱成这样。

    但是他若来找自己,却还只能以朋友身份,这样于他而言,是更大的伤害。

    此时复始说不出话来,当年的她的确把心思全放在了曹玄逸身上。

    若不是接下来发生了失身之事。

    萧何渐渐冷静下来,一双纤白的手指渐渐舒展,但还留着刚刚拳握的太紧而暴突的青筋,道道青筋毁了那双甚为漂亮的纤长手指,开口的声音沙哑:“当年我便一直严厉管着皇上,他便想着法的诋毁我,后来我也就想通了,我要的权利,其实皇上在暗中给我,我便顺着他把奸相坐实,处处压制他。”

    也许真是血缘的关系,他的压制对于微生来说,除了更有冲劲的对付自己,倒是没有怀疑他真的敢谋反。

    “虽然萧家是始皇一手弄起来的,但是后来有位皇帝觉得萧家是个威胁,尤其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所以处处压制萧家。萧家有本史记上记载,这个皇帝便是挑起太初诅咒之人。”

    这位皇帝疑心特别重,对手握重权的萧家一直视作心腹大患,生怕有一日萧家真的就打着皇室血脉谋夺皇位。后来他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那女子起初也是个娇娇柔柔讨人怜爱的,或许在宫中呆的时间太久而被熏染,不仅打压其他妃嫔甚至主意打到了皇后身上,皇上其实也是知道,但他那时十分宠爱她。

    那时的萧丞相曾谏言,希望皇上多加管束。

    哪知皇上更是与其做对般,把这位妃子宠的无法无天,甚至后来看着她陷害皇后不闻不问,更是亲自把这位妃子抬到了皇后之位。也有大臣表示不满,但皇上还来不及开口,那妃子便口出狂言:‘本宫是这个世界上不一样的存在,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们生

    不如死。’

    结果第二日,有个反对她的大臣,突然得了怪病,最后无法医治而死。

    甚至接下来几日,都如此。朝中便再也没有了反对之声。

    可怪异的是,皇上坐不住了,他觉得这个皇后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威胁到了他身为皇上的尊严,他便从一位许家的朝臣中选了个精明的,开始了无边宠爱,与她故意使计诬陷了皇后,皇上顺势判了皇后腰斩之刑。

    这个依靠手段爬上皇后之位的女子,便在临死之际放出的一句话,给太初带来了无边灾难。

    那时的皇上还不自知,不过以为是女子的不甘。他又册封了许家女子为后,学着始皇,给予了许家重权,下旨封许家世袭官位。萧家一直在文世袭着,许家恰是武,两方抗衡之下,皇上位置便觉得坐安稳了。

    哪曾想过,这位皇上后来是被这个诅咒逼疯的,百姓哀怨,民不聊生,那时的太初简直是一片灾难,萧家便联合许家一同把唯一没有受到诅咒的长子推上了皇位,而这个长子,不是许家之后。

    萧何为她解释了许家的缘故,又道:“但到了现在微生这个皇上,许家已经成了头疼的问题,萧家一直在文方面,并没有让他觉得太过头疼,然而许家掌管着兵权,日益扩大,所以直接威胁到了微生,他其实也明白,整个朝廷中也只有我才能与许家相抗衡。”

    所以微生这个皇上偏向于萧何,也会在萧何肆无忌惮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在某些方面,微生是真的不如萧何,但却是任由萧何发挥。

    后来萧何就把心思放在了这方面,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复始,却也在暗中帮助曹玄逸。

    他让自己在朝中地位日益壮大,在微生不做声的默许之下,他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独揽大权,甚至不把皇帝看在眼里,这是与历代丞相完全不同的存在。

    也是在何夜死去的第一年,他脱去了以前的风格,在沉重的碧绿锦袍之上绣了尊贵的金色,这金色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职责以及他以后要走的路。

    义沙便是他与微生开始的第一步。

    义沙作为何夜的贴身随从,何夜死之后,微生就向自己要了他,入宫为太监。一是皇上在向萧家示威,他要一个刚死了主子的随从,还要阉了他,贴身伺候着,你萧家还能耐他如何。二则是萧何乖乖奉上了此人,却不满皇上而渐渐开始反抗。

    以后的事情顺利成章,朝中人看着萧何越加放肆,皇上又隐忍不发,许家那边又无明显动静,三方僵持,对他们又无害,也是坐山观虎斗。

    从萧何在朝堂上拥有坐着的权利,出行皇宫不用下马车,私自换了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再到逼着皇上赏赐了绣有金龙的碧绿马车,一切都昭告着众人,萧何的地位日益渐重。一些人开始在许家与萧家徘徊,谁都明白一个道理,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最上面还有个隐忍的狮子。

    也因此,日夜被朝中之事充斥着的萧何,渐渐开始忘记心中惦念的人,渐渐不去想起,不去回忆,甚至每天不让自己放松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曹玄逸在自己暗中帮助下官位渐大,已经可以上朝了。

    曹玄逸第一日上朝,他没去。

    曹玄逸第二日上朝,他去迟了。可就在他进入太和殿刹那,他余光中的曹玄逸只是微微讶异,心里便了然,他知道何夜的存在,甚至与曹玄逸走到近的霓裳已经告诉他,何夜的身份。

    他一直无视曹玄逸的存在,也或许是日日相见,日日麻痹自己的效果明显,看见他已自动忽略。可对于曹玄逸的能耐,他不觉得好或者坏,因为霓裳的关系,微生与曹玄逸的关系渐渐走的近了些。

    霓裳喜欢曹玄逸,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萧何凝着复始,道:“自从她喜欢上曹玄逸之后,便一直企图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她想嫁人,所以自己捯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试图用毒。”

    复始瞬间了然,“我曾见过她总是抓一些毒物,比如蜘蛛之类的东西,都是些带毒甚至毒性异常强烈的。”

    “对,她试图用毒,拿人做试验,但屡屡失败。”萧何解释道。

    复始猛然抓住一个信息:“人?宫女?”

    若是拿人做实验,那一定是女人。

    萧何摇头。

    她猛然睁圆了双眼,“你意思是,你……”

    他点头。

    她觉得不可置信,心底窜起恐慌。

    他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所以我配合霓裳,正好也是个机会,让朝臣所有人都知道,我萧何已经足以掌握他们的生死。”

    “可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她木讷开口,这样残忍的萧何,如何与温润的何夜重叠。

    无法重叠!

    “现在的你,该是深有体会。”他一句话,戳破了她的良心。

    是的,诅咒。

    太过残忍。

    “我命朝

    中所有人轮流每月献上一女子,必须为本族女子,他们不敢反对,即使有反对的人,我也一样能压制的了他们。”

    所以朝臣哪怕不愿,哪怕再是忠心,但皇上没有反对,他们都在为献女子而发愁着。

    萧何这事命令下去之后,接手的女子他都有带回宫内的圣始殿,但不过都是在刚进入大门之时,便交给了等着的霓裳手中,霓裳又暗自把人接走。

    复始听此,虽不认同,却不得不说,他这一道命令,真真是让人闻风丧胆,只说这一个命令,足以让人畏惧他的作风,恐惧他的为人。

    “可霓裳失败了。”复始道。

    萧何道:“没有。”

    复始一惊。

    他继续道:“苏岂会与她一同试验,这六年下来,已经研制出了药丸,虽能压制太初女子本身的诅咒,但还不够。”

    “所以这六年,也并没有成功。”

    他点头。

    “那你偏院关的那些……”

    “那些是闹腾的太厉害了,霓裳觉得不忍,便放了她们,我担心事情有变,就都关进了偏院。”

    萧何这么一解释,复始恍悟了。

    所以那些侍妾都是这样死去的,“可剥皮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她话问出口的刹那,萧何死盯了她。

    被她盯地不自在,正欲问话,却听他道:“后来朝中的人有些实在不安分,他们或许以为我也是沉浸在女人中的,便意图献上女子谋杀我,我就直接找了手法精通之人人剥了那女子的皮,制成了最漂亮的屏风回送给了他。”

    也是这样,流言渐渐而起。

    逐渐的,萧何这个奸相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伴随着他狠辣嗜血的事渐渐传出去,人人皆是畏惧,却不敢言。

    复始听了,却有种心疼。

    呆在皇上身边的,没有能耐又如何保得住位置,没有那个狠劲,又如何敌对四起的豺狼。

    所以那个温润的何夜,不,温润的萧何,在权利斗争中早已消失,他习惯了坐在高位,习惯了掌握生杀大权,习惯了睥睨万物,这种习惯则就造成了他现在由内而发的骇气,以及高位者独有的气息,让人害怕的同时,又让人不由地敬仰。

    萧何坐镇都城,许家守在边疆,两方势力渐渐持平。

    皇上却到了册封皇后的年纪。

    但皇上选择李齐峰的女儿为后,是出乎他意料的,却不得不说是个最正确的选择,那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微生已经长大,已经懂得了作为一个皇帝所背负的责任。他同时选择了许家的女儿为贵妃,给了不高也不低的分位。

    其实萧何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不好,他不去关心复始,所有心思放在别处,可是突然有一天,曹玄逸说,他要成婚了。

    陈述的话突然顿住,他的情绪已不如之前起伏不平,低沉而出:“听闻你成婚,我便再也没有打探过你的消息。”

    他自以为她从此得到了幸福,却忘记去探究曹玄逸的为人。

    又因为他怯懦的逃避,导致了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曹玄逸如此对待。

    他说:“小复复,对不起。”

    她的心忽然酸涩膨胀,所有人都说何夜爱她,唯独她不知道,也在否认。

    可原来这便是事实。

    别人都知道而唯独她从不在意的事实。

    “相爷不必自责。”路是她自己选择的,那个男人是她曾决定爱上的,“我不过是在承受着自己走错路而该得到的惩罚。”

    “不……”

    萧何的话还没有出口,她打断了他:“相爷没有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一直是怀疑相爷是别有所图的,我承认我只相信何夜,您说您是何夜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您没有说谎。”

    所以,她怀疑的萧何别有所图,其实是萧何爱自己。

    明白这件事之后,她主动开口,“该我回答你了。”

    对面的他忽然紧张起来,刚才因为回忆的抑郁早已消散,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屏住了呼吸。

    受他传染,她竟然莫名觉得紧张,可话终究是顺着微张的唇而出:“我会开始试着去爱相爷。”

    话一出口,连她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紧张,而是期待。

    一个这样如此爱着自己而默默付出的人,这样的自己真的能爱的起吗?

    对面的人却是喜笑颜开:“我等你。”

    这三个字萧何说过不止一次,他愿意做那个等待的人。

    她突然就那么意识到,这样永无止境地去等一个人,约摸也只有萧何做得出来。

    三年相伴,六年等待。

    现在的他依然不去逼迫自己,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等待。

    酸涩的心涨满了甜蜜。

    对于他的情,她觉得幸福。

    --

    天际已泛

    起白肚,两人一夜无眠,屋内晕黄暗淡的光亮渐渐被白昼所取代。许是因为互相打开了心房,空气中有种不一样的东西流窜着。

    复始透过格子窗望向外,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相爷该上早朝了。”

    萧何蹙眉,他怎么听都觉得她这是向外推自己,两人刚刚打破了话匣子,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她也愿意接受自己,那么自己该是得再接再厉黏着她才是,所以接下来理所应当地该是在一起十足温馨的场景。

    可惜每个人接受认知的程度不一。

    复始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她还有些消化不良,所以她觉得自己该蒙头大睡一觉,脑子清醒了,就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但是对面这人凝眉不满的神色,她略是想,估摸也是困了,一晚上给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连口水都没有喝,便很是关心道:“相爷任劳任怨多年,不如翘一次吧。”

    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对于她这话尤为满意,“我们一起休息。”

    复始看他果然本性暴露,侧拧他一眼,直接甩了黑发向外走。

    许是人真的就有受虐倾向,这样给他甩脸的复始,甚合他意,唇角微翘甚至连凤眸都笑眯眯地。

    刚睡醒走来的芳华见萧何此状,只觉清晨的冷气又降了几度,不禁搓搓手背,转而望向对面而来的复始,两人态度明显回暖,心底有丝欣慰。

    走在前的复始忽地转身,扬笑:“相爷,我想吃面。”

    本就笑意浓的萧何,见此更是殷勤十足,再想起她说的愿意试着爱自己,只觉得现在飘飘然,太过不真实,傻里傻气地点头。

    复始立刻升起与芳华同样的感觉,阴风阵阵,可这人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上前拽着他向前走。

    被这一拽,萧何的视线就定在了复始拉他的手上,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她不敢看他,萧何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歉疚,心中越是酸涩,更多的……是心疼。

    此时大总管焦急走来,“相爷,郡主派人送来的信。”

    如此一大早,霓裳送信过来?

    复始讶异之际,萧何已回过神,用另一只手接过,信封上是空白的。

    他把信封向她这边递了一下,便知道他这是不想松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的另一只手帮他一把。

    两人一同拆了信封,萧何抖开里面折叠的宣纸,快速查看后凝着自己,神色沉重。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瞬间落了颗石头,荡起的涟漪不住泛滥——题外话——下章开始,关于孩子的,延展开之后就是诅咒的事情了~~~~偶存稿已经写到了,所以,很快的,毕竟我存稿已经不多~~哈哈

119.当初把她送与丞相的目的——曹玄逸的谋算

    她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昨夜萧何提过的。

    果然,萧何把信递给她的同时,小心翼翼道:“孩子今晚该有眉目。”

    他昨日亲自去找过郡主,那时看她神色,就已肯定今日会有动作。

    恰在此时,暗影风出现,“郡主已出宫,骑马出了城,速度极快,不过我们有人跟着。”

    -

    城外山路小道,路面平坦,四处望去,只见四周树木光秃,并无人烟,而因着这段时间天气晴朗,小道并无泥泞侃。

    突然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只见一匹红棕色的马抬高了马蹄,落下之处便荡起尘土,马背之上,一道粉红色身影纤细,夹着马肚子手握长鞭不住地抽打马股,马一声长啸又提了速度,马蹄下,尘土又荡起了一个高度。

    霓裳神色焦急,不时望向身后,似是担心有人跟来,面色沉重。但看后面并无人,又是挥了长鞭,这鞭刚挥下,双眼立马现出不可置信!

    “你去哪里?”

    前面暮然停了一匹棕黄的马,那马从树林另一侧下来,横挡在她面前,而马上的人,是藏蓝色锦袍的曹玄逸。

    霓裳迅速拉停了马,那马惯性向前跑了些许,在离曹玄逸不到一步的距离处停住,马头高扬,表示不满。曹玄逸神色淡定,只是望着马背上的霓裳,等待她的回答。

    她看到了曹玄逸冷凝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在他身上从没有见过,以前曹玄逸对自己也是尊敬有加,即便两人做那种事,大多以她为主,哪有见过他这样让人心惊的神色,

    “救曹夫人出来。”她答。

    “怎么救?!”曹玄逸冷声问道。

    她被惊住。

    见她不答话,他径自说:“把我儿子接回来,然后交给丞相?”

    霓裳惊愣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知道?”

    昨日萧何确实有和她说,只要把曹玄逸的儿子接进宫,左冷珍及左家,他都可以放过。

    而曹玄逸也曾对自己说,当初他找左冷珍,完全是看在左家的财富上,对他有利。而左家这首富之位,于曹玄逸而言,定是不可缺少的,即便到现在,还是被降到五品官职的时候。

    “你以为他真的会放了珍儿?萧何比皇上的话还管用,他有给你什么承诺,让你如此相信他?!”虽然具体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推测的出来,如今复始最关心的便是那个孩子。而霓裳如此顺利出宫,定是有萧何的帮助,能让霓裳亲自出来,定是以自己来做了什么事。

    “有!”霓裳立马接话,“若不然,我为何会如此顺利出宫。”连皇上都不知道。

    “什么承诺?”曹玄逸追问。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裳儿,回去,不管萧何说了什么,都不要听!”那孩子,绝对不能来到京城。

    “可这对你来说很重要!”霓裳提醒。

    “是重要,所以他不能回来!”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你让开,或许结果不一样。”

    “你回去!”

    看着天色,霓裳皱了眉,若再不去,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咬着唇怒视曹玄逸,最后命令道:“曹给事,我是太初最尊贵的郡主,你不过是个正五品官员,你没有资格拦着本郡主的路!”

    曹玄逸为此一震,眯了双眼,“裳儿,你要用这身份压我?”

    霓裳心里一阵疼,吸气道:“曹大人,让开!”

    ——

    暗祥苑的小厨房。

    复始依旧站在萧何身后,看着他为自己煮面,却是与昨晚的心境完全不同,抛却他尊贵的身份以及荣华富贵,也没有哪个男子甘愿洗手作羹,眼泪不由泛滥。

    她以为自己以后就是一叶孤舟,哪曾想还可以被人拉上岸,而这个岸还是个四季如春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幸福,上天还没有抛弃她。

    “相爷,以前就当做我不懂事吧。”之前总是与他针锋相对,总是没有好脸色。

    捞起面的手微微一僵,眉目轻皱,不赞同道:“我愿意让你欺负。”

    这话,说的多委屈似得。

    却让她眼泪决堤。

    “以后接着欺负。”他唬着声音命令。

    她正欲说话,身体有一丝异样,每日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来袭,却见前面的人已经捞完面合上锅盖,她膝盖一弯,人不由跨前两步,撞上他后背,双手紧紧环住他结实的紧腰,侧脸贴在他背上,“相爷,我喜欢你对我的称呼。”

    他心思一动,本欲去端碗的手顿住,凤眸微敛,落在自己身前交叉的双手之上,那双手纤白细腻,本就被他一直保养的极好,手感也该是极好的,带着白色面点的纤长手指,缓缓贴上揽着自己腰的双手。

    却是,刹那间,白皙滑嫩的手瞬间被吸干了似得,皮肤干枯发皱,迭起褶皱,凤眸暗沉无边,双手覆上,享受她的依偎

    tang,轻声呢喃:“小复复。”

    -

    一处暗室,石门打开,里面点着两盏灯火照亮暗室情景,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及石凳。

    石床之上,坐着一个发福的身影,他听到动静立刻立马跳下床,看到来人急忙迎过去:“怎么样?”

    曹玄逸走过来,冷着神色:“岳父大人,您养的好女儿!”

    左家被抄之后,曹玄逸就把左冷珍的父亲左宏达接到了这里,而左宏兴及左岚倾,则是另外安置。

    左宏达瞬间苦皱了神色,不争气骂道:“我哪里晓得她现在这么无法无天,她与岚儿从小关系就好,可哪里知道两人关系好到这样?!”

    话在曹玄逸的一个冷色中停住,低声问道:“现在该如何做?”

    曹玄逸坐在石凳上,沉思,久久不语。

    左宏达走到他身旁站着,也是着急了,“我女儿……”

    “左家就是因为她被抄的!”曹玄逸吼道。

    这一声怒吼出,便又被狭小的石壁弹回来,震的左宏达一个腿软,耳边只剩下了曹玄逸徘徊在暗室的怒吼声。

    左宏达紧张地擦拭额头,完全不像一个长辈,反而低声下气道:“银子方面没问题。”

    “你有?”

    左宏达连连点头。

    “在哪?”曹玄逸焦急问道。

    左宏达抖了抖身体,颤巍巍道:“我曾弄了个小金库,左府三分之一的家产都在里面,后来我当做嫁妆送给了珍儿,她手里有一把钥匙,只要拿到了那把钥匙,就可以打开金库。”

    曹玄逸却是有疑惑:“我从没有听珍儿说过。”

    左宏达知曹玄逸性格,不敢迟疑,“他说要留给孩子。”

    曹玄逸的目光极为阴沉,像把利剑要刺破他喉咙,原本就畏缩的左宏达头垂的更低了,急忙解释道:“之前左家的银子支撑我们回到东平国绰绰有余,所以我便为珍儿弄了一份嫁妆。”

    听到这个解释,曹玄逸才叹口气,“我不是不理解你,只是与珍儿三年,他却从没有与我说过这事。而她也该知道,我与郡主走的这么近,无非就是为了我们以后可以回到东平国可以得到太初的帮助,不至于以后的路太难走。”

    知道这是解释左冷珍常常与他没有好脸色,总是妇人之仁,左宏达直言道:“我也常劝珍儿,主子您也不容易,隐忍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要正大光明地回东平国,有足够实力镇压住反抗您的,她也明白,但就是她那一颗心全记挂在主子身上,您只要有点情绪变化,她就当做件大事处的小心翼翼的。”

    眸光一闪,曹玄逸收了怒气,“岳父无需喊我主子,喊我玄逸即可。”

    左宏达连连点头,他们一直这样伪装的。

    曹玄逸这才道:“珍儿今晚就会出来了。”

    左宏达甚是激动:“真的?”

    又在曹玄逸一个眼神之下收敛住。

    曹玄逸想起今早霓裳突然而来的动作,如是道:“我昨日找了郡主,她愿意与萧何谈谈,萧何答应只要把孩子交出来,就会放过珍儿及左家。”

    “孩子?”左宏达僵直,他并不喜欢那个孩子啊。

    曹玄逸则是以为他不解,解释道:“复始一直以为那孩子就是她的,所以一直逼着珍儿把孩子交出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以一个孩子换回左家。”

    他说的不带感情,左宏达听的心惊肉跳。

    舍了孩子,去换左家,不,是左家的财富。

    垂着的双眼像个无底洞。

    感觉到左宏达的心情变化,曹玄逸安抚着:“岳父放心,不过就是官位而已,现在有郡主在宫内撑着,只要我还能入宫,自是没有问题,所以我并不责怪珍儿,现在唯一有变的就是那孩子。”

    -

    这边两人吃过饭之后,便去补觉了。

    复始白日本就身体较虚弱,这一晚上又精神高度集中,美美吃过一顿饭之后,大脑瞬间放松下来,便再也抵挡不住困意,一头栽在床上便沉睡了过去。

    一同躺在外侧的萧何,见人睡着之后手支撑着头,另一手抚过散落的白发,发质很硬,扎的他心里酸涩,可看着白日里这样的复始,他现在又束手无策。

    耳听外侧动静,他轻巧起身,又轻轻为她覆好被子,这才轻巧地走出去,暗影风已经候在门外。

    “曹玄逸没拦住郡主,然后他便回了曹府,进入书房该是去暗室见了左宏达。”

    左府被抄那一日,萧何便命人跟着左宏达,竟是被曹玄逸悄悄接走,跟踪的人说进入书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想必就是书房内有暗室。

    可令萧何不解的,左宏达并不是逃犯,如何要关进暗室,倒像是被变相的囚禁。

    “本相这三年对谁都了如指掌,唯独对他,本相一点都不清楚。”萧何说这话时声音暗沉,怒气重。

    暗影风则是清

    楚的知道,萧何位于丞相之位,若要坐的安稳,自是要费一番功夫,他们这些暗影分布在不同地方,清楚掌握着朝臣的动静,却是除了两家。

    一家则是许家,探不到风声,可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许家的兵权太重。

    另一家,则是曹府,不是他们探不到,而是萧何不准探,也从不放任何人在曹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可是现在,他们是明白了。

    自打复始进入相府,曹府便成为了重中之重的监视对象。

    “继续探,他制作假身牌一事是真,去查查这三年中多出来的人,一个个查细了,知根知底!”凤眸黑沉,像一团愁墨般磨不开。

    现在看来,曹玄逸定是在酝酿着什么,约摸还是与自己有关。

    不早不晚,现在告诉复始来怀疑自己的身份。

    薄唇勾起嗜血的笑意。

    这会阳光正是炽热,他站在阴暗中,好似走不向光明,天生活在暗夜中的。

    若是自己真的不是萧何,证据确凿之后对谁有益?

    自当是许家。

    -

    曹玄逸出了暗室之后,便看到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书房桌案上,他顺着光线望过去,书房的窗开着,鸽子该是直接从窗户飞进来的。

    走过去抓起鸽子,一只爪子上绑着东西,解下之后便放开了鸽子,那鸽子在书桌上走了两步又扇起翅膀朝着窗户飞去。

    是个纸条。

    纸条上不过只是两个字:慎重。

    剑眉下双眼紧眯。

    “咚咚!”有人敲书房门。

    “进!”

    进来之人,是曹府管家,“老爷,这会儿郡主到了平镇。”

    曹玄逸愕然:“平镇?”

    管家道:“是的,老爷的家乡。”

    曹玄逸靠在椅背之上,眉目深沉:“郡主的姑姑嫁入平镇,多年了也并未来回走动,郡主也真是够小心的。”

    那孩子他本就没有让人查找过,若不是他缺银子,他哪里会和左冷珍有瓜葛?

    “你说,这慎重二字,何解?”

    听自己老爷如此问,管家顺势望着桌案上一白色纸条,“许……那边来消息了,很久没有给爷过消息了。”

    “呵!”曹玄逸发了个单音。

    管家略是想了这两个字,谨慎开口:“老爷刚被降职,那边难保不会想着老爷有其它动作,担忧破坏了他们的事情吧。”

    曹玄逸凝着纸条上二字,渐渐凝眉,说出了自己的思虑:“自打许贵妃怀了龙种,许家便把保护我的人全暗中掉进了后宫,生怕许贵妃那肚子里的出问题。现在我被降职,他们难免不会以为我这被激怒的马蜂不反过来蛰他们一口。”

    管家听后,却是疑惑:“按照许家以往做法,该是会抛出利益方面的诱惑。”

    可这次,却只有慎重二字。

    是警告?

    曹玄逸也是想不通了,“当年朝中就数许家权利大,又是拥有兵权的,我要进入东平国亮了我的身份,兵权自是不能少。可却是在与一只老虎合作。”

    “那这慎重二字……”

    管家的话被曹玄逸截住:“该是怕我因为官职之事而发作,坏了他的事,更怕坏了许贵妃肚子里的龙种吧。”

    管家一惊,“老爷有找到萧何其实是萧家二公子的证据?”

    摇头,不知。

    “那是不是因为这个,许家那边着急了?”管家猜测着。

    曹玄逸觉得是有这个可能,当初他联系上许家,便是抛的这个诱饵,但是现在的这个不管是萧何还是何夜,终究有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很难查到。

    “我把她放到萧何身边,本就是想靠她的感觉去探测萧何究竟是不是何夜。”他略是侧头,凝眉思索,很是不解:“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昨日我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她竟然矢口否认,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该是说谎,难道……”

    不是?

    但是为何又处处宠着复始?

    想不通。

    萧何身边又都是密不透风的,他又查不到一丁点证据。

    想他成婚前去试探萧何,若他是何夜,该是会接受他送复始给他。

    萧何拒绝了,这么一拒绝,他更是无法去猜测。

    他顺利成婚,可成婚当日,至始至终都没有萧何的影子。

    谁知复始又在成婚之日那样,他便听了左冷珍建议,关入铁笼,可三年过去,萧何不闻不问,更甚至没有动作,连他都怀疑,萧何是不是那个何夜。

    按理说,他看到的何夜,若是见复始受丁点折磨,都该是坐不住的,但萧何却在这三年坐稳了相位,壮大了自己的实力,现在的萧何,更难扳倒。

    许家怕是也着急了。

    尤其,萧何逼着皇上与皇后圆

    了房,这就看,谁怀的是皇子。

    “老爷,可夫人这边,我们不管吗?”管家有些许疑虑,这已经几日了,不见曹玄逸有动作,而且这左宏达可一直被关在暗室里面,又听到最近打探的消息:“老爷,过几日东平国有使者前来,我们的时机到了。”

    -

    月色隔着稀疏的树影,还是那条山路之上,一匹健硕的马四蹄翻腾,迎着寒冷的夜色疾驰向城内方向。马匹上,一道纤瘦的粉色身影躬着身,怀里似乎护着什么,因为被披风遮住什么也看不到。

    忽而,前方出现一匹棕黄色的马,横档在前方,曹玄逸藏蓝色的衣服在月色下更是暗沉,覆着浓重血腥之气,他静坐在马上扯了马绳,马头掉转了方向,挡住疾驰而来的红棕马匹。

    那红棕马匹似是狠了心不愿停下,上面骑马的霓裳直勾勾盯着前面的人,腿下一夹,马依然是刚刚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棕黄色的马不安地跺脚,发出鸣叫。

    “裳儿!”马上的曹玄逸扯过马绳安抚着马,一边试图阻止疯狂的霓裳。

    午时他放了霓裳离开,便是考虑到这个孩子确实是个隐患,若不是因为他与复始说了孩子没死,她不会这么惦记着孩子,甚至以为自己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眼看着红棕色的马就要撞上自己,却不见有半点减速,就在最后那一点距离之时。

    曹玄逸率先扯住缰绳,马侧过去。

    再回头,已没有了霓裳的身影。

    剑眉下的双眼,怒视早已无人迹的幽黑山路,紧握马绳的指关节发白。

    六年前孩子一生下来,便身带残疾,但又因为当时他并没有求娶左冷珍,左冷珍又害怕被左宏达知道,他想带回孩子,但是。

    当年复始被玷污也有怀孕,他本想把复始的孩子与这个调换,可还没有等他动手,霓裳便自作主张杀了故事的孩子,又被复始知道了孩子出生便死亡的事,他也就此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

    可他哪里知道,霓裳不但打了复始孩子的主意,更是把这个残疾的孩子从左冷珍那里抱走,自己藏了起来。左冷珍却也对此三缄其口,他觉得莫名,不过他也隐约看的出来,左冷珍是知道这个孩子在哪里。

    果真是藏到了她姑姑的家里。

    “驾!”——题外话——谢谢亲爱的荷包,么么哒~~

120.那个孩子——残疾

    相府。

    一阵急促敲门之声惊扰了守门的瞌睡之状,长期在相府守门,被惊醒之后立刻精神抖擞去开门,隔着门缝昏暗的光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被那一身粉色震的精神数倍,还来不及行礼,只听她站在黑暗里阴测测开口:“开门!”

    也许是这股阴狠之劲,那侍卫竟然听话的打开了大门,不过刚打开一个人的大小,猛然顿住,“郡主,我先禀告相爷!”

    “嘭!”

    刚打开的大门嘭地关住,他不禁后怕,相府的规矩他竟然差点给忘了,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唐!

    这人片刻便返回,管家说相爷有交代过,郡主来了直接去暗祥苑。

    恭敬打开门,请霓裳进来泗。

    霓裳斜他一眼,直接甩了长鞭抽住那侍卫脖子,侍卫被勒紧脖子无法呼吸,双手揪着脖子的长鞭,瞬间脸色通红,就在他以为真是自己的死期之时,长鞭被收了回去,得到解脱软在地上。他看了眼走进来的粉色身影,那披风之下好像裹着什么。

    ——

    此时的暗祥苑,睡了一日的复始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甚是精神,尽管现在已经深夜,她仍没有任何想再次入睡的迹象,也可能是因为心底逐渐升起的不安。

    侧目凝着坐在桌旁看书的萧何,他同样不催促自己入睡,似是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郡主该是回到都城了。

    孩子。

    一想到孩子,她的视线不由转向萧何,他包容自己的一切,甚至包容自己的过去,她不否定他的爱,可是他究竟如何想的?

    真的就毫无疙瘩?

    她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去问,只因为现在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她信赖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何放下手中的书,走向靠着床头目光渐渐涣散的她,柔声问道:“担心?”

    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顺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斜靠在他怀里,不做声。

    他微微叹息,把下巴搁在她发顶,“你心里的疙瘩,我一个个为你解开。”

    所以,第一个疙瘩,就是孩子。

    “相爷许诺了郡主什么?能让她出城亲自去接那孩子。”

    萧何轻笑,话里透着淡然,“她这个人没多大出息,只要能让她与曹玄逸在一起,她什么都敢做。”

    她微眯双眼。

    皇上下了圣旨赐婚,能帮她躲过的也只有无法无天的萧何了。

    “相爷,我来了。”

    外面,霓裳冷硬地喊道。

    复始猛然挣脱萧何,起身冲向门外。

    门开的瞬间,房内的热气以及晕黄的灯光瞬间流泻,照在了霓裳粉色的衣衫之上,复始直接忽略了霓裳迎面的怒气,视线定在她披风之下鼓起的地方,瞳孔瞬间放大。

    “带来了?”萧何站在复始身后,以一种保护姿态站立着。

    霓裳哼了一声:“相爷答应的话可作数?”

    萧何爽快:“自是作数。”

    “好!”霓裳这才掀开披风。

    复始紧紧盯着披风,只觉得霓裳动作太慢,不过是掀开披风,她却是故意拖延时间似得,缓缓掀开。

    先露出的是衣服,上好料子的花纹样式,袖口是暗色的边,那双手很小,紧抓着霓裳的衣服,仅从这点复始便看出,这个不是那个熊孩子,那个熊孩子个头相对较矮。

    而下一刻,这孩子已经暴露在复始面前,这是个很精致的孩子,皮肤纤白,眼睛很大很亮,他紧紧抓着霓裳,似乎很害怕,只不过看了这边一眼,便又扭了回去。

    可复始一看就知,这不是她的孩子,虽然也是男孩。

    身体一软,被萧何揽着。

    霓裳却开口:“乖,去那边。”

    那孩子看看霓裳,有些胆怯,再看向复始这边,大眼珠含了一泡泪,似乎眨一下便能掉下来,惹的人心疼。

    “你不是一直找娘亲吗,她在那里。”霓裳诱导着孩子。

    那孩子一听,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复始。

    “快过去吧。”霓裳柔声催促道。

    那孩子便走过去。

    复始睁大了双眼,这孩子的腿……走路很是颠簸,竟是一长一短!

    她看着那孩子吃力地走向自己,因为走路不够稳当,总是险险跌倒,但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离了复始,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孩子终于站在自己一步之远处,怯懦地停了脚步。

    便是更清晰地看清了这孩子,她直摇头,呢喃否认:“不,不是!”

    这孩子,明明就长的左冷珍相像,根本没有自己的一点影子!

    “她骗我!”

    菩提寺,左冷珍说,她帮她养了六年的孩子。

    萧何也是看清了这孩子,瞬间眯了眼。

    霓裳看着复始

    tang即将崩溃的模样,压制着喜悦,“相爷,我是按您的吩咐把孩子带了回来,没有我的事我就先走了。”

    复始看着前面的孩子,心里起初看到时的怜惜之情渐渐消散,瘫软在萧何怀里的她,猛然挣脱了萧何,一个冲步上前抓住了这孩子。

    “娘亲,我痛。”被抓着胳膊痛的眼泪落下的孩子委屈道。

    她听着软糯的声音心中一痛,可想到自己孩子有可能早已埋入黄土,那唯一的怜悯之心消失地彻底无影无踪,抱起孩子,便向外跑去。

    不过跑了两步,她却是突然使了轻功,也不顾那孩子是否受得住夜晚的寒气,冲进冰冷的夜色中。

    萧何忙跟上。

    他看到了她绝望的神色,一种让他通体发寒的绝望。

    ——

    她使的轻功太过快速,身上又没有披风,那孩子被她抱在怀里,冻的直瑟缩,双眼无辜地凝着下面,又被高空的恐惧吓地环着复始脖子缩着身子,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许是长久的寄人篱下,却是不敢吭一声。

    急速前行的她猛然顿住。

    暮色沉黑夜色宁静,夜幕的星空就如被泼了古墨,除了那一轮被妖红覆盖的半月,竟无半点星光。此时的大街之上甚是寂静,两旁的幢幢房屋皆已关门熄灯陷入夜色,街上也并无其他身影。

    在前面一道身影出现的瞬间,琉璃眸子瞳孔收缩,她抬高了下巴,以睥睨的姿态望着前方人影,在几步远的地方落地,心中恨意翻腾。

    那道身影一手背在身后,挺直地站在街道中央,身形被月色拉长,影子斜向一侧,四周被雾色笼罩,骇气通过雾色传递,蔓延至复始四周,“孩子给我。”

    同样被雾色笼罩的复始,依旧是白日间所穿的紫衣,这抹重紫越发沉闷,就连被月色所照的地方都愈加暗沉,黑色身影被斜拉至前方。雾色之后隐约间可见的倾城容颜,散发着寒冷气息,琉璃双眸如带血的利剑,迸射杀意,周身浓雾破了口子似能听到碎裂的声响,‘呲呲’地在寂静地夜色中流窜,寂静瞬间被点燃!

    抱着孩子的手一动,那孩子已被她换了姿势面朝曹玄逸,手钳住那孩子脖颈脆弱之地,扬起嗜血的红唇,“以命换命!”

    被她抱着的孩子哆嗦着小身子,睁着大眼的眼珠子微微闪动望着前方,不敢乱动,袖下的小手不安地紧抓着揽住自己身上的手臂,一双长短不齐的双腿耷拉着,不敢动一下,“娘亲……”

    她却是一个利眸射过去,那害怕呢喃的孩子眼珠子一颤,一滴泪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我不是你娘亲!”

    这孩子却似是认定了她般,又是瑟缩地轻喊,带着小心翼翼:“娘亲……”

    “把他给我,我就告诉你孩子在哪里?”曹玄逸视线定在那孩子双腿之上,眸中还是闪过一丝震惊。

    刚出生之时他有抱过这孩子,可能因为刚出生还小,所以不觉得双腿太过不齐,只是觉得略有残缺,但没想到,现在这样看过去,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成人中指的长度。这孩子委屈地看着自己,尤其那双眼,太过像自己,此时却是含着一泡泪水望着自己,触及了他内心柔软之地,眉目紧蹙,呵斥:“泪憋回去!”

    这孩子一个瑟缩,眼珠子僵硬。

    那孩子因为害怕,脖子缩了缩,复始动作不变,依旧钳制着孩子脖颈,望着这孩子害怕的一动不动模样,她就想起自己的孩子是否也曾遭受过这种被人威胁却无助的事情,或者是更加残忍的情况。

    她不敢想下去,只会让她更加恐慌,凝着前面的身影,她沉声粗哑着音色问道:“曹玄逸,给我一个答案,否则别怪我无情!”

    “你先放了他!”这孩子虽然天生残疾,但毕竟是他儿子。

    她忽地笑起来,爽快答应,“好啊。”

    曹玄逸有片刻讶异,但是看她真是跨开了步伐缓缓向自己走来,他忽觉不对,立刻防备起来。

    她的脚一步步重重落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有片刻迟钝,视线紧盯前方防备着自己的曹玄逸,身前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先一步贴着他过去,两步之远的地方,她无地顿住。

    他凝眸喝道:“把他放下来。”

    她撤了孩子脖颈间的手,忽然垂头贴在孩子耳边,用着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柔道:“这个就是你父亲,乖,叫声爹。”

    这孩子猛然向她怀里挤去,一双手害怕地抓着她的衣服,但双眼却是不时望向曹玄逸,害怕又期待。

    复始又柔声地在他耳边说着,尽量减少他潜意识里的恐惧,“乖,他是你父亲,他来接你了,带你回家了。”

    她的声音很柔,像是沐浴在春风,带着暖心的关心,暖了整个寒夜,“叫爹爹。”

    曹玄逸因她放软的神色而怔神,这种暖意窜进他的心窝,忽然很是期待这个孩子可以喊自己一声爹爹。

    怀中的孩子有松动,似是想喊,却又小心翼翼观察着曹玄逸的神色,最后垂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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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她关心问道。

    孩子抬头又看了看她,来这里之前夫人曾说过是来找娘亲与爹爹,而这个他喜欢的娘亲又说眼这个人是他的爹爹,可是他很害怕这个人,但是他又不想让他喜欢的娘亲不开心,抬头支支吾吾喊道:“爹……爹……爹爹……”

    软糯的声音一出,曹玄逸心头一震。

    有欢喜有期待,更多的是源于这一种莫名的激动,他忽然想要抱抱这个孩子,虽然生有残疾,但是那娇嫩的小脸被寒风吹的发红,又挂着两泡眼泪,竟然挑起了他心底最软的一处。

    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

    他不由上前跨了一步,伸开双臂。

    震住。

    他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片刻怔忡。

    望着前面已经消失的人影,原本的激动心情被一股怒气代替!

    复始在他伸手过来抱孩子的刹那,就已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现在她已经清楚知道曹玄逸的功夫,她没有那个十足的把握可以从他面前逃离。她只能利用他作为人所该有的人性,去诱导他激发他心底的父爱之心,所以她走上前,利用了怀中小孩子喊他一声爹爹。

    她虽不知道曹玄逸对这孩子是抱持着什么想法,但是这一声软糯的开口真的使他卸下了防备,他隐忍着激动,感受着作为父亲的感觉。

    而就是他伸手的时候,她的逃离果断而迅速,甚至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复始!”

    曹玄逸一声怒吼,迅速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追到岔路口之时,早已没有那抹紫色身影。

    这条街道是都城较为繁华的一条宽敞街道,而这条街道尽头有两个分岔路口,一条通往城门方向;另一条,则是通往刑司房。

    不过眨眼的瞬间,眸色深沉的他已经朝着一条岔路而去。

    ——

    一路抱着个六岁小男孩,并不觉得吃力,当她停下来之时,小男孩又一声软糯轻喊:“娘亲……”

    复始原本犀利的眸色稍稍收敛,凝着这个不过抱了一会儿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音讯,刚升起的一丝怜悯消失无踪,她还是轻拍他背,盯着前方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娘亲。”

    小男孩眨眨眼睛,咬着手指水汪汪地凝着复始,他喜欢的这个娘亲真的不是他的娘亲?

    他扭动脖子,随着复始的视线望去,水汪汪的眼睛一阵害怕,猛然躲进了复始怀里,不住颤抖。

    这里是刑司房。

    暗夜中的刑司房如被鬼魅缭绕的地狱,铁门上烙印的图案在两侧盆火照耀下泛着铁血的痕迹,守门的侍卫笔直站立,神色甚冷,被盆火照的冰冷脸庞如被鬼影晃动,却是好不渗人。

    这两人忽然一动,行礼:“相爷。”

    同一时间,复始身边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她明白他为何而来,刑司房是关押犯人看管很是严密,前两次都是在他陪同下才轻松进得了,现在她若是要进去找左冷珍,不是易事。

    “进去吧。”

    萧何一路上都紧随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其实也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就算自己离她再近些,她也很难发觉。他看到她与曹玄逸的剑拔弩张,也看到她利用孩子摆脱曹玄逸的阻止,其实也知道她是来刑司房,他本可以与刑司房打好招呼放她进去,但他还是选择了出现。

    复始的那个孩子,他一直没有找到,派了几个暗影去调查,都是一无所获。

    他觉得霓裳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也知道霓裳曾说过那孩子被喂了蟒蛇,但今日去宫中,他有再亲口问过,霓裳只说不知道。她说那时左冷珍与复始怀孕时间相接近,所以左冷珍有想过,生产完之后把两个人的孩子掉包,因为她觉得曹玄逸一定会娶复始的,但是她没想到复始竟然提前生产,与她错了将近半个月,所以左冷珍便从中作梗,夺了孩子,最后那孩子,霓裳不知道。

    复始忽然开口:“请相爷命人请郡主过来,还有把宫内后山的蟒蛇弄来。”

    萧何瞬间了然,点头应了。

    越走近刑司房,怀中的小男孩越是害怕,最后拼命搂着复始脖子瑟缩着,复始手轻拍他背部安慰着,但脸色极其阴沉,在进入刑司房刹那,轻拍孩子背部的动作顿住,结果那孩子又是一抖,复始又无意识地轻抚他后背。

    左冷珍作为女囚还是个死囚,是被关押在密不透风的牢房内,外面是一层铁皮。向来刑司房关押犯人除了特别难制服的,都是关押在普通牢房,想来左冷珍有被特别照顾。

    牢头再一次点头哈腰殷勤地打开牢门,然后乖乖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复始抱着孩子跨进去,除了上头的一个一个十分小的窗子透着月色照在牢房地上一方明亮,四周果真密不透风陷入黑暗,还有些别样的味道,“点火。”

    牢头立

    马进去开了火封,吹了一口渐起星光,这才点燃牢房内墙壁之上唯一的一盆灯盏,瞬间点亮整个牢房。牢房空间虽不大,但关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复始这才望过去,只见牢内一角落里蜷缩着一道身影,长发凌乱遮挡着低垂的头,斜靠着墙壁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竟无任何动静。她身后墙上有铁链延伸出来,直至连到她身上,这才注意到,她那脏污的裙摆下,该是被铁链拴住。

    但是左冷珍现在这模样,四肢被铁链拷住,那铁链她知道,刑司房为了怕犯人挣脱开,用的是玄铁。这种方法,与自己被关何其相像。

    她忽然转向身边的萧何,就那么明确的知道,这是他在为她出气。可他这会儿却是也不怕脏似得,慵懒倚靠着牢房,眉目淡然,她便瞬间明白,他意思是自己不插手。

    “曹夫人。”

    她喊了一声,那人仍旧抱着双腿,不做声。

    “这孩子说来找娘亲,我便抱着她来了。”十分平淡的陈述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找娘亲的,若不是这里地点不对。

    那颓废肮脏的身影猛然一动,隔着凌乱地头发望过来,当看到复始怀中抱着的孩子,身形一动。散发之后的视线悄悄转向孩子的双脚,在看到一双长短不一的双腿之时,身体猛然站起,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响,她身形却是虚晃,立刻扶墙稳住,却是不再有任何动作,视线紧黏在那孩子之上。

    复始在进来之时,便把孩子的抱姿换了个角度,能轻易让左冷珍看到那双长短不一的腿。现在见左冷珍强装镇定,便知道她还想狡辩,“曹夫人说,养的六年的孩子是这个吗?”——题外话——明天加更

121.那个孩子——逼迫(八千!)

    复始在进来之时,便把孩子的抱姿换了个角度,能轻易让左冷珍看到那双长短不一的腿。现在见左冷珍强装镇定,便知道她还想狡辩,“曹夫人说,养的六年的孩子是这个吗?”

    左冷珍抬起被铁链绑住的双手,缓缓拨开脸前散发,露出一张甚为脏污的脸,那嘴唇已经发干起皮,不过几天时间,她便消瘦了厉害,眼窝子甚深,一双略是浑浊的双眸盯着自己,发出粗噶的声音:“是!泗”

    “哦?那曹夫人还有何话要说?”不是说这是自己的孩子吗?

    左冷珍动了动双腿,铁链碰撞再次发出响声,复始怀中的孩子一个瑟缩,扭头害怕地再次埋进复始脖颈间,一双小手紧紧抱着她脖子。

    复始便看到了左冷珍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慌,她笑着拍着怀中孩子,轻声安抚:“这是你娘亲,若是连你都害怕她,她会很伤心的。”

    左冷珍立刻尖了嗓子叫道:“他不是!”

    这孩子被突兀地声音吓到,整个身体不由地颤动,复始慢慢安抚着,对于左冷珍的反映,她想着约摸是因为孩子身有残疾而并不喜欢,所以才如此淡定。

    “乖,没事没事,你娘亲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她便把蹲下,把孩子放在地上。

    站在地上的孩子很不安,小手抓着复始的衣服不松开,她轻轻整理着小孩子被抱乱的衣服,笑道:“你刚刚也见过爹爹了,现在是不是也该见见娘亲喊一声娘亲,不然你娘亲会哭鼻子的。”

    说着,她还捏了下孩子的翘鼻子,却是惹来了身旁萧何无声的笑意唐。

    这孩子有些敏感,她话一出,他就扭头望向左冷珍那里,再回头看看自己,似是思量着,她便给予了他眼神鼓励,这孩子便动了腿转了身,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站立,甚至有些扭曲。

    左冷珍又是一晃,铁链跟着响,瞬间归于平寂。

    复始不再吭声,这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左冷珍,许久回头看了眼复始,见她对着自己扬着笑容,便转头动了步伐。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注意到这孩子的走姿。

    因为双腿长度不一,每走一步都似乎要摔倒,每一步都极为吃力,而胯关节因此特别扭曲,几乎扭到了极致,让人不由别开脸,不忍看下去。

    复始视线转到左冷珍身上,她有瞬间讶异。

    左冷珍视线紧盯着缓缓走向她的小孩子,双眸很是激动。

    自孩子出生她只抱过不到一个月时间,后来他看到曹玄逸对这孩子也不喜欢,便有些心灰意冷。可后来霓裳突然前来,说是只要自己把孩子交给她,由她照养,她便承诺会让自己多见见曹玄逸,那时相信她是因为她知道曹玄逸与霓裳关系不一般,不一般到比曹玄逸与复始关系还亲密。又想着曹玄逸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天生残疾的孩子,她便答应了,但要知道孩子被寄养在哪里。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被接回来了,不是自己是霓裳,连曹玄逸都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是霓裳亲自去的,忽然尖叫道:“不要过来!”

    走路本就不稳定的孩子被她一吓,整个人栽倒在地。

    左冷珍本能跑上前,却被较短的铁链扯住,她挣扎着想去扶起自己的孩子,可孩子似乎被摔痛了腿而吃力地想要起来却无法站起。她猩红了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吃力地做着一个简单起身动作,但对他来说,太过困难。

    那双水汪汪大眼睛委屈地望着左冷珍,想要被搀扶一下,可是没有人来帮他。他便回头去看他喜欢的娘亲,可他喜欢的娘亲却没有看自己,他便用小小的胳膊撑起身子,不过一个站立动作,竟然折腾不起来,最后还是委屈地回头望着复始,哽咽:“娘亲……”

    复始被这一声惊醒,才发现他还趴在地上,本能想上前,膝盖打了个弯,她又僵住。

    她一直在观察左冷珍,她该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她为何要一直否认?菩提寺时还要说这是她的孩子?而且这孩子稍微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是曹玄逸的儿子。

    可下一刻,趴在地上的孩子被捞起!

    “你不要伤他!”左冷珍的叫声瞬间响起。

    复始亦是惊讶萧何的动作,此时孩子被萧何以僵硬地动作抱在怀里,那孩子竟也不怕他似得把小脸埋进他怀里。

    恰在这时身后多了一道浓重的呼吸,复始侧望过去,是一身寒气的曹玄逸,他恰在这时开口:“相爷,请把孩子还给我。”

    她这便明白了萧何的动作,怕是刚刚曹玄逸已到,正准备出手,萧何便提前他一步抢了孩子。

    萧何不答话,视线淡然地凝在这孩子身上。

    复始便替他答话:“刚刚曹夫人说了,这不是她的孩子。”

    曹玄逸瞪了左冷珍一眼,似是这时候才看清左冷珍的狼狈模样,瞳孔有瞬间的收缩。他因被连降而得到一些人的排挤,所以现在朝中消息并不够活络,自是关于左冷珍究竟如何也只是隐约知道被关在了这种囚室里,到

    tang底是不知道竟然把人用铁链拴了四肢。

    铁链?

    他猛然望向复始,这与自己把她关在铁笼里是何其的想象。

    “还烦请相爷把孩子还给我,这的确是微臣的孩子。”他再次开口,心中还荡着刚刚的那声软糯爹爹。

    萧何无任何动作,只是眸色渐冷。

    曹玄逸却是思量着该如何做,他可以直接得罪萧何一次,却不能在这个关头得罪他第二次。

    复始的视线再次转到左冷珍身上,“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那孩子的下落,我便放了你。”

    左冷珍还沉浸在曹玄逸的话中,他刚刚……刚刚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个孩子!哈哈!这六年来她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孩子,就怕他会嫌弃了自己,嫌弃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出来。可是多么可笑,他现在还在维护这个孩子!

    她若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亲近如此喜欢这个孩子,知道他会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她哪里还需要撒谎说这个孩子是复始的,希望得到复始的保护。这么一个一眼便能拆穿的谎言,自己竟然还在垂死挣扎,粗噶的话出:“我不知道。”

    复始冷凝了眼,她不知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牢房内,几人寂静无声,无人说话。

    而这种寂静,让原本就被关在牢笼内压抑难受的左冷珍神经紧绷,原本视线自然下垂的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沉寂,心里总感觉有何事发生,不禁缓慢抬眸凝望曹玄逸,他的视线停留在孩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柔色,这让她紧绷的神经有稍稍缓解。

    顺着视线停留在孩子身上,这孩子脸依旧埋在萧何怀里,不敢乱动一下。

    这才转动眼珠子望着复始,对方也在望着自己,可她却是面脸笑意,似乎……紧绷的神经‘腾’地断裂,她猛然尖叫:“我不知道!”

    成功打破沉寂,那孩子依旧被吓的再向萧何怀里缩去。

    伴随着这声尖叫落下,牢房内有怪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人的直觉告诉着自己,这声音不是人所能发出来的。

    左冷珍瞬间觉得,这牢房的冷度又降一层,因为她看到,复始脸上那原本的笑意渐渐加深,甚至带了让人恐惧的嗜血之色,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抱着孩子的萧何依旧面无神色。

    下一刻,复始身形微侧。

    她这一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作,却是让曹玄逸惊住,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做出了下意识动作:回头!

    瞳孔睁大!

    “啊!”

    三个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牢头,左冷珍,以及孩子。

    那牢头靠着牢房滑落,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充满恐怖之色,他伸手指着前方,发白的唇说不出任何话来,那双眼,紧紧盯着前面,暴突!黑色眼珠子里面映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足足有三米之长,那蟒蛇逶迤过来,吐着蛇信子。

    众人瞬间明白,刚刚寂静声中摩擦的怪异声响,来自蟒蛇!

    “你来做什么?!”

    曹玄逸率先开口,问的是蟒蛇前面站着的霓裳。

    霓裳听他口气冷硬,错开视线对上萧何:“带来了。”

    曹玄逸眸色更深,他望向萧何,难道他知道蟒蛇的秘密了?

    萧何淡然一瞥,又被怀中瑟缩害怕的孩子引了视线。

    那蟒蛇似有灵性般从霓裳后面滑进牢房,在曹玄逸面前稍作停留,便又停在复始身边,那蟒蛇蜷缩在地上,直到头与复始的身高相平,伸出蛇信子,想要去添复始的脸颊。

    就在这是,萧何一个闪身挡在蟒蛇与复始之间,蟒蛇瞪圆了眼珠子悻悻缩回了头,超大的尾巴在半空摇晃,复始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竟然感觉这蟒蛇在向萧何耀武扬威。

    他怀中的孩子极为害怕,小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曹玄逸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低声质问霓裳:“裳儿,你做什么?”

    霓裳侧了他一眼便开口:“相爷,您说的把这孩子带来就放了曹夫人。”

    左冷珍听着惊讶,这霓裳怎么会为自己着想,可是视线对上曹玄逸便是瞬间了然,曹玄逸需要左家首富这个靠山,心里却是第一次为自己身为左家小姐而感到悲哀。

    “本相说的话自是算数。”

    萧何又一次承诺,可霓裳却是看出了端倪,但是既然放,她不便多说什么。随即扯了扯曹玄逸的袖子,以无声的口型告诉他:不要插手。

    曹玄逸自是看的懂,但是……他望向那个瑟缩着异常恐慌的小孩子,带有自己血脉的骨肉,又有些放不开。而身旁一直满含志在必得的笑意的复始,他知道她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定是不会罢休,只是,当年是左冷珍处理的孩子,那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左冷珍再次尖叫。

    她看着那蟒蛇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子,是真的害怕了。她有听过皇宫后山有条蟒蛇,是皇上

    的宠物,可她没想到竟是这么的庞然大物,甚至那蛇信子不时呲向孩子脸颊。

    “郡主曾说过,我那孩子被她扔给了这蟒蛇,被吞进了它腹中。”她说的异常缓慢清晰,清晰地打进左冷珍的心窝,又缓慢到左冷珍可以想到接下来她的动作。

    而正如左冷珍所想的,她继续侧了身,这次不再是几不可察觉的动作,而是一个利索的右转,面对萧何,望着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抬了手臂,十分缓慢。

    这种缓慢让再次绷紧神经地左冷珍睁圆了双眼,她直摇头,可是仍是死咬着不开口。

    “给我。”复始对萧何道。

    萧何还没来得及动作,怀中的小孩子已经侧过去伸手让复始抱抱,复始有些讶异,却顺其自然的抱住。萧何退了一步,让出蟒蛇的位置,他这一个麻利动作,左冷珍瞬间叫道:“你那孩子我交给了一户农家!”

    复始本欲向蟒蛇靠拢的步伐顿住,斜睨向她。

    左冷珍见她看过来,缓了一口气,却被她看的不自在,继续干巴道:“当年你那孩子生下来,我求郡主把他交给我。”

    这话有维护霓裳的味道,复始察觉了出来,瞬间了然她这是间接地迎合霓裳那句:放了曹夫人。

    “后来我本想杀了他的,可是我当时也快生产,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最后把他交给了文巧,让她送了出去。”左冷珍说完双眼直盯复始。

    却见她勾起红唇,牙关蹦出三个字:“你说谎!”

    左冷珍忙摇头:“我没有!”

    她相信左冷珍说的霓裳那点,但不相信后面的话,“曹夫人若能动恻隐之人,你这孩子就不会离开你身边六年。”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抛弃的女人,何来对别人的孩子动怜悯之人。

    左冷珍面色显露恐慌,内心极具恐惧,她没想到复始会看的如此透彻,可看她跨出一步,又忙叫道:“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复始却是没听见似得,一个跨步就站在蟒蛇身边。

    那边站立的曹玄逸也是恐慌不安,见复始如此下意识便有了动作,却被萧何截住。

    “不要欺人太甚!”曹玄逸这话是对萧何所说。

    萧何斜睨他,“以前本相欺负你时,怎么是个缩头乌龟?”

    这话不仅表明了两人身份差异,更是质疑曹玄逸以前的怯懦表现。

    曹玄逸怎能容忍被他如此当面欺辱,袖下的手握成拳,指关节在甚为寂静的牢房内咯嗒响,却是没有止住怒气,拳头渐渐舒展青筋暴突,他猛然上前,挥向萧何。

    萧何无视他的怒气,回过眸望向还在注视左冷珍的复始。而下一刻他扬手一挥,那还没有接近他的掌风就被他挥开,他则是继续凝着复始,沉浸在欣赏她一举一动的世界里。

    偷袭的曹玄逸则是被莫名一个冲力弹开,他竟然使不上任何反抗的力量,就被生生逼的后退。霓裳率先做了反应从后面拦住,使了巧劲抵挡那股力量,两人便直接被推到了身后墙上,霓裳被当做肉垫直接吐了血,反而身前的曹玄逸并无大碍,不过是被萧何的掌风刮了轻伤,“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还望丞相莫要插手。”

    霓裳微躬靠在墙上,缓解吐血的不适,在曹玄逸说出这句话时看了他一眼,便敛了神色。

    萧何被叨扰到很不开心,眉目微蹙之后凤眸凝了过去,丢了一句:“本相哪里有插手?”

    “丞相刚刚便插手了。”

    萧何甚是不解,思虑片刻,恍然大悟:“本相以为曹给事要大逆不道杀了本相,本能便还了手。”

    曹玄逸剑眉下阴影加重,一双眼睛回瞪萧何,“这里并无丞相之事,希望丞相远离。”

    凤眸里如蛰伏了一只蝎子,蓄势待发,任谁都看得出,那稍稍抬了下巴微眯的凤眸含着浓重的杀意,“本相的夫人在这,如何就无本相的事了,曹给事是还在肖想着什么?”

    肖想二字咬的极重,霓裳便是听了出来意思,对象是复始。

    “丞相心思重了。”曹玄逸缓慢向前走去,他越看越觉得此人就是何夜,这种霸道的维护像极了何夜。

    霓裳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他,不能让他再与萧何硬碰硬,但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就被曹玄逸一个眼神瞪开,她了解曹玄逸,他最讨厌有女人插手他的事,霓裳便捂着胸口靠着墙不再管,但是恨恨地瞪着牢房内不说话的左冷珍。

    曹玄逸刚向前一步。

    复始就有了动作,她抬手招呼蟒蛇的头向下垂,那蟒蛇乖巧的把头下了一个高度,蟒蛇的口恰是对着她怀里的孩子,她的手变去触摸蟒蛇头。

    左冷珍望着她这一动作惊住,本想等曹玄逸再次的动作,却更是担心复始耐性不够,急忙开口:“我都说了那孩子在外面被养着,为什么你不信,是不是只有我说了那孩子死了你才信?!”

    这话一出口,整个牢房都似乎被降了一个温度,似乎夜

    色下湿冷的冰寒气息穿透厚重的铁墙直穿进牢房,冻的人木讷僵直。

    “那你……说!”复始摸着蟒蛇头的手一僵,语速甚为缓慢。

    蟒蛇似是感到她情绪不稳,自己动了头磨蹭着她手掌。

    左冷珍不开口。

    可正是她的不开口,复始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抱着孩子的手不由使了力道,这孩子本就瑟缩害怕的身子猛然一颤,瞬间明白这个自己喜欢的娘亲不喜欢自己。

    “哈哈哈!”她忽然大笑,怀中带孩子便搂紧了她的脖颈,脸不敢抬一下。

    “左冷珍,说,你是怎么杀了我孩子的?!”她凄厉地问着。

    左冷珍退缩了,铁链哗哗响,可是一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在她手中,便又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我没有杀他!”

    “哈哈,郡主说我的孩子是被它吞下去了。”复始原本阴沉的脸含着笑,有种令全身发颤甚至于整个毛细孔都在抖动的畏惧感,“如今我只知道这么一个死法,那便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

    或许在她抱着孩子出现的刹那,左冷珍便已预料到。

    可是看着她无情地扒开了孩子圈她脖颈的手臂,她便真正地面对了她的残忍,嘶吼着阻止:“你不可以!”

    但复始却是没有听到般,用力举起原本抱在怀中的孩子,六岁大的孩子,她竟然觉得一点都不吃力,那蟒蛇恰在此时吐了蛇信子碰触到孩子脸颊。

    “呜呜呜!”孩子的恐惧爆发到极致,撕心裂肺地哭着。

    复始眼底却是坚持,她向前送了送孩子,蟒蛇恰是张大了血盆大口!

    “复始!你不可以!她只是个孩子!”

    左冷珍向前冲,却被铁链绊住,颓然无力地挣扎着企图扯断铁链,却是一动不动呆在原地徒劳挣扎,脏污的脸上被泪水冲刷,黑发更是因她的动作散乱,哪里还有早前身为尚书夫人的体面。

    曹玄逸身形一动,欲截下孩子,却被萧何挡在身后!

    “我的孩子当初不过刚刚来到世上,你可有想过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复始吼道,怒气散发,“我当初又做错了什么,你们个个算计我甚至算计我的孩子?!”

    “你不要来着驳无辜同情,你不过也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你凭什么得到幸福?凭什么?!”左冷珍哭嚷着,她看见那蟒蛇就够吓人了,那她的孩子又该承受着多大的恐惧,她不敢想。

    “我如何,也不是你可以来评论的?!”她最讨厌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

    看着她如今依然理直气壮,她不甘:“你就是这么自私,你天天向外跑,整日与那个何夜在一起,你可有想过曹玄逸,你没有,你只是觉得自己能把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而开心高兴,你甚至帮不了曹玄逸任何忙!”

    现在知晓萧何就是何夜,也知道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以往如何她不愿再追究,只是呵地一笑:“那感情曹夫人伟大,为了除掉我这讨人嫌的,怕是背后做了不少的事?!”

    “我是做了很多,我用左府的一切帮助他,帮助他坐稳了官位,但那样的曹玄逸不应该是你的,不是你的!”到了最后,她竟是呜咽出了声音,当初她为曹玄逸做了多少事,她知道曹玄逸看中的不过是左府的财力,但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乃至她还没有被休弃之时,她便愿意舍了自己身给他,只为他那时不愿平白用了左府的财。

    “曹夫人痴情,可有想过曹大人当时如何做了那官位?”

    左冷珍越是发狂越是崩溃,她就越是清醒,这样亲自逼迫一个人比看着直接杀掉更好玩更有趣。

    “那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左冷珍自以为是道。

    对于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话,她并不感觉到意外,像她这样的女人以男人为天,自是把他想象的伟大,可她觉得有必要说明白,“那是何夜送与他的。”

    ‘送与’这两字以前她或许不会如此说,可在知道何夜的身份之后,她其实有想过,但并没有深入思虑过。今日在怀疑了萧何身份之后,书房里,她有重新回忆了与何夜见面直至最后何夜消失,这三年的时光。

    何夜对自己如何她自是明白,他包容自己体谅自己,甚至屡次提出他可以让朋友帮助曹玄逸谋得官位,她屡屡拒绝。可曹玄逸竟像是被霉运上了身,考试失败,无人认同,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一个人怎么可能运气差到了极致。后来便是他最为颓废的时期,而她整个人的状态也是极为恶劣的,她为曹玄逸不得志而忧虑,为太初高官不识人而愤怒,直到最后,她还是请求了何夜,为曹玄逸谋了官位。

    那时虽只是京都一小官,曹玄逸也是极为兴奋的,她为此也兴奋了许久,却是那时,何夜突然就消失了。她却在之后怀孕生产,孩子死亡,这些事情中渐渐淡忘了曾经有个何夜。但是曹玄逸却是开始步步高升,一年之内便已做到了尚书之位。

    现在萧何也承认,他在暗中帮助曹玄逸,助他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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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始这样直白的话,当场打了曹玄逸一耳光。

    霓裳却是突然来了一句:“不是!”

    牢房内的复始望过去,脸色苍白脆弱站着的霓裳,“哦,我倒是忘了中间还有郡主的功劳。”

    这句话惹的霓裳立马查看曹玄逸脸色,他阴郁着脸怒瞪着复始,“可若没有人阻止,我又怎会如此不顺?!”

    他不否认何夜,却又挑明当年的不顺。

    “自作孽!”复始只回了这三个字。

    一旁的萧何眼底含了笑意,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复始对曹玄逸真是没有了任何情愫,她可以直接面对曹玄逸而不失了理智,甚至可以如此毫不客气直接反击,这让他看到了复始承诺试着去爱自己的决心,更是觉得自己乖乖呆在一边是明智的选择。

    左冷珍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要知道何夜便是萧何的弟弟,就真的不能反驳任何话。甚至现在她已看出,只要有萧何在,曹玄逸就无可奈何,更别说去救自己的孩子。

    铁链哗啦响,左冷珍忽然跪下,哭嚷着软了语气:“我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

    她这一动作,曹玄逸本还想回的口,咽了下去,眸中闪出了放弃她的神色,又恰在这时霓裳拽了他衣袖,对着她摇头,不让他再插手。

    “那你就告诉我。”

    左冷珍跪在地上呆呆望着被吓坏了的孩子,可是,她不能!

    复始对她不再有耐心,她直接一挥,手松!

    “啊——!”

    左冷珍惨叫震耳欲聋!

    下一刻,孩子被蟒蛇缠住,“呜呜呜呜!”小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牢房!

    左冷珍恐惧地看着自己孩子最后被蟒蛇接住,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可是……蟒蛇!

    那蟒蛇吐着蛇信子不时舔着孩子脸颊。

    而这动作却让左冷珍误以为蟒蛇要吃了自己孩子,舌头直打结:“我……我说……我说!”

122.那个熊孩子——身份(八千!)

    而这动作却让左冷珍误以为蟒蛇要吃了自己孩子,舌头直打结:“我……我说……我说!”

    复始却是退后一步,与蟒蛇稍稍远些。

    左冷珍立刻看明白了她这动作,知道若是自己不说,她定是不管这孩子了,“我……我从郡主手中接过孩子,那孩子很白,但因刚出生,并没有长开,所以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曹玄逸的儿子,可我真是怕曹玄逸骗我,其实那夜是曹玄逸与你同了房,所以我……我便想杀了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双手做抱孩子状,一双眼睛看着空着的双手,眼睛充满恨意。

    “我那时候也是大着肚子走路困难,我让文巧帮我把孩子放进马车,就一路从平镇赶回都城,可路过翠湖寒时,那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吵的我头痛,很烦躁。可那孩子却非要与我做对,哭的越来越宏亮,可他明明是个早产儿,怎么就能这么健康,我越看他越觉得像那个我讨厌的复始,想着不远处就是翠湖寒,那里人烟稀少,何况是冬日,哪里会有什么人,我便直接把他扔进水里,看着他沉了下去,我就连忙离开了。”

    她忽而笑了,“哈哈!但我知道,他死了,死了,一个不管有没有威胁的孩子,他就这么从世间消失了。枞”

    她忽而变的狂躁,自言自语:“半个月后,我的孩子也出生了,我想着她一定是个男孩,结果他真的是个男孩,可是,他怎会是个天生的坡脚,不,那一定不是我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比复始的孩子差,怎么可能比那个已经死掉的孩子更平淡,不,他是我的骄傲,是曹玄逸的儿子,他不该这样的,不该!啊——!”

    复始完全怔住了,这次,她相信了。

    可是,她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死的事实。

    “左冷珍,你这个畜生不如的蛇蝎女人!”

    她可悲的发现,这声颓废无力的嘶吼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左冷珍陷入魔怔,似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孩子坡脚的事实,也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接下来将要承受的罪过,便疯了似得哭哭笑笑,喃喃着:“不可能。”

    突然,那跪在地上抱着头疯癫之人,瞬间白了头,那孱弱似得身体微微颤栗,铁链不时发出轻击声。

    其实他们以为,左冷珍是因为受不了刺激,而瞬间白发。

    可是接下来一幕,疯癫的人突然站起来,铁链撞击墙壁地哗啦响声刺激着人的五官,那张原本漂亮年轻的容颜,已经变成了爬满蔓藤般的苍老容颜。

    复始想起,之前左宏达成找苏神医,为的就是左冷珍破诅咒。

    她从没有见过左冷珍诅咒的模样,所以她并没有多想,因为诅咒不是一般能压制的住的,但现在,左冷珍成了这样。

    而这时她像是发现了自己这模样,疯狂之色忽然顿住,望向这边,委屈道:“相公,相公,快救救我,救救我。”

    复始回头望向曹玄逸,他一动,手中多了把匕首,她忙防备起来,从蟒蛇那里夺了孩子塞进萧何怀中。

    而就在这一刹那,曹玄逸突然冲了过来。

    萧何第一反应就是阻挡,可是了解曹玄逸的复始拦住了萧何动作,只是与他一起后退几步。

    复始是看准了曹玄逸的目标不是她,本想着该是孩子,她担心自己挡不住曹玄逸,便在一瞬间塞给了萧何,哪知曹玄逸握着把短刀,目标却不是自己方向,所以她便拦着萧何躲开。

    同一时间,笛声响起。

    霓裳拿着把短笛,吹奏着甚为平淡不成调的笛声。

    这笛声缓缓飘在牢房内,那巨大的蟒蛇突然失了力气般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曹玄逸看了复始与萧何一眼,见他们并无动作,直接弯腰一手划过,甚为利索的在蟒蛇身上的划了一道口子。

    萧何凤眸微眯,紧盯着他的动作。

    曹玄逸用手接了蟒蛇的血,那血鲜红温热,捧着一点走近左冷珍。

    左冷珍看到曹玄逸,视线直接转到他手上,看到上面的血眼睛瞬间亮起,想要走上前,却被铁链阻拦,“相公,相公。”

    曹玄逸却在她一步之远处停下,看着左冷珍再也无法上前一步,任是她再有能耐,如今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中了诅咒,活不长。

    左冷珍却以正常人活了下来。

    她不见他走近,哭喊道:“相公,我当年也是因为你才被休弃的,才中了这诅咒的,相公,给我给我!”

    当年她没休弃之时,便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曹玄逸,然后给了他许多银子上的帮助,后来他们之间的事情被发现,她原本的相公便直接休弃了她,那人是太初人,是当初左冷珍拼死拼活要嫁的人,可不过一载时间,她便转移了爱,一辈子沦陷到了曹玄逸身上。

    “把钥匙给我。”曹玄逸冷漠开口。

    左冷珍瞬间清醒,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却因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铁链又

    tang是一阵哗啦响。

    曹玄逸逼近,“给我,你要的血我就给你。”

    她不住后退,直到缩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才仰头被迫迎上曹玄逸无情的冷漠。

    “哈哈哈!”她凄然大笑。

    她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醒悟,曹玄逸不是良人!

    他不是!

    “曹玄逸,你可有爱过我?”她却仍不死心,他们在一起,算起来也整整七年了。

    她虽然知道他心里有复始,知道他或许并不爱自己,不过为了财,可她心里一直觉得,他有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怎会不怕背负骂名与一个有夫之妇出了墙。

    “珍儿,你现在这样不能拖太长时间,这个血你非常需要,只要把钥匙给我,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曹玄逸一步步诱哄着。

    左冷珍顺着他的话看向四处,不禁问道:“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她呆在这里的几日,没有听过任何声音,没有见过任何光亮,而且又冷又饿,手上的铁链又十分沉重,她觉得只要一抬起手,手腕上的铁环就摩擦着手腕,疼的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现在她的相公说带她离开这里,“好啊,我们回家,钥匙在家里。”

    曹玄逸便跟着蹲下,柔了脸上冷色,淡淡笑道:“来,把这个喝了。”

    左冷珍乖巧的吸允着他手中的血,曹玄逸见她如此乖巧便伸手糅了她华白的长发。

    复始约摸是明白了,以前萧何曾逼她喝过蟒蛇的血。

    直到那墙角的两人站起,曹玄逸扶着左冷珍站着,“还望丞相说话算数。”

    他说的是霓裳把孩子带回来,萧何便放了左冷珍及左家。

    萧何眯起的凤眸舒展,爽快道:“放了!”

    那吓的瘫在地上的牢头反应了好大会才颤巍巍扶着墙起来,手哆嗦地摸着腰间的钥匙,结果一看到那巨大的蟒蛇,手一哆嗦,钥匙便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他瑟缩地凝着了眼蟒蛇,见那蟒蛇已经如死尸般瘫软着,赶紧蹲下,拾起,却依旧吓的他贴着另一侧墙走过去,生生把这很短的路程走了有半盏茶时间,这才走到左冷珍身旁,拿起钥匙正欲去打开。

    被曹玄逸一把夺了过去,他却如受惊般跳开,远离曹玄逸两人。

    复始也是眯了双眸,那左冷珍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恢复了青春,白发也变黑了,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

    原来这蟒蛇的血真的可以破了诅咒,虽然不是永远。

    “相公。”左冷珍惊喜喊道,抬了手放在眼前,手腕有磨破血,但是看着那双不是枯皱的手,她很是兴奋。

    “走吧。”曹玄逸也不嫌弃她脏的模样,直接揽着她的腰。

    左冷珍却瞬间避开,见曹玄逸有些冷的神色,呐呐开口:“太脏了,都臭了。”

    曹玄逸却是一笑:“我不碰你了,走吧。”

    左冷珍这才向前走去,曹玄逸看着她背影,眸底划过暗色。

    她走到蟒蛇前,绕了过去到复始那边,巴巴地望着萧何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也不动,她便轻声问道:“是睡着了吗?”

    复始点头。

    左冷珍又望过去,片刻道:“我可以抱抱他吗?”

    复始不答话。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犯过的错向你道歉。”她说的很是真挚,望着复始的眼睛。

    听着她说这话,复始竟然觉得自己听出了认真之色,冷声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曹夫人也不需要。”

    “对不起。”左冷珍仍是真挚道歉。

    “珍儿,既然丞相喜欢这孩子,就在那里呆几日吧。”缓步走来的曹玄逸道。

    左冷珍有瞬间的软弱,却是忽然抬头,望着萧何:“相爷,其实我给孩子取的名是不念。”

    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左冷珍忽然弯腰捡起刚刚曹玄逸丢下地上的短刀,一个起身冲向萧何,那速度很惊人,复始都来不及看清,她便冲到了萧何身上。

    也是在下一刻,曹玄逸猛然冲了过来。

    场面并不混乱。

    左冷珍冲过来的刹那,身体已经顺着萧何滑下,复始看见,她身前插了那把短刀,她惊愕望着萧何,萧何竟然直接杀了她!

    曹玄逸冲过来欲拦住左冷珍的动作停住,他收力收的迅速,直接转而蹲在左冷珍身边,不是抱着她,而是双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

    左冷珍缓缓睁开眼,无力惨笑:“哈哈……曹玄逸,你得不到了,永远都得不到了!咳咳……”

    曹玄逸却是疯了般摇着左冷珍,摇的她咳出了血,“告诉我,在哪里?”

    “哈哈……”

    左冷珍的笑带着绝望,带着肆意放纵的快活,甚至朦胧的双眼里,都带着解脱之后的豁然之色。

    这凄然的笑渐渐熄灭,直到最后了无声息。

    怀中的孩子还在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娘亲已当着自己面死去。

    曹玄逸却是疯狂找着什么,复始想着该是之前他问左冷珍什么钥匙吧,不过这都不关她什么事了。

    她的孩子……死了。

    最后的真相,其实她本就该想到的。

    不是吗?!

    她木讷地被萧何揽着走了出去,不知道自己走的刑司房哪条路,也不知道刑司房的门开开合合了几次。

    等她惊醒过来之时,人已远离刑司房,四周空寂荒凉。

    夜色如水,寒冷冻骨。

    她依旧重复:“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萧何停住步伐,眸色深谙,“我之前有命人调查过孩子的下落,可是查到了两条线索。”他话微顿,看向她紧张的神色,立刻道:“一条追查下去,孩子的确是被左冷珍淹死在了翠湖寒,后来也有人看到了翠湖寒上孩子的尸体。”

    他话还没有说完,复始就急忙催问:“另一条呢?”

    “当年平镇成有一波人出现过,后来又突然消失,消失时间便是你生产那夜,但后来的踪迹再也追查不到。”

    “意思就是,可能我的孩子还活着?”她希冀的问,满是期盼。

    他点头。

    “那找到了什么线索?”她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再次听到让自己崩溃的消息。

    他却说:“东平国的人出现过。”

    “东平国?”

    “恩,听说过几日,东平国的使者会来访太初,六年前悄悄而来,这次却是光明正大。”他的话点到为止。

    她瞬间了然,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看看里面有没有带六岁大的男童。

    因着这一消息,原本郁郁寡欢的人瞬间翘起了唇角,双眸闪亮。

    他回以一笑,以示安慰,这便伸了右手在她面前,掌心向上摊开。

    她随着是视线下瞥。

    瞳孔收缩。

    一把钥匙。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时候左冷珍的速度惊人,那种惊人的速度,不愧是华光道长传授的徒弟。

    “她冲过来时候,我本有防备,可是她却只是冲过来抱了一下孩子,说这孩子姓左。便趁机把手中钥匙塞进了孩子衣服褶皱处,然后她便那样子了。”萧何用着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着。

    她甚是惊讶。

    左冷珍说,孩子叫不念,姓左。

    她是到死才明白,曹玄逸的狠与自私,所以不念,便是不在爱曹玄逸,而姓左,则是希望这个孩子永远摆脱曹玄逸。又把这钥匙留给孩子……

    “左府本就是首富,肯定有些金库,这钥匙应该是金库的钥匙。”复始分析道。

    萧何浅浅一笑,赞赏:“聪明。”

    “可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只要不让他找到就是了。”萧何一句话把问题简单化。

    她点头,也是认同,“这个孩子,怎么处理?”

    萧何似也明白她对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便道:“先藏起来吧。”

    他说的藏,则是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由他找的安全之地。

    她点头,却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萧何被她看的不自在,便也直勾勾盯着她。

    她拿起他掌心的钥匙,那钥匙上缠着红绳,她解开挂在孩子脖子上,又把钥匙细心塞进衣服里面,这才叹道:“曹玄逸官途不顺,该是当年的你从中作梗。曹玄逸官途太顺,又是你暗中相助。”

    萧何被她说的心惊,不由瞪大了凤眸。

    她却是亮着双眸,似能看进他的心房。

    他喃喃:“小复复。”

    她却错开他身体向前走去。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

    却听见她呢喃的声音夹着寒风吹来:喃喃道:“我好笨,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何夜爱我。”

    她突然怪起自己的反应迟钝。

    萧何想上前安慰她,前面的人忽而转身,“左冷珍很爱他,做了付出的一方,且不论她生前过的是否幸福,可她死的时候那人又是如何对她的。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发觉,我如果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的结局该是与左冷珍无二,我不想在我死的时候才恍然醒悟自己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

    他听得浑身颤抖,隐隐有个突破口。

    她却是笑的开朗:“我试着爱你之前,我要试着放下他。”

    他,指的是谁,萧何清楚。

    这个回答,萧何再满意不过了。

    突破口豁然打开,萧何隐忍激动,直接把手中多余的孩子丢给了暗影。

    能听到她的决心,他已心满意足。

    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值得……

    ——

    都城近几日把守越加森严,这是自上次身牌之事后,都城防卫最严密的几日,却不似以往的人心惶惶,隐隐有种不安,他们中多有从别的国土而来,企图在此寻求一个平静。

    可素来与太初无往来的东平国,却是突然派了使者前来。

    而今日。

    天空刚落下浓稠的黑幕,都城百姓便耳闻,东平使者进城了。

    措手不及。

    微生洲渚虽一直有防备,却不得不说,这进城的时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望向身旁坐着的萧何,这人仍是闭目着,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放在扶手上不停敲动的指尖,宣告着此人心绪不定。

    而在街头漫步的复始,听闻这消息一刹那。

    震惊,紧张,激动,一涌而来!

    许久才找回声音:“进城了?”

    芳华见她如此甚为不解,正欲开口,恰是听见有人吼了一声:“东平使者进城了!”

    人潮涌动!

    就在芳华思索间,两人已被人潮带走。

    直至人不再被推着前行,复始这才看到,为何都在传是东平国使者进城了。

    中间那大摇大摆的马车,插着一面大旗,大旗上白色的旗帜随着马车行驶而舞动,上面清晰可见两字:东平。

    复始微眯双眼,从这二字上下移,那是个普通的再也普通不过的马车,行在路上根本就无人会注意到,想来,这旗该是进城时插上去的。

    马车里面看不见,她的视线移到后面,后面拉着几口箱子,由东平士兵把守,这样并不能确定是否有孩子在这里面。

    马车忽地急停!

    马受了极大的惊吓长啸。

    众人不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一个披着白色厚实披风的小男孩,似是滚了过来,双眼凝着后方,似是被人追赶着滚地飞快,跟本就没有注意到前面有马车,直到听见马的长啸之声。

    复始这才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熊孩子。

    仰头盯着头顶的马蹄,瞪圆了小眼珠子,一脸恐惧!

    她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人一提身就冲了过去!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惊呼:“复始!”

    孩子落入怀抱,她本能是想带着孩子逃开的,可是触及孩子惊恐地神色,那双放大的瞳孔,她本能抬头,瞳孔跟着收缩。

    众人不由为两人提了一口气。

    那马蹄已经落下,车夫根本控制不住。

    知道自己躲不开,复始直接推开了怀中孩子,等待疼痛的降临。

    却是身体一紧,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是曹玄逸。

    “有没有伤着?”

    她旋身,躲开他的怀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曹玄逸因为她这避开的动作,有丝受伤。

    前面马车里的人截了他的话:“这位姑娘,刚刚实在对不起。”

    声音温润,如沐春风,好似口中含了一口茶,有种瑟味,听在耳里甚为舒心。

    “没关系。”她不能确定这里面坐着的是否就是东平使者,全靠一面锦旗根本无从知晓。

    而曹玄逸凝着马车,心里又是一番截然不同:该是无人敢嚣张地打着东平口号来拜访才是,而且,听这声音,该是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子,东平他已调查的熟悉,这般大的,身份较高的,是有一位王爷,但只靠声音,他还不能确定。

    复始关注的点不在这个男人身上,而是那个熊孩子。

    马车旁,那熊孩子从地上站起,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瞪圆了眼珠子望着马车,小腿不由后退。

    曹玄逸也是关注到了,立刻命令:“抓起来!”

    几个官兵立刻朝着那孩子去。

    复始警惕地凝着曹玄逸,心里思索着:这孩子若今日走掉了,难保不会再被曹玄逸抓了。

    玄袖出!

    眼看这几个官兵就要抓到自己,熊孩子瞅瞅马车,再看看复始,一个短腿就要跑开,身子却突然被红布裹住,逃跑的动作被止住,都不敢去看被谁逮住了,吓的连忙叫道:“放了本小公子,不然本小公子阉了你!”

    那双小胖拳在空中挥舞着,昭示着主人的怒气。

    复始看着玄袖那头,这小孩子临到关头了还如此嚣张,可见其家人定不是普通的,正欲收玄袖带回熊孩子。

    “复始!”曹玄逸又是一喝:“我奉皇上之命押送火药,这孩子竟然趁机潜入马车,企图偷火药!”

    复始的动作停,睨着做贼心虚的熊孩子。

    萧何之前有与她说过,这火药的事不能再拖了,所以兰姑娘有答应此事,今日便是兰姑娘带着曹玄逸去拉火药的。

    看来这孩子偷火药偷上了瘾。

    怪不得被曹玄逸追。

    熊孩子这才望过去,惊喜道:

    “娘子!”

    复始凝眉,这熊孩子,总是不分场合。

    曹玄逸不解望向复始。

    熊孩子脸上惊喜地表情还没有维持开,马车内一声威严而出:“知儿!”

    是刚刚那人的声音。

    熊孩子瞬间耷拉了头,低低喊了一声:“父王。”

    这一声,虽小,却犹如惊涛骇浪!

    复始第一反应便是抽回了玄袖,怕伤害到他,可就在玄袖抽掉的同时,这熊孩子便扒着马车向上爬,奈何腿太短,车夫抱他上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熊孩子已经钻进了马车。

    她暮然想起萧何的话:六年前东平国有一批人悄悄来过。

    曹玄逸因这一声称呼,心里已经确定,里面之人就是东平国的王爷,睿王,曹英睿。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睿王还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眸光紧眯。

    “睿王,这孩子,恐怕不能跟着您走。”曹玄逸这是在思量之后才开的口,接近睿王,这个孩子是个突破口。

    车内并无回音。

    曹玄逸盯着马车,却是不敢轻易有动作。

    复始的内心安定了下来,能把这孩子养着如此叼的性格,该是很宠孩子的。

    心头盘旋着疑惑,这孩子……会是吗?

    前面又一阵***动,是大总管急速而来,左右一看,立即下马,恭敬道:“皇上特意请咱家前来接睿王。”

    车内依旧无回音。

    大总管琢磨,这睿王进城时,递交的东平王书信恰好到了皇帝手中,这时间把握的太过精准,一看就是个硬茬,再看这旁边站立对视着马车的曹玄逸……虽不知中间发生了何事,但毕竟是在大街上:“曹大人,这若是有什么事,一起进宫吧。”

    曹玄逸本就没有想着为难东平国使者,不过就是想那人给个结果,然,车内并无答话,现在大总管奉旨而来,车内依旧毫无动静,在他调查内,这个睿王是谦和的,但如今看他一直保持沉默,已知查的便是表象的东西,“这孩子意图偷火药,毕竟涉及两国交情,所以……”

    这话都听的明白。

    马车内的人紧接着回了话:“想必其中有些误会,晚些时候定让孩子给曹大人一个答复。”

    此话一出,都知,这是来之前查过太初朝臣身份的。

    -

    而此时,马车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盏泛着微黄的光晕,照亮马车内狭小的空间,一华服男子两手卷开一幅画,遮挡了容颜,可从画那边传出的声音,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和,“我若不来,你就不回去了?”

    可听在对面坐着的小小身影耳朵里,不禁打了冷颤,却是倔强的反驳:“儿子还没有找到红花红。”

    似乎从画后面传来了沉重的呼吸——题外话——熊孩子终于出来了~~~~

123.那个熊孩子——肤色

    熊孩子对着那副画吐舌头,做鬼脸,见自己父王没有动静,更是上瘾了,开始挤眉弄眼。

    画后兀地传来一声笑意:“小鬼头!”

    熊孩子很不服气:“父王你怎么一个人跑来玩了,我娘呢?芾”

    “遇到了一个苏神医,你娘病好了,那红花红也不需要了。”

    听自己父王如此一说,熊孩子很是兴奋,不禁手舞足蹈,就被对面人一声喝住:“把玉佩丢了?”

    一说道这玉佩,熊孩子吭哧吭哧地又乖巧坐好,似乎又是来气,一双胖乎乎地小手扯着披风,撅着小嘴道:“那个奸相是个瞎子!”

    “哦?”

    解开的披风一甩,扔到车内,咬牙切齿:“我用吃的他不给换,就那一块破玉入了他眼!”

    说的是初次见萧何之时,熊孩子用一枚玉佩换了萧何的红花红枞。

    身后的人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画像,自己这是教出了什么儿子,“王府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偏偏就吃的入了你眼!”

    太不争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枚玉佩,他哪里要亲自跑这一趟!

    这熊孩子乖乖做在一旁,低声反驳:“你和娘亲造我的时候,肯定在厨房!”

    对面的人华丽丽地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这不过就出来几天,这孩子怎么被教成了这样!

    甚是不争气啊!

    放下画像,端起一旁的茶杯,茶刚到嘴里,就听这熊孩子一声尖叫:“父王,你研究我娘子画像作甚?!”又忙把画像扫进自己怀里,防备地捍卫着:“这是我娘子,你不得肖想!”

    “咳咳!!!”

    睿王终于体会到他娘子的箴言,他总有一日,会被自己儿子给气死!

    而暴露在灯光下的睿王,不浓不淡的剑眉下,双眼似潺潺春水,温润的如沐春风,正如他的声音,让人不禁觉得亲和,微微勾着唇畔,又为他的无害添了三分,温文儒雅,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太初朝臣看到的使者,便是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虽是表象觉得无害,但毕竟是东平的王爷,自是不敢小觑。

    复始见他缓步走来,丹青的锦服又为其添了静色,只觉得这人,就该是隐居在外,独处竹林的世外之人。

    萧何很是不爽,这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视线,尤其自己身旁的女人也是直勾勾地盯着看,端起她面前已凉了的茶泼到身后,为其倒满热茶,“嘭!喝茶!”

    复始不解望向他,悄悄伏在他耳侧,问道:“那孩子,像吗?”

    萧何收起刚刚怒色,又是一脸冷色,凝着被披风围的圆肿的熊孩子。

    当初这孩子敢绑架复始,他就查过底细,知道他只是爱母心切,便没有多在为难,但没成想,这孩子就胆敢‘看上’复始了,眉目微皱,狭长的凤眸凝视着那微抬下巴,甚是摆着架子的熊孩子。

    跟在睿王身边小步走动的熊孩子,端的一声贵气范,凝着小脸,直视前方,看的却不是上首的皇帝微生洲渚,而是右侧下首第一位的萧何,暗自磨牙,这奸相干嘛瞪他?!

    可看到身边坐着一身红衣的娘子,那黑黝地脸蛋又升起了笑意,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耳听父王恭敬道:“太初皇上敬安。”

    “无需多礼。”微生洲渚道:“睿王亲自前来,路途遥远,快请坐。”

    睿王则道:“刚刚遇到曹大人,似乎有些事需要我们解答。”

    微生洲渚没成想这个东平国的睿王会直接开这口,正好也不需要他过多废话,顺着道:“请曹大人。”

    毕竟事关火药,微生洲渚也自是挂心的。

    曹玄逸原本还担心睿王会抵赖掉,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坦荡荡,正欲问话。

    又被睿王截了去:“刚来时已问过小儿,他说那东西看着稀奇,就想去摸摸,没有想到他手还没碰到,就被你们发现认作小偷了。”

    这一番解释了前因后果,众人不由望向曹玄逸。

    当初这事交给他,他们还觉得皇上这是给他立功的机会,谁不知道那兰姑娘倾心于曹玄逸,拿到火药可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下可好,惹到使者身上了。

    曹玄逸向皇上一行礼,望着睿王,他是东平国皇上的亲弟,不过听闻是个不掌权的,“可否让小公子回答一句?”

    睿王神色复杂凝他一眼,点头。

    “小公子,请问您怎会出现在那片树林?”那片树林人烟稀少,一个孩子怎会出入在那,离城内又距离较远。

    熊孩子心底早就打好草稿,礼貌回道:“我听说父王要来,想着他定是不愿被打扰,走的都是偏僻的路,就摸到了那里。”

    这小眼真挚,说的诚恳。

    心里却是腹诽:我就是跟着你们的,跟了那么久,我爬上你们车了你们才发现,笨死了!

    可复始却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孩子在撒

    tang谎。

    但这孩子说的真的在理。

    太初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国度,坐落在蛮族最北侧,而蛮族又太过凶悍,很少愿意绕过蛮族进入太初的,若是个别人还好,但却是个一国使者被发现,蛮族定是要从中作梗的。

    曹玄逸不愿放过,“可小公子作为东平国人氏,该是看到我们官兵押送货物,理应该知道避嫌。”

    这一把抓的,众人屏住了呼吸。

    这小孩子皱眉,苦思冥想,很艰难开口:“我还只是个孩子,我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状态,再说你问我为何不懂避嫌,我小小年纪哪懂得何为避嫌,你要再问我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跑,你就问他啊,他都能不正大光明入夜时分进都城,我身为他儿子,自是要继承一部分的!”

    惊!

    这孩子竟然将了曹玄逸一军!

    如果曹玄逸再追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咄咄逼人,眼底浮现冷气,他小看了睿王。

    这一刻,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它们都认为,该是睿王教导的。

    然,萧何和复始不这样想。

    因为两人接触过这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认的理。

    复始则是望向睿王,他对这个孩子的教养很好,能把孩子教养成这样的,可见睿王的不一般。

    萧何则是凝眸,这孩子不是聪明,是太过聪明了!

    也许有一部分是生长环境所致。

    但更多的,则是这个孩子本身,他不是贸然开口说这话的,别人不知,他和复始则是直到,这孩子之前就偷过火药,所以这事不能追查到底。

    而他不过一两句话,就把出卖他的父王又推了出去!且,又让他们不好质问,这睿王为何要选择入夜进城。

    凤眸紧盯在小孩子黝黑的脸上,浮现疑惑。

    睿王是白皙的,听闻睿王妃也是个美人,这孩子不该是如此黑的。

    处在怔忡的睿王即可醒悟,暗瞪一眼身旁的小娃,神色依然温和,“这孩子也是无心,为你们造成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睿王都亲自道歉,谁还能再挑事,再者,若是闹僵,对哪国都没有好处,微生洲渚大笑:“无妨,即是误会,东西又没有丢,就无需计较,曹大人下去吧。”

    他不过是想借曹玄逸搓搓对方的锐气,却是让他看到,这个孩子以后定是个大人物,看来东平是卧虎藏龙。

    心头却是浮现疑惑,刚刚那一股子算计劲,又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谢太初皇上。”熊孩子立刻乖巧道谢。

    微生洲渚倒是觉得好奇,不禁笑问:“小公子如何称呼?”

    这话是看着熊孩子问的,熊孩子接收到却是闹着头,十分不愿开口,头一抬,怒瞪睿王,睿王乖乖闭了嘴巴。

    这一幕,倒让人觉得怪异。

    微生洲渚瞬间觉得自己唐突了,正欲转移话题。

    熊孩子开口了,“在我娘子不知道我名字前,我不能告诉她的。”

    众人悟:原来定了娃娃亲。

    深知其中原因的复始,一个眼神刺过去。

    熊孩子不由后退一步,怕怕的。

    萧何静观其变。

    曹玄逸因都城时就喊过娘子,而且喊的是复始,再看两人如此,也是明白,还是凝了眉,复始何事与这孩子如此亲密了?

    睿王亦是。

    微生洲渚一寻思,便问:“难不成你娘子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左看右看,没见到有一般大的女孩啊。

    却见,熊孩子使劲一点头!

    那视线……众人随之望去,瞬间低垂了头。

    这熊孩子躲在睿王身后,原来是怕萧何啊!

    却是又听一声稚嫩:“奸相,放开我娘子!”

    只见萧何一手把玩着酒杯,头贴着复始耳旁说话,这孩子声音一炸,冷色之上绽开裂痕,凤眸黑不见底。

    原来,原来这小孩子在与他们畏惧的奸相抢女人。

    微生洲渚喝茶掩饰唇角笑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睿王脸色黑的已经不能不再黑,有些事情他可以纵容这孩子,但这萧何不是好惹的主,伸手去抓熊孩子。

    哪知,这熊孩子快他一步,跟个球似得滚到复始那边,想靠近复始,但却看萧何在旁,不敢轻易上前,两人平视,对峙。

    熊孩子眯起双眸,漂亮的眼珠子沁出警告:那是我娘子!

    萧何凤眸微眯,薄唇扬起邪肆的弧度:吃奶的小娃子!

    熊孩子扬拳,企图使用暴力。

    薄唇轻启:“没有女人喜欢使用暴力的男人。”

    熊孩子立刻收拳,“你不要离间我和我娘子的关系!”

    哪知萧何一句:“你这黑娃,谁看得上你?”
    >

    这熊孩子立刻炸了!

    “你这个天杀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熊孩子烙下一句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众人惊:这孩子不会要自杀吧?!

    却不见睿王动。

    微生洲渚四下一看,知有好戏。

    复始:“……”

    这孩子不会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吧,天杀的这话都说的出来,太无语了。

    熊孩子拿着药瓶子,盯着前面的人,觉得状况不对啊:他那些哥哥的女人要闹自杀前都会时候这句话啊,可他药瓶子都拿出来了,她娘子怎么还是一句话不说,苦兮兮噘嘴道:“娘子,我都一直保存着你的白发,就是想与你白头偕……啊!”

    死寂一片!

    丞相竟然直接把那孩子手中的药瓶子灌进了他嘴里!

    望向睿王,他紧凝着眉。

    众人以为,这睿王该是怒了。

    却不知道,睿王凝眉,是觉得这孩子欠教训,整日与那些哥哥们在一起,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熊孩子没成想,自己现在都顶着他爹儿子的名头来了宫中,这奸相竟然还敢如此对自己,咬牙恨恨地与他对视,奈何自己被他钳制着,真他娘的气死本小公子了!

    萧何盯着这孩子,脸上的黝黑之色,渐渐褪去。

    一感觉到奸相的眼神,他就知道,完了完了,他滑嫩嫩白兮兮美艳无敌的小脸蛋要暴露了!

    就在讶异声中,睿王率先开口:“这孩子不喜欢这张脸,没办法才给配了些药。”

    不喜欢这张脸?

    小孩子懂什么?

    这是众人一致的反映。

    然而,接下来着实印证了这句话。

    “娘子救我,好多大月匈,知儿快憋死了!”熊孩子张牙舞爪地在萧何怀里挣扎。

    似乎坐在那里的不是人人畏惧的萧何,而是个丰乳肥臀地美艳女子……额,他们赶忙止住幻想,萧何的眼神,能杀死人!

    萧何赶忙把烫手的山芋丢给身旁的复始,更是懒得再看这孩子一眼。

    熊孩子紧紧抓住复始的衣服,坐在她腿上,小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看来小时候遭受过太多女人的那啥。

    不由觉得心疼,抱在怀里安抚着。

    众人没想到最后成了这样,个个不敢乱有动作。

    微生洲渚打破了尴尬,“睿王前来,是有何事?”

    这话方才到正题之上。

    但睿王的视线,却是从熊孩子身上转到萧何身上。

    温和的眸,渐起探究。

    一脸沉色,有双洞察一切的凤眸,可这凤眸,他总觉得熟悉,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但这桀骜不驯的感觉,还有一脸的冷情之色,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尤其是,自己瞥向他时,对方却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够自大够嚣张,真真是应了这个曾听闻的,萧何是个残暴不仁,嗜血成性的奸佞之臣。

    其实萧何在十国如此出名,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太初的诅咒,又因为太初在最北,十分遥远,很少与他国相通,便显得神秘无比,可这神秘的国度里,偏偏有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就更觉得骇人听闻了。

    如此,萧何的名气,岂止在太初,乃至十国都在好奇着这个人,欲一探究竟。

    微生洲渚察觉到了睿王的视线,不禁直言道:“与丞相有关?”

    “是的。”

    睿王自是听说过,皇上与丞相关系不和,如此一听他问,更是验证了猜测,心底又思量了一圈来前想的法子,该是行的。

    可他开口速度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在复始怀里的熊孩子,已经不再从刚才的虚幻中惊醒,直接开口:“娘子,奸相怕你,你把我的玉佩要过来!”

    玉佩?

    复始是有印象的,萧何用红花红换了这熊孩子的玉佩。

    睿王抚额,这玉佩事关重大,他连孩子都没有告诉,想着他该是不会随意拿出来的,却是高估了他。

    如此一说玉佩,众人便知,该是很重要的。

    曹玄逸留了一个心眼。

    熊孩子一直拽着她,小眼闪亮地凝着自己,压低声音道:“我用玉佩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那得看值不值?”复始与他讨价还价。

    “我父王喜欢你!”小孩子立马出卖了他爹。

    复始睁圆了眼。

    身旁的萧何一个冷飕飕地眼神射过去。

    睿王只觉阴风阵阵,只以为这萧何嫌他儿子碍事了,哪会想到熊孩子把自己出卖了。

    复始这便是好奇了。

    ——

    这孩子黏着自己,很合复始的意。

    此时圣始殿内。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面对面叨咕着什么,不时说说笑笑。

    而远远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萧何,执书垂眸看的认真,却是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耳朵竖起细听着床上两人的动静。

    熊孩子已经去掉厚实的披风,虽是还穿着较为厚的衣服,但这样看上去并不显的那么圆滚滚,看着真不像第一次所见到的,还敢走菜刀,走的那么轻盈。

    复始看他现在这个白嫩模样,真是皮肤滑嫩,看的人不禁想咬一口,但是,想到刚刚这孩子被吓的模样,又听睿王说这孩子不喜欢自己这容颜。

    是的,太过漂亮了,简直就是个精致的娃娃。

    她细看这孩子眉眼,许是脱了黝黑,那双眼更显的狭长,不是睿王的大眼,更想是萧何狭长的凤眸。

    许是被复始盯的不舒服,熊孩子嚷道:“我知道我漂亮,但是娘子你矜持点。”

    复始不自在的咳咳。

    熊孩子继续道:“我娘说了,我这长了像她一样的桃花眼,所以容易招桃花,唉。”他忽而老成似得叹气:“我也好烦啊!”

    复始刚刚的探究就这么被他给压下,笑个不停。

    “娘子,你把玉佩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父王的秘密。”熊孩子突然压低声音糯糯说着,生怕萧何听见似得。

    鬼精灵一个。

    “不是说你父王喜欢我?”复始揪出他的秘密。

    额……熊孩子一时间忘了当时着急出口的话了,又立马补充道:“娘子把玉佩我,我就给你看证据。”

    小手还拍了拍袖子。

    复始一瞥,里面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鼓着。

    而关于玉佩,萧何则是告诉自己,这玉佩是东平皇室的,具体并不清楚,但定是个不一般的物件,然,对他们并没有用,“在这。”

    熊孩子看着眼前的玉佩,也不去拿,从袖中掏出卷轴,放在两人之间的床上,缓缓打开,“我父王看了一路,打死我都不信我父王不喜欢娘子!”

    复始则是视线定在了摊开的卷轴上,惊骇!

    已听不见了熊孩子气呼呼着:“他竟然敢嫌弃我娘,不行,我得去找我父王!”

    萧何瞧见熊孩子想一出做一出,现在又气呼呼地抓着玉佩跑了出去,他巴不得这孩子早点离开,现在又剩了两人,心情倍爽的走向床。

    却见复始盯着一幅画,看的出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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