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坠落悬崖
上百人搜寻,几乎翻遍了菩提寺。
未有结果。
“后方有条小路,但是是一片菩提树树林。”
“走!那里最能藏人!”
浩浩荡荡,朝着后山赶去。
渤
菩提寺后山,有个悬崖。
复始还记得,萧何说曾有对相爱的人跳了这崖,结果自是没死成。
此时,已是午时。
崖周围,白雪皑皑。
站在崖便,一个不小心,就可以踩空。
因为,崖下亦是白茫茫一片,很容易出现视觉错误。
“你要不要,去崖下?”复始忽然问。
“你陪我吗?”萧何问。
“我腿没有知觉,需要你的帮助啊。”萧何大言不惭,依赖着她。
崖边的风极大,伴随着碎雪,打在脸上,冰凉的紧。
碎雪入眼,复始猛地一眨,只觉冰凉。
“我又不知道方向,不定我们掉下去,就真的掉下去了。”
“也是,我还这么重。”
“知道就好。”复始撇嘴。
“恩,记在心里了。小复复,你站在我旁边。”
“做什么?”复始轻声问,蹲在了他身边。
萧何轻抚她发红的面颊,十分冰凉:“就是想看看你。”
他指尖抚过,好似道道灼烫的火焰,烧的她心慌乱窜,抬手,阻了他动作,“萧何……”
趴在他腿上,双眸虚空地落在白雪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是。”
今日,复始换了妖艳的红色,这衣服,还是上次来,未带走的。
华丽地红色,被风雪打上,落了点点斑痕,摸了凄凉之色。
披风边缘,一圈白色的绒毛落在雪上,沾染了碎雪。
寒风吹来,带着鼓瑟地杀意,浓重血腥。
“你要怎么做?”
爬在他腿上的复始,轻轻闭了双眼。
只闻一声轻笑,脸上又覆了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
眼皮子底下,温热地流窜,清晰刺激着感官。
“萧何!你逃不了了!”
远处一声怒吼。
嘎吱声不断,全是踏雪的声音。
伴随着刀剑刺啦之声,在做战争地准备。
“哈哈!”
空寂地后山,只余萧何的笑意。
这声爽朗地笑意,带着独有的戾气,震地所有人都停了脚步,防备凝着前面坐在木椅之上的人。
是鲜亮地碧绿披风。
上面绣着金色的丝线。
簪起地长发落在披风上,被风扬起邪肆地弧度,一如孤傲地背影,虽未站立,却比任何人都挺地直拔。
还是最前面那人反应过来,“前面就是悬崖,你还能往哪里逃?!”
菩提寺后山的悬崖,谁都听说过。
崖底深不见底,听闻还死过人。
“逃?我若是逃,你们还能找到?”
萧何的自大,从来不分场合。
“哼,逃到了菩提寺,不照样被我们找到!”那人反驳,对萧何的狂傲,十分愤怒!
他紧握大刀,真想一刀砍死了这狂傲的人!
他虽没那个胆量,但这么多人,到底为他壮了势,才如此一幅傲娇模样。
“是啊!”
空气里,兀的只听萧何轻声一叹。
竟是吓的他,忍不住腿打了颤,想要后退!
这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今年四十有余,一向自认为洞察秋毫,能力不说最好,也属上等。
这一路追踪萧何,他没少下功夫,没少为他人传信息,若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让他出来,带领他们。
“狂傲自大,目中无人,与同门师兄弟关系恶劣,就因为占着师叔的辈分,便以此欺压他人。”
崖边的人,忽地一转。
众人见,是红衣女子,推到了木椅,两人面对众人。
“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萧何不语,更是让人觉得,这人的本性真的如此。
“他如何我们不管,你在庚宋国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就该为他们的命做偿还!”另一人吼道。
“偿命!”
“偿命!”
“偿命!”
一声声地喊,犹如军营之中的士兵,如虹的气势,似要震撼了天地。
复始觉得,脚下的地都随之一颤。
“先让他们把木栾交出来!”又是一声,打断了如虹的气势。
“木栾不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吗?”
“那都是听说,不定就还在那女的身上!”
tang>
众人的眼,这才望过去,是复始。
有瞬间的惊艳。
红衣挺立,静静地站着,犹如看好戏一般,却端的从容静态。
风吹过,长发凌乱了漂亮的容颜,却遮掩不住,她自身散发的强势气息。
临崖而立,竟是格外地胆战心惊。
他们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比萧何更可怕。
刚刚,她就站在萧何身后,被萧何的光华掩盖。
此刻,他们竟然觉得,女子是以保护地姿态站立的。
似乎一瞬间,这两人的地位,突然调换了。
“妖女!”
“妖女!”
此起彼伏的声音,皆是对复始的不满。
“我是妖女?莫不成你们都是慈悲为怀的和尚?哦,不,你们是污了佛门清静之地,被迫还俗地和尚。”
“妖女!胡言乱语,只会逞口之快,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他们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逃跑!”
“我们一起上!”
“可是……”
有人,还顾虑庚宋国那一次,萧何发怒,直接杀了上百人。
无一人生还!
“你看,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一定是受伤了,他哪有那个能力!”
众人望去,果真!
竟是此时此刻,他们才注意到。
这是悬崖,他竟然还坐着。
“哈哈!我们上!”
“慢着!”复始突然吼道。
这一声吼,瞬间炸开。
原本已是向前冲了两三步的人,现在皆是停住,如木头人般,僵住。
他们个个瞪大了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前面,红衣女子的手翻转间,多了一把短刀。
可能让他们停住脚步的,是短刀,架在了萧何的脖子上。
这……
“他是作恶多端,可也不能死在你们手上。”
“莫不是,还要死在你的手上?”一人嗤笑反问。
“当然。”
众人想笑,却是被她的认真而震撼住!
“我们才不信!”
“你们信不信关我屁事,我只需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再者,不过就是一点时间,你们追了这么久,又一大早地就向菩提寺赶路,总要有个歇脚的时间。”
红色的唇畔勾笑,琉璃双眸划过他们,落在雪地之上。
雪地又恢复了平整,痕迹被碎雪覆盖,遮掩了所有的痕迹。
她凝着自己的手,未曾想过,短刀握在手中,她竟然能拿的如此稳当。
泛着银光的刀剑,光影交错,映了亮色的痕迹在萧何坚硬地脸庞之上。
“可有何话与我说?”她问。
凤眸一直未有落在冷硬地刀剑上,他亦是扬着柔色笑意,自始至终望着她的容颜,“是不是很痛?”
“痛什么?”她问。
“比如,我爱的不单纯,比如,我一直的态度,比如,我的自私,又比如……我的出现……”
薄唇微启之时,这些话如流水一般,缓缓地淌入大海,却是瞬间被大海拍打淹没。
她笑容渐大,却无法直入眼底。
双眸被泪光染湿,她隔着氤氲望着平静如水的萧何,好似,只有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选择,一直在……犹豫不定。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爱。”
说出这话之时,她的手因为握的太紧,而发颤。
凤眸被惊住。
“否则,我怎会两次都陷入。”
凤眸黯淡。
终归,是真的恢复了记忆,“何时?”
这话,复始明白,“何时恢复记忆,还有差别吗?”
凤眸轻眨,有些躲避。
“可你,真的很自私,自私到,我一度希望你从未出现过。”
也许是风太大,带的碎雪太厚重,萧何觉得,眼皮子沉重,他想眨一下,都有些吃重。
“对不起,兰儿。”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伏孤兰,她的名字。
“记得,一直记得。”
“愧疚?”
“不,不论他是不是你的父亲,他都该为自己的所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你爱他这个父亲,你说过,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父亲,我亲手杀了一个父亲,对你是残忍,可于朝廷而言,杀了这个贪官,是除害。”
“呵!果真是萧何,你总有你的理由,可你当初杀了他,可有想过我?”
“不!”她继续说道,不给萧何说话的机会,“你有你的身份,我们身份悬殊,在你眼里,他就是一个贪官,一个该被杀的贪官,不需要浪费你的精力,萧
何,不论这几年,你是否是因为愧疚,都不需要忍让着我,你可以活的更潇洒,更配得起你的身份,而不是日日委屈了自己,讨好我。”
“我没有,我……”
“你的爱,太过卑微。”
“小复复,我……”
“萧何,明明十二年前你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又何必呢这是?”
萧何沉默了。
“当年,我发过誓,要为父亲报仇的。”她的话幽幽而出。
萧何其实很早就如此想过,只不过十几年过去,日子消磨了他的想法。
他依旧扬笑,“希望你以后,过的幸福。”
这话,真诚。
这一生,能再次娶到她,已是无憾了。
她的鼻子酸涩,“我也希望如此。”
望着她的倔强,他喉间翻滚,却是淡然相问:“能让我抱你最后一次吗?”
她摇头,拒绝。
“小复复,若是可以,我自私的,想让你只是小复复,只是……很抱歉。”
他们之间恒着太多东西。
他的隐瞒。
她的忘记。
都是跨不过去的砍。
当这一天到来。
她的记忆恢复。
他的不再相瞒。
这个砍,便是个定时炸弹。
她时不时会想起,撩拨着本可以相拥的日子,刺痛着想要安定的心。
他因她而敏感着,肆意猜测着。
两人的日子,不好过。
能坦诚布公,他突然释怀。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答应我,活下去。”
对此,他依旧不安。
“是我让你重新爱上我,让你的心里住进了我,让你如此痛苦着,可你想想,我让你成了无家可依的人,让你过了痛苦的这十几年,现在你终于为此报仇了,应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生活,想想……知儿。”
她的手一颤。
却是被一双冰凉地毫无温度的手覆盖,想要撤回的手,竟是生生地向前去。
“知儿还小,他需要你。”
手下的刀,刺入他的胸膛。
她吃力地向后拽,他却向胸口扎。
“你总是这么自私!”
自私地,把一切责任都推给自己!
她一个女子,要承担多少的责任,他才满足?!
“小复复,我很自私,若是今日不杀了我,我还是要想方设法地让你忘掉记忆!”
“你!”
“对,十一年前,你失去记忆,是我做的!”
“萧何!”
她嘶声裂肺地大吼!
“呵!”
凝着他的笑,太过残忍。
他太过残忍。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很自私,小复复,我得不到的,别人为何要得到?”
“那你又要说,我中诅咒,也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那是无意的。”他微一顿,继续道:“兰儿,你的弱点,就是心太软,我对你好一点,你就能加倍偿还。”
“所以,你现在在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爱,都是你故意做出来的!”
萧何沉默。
复始泪珠子不断落。
“你太残忍了!”
这个时候,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
“萧何,你太残忍了!”
他却仍是笑。
“好,你求死,我帮你!”
这一瞬,复始的内心,是带着负气的!
她恨极了,恨极了关键时刻,萧何放弃自己的行为!
这把刀,其实并不短。
她也是,拼了劲。
刀瞬间刺穿心脏!
她好似,听到了萧何心脏破裂的声音。
犹如花朵败落的动听之音。
忽地,绝美容颜勾起动人心魄的笑,“爷,滋味如何?”
濒临死亡的感觉,如何?
她当年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头,却还是在临死之时,问萧何:‘你对我女儿,究竟是用了多少心?!’
那时的自己,也是怔怔地望着他。
可他,冷着脸,似乎并未听到这句话,只是道:‘时辰到!’
‘萧何,你利用我女儿,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歹毒心肠,我伏家是罪该万死,可你,竟然歹毒地毁了我女儿!’
回忆之中,还是这时的眼前。
都是鲜红的血色。
她的心,并不畅快。
很痛,痛的,她要发疯。
她缓缓
松开了手,怨怼地瞪着苍白脸色地他,看他痛苦地忍受。
她亦是痛苦地感受自己的心情。
“哈哈!”
她大笑。
笑声徘徊在空旷的山中,回音缭绕。
她发疯了似得,伸出了手指。
指尖轻点他的木椅,轮子轻划!
200.娶小国公主
呆愣中的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是看到。
浑身鲜血的人,连带着木椅,坠落到悬崖。
一些人,立刻冲过去!
他们怕有诈。
只是,他们趴在悬崖边,向下望过去,果真见到碧绿的身影,还有木椅,瞬间分开,直直下坠窒!
湮没在崖底的重雾之中。
“可是满意了?戛”
幽幽地声音,响彻。
众人惊恐地望着复始,立即后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萧何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竟然直接杀了萧何!
“果真是妖女!”
“我替你们杀了他,你们不是该感谢我吗?”复始好笑地问道。
“他是你的丈夫,你亲手杀了他,现在竟然还想要我们感谢你,做梦!一定是你受不了萧何的残暴,自己想要摆脱他,你别连累我们!”
“哈哈!”
复始笑,笑弯了腰。
风雪中,只闻她的笑声。
竟是越发凄厉,越发的让人……胆战心惊。
空旷的后山,暮然响起鼓钟的响声,好似祭奠的哀鸣。
和着尖锐凄厉地笑意,伴着冷风刺骨的寒意,这些来此讨伐的人,双脚纷纷不自主地后退。
这人疯了!
白茫茫大雪之上,瞬间没了人影,徒留杂七杂八的脚印,打破了宁静的后山。
一瞬间,笑声消失,琉璃双眸兀地紧凝,她仰望天空,天空一片清澈,微一眨眼,下滑了视线,落在山崖下亦是白茫茫地一片之上。
刚刚萧何说,十一年前,她失去记忆,是他所为。
她知道,那是萧何为了刺激自己。
当年,伏家被满门抄斩,连累了许多贿赂之人,那些人被牵连,定是不罢休。
她也曾遇到过企图杀了自己的人,但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报官,她才得以安稳地在都城呆了一年。
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想想。
后来,她骑马外出,又是遇到了一拨人。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是她父亲连累了他们,他们要报仇!
他们不去报官,只想亲手杀了自己,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自己抵挡不过,后来滚下了山坡,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怎可能是萧何所为。
心底,也是偏向不相信。
轻轻闭上眼,若是这样的结局,能让十国平息,天下太平,也未尝不好。
那一刀,就当做她为父亲报了仇。
从此,再无恩怨吧!
仇恨记在心里,太累。
她承受不住。
展开双臂,承受寒冷的风。
身体渐渐前倾,重心转移。
山崖边,红衣如血,被风吹起肆意的角度,漫开无边的绝望。
不过瞬间,崖边,红衣瞬间消失。
——
却是,被一道重力狠狠地拽着。
她仰头,“无忧。”
君无忧趴在崖边,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被她这声熟悉的呼喊,惊住。
“你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却是极为平淡的陈述。
复始默不作声。
君无忧继续道:“若是这个结局,我宁愿你不要想起。”
他来晚了一步,他是在听到凄厉笑声之时,加快了脚步的。
而现在,果然,她杀了萧何,却还要跟着自杀。
“可总要有个了断,不论是你还是我,不都是一辈子跨不过的侃吗?”
“你可以忽略我。”
“无忧,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不需要为了我委屈了自己,我这一生,自从十二年前就该注定与他不能有交集,现在,终于有了了解了。”复始苦涩地笑。
“兰儿,有时候,人是该自私一点,即便想起,为何不能当做忘记了,我……”君无忧忽地哽咽,“我已经决定远离都城,放下心里的恨意。”
“为什么?!”
复始不解,为何就放下了?!
“伏大人早已死去,他做的事情,你也知晓,萧何没有错,是我执迷不悟。于你而言,失去记忆,有萧何护着你,何尝不是幸福的,一生短暂,若是你一直把恨记挂在心里,过的生不如死。现在,即便你杀了萧何,你又快乐吗?兰儿,学会忘记吧,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吧,我们一起离开都城,好不好?”
她哑然失笑,眼泪簌簌地落:“无忧,谢谢你原谅了他。”
“傻瓜,他是你的丈夫,就是我的妹夫。”
他意图拉她上来。
她摇头,“无忧,你放开我,我……”
她的话猛然顿
tang住。
琉璃双眸紧缩。
她看到,看到君无忧身边,突然出现的孩子,泪眼婆娑地凝着自己。
“你站在这里作什么,赶紧离的远点。”君无忧立刻着急地提醒。
这是崖边,崖边有雪,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你杀了他。”
几不可闻地,听到熊孩子这么一句。
复始直摇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熊孩子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他是怨自己吗?
“他……死了?”熊孩子望着白茫茫地崖底,十分恐惧。
君无忧拉着复始,向上拽,已经顾不得熊孩子。
“娘亲,你为何要杀了奸相爹爹?”熊孩子哭问着。
君无忧的手一划,刚刚的费力徒劳无功。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熊孩子,从刚刚的一句话中,他终于醒悟,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熊孩子的性格像兰儿,却是未曾向这边想过。
“你怎么这么笨,我娘亲再掉下去,我就成孤儿!”熊孩子对着君无忧吼道。
小小人儿,也想使一把力,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娘亲,爹爹离开了,我以后陪着你好不好?”
这一句软糯,打在了复始心里。
“好。”她张口回答。
君无忧猛然使力,拖着复始上来。
熊孩子看着着急,又向前迈了一步。
“你后退点,不要再向前了。”君无忧提醒。
“那你赶紧拽着我娘亲上来啊!”
君无忧在使力了,奈何身下的雪太滑,他的力气使不出最大,生怕一不小心,两人皆滑入山崖。
而现在,复始也配合。
“知儿,你向后站。”复始劝道。
“不要,我就站在这里,你快上来。”
熊孩子的个性,全是遗传了复始,在自己认定的东西上面,尤为坚持。
君无忧稍稍加重了力气,结果身下一滑,自己的身体又向崖下滑了些许,复始的身体猛然一重。
熊孩子着急,向前迈了一步。
却是刹那。
崖边的雪塌陷了一块,小小的身子犹如破损的娃娃一般,坠落!
复始立即伸手去抓。
可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熊孩子的衣服,从指间划过。
“知儿!”
她嘶吼!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孩子小小的身体,从自己身旁坠落。
甚至,她都未看清熊孩子的脸。
只听得一声:“娘亲!”
是熊孩子害怕地喊叫,带着破音的尖锐。
她意图甩掉君无忧的手。
哪知,身体却被拽向了崖上。
“知儿!”
复始意图再次跳崖,却被君无忧拦住。
“你放开我,知儿!知儿!”
回答她的,只有山间自己的回音,一声接着一声。
她的知儿,一定恐惧极了,一定是。
她的知儿,刚刚明明是让自己救他的,可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向下坠!
“知儿!”
合着泪水,口中哽住。
“兰儿。”君无忧想劝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刚刚,为什么不拉住他,为什么?!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她哭吼着,把一切罪过怨在君无忧身上。
“兰儿,对不起。”
她趴在崖边,没有了君无忧的束缚,竟是再也不敢跳下去了。
她这一生,便是这么注定了。
要一生活在自责之中。
所有的自责,悔恨,皆是压在她心中,这样来惩罚自己,也何尝不为过。
“我一定是个灾星,一定是的……”
没了父亲,没了丈夫,没了孩子。
可她,却还活着。
活着,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
三年后。
十国格局大变!
人们皆是相传:木栾被盗,果真天下动荡。
有些人,依旧执着于寻找木栾,皆是说:只有找到木栾,战争才会结束。
战争……
这三年,战争不断。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源头,自是来自萧何!
也是战争爆发的同一时间,所有都知道了,萧何未死!
他不仅没有死,还带着大批士兵,直接围了太初的皇宫。
哪来的士兵,皆是不知,那士兵穿着,未能看出是属于哪一国,但是所有人都知。
萧何后来从太初皇宫走出,未曾动太初一人。
可随后,太初皇帝一
连颁布三道命令:
去除萧何太初人的身份!
三道命令,皆是否定了萧何的存在。
而萧何,无动于衷,他直接带领所有士兵,走过余国与千齐国,去了庚宋国。
途中,依旧想杀死萧何的,皆是被他一刀砍死,未留一个活口。
在外人看来,萧何依旧未变。
可只有熟识他的人,才知,他更加阴沉,手腕更加狠厉!
重生一般的萧何,好似只有一个目的,杀!
只要他路过的地方,便会留下血迹!
不过三年时间,从庚宋国开始,到赤国,再到西龙国,这三个相邻的国家,皆是被萧何攻下。
他一如传闻之中,残暴嗜血,对反抗的百姓,直接杀之。
三国皇帝,皆是死在他的手中。
众人看来,萧何是在报仇。
他攻下三国,不闻不问,任由遭受苦难的百姓流离失所。
还是太初最先伸出了援手,继而是余国,最后,才是离庚宋国最近的千齐国。
而他国,皆是不安。
萧何未动太初,余国,以及千齐国,这该是已定的事实。
这三国,他只是路过。
但剩余的几国,皆是忧患于萧何下一步的打算。
最为焦虑的,莫过于苍周国与南汉国。
萧何刚刚攻下西龙,若是他接着打下去,一定是要在紧邻西龙的这两个国家选一个,要么,就此罢手。
但因为萧何,各国皆是自保。
太初,余国,千齐这三国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皆是要保护自己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
他国虽忧虑,有想过要联手。
但又畏惧于萧何的能力,因为他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
反抗的,一律杀之!
一个野蛮的人,你休想与他讲任何条件。
所以,有些国家,在侥幸地想着,或许,萧何会不动自己的国
此时,驻扎的营帐旁边。
一个偏瘦,有些发黑的小男孩,略是狭长的双眸紧盯四处。
这是山中一块平地,营帐驻扎再此。
百米之内,营帐密密麻麻。
最近,越来越多的人,竟然加入了这军营。
小男孩看着那些新入的士兵,与旧兵爽朗地大口喝着酒,丝毫未有太多的顾忌。
他手握长剑,眉头紧皱。
脚步一转,转身离开。
他一步步走地极为坚定有力,一看便是自小练习武功,而且,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就好似经历了过多的风霜,黑色的双眸中,似乎能看透一切。
路过两个营帐,直到一座相同的营帐前停住,径直走进去。
“我不明白。”小男孩走入,直接说出这四个字。
前面矮案之后,一声碧绿的人静坐,垂眸凝着矮案上的书,缓缓抬了头。
他的唇畔缓缓勾起笑意,“知儿,你是在质问我?”
凤眸中,一片温和。
“没有。”
这个小男孩,赫然就是熊孩子。
他已褪去婴儿肥,享受在皇宫中被养的白净的皮肤,早已被日晒,有些偏黑,却是愈发的像萧何了。
略是狭长的双眸,愈发地像萧何的凤眸了。
但拧着一股劲的小脸上,却还带着属于复始的固执,“你招兵进营,却对他们的身份不过问,你就不担心?”
萧何噙着笑,他看着三年间,一点点褪去娇生惯养,一点点地适应奔波劳累,却像足了复始,什么苦都憋着,从不肯向他服软,哪怕一下下。
“有何担心的,叛变了,杀了就是。”
“你太狂妄了,他们在暗,你在明。”
“谁说的?”
萧知瞬间无声了,他果然,又小看萧何了。
“那你这场仗要打到何时?”他绷着小脸,一直以来,他都不认同萧何的做法。
可是萧何又没有说错,若是他们继续被动下去,会一直被追杀。
他跟着萧何,起初的确是在逃亡之中活着,每日每夜,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萧何要起兵之时,他未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害怕。
三年间,他看过太多杀戮,看过太多的凄惨,渐渐的,他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孩子。
他已经九岁了!
萧何被他质问的沉默,思索片刻,他道:“南汉国最偏僻,是个小国,不错三个月,便能拿下。紧邻的苍周国……”
他抬眸看着九岁的儿子,“你说说看。”
早已习惯萧何这种做法,萧知已是对答如流,“苍周国,兵力不亚于庚宋国。”
他们起初攻打庚宋国,耗费了不少时力,
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攻下了庚宋国。
后来就遭受了他国的攻击,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都在休养生息,却还要抵挡他国的偷袭。
“然后呢?”
萧何虽未领兵打仗过,但三年过去,排兵布阵,已然不在话下。
只是,他还是奉守着残暴的做法。
萧知摇头。
萧何道:“南汉国有一个公主,听闻已与苍周国的太子定下了婚约。”
“然后呢?”萧知不解。
“若是我娶了她呢?”
“你敢!”
这三年间,已把萧知的狠劲磨了出来。
萧何有多狠,萧知就能学到三分之一。
萧何有多狡猾,萧知亦能学到三分之一。
父子两,越发地相像。
但是,“你若敢娶别人,你就再也不是我父亲!”
萧何不语。
可没两日。
军营里皆是在传,萧何要成亲了。
三年前,萧何娶妻,惊动了十国。
这次,他娶妻,已是没了十国,却是惊动了所有的人。
他的目的,无人知。
但却再也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
听闻,是十国之中最小的国家,南汉国。
萧何一改攻打他国的做法,竟是要迎娶一个小国公主!
这小国公主,听闻容颜清秀,并不是绝世美人。
众人不解之时,苍周国发难了。
这才明白,萧何娶了苍周国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目的在攻打苍周国!
战争一触即发!
众人观望之极。
却传来,萧何退兵一千里。
多番打听之下,原来,是苍周国割让了自己领土,保了百姓,免了战争。
这边,萧何的婚事近了。
萧知站在临时居住的院子,这院子比起太初的丞相府,尤为奢侈。
令他眼红想逃的,是这院子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用红绸缎装扮着院子,十分热闹。
走过去,一把拽住红布,刚刚好不容易挂上的红绸缎,被他一个使劲,全落在了地上。
“小少爷,您就别添乱了,这还有两日就萧大人就要成婚了,您若是不同意,就该去找他。”
说话的,是芳华。
她一直跟着暗影风,所以这三年里,也一直都在。
“他还是在怪娘亲杀了他,他就是不想再看到娘亲,所以才另娶了这个女人!”
憋着眼泪,萧知吼道。
芳华蹲下身子,怜惜地抱着他,“知儿,你虽长大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心结,也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再者,知儿,你可有想过,你父亲这三年虽一直在打仗,可他何不是一直在暴露自己的行踪,你娘亲怎会不知道?”
萧知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这三年,他从未掉下一滴泪。
可芳华,却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有时也在想,为何他娘亲不来找他们?
“知儿,你已经是男子汉了,收起眼泪,不要让你爹爹看到了。”
萧何成亲的消息,如瘟疫一般蔓延着,连小孩子都知。
萧何站在屋顶,凝视红彤彤一片,凤眸平静无波。
地面上,萧知站立,仰头凝望,他的唇像极了萧何,偏薄,显的冷情,此时因为烦恼抿的过紧。
三年间,他的武功都是暗影风教的,晚间之时,大多都是萧何亲自教导。
他也聪明,学的极快,不过轻轻踮脚,人已落在了萧何身旁。
小小的人儿,长的极快,三年时间,已到了萧何腰际。
“如果你真的要娶这个女人,我不反对。”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何忽地一笑,“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你与我娘亲之间……”他微一顿,“或许真的是个悲剧。”
萧何手掌抚过他的发顶,笑意渐敛,叹道:“也许吧。”
“可你,喜欢她吗?”萧知还是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喜欢,更没有幸福。
他的父王也是如此,虽没有孩子,可他与母妃,过的很幸福,他们都说,父王很爱母妃,所以比别人过的幸福。
对上与自己过分相同的双眸,凤眸竟有一丝闪躲,他凝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晴朗一片,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好,阳光十足,“不喜欢。”
“苍周国已经让步了,你不用非要娶她,你已经赢了。”
萧何未回。
“可你要传宗接代,我也可以。”
他企图说服着萧何,他不想萧何娶了别人,不然,娘亲一定会伤心的。
“知儿,这三
年,你以为我一直未寻过你娘亲吗?”
萧知忽地亮了双眸。
萧何笑道:“三年前,她虽推我入崖,却是她早已联系了暗影风,呆在崖下,及时接住了我。”
萧知惊呆了,“所以……”
“所以听到她喊你的声音,暗影风及时接住了你。”
“可是,你的伤……”他也曾亲眼看到,是娘亲把刀***了他的心脏。
“本来就该还她的。”
萧知还是知道,两人的恩怨。
只是,听到萧何说还,他很伤心。
还清了,是意味两人之间没了恩怨,可以重新开始,还是再也不联系?
“知儿,若是你媳妇杀了我,你还会与她在一起吗?”
“我……”
他想回答:我不会。
只是,话到嘴边,无比地绝望。
“爹爹,我明白了。”
他不能强求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爹爹,“可我,也不会喜欢她。”
201.何不用强?
他不能强求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爹爹,“可我,也不会喜欢她。”
再也不看萧何一眼,他下了屋顶,离开。
萧何凝着儿子挺直的背影,他比自己所想的,过分的早熟。
凤眸闪过痛窒。
这三年,他一直寻找复始,却是从未寻到过。
她就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一丁点的踪迹。
即便恨自己,是否也该给自己一点信息。
是否……也该关注下自己,这样,便能轻易得知,他们的儿子,未出事戛。
依旧活的很好。
这三年里,他一直试图给她传达一个消息:
就是他们儿子活的很好。
这样,即便她从不出现,那么她应该也不会难过。
-
第一年的时候,连复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每当君无忧骂她之时,她只觉得该被骂,她会痛快些。
似乎渐渐被君无忧发现了,再也未曾开口吼过她。
她也不曾出过门,得到的消息都是君无忧告诉他的。
可一年后,君无忧说:知儿未死。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君无忧骗自己。
后来她多番打听,的确听说,萧何身边有个孩子,听说挺瘦的,与熊孩子的身形不同,而且,听说有些黑。
她立刻否认,不是自己的儿子。
君无忧说:“萧何他一直打仗,风吹日晒的,即便你的孩子多娇贵,在这种环境之下,他只会瘦只会黑!”
她依旧不信。
“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摇头拒绝。
“你何时这么懦弱了!”
“你说他没死,那他就没死吧。”
她在害怕,害怕那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兰儿,一年了,你还要这样浑浑噩噩过多久?!”
这一年,君无忧带着她来回走,从未在一个地方呆过半个月。
外面又四处打仗,民不聊生,她虽看在眼里,却是从未表过任何态。
“你躲避着所有人,哪怕我在你身边,你依旧躲避我,兰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这样活着,她已是习惯了。
“好?”君无忧嗤笑:“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很好?”
复始隔着窗,望着外面的人群,都是忙忙碌碌的。
可她呢?
有想过什么?
无非就是自责,她的孩子,六年前失去过一次,六年后,她再次失去了。
这一年,她的所有心思,都被孩子与萧何占有。
“既然你要逃避,那就逃避一辈子吧。”
自此君无忧再也未管过自己,她也乐得轻松。
三年如一日,过的却像是一辈子的事了。
可是,君无忧说:“兰儿,萧何要成亲了。”
她呆愣在原地,心痛的无法呼吸。
“那很好啊。”她违背着良心。
“是啊,听说他儿子也是同意的。”君无忧再加了一句。
复始手中握的帕子,忽地落地。
君无忧望过去,三年里,他终于看清这碧绿的帕子。
帕子一角,绣了金色的‘何’字。
那字迹,一看就是复始亲手绣上去的。
他呵地一笑:“兰儿,是不是很痛?”
她只是,立即蹲下身,捡起帕子,揣进了怀中。
“兰儿,若你过去,一定能制止的。”君无忧肯定低说着。
果真,她的手僵硬了一下,却是立即以笑掩饰,“你别忘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你那一刀,不就是已经与他抵消了。”
“即便是一刀泯恩仇,谁说又一定要在一起?”
泯恩仇之后,也有不再相见。
“你又要固执到何时?!”君无忧的气,不打一处来。
三年间,他面对复始,看的,永远都是一张木讷的脸,即便是笑,都是机械一般,应对着。
“我没有。”她依旧平静面对。
三年里,她已经学会了洋装平静,渐渐的,似乎,人就永远都是平静的了。
“你怎么没有?!”君无忧怒声反驳。
她只是淡然瞥了他一眼,走向桌旁,收拾着刚刚吃过的饭菜。
君无忧凝着未动几下的饭菜,一手掀翻了桌子,“这三年,你每次都吃那么一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求死?!”
只见,她已蹲下身,兀自收拾着散乱一地的饭菜。
“既然要求死,为何当时不直接跳下去?!”
被吼的人,依旧未有反应
tang。
“你这样一点点消瘦下去,早晚会死掉,若是你儿子真的死了,你就这样去面对他,让他看到,你这个做娘的,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只会让他瞧不起你!”
蹲在地上的人,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我今天见过了,那的确是你的孩子,只不过瘦了,有些黑了,还是那个固执的德行,长的越发像萧何了,尤其长高了。”
蹲在地上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只是,我看他,虽然过的不错,但是并不开心。”
君无忧的双臂一痛,是复始紧抓了他手臂,“他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兰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的娘亲都不要他了,他能开心吗?他的爹要给他娶后娘,不定那个后娘脾气如何,对他如何,你说,这样不知的命运,对一个孩子而言,他能开心吗?!”
“不!萧何不会这样对知儿的,他能娶妻,一定是认定了那个女子,一定是爱上她了,而且,那女子一定也会对知儿好的。”
君无忧只觉头痛,“兰儿,你爱萧何吗?”
复始不答。
“明明爱着,为何就不能放下你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哪怕为了孩子,你也得回到孩子身边。”
她便是又退缩了。
她与萧何,已不算夫妻。
在那一刀下去之后,他们两人,已默契地知道,他们夫妻已尽。
萧何也说了,会祝自己幸福。
那他,也一定想忘记了自己,自己为他带来了太多灾难。
跟在他身边,自己永远都是累赘。
有另一个女子,“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她的心,太痛,太痛。
“我困了。”
君无忧凝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脚步彷徨地向前走去,唯有叹气。
-
其实复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君无忧带着自己走,走的路线,一直都是跟在萧何身后的。
离的如此近,她终究是无法逃避自己的心,去了一趟萧何要大婚的地方。
满眼的红绸缎,与他们的大婚,有的一拼。
“快点,这边!萧大人交代了,不容有一点马虎!”
复始心底一颤,是芳华。
她还是如三年前一样,丝毫未有所变化。
“小少爷,您这是去哪里?”
复始随着芳华的视线,凝望过去。
身体一紧,手扶着墙壁,双眼立即婆娑。
竟真的是知儿。
果然瘦了,黑了,也长高了。
“我出去走走。”
复始一怔,三年不见,她的知儿,早已褪去了软糯之音,甚至比以前冷情了。
发现到这个的时候,她紧捂住了嘴,差些哭了出来。
这么小,竟然学会了萧何的性情。
“你还是决定逃避?”
复始抚平情绪,“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萧何娶的女人,会不会虐待你的儿子。”君无忧的话,充满了好奇。
“我的儿子,才不会被人欺负。”
而且,她看得出来,她的儿子,懂事了。
“可你要知道,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往往都会被迷了心智,尤其,与这个女人,重新有了孩子之后。”
“你别在这妖言惑众!”
“你不信我们走着瞧!”
复始拧紧了眉。
“不敢回答?也无妨,你可以去找萧何,有你这个正室在,到底是不敢乱来。”
“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为什么?!”
“他是……”
“杀父仇人?呵!是杀父仇人,你还给他生孩子?”
“我……”
“你还要辩解当时是被萧何强的?复始,醒醒吧,你爱萧何,你离不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对你造成影响,分分合合,你们还是有个孩子作为牵连,注定了,你们要在一起。”
“君无忧,你别忘记了,当初还是你让我恢复记忆的!”她恼怒地提醒。
“此一时彼一时,若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我宁愿离你远远的,永远不找你。”
君无忧答的爽快。
复始都被怔住。
“兰儿,今日,我要离开了,蔓蔓一直在等我,这几年我也是执迷不悟,总以为你会喜欢我,萧何与你已经是不可能,总想着,你们之间的仇恨,足以让你忘掉他,可是兜兜转转,多少年过去了,你们命定注定,就是要被牵扯在一起,哪怕他是你的仇人,可上天,还是把你们紧紧牵扯在一起,这个孩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紧紧拥着她,“兰儿,不是所有的杀父之人都是仇人,若是你站在萧何的角度想
想,他有自己的使命,若是你非要怪,只能怪他是萧家的人,注定要为皇上效命。别的,我也不说了,还是你要想开,我要回去了,再见,兰儿。”
就是那么突然。
这三年,君无忧的不离不弃,她有了一定的依赖。
可是,君无忧离开了。
她的世界,重新剩下了自己。
她把自己关起来,拉上所有的帘子,黑乌乌地屋子,只剩下了她自己。
不知时间。
不闻窗外事。
等她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
所有人都说:萧何竟是以一国之母的礼仪,迎娶了南汉国的公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捂着痛的发慌的胸口,瞬间被麻木所淹没
一个半月之后。
复始出门去购置金丝线,她挑选着最好的丝线。
却是听闻:南汉国的公主,有喜了!
手中的篮子忽地坠落。
那一刻,天地似乎都变了模样。
不过一个半月,这就有喜了。
“夫人,您的篮子。”
她一惊,立即去接自己的篮子,恰是看到一个温婉的面容,虽不漂亮,却很有贵气。
“夫人,您有身孕,别总做这些体力活。”
是递给她篮子的妇人身旁的丫环。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复始立即抱歉。
“无事,夫人,您也在看金线?”
复始一直扎着妇人髻,一直以来,别人都这样称呼自己。
“恩,这个不错,您可以看看。”
听出她也是来买金线,复始推荐给了她一款,而她自己,则是去结账。
“小少爷,您快点,大人让你老保护夫人,你也太懒散了。”是丫环的责备声。
复始好奇,这称呼,明明也是个主子,怎么一个丫环就这种语气?!
回头的刹那。
“无事,快过来,看看喜欢哪种?”被称作夫人的女子表现的过分温柔。
复始恰是对上萧知紧绷的脸色。
她看着萧知一步步走上前,一句话也不说,站在女子面前,凝着她手中的金线,乖巧道:“这个爹爹就很喜欢。”
“那我们就买这个了。”
一瞬间,如同掉进了冰窟。
她垂了头,立即跑了出去。
萧知微垂着小小的头,并未察觉到。
拐角处。
复始蹲在角落,哭的不自已。
果真,都被君无忧说中了,后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对她的孩子好。
枉费她,这么信任萧何。
“我以为,你过的很幸福。”
哭声顿停!
她仰头,拐角之处,恰似位于阴影里,萧何背着太阳,垂眸凝视她。
她立即擦干眼泪,站起来,吼道:“如果你不能照顾好知儿,把他还给我。”
哪知,却听他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面容消瘦,如何能照顾好知儿。”
眼泪徘徊在眼眶,她咬牙,未曾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相见。
“萧何!”她怒吼。
“小复复,我也累了,我不想永远都是停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我们认识也十三年了,不过总是坎坷不断,呵!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这一句话,他似乎还未说完,却转了身。
再也不多留一句,走入阳光之中。
对面走来的,是那个女子,身旁有丫环作陪,有她的儿子跟在身后。
她明明,看到知儿见到了自己,可是,他却未有任何动作。
这一刻,她清楚地认知到。
自己于他们,彻底成了外人。
她狼狈地转身,狼狈地逃跑。
“你太自私了。”
她兀地一顿,却是发现身侧,知儿站着。
“知儿。”
她去抱他,却被他躲开了。
“知儿!”
她不解。
“你太自私了。”
他仍是这一句话。
她摇头。
“爹爹还未成婚之前,你就来过。”
复始惊住。
“爹爹说,若是你踏入那个大门,他就取消了大婚。”
“可是,我与爹爹等了你两日,你再也未曾出现。”
“爹爹说,他祝你幸福,我也祝你幸福。”
他说完,转身就走。
好似一场梦似得。
眼前,便没有了萧知的身影。
复始从震惊中惊醒,“知儿!”
她喊着,四处寻找着,都
没有,她的儿子,竟然未曾开口喊她娘亲。
“知儿!”
人群中,她混乱地寻找着。
一处隐蔽之地,“爹爹,这样对娘亲,好吗?”
凤眸凝着惊惶无措的背影,声音冷了几度:“她恨我,但是,她很爱你。”
萧知未说话。
“知儿,去找你娘亲吧,有你在她身边,她应该很高兴。”
“爹爹……”
萧何扬起笑意,“去吧,她这样,容易出事。”
“爹爹,你还爱娘亲吗?”
“爱,一直都爱。”
“那你为何要娶那个公主?”
萧何未答话。
“爹爹……”
“快去吧,以后,莫要在你娘亲面前提到我。”
“爹爹,再见。”
人总有生离死别。
萧何自以为,他早已接受。
终归是,红了眼眶。
他看着相拥的母子二人,他们的世界,终归是可以少了自己。
“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萧何身后,突然出现了那个公主。
她身边,有丫环护着。
“走吧。”萧何回。
“走之前,我还是谢谢你,虽然这是我们两人的交易,不过你还是帮了我。”她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视线定在了前方。
那是个俊美的男子。
也知萧何不会回答,“我觉得,你可以主动一点,女人,总归是很容易被打动的。”
萧何忽地望向她,道:“我已经,失去了那个勇气。”
那公主一怔,眼前,已是没了萧何的踪影。
“走吧,我们今日赶紧离开。”是那个俊美的男子,他手抚着她的肚子,脸上漾起柔和。
“我觉得,萧何这人挺傻的,他利用我无非就是引出那人的出现,不成想,那人竟是如此倔强。”
“人各有命,你也少操心一点。”
——
便是,萧何成婚两个月后。
新婚夫人,猝死!
甚至不给任何人反应,萧何带兵攻打苍周国与南汉国。
短短半年时间,西边的五个国家,皆是竖起了萧家的旗帜。
安元国正惴惴不安之时,却听闻,萧何自立为王。
成为六国之中,最大最强的国家。
景国。
称景王。
不是帝。
起初,他实行暴政。
因着他肆意地攻打,百姓经受不住战争,已有策划刺杀他的人群。
以暴制暴。
萧何运用的十分得当。
在此基础之上,他逐渐收敛暴政,放宽政策,施以明政,便是渐渐安抚了百姓的心里。
只是,称王一载,后宫之中,空无一人。
曾有一次,芳华问过他,“大人为何要称王?”
未曾想到,萧何这样回:“这样才能有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芳华立即明白,他要保护复始。
“大人何不用强?”
202.有喜了
用强?
萧何有想过。
却从未实践过。
“夫人太过固执,大人一向聪明,该是知道,若是您一直守在原地,夫人只会固执己见。若是担心你们之间的恩怨,何不当面说清楚了,当年夫人那一刀,虽是想做个了结,奴婢觉得,夫人也是想放下恩怨的。”
可于萧何而言,他还要想想屋。
他顾忌的。
若是复始呆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愿意留下,可若是心结未解…添…
——
“娘亲,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萧知凝着复始收拾的包裹,心底已是明白。
复始手一顿,“恩。”
五国被灭,萧何统一了五国,她看着他登上了辉煌,看着他成为了六国之首,他俨然已经成为最尊贵的人,无人匹敌!
就在萧何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她才缓缓反应过来。
萧何是太初人。
哪怕他自立为王,他依旧太初人,背负着太初的诅咒。
那么,他与南汉国的公主成婚,又同房。
而自己,竟是毫无任何中诅咒的征兆,她便是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后知后觉的,她明白了萧何的用意。
只是,“知儿,对不起。”
知儿说她自私,她的确很自私,她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或许,以后只能陪着自己流浪,或许居无定所。
“娘亲,你还恨爹爹?”
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问出,复始只觉心痛。
“不恨。”她摇头。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见爹爹?”
复始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发顶,这样蹲着,竟然还没有孩子高,她微微一笑:“娘亲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三年过去,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
是忘记过去,忘记恩怨,抛开一切在一起?
还是保持着淡然疏离的情意,远远地看着他?
“娘亲,你现在选择离开了。”
萧知的话,猛然惊醒了她。
“是不是,娘亲真的决定再也不会来?”
复始突然的离开,萧知亦是不知所措。
他以为,自己在娘亲身边,能慢慢地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原来,自己错了。
复始不知如何回答。
悬崖边,她那一刀下的足够狠。
萧何,定是不想再见自己了。
当年他祝自己幸福,他亲口说的,不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吗。
上次见面,他未再与自己多少一句,不就是……多年的感情,依旧耗不住等待吗?
“我与你爹爹,已经不可能了。”
久久,她还是决定告诉孩子这个残忍的真相。
“是你不可能,还是爹爹不可能。”萧知紧紧追问。
“有差别吗?”
“有,因为爹爹很爱你,他睡觉都含着娘亲的名字,有时候,他还会流泪。”
心,发颤。
“可他还是娶了别人。”
她说服着自己,自己与萧何,已经不可能了。
萧知沉默。
这的确是事实。
“知儿,娘亲真的要离开了,你是要留下,还是要跟着娘亲?”
萧何发愣。
“我知道,你经常进宫去见他。”
萧知垂了眸。
“知儿,娘亲不会强迫你。”
九岁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住,泛着泪光吼道:“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们总要我做选择?你们都很自私!”
冲开复始的怀抱,萧知跑了出去。
复始蹲在地上,大滴大滴地眼泪,灼烫地掉落,溅起一片泪花。
前所未有的悲哀冲击着全身,此时此刻,脑袋混乱不堪,毫无任何思绪。
双眸落在虚空之上,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知儿最后离开的画面,越想,心中越发酸涩。
夕阳西下,晚霞绽起败落的残红,映着斑驳的屋内。
“我明明祝你幸福的。”
一声再也熟悉不过的轻叹,轰然炸进她的双耳。
反应之时,双腿麻痹,她强硬起身地一瞬,身体前倾。
恰似落到熟悉的怀抱。
她不知,自己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衣服,像遇到了救命稻草般,不愿松手。
而她自己,只知道,他的突然到来,她不知如何做?
再无多余的话,他直接拦腰抱起她,在她还未来得及惊呼之时,向门口走去。
“王。”
复始只看到,萧何所过之处,皆是纷纷下跪行礼。
她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放我下来。”
得不到回应。
“萧何,你放我下来!”她挣扎。
“若是你想看我丢脸,你就挣扎。”他落下话。
她渐渐安静了。
一路上,他毫无顾忌,抱着她大摇大摆,昭彰着他对一个女子的宠。
一路上,她脸埋在他胸前,羞涩万分,却为他的到来,感到隐隐的愉悦
很久未睡的如此踏实,没有梦的睡眠,极为舒适。
迷迷糊糊之中,总有东西在自己身上,甚是唇上。
而那东西,似乎特别起劲,她挥了好久,仍是挥不掉,却又越来越起劲。
忽地,身上一重。
耳边,有人呢喃:“小复复,你也动情了。”
反应不及之时,已是感觉一沉,久违的熟悉感贯穿全身。
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又兀的沦陷在黑沉的凤眸之中。
摩擦的快感瞬间袭遍全身,久未经受过情愫的身子,此刻愈发敏感。
竟是刺激的她睁不开双眼,只闻自己浓重的娇喘。
而他,亦是不知疲惫,好似要用此,来化解掉过往,犹如刚成婚之时,两人甜蜜地生活。
唇上,猛然落上温柔的吻。
带着点点怜惜之色,惹的她心娇颤。
眼泪渐落,被他一点点吻去。
强硬的心,瞬间柔软。
“萧何……”
她紧紧揽着他,这一刻,她想忘却所有,只想拥有着这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
他亦是。
敞开了灵魂,交织交缠。
红烛摇曳生辉。
大床之上,不眠不休。
若是一场欢爱能化解所有怨恨,抹掉所有过往,解开所有心结,复始是愿意的。
只是,天亮之后,她还是要面对。
不过,好在她醒来之时,身边已没有了萧何的踪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王后,您醒了。”
是芳华递过来了一件衣群,奢华的红色。
对了,萧何现在是王了。
可是,“王后?”
“恩,王已昭告天下,封您为王后。”芳华轻声喊了一声。
复始瞪大了双眼。
他这是……直接自己做决定了。
一番梳洗之后,芳华带她去了另一个大殿。
大殿的门很高,她仰头望上去,只觉得耸入天际一般地高。
这原是苍周国的皇宫,现在,被萧何占为己有,而苍周国的原本的都城,成了六国合并之后,景国的都城。
她伸手推开两扇大门,有些沉重。
大门缓缓开启,恰似看到萧何站在眼前,他双眸淡然,并无太大神色。
“进来吧,我已屏退了所有人。”
萧何转身率先向里走,复始跨过高门槛,随在他身后,转身重新关上门。
屋内有些昏暗,只有光线通过菱形地木窗照在地上。
她转身,恰似看到萧何的背影。
他仍是一身碧绿,却是再无金色打破深重,任由自己在暗色中消沉。
鼻头一算,她站立不动,微垂着头。
他亦未开口。
时间就是一捆干柴,这紧张又平静的气氛,燃烧着干柴,而复始,就在这火上熬着。
“咳咳!”
一声浓重的咳嗽,打破沉寂的氛围。
“受凉了?”
前面的人,终是转了身,轻声问道。
她摇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里偏南,气候比太初温暖很多,她身上穿的也薄,未曾感觉到冷,“有些渴。”
便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看到他走到桌案前,倒了杯茶,然后缓步朝自己走来。
凝着他的凤眸,一如昨晚在床上般深沉。
她脸发热,立即别开了头。
下一刻,手中被塞入茶杯,他的手掌裹着她的手,“温的,刚好可以喝。”
“你什么意思?”她开口问。
凤眸微闪,只道:“为了知儿,委屈你呆在我身边。”
话落瞬间,他的手离开。
她径自握着杯子的手发颤。
为了知儿……
“好。”她低声回答。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萧何闭了口。
“我先回去。”
她握着白玉水杯,温温地热气传递手心,转身,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她害怕在他面前落泪。
“等等。”
萧何的喊声,立即阻了她的步伐。
“
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怕他听出自己沙哑的音色。
萧何听得出来,却是聂喏道:“你恨我吗?”
“不恨。”
十二年前恨过,现在早已不恨。
萧何松了一口气,压抑了几乎四年,终于释怀了一些。
她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
哪怕他们在一起,萧知仍然不开心。
复始哪能察觉不到,她扬起笑容,为他夹了肉,“多吃点,像以前那样胖点,更可爱。”
“娘亲,你也多吃点。”
萧知太过懂事,懂事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就像现在,他们明明已经默认了一种相处方式,只是这孩子却非要挑开了,“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为什么连吃饭都不愿见一面?”
这一个月来,萧何与复始,从未见过面。
每次,他不是陪着萧何吃饭,就是陪着复始吃饭,一家人,过的却是两家人的生活。
“知儿……”
“我也问过爹爹。”
他说了这句话,便是埋头吃了起来,就好像,刚刚从未开口说过话。
其实,复始很想知道,萧何回答的是什么。
萧知很快扒完了碗里的饭,却是见复始还在瞧着自己,抬起手,为她加了块肉,“爹爹没有理我。”
复始喉间忽地哽咽,心情沉重,她夹起儿子为他夹的肉,轻咬了一口。
“呕……”
“娘亲,你怎么了?!”
复始却是一直干呕,难受极了。
萧知着急,立刻对外吼着:“快喊御医!”
萧何慌慌张张地赶来,恰是御医正在为躺在床上的复始把脉。
“爹爹,娘亲难受,好像睡着了。”萧知立刻小声说道。
即便萧何称王,萧知依旧改不掉称呼,一直以爹爹相称,叫的也顺口。
宫内的人,也并无这个禁忌,即便觉得如此没有规矩,亦是害怕萧何的残暴,不敢轻易吱声。
御医把完脉,立即跪地,“恭喜王上,王后有喜了!”
203.中毒
“恭喜王上。”众人跪地,立即贺喜。
萧何从震惊缓神,他坐在床侧,望着昏沉的复始,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王上,王后心情郁结,长期积在心头,容易呕吐,若是长期以往,胎儿极不稳定。”
“下去吧。”
萧知率先离开,众人见小皇子都离开了,立即跟着走出去。
瞬间,空旷的大殿,只剩了两人屋。
萧何凝着复始惨白的脸色,手指轻触。
一个月,他硬生生地忍着没来见她,有时候,他都绝望地想着,把她关在后宫,就这么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相见,只想念,会不会……蹉跎了她的一生,对她太过残忍。
然而,他感谢上天。
给了他一个缓解关系的牵扯。
床上的人缓缓醒来,恰是对上他怜惜的凤眸。
复始有一刻恍惚,心猛然一痛,一定是错觉,萧何怎会来这里,又怎会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重新闭了双眼。
然而,在萧何看来,这种无声的动作,分明是在拒绝他。
还未说话,就已经没了勇气。
“你照顾好自己。”
声音寡淡,有些生硬,凤眸望着她静闭的脸,到嘴边的话,再次硬生生地咽下。
她猛然睁开双眼,恰是对上他的背影。
只是,尤为陌生。
是一身明黄。
她听闻过,萧何称王不称帝,亦是随性地连穿着都不曾讲究过,但是,终是抵不过下面臣子的谏言。
明黄晃眼,与往日的碧绿之色形成鲜明对比,着实刺眼。
眼眶发烫,眼泪滚落,闭上眼别开了头。
他们的关系,谁也不愿靠近一步。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芳华,若是想找我,你……直接和芳华说一声。”
萧何走到门口,兀的顿住。
只是,屋里的人,未回话。
“我知道你不开心,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希望你可以放松心情,若是你不愿见到我……我不再出现就是了。”
最后一句话,萧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口的。
他狼狈而逃。
却在众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依旧处于震惊之中的复始,手抚着小腹。
孩子?
这里……有孩子了?
暮的,脑海里蹦出知儿的话:你们太自私了!
伴随着的,是知儿哭泣的脸庞。
他们太自私了。
给不了孩子一个幸福的家,现在却又误打误撞地又怀了一个孩子。
“王后,您可不能哭,御医说了,您长期郁结在心,在这么下去,胎儿很难安稳。”芳华叹息。
复始手一紧。
这个孩子,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若是觉得闷的慌,奴婢与您去外面散散心,王上他也并未要把您关在这深宫之中,只是不愿您离开了他身边。”
却是只见复始还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并不想听自己谈起萧何。
芳华叹息,走出去。
“娘亲,听说我有妹妹了。”
这边芳华刚刚离开,就听到萧知欣喜的声音。
复始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已经清明一片,她扬着微笑:“知儿喜欢妹妹?”
萧知重重点头,“喜欢。”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却还是问道:“若是弟弟呢?”
萧知略有犹豫,不过还是道:“那我可以欺负他了。”
这话,逗的复始一笑。
可是,要还是不要?
她抚着知儿的脸庞,若是再生一个,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娘亲,我开玩笑的,弟弟妹妹我都喜欢,我会保护好他,宁轻也赶紧养好身子,等我长大了,带你们一起玩。”
萧知表现的很是兴奋,一双眼直瞪着被子,好似能透过被子看到里面未成形的孩子似得。
——
这几日,她未曾睡踏实过。
闭眸沉思,安静的夜色中,静的可怕。
她疼惜这个孩子,喜欢却又害怕他的到来,担忧以后生活不如意,只会怨恨自己。
辗转难眠。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脚步声极为轻微,她还是能轻易听出是萧何进来了。
脚步声渐进,兀的停住。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话依旧平淡,是陈述。
他知道她未睡着。
她身体僵硬,未答话。
“这是药,你若是真不想要了,就用这个吧,直接倒茶水里喝下,不会对身体有太
tang大伤害。”
床上的人依旧未动。
凤眸隔着月色,凝着她的背影,多余的话未再说,转身离开。
听着门关闭的声音,复始才缓缓转身,她凝着床边一个黄色的纸包,很小,这里面的药粉就能杀掉一个孩子。
萧何……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眼泪簌簌落下。
她紧抓着被子,无声地哭泣着。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自己已经耗费掉了他所有的爱了吗?
芳华是第二日进来之时,看到这小包药粉的。
当时她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联想到最近几日复始的状态,她有悄悄问问过御医。
御医的话,让她震惊。
竟然是萧何亲自找御医拿的。
那不是意味着,昨晚萧何来过,与复始提及过不要孩子的事情?!
暗影风不让她插手,这是他们二人的心结,她帮不上什么忙。
思虑再三,芳华想想也是,便撑着复始未醒,把药放在了原处。
接下来几日,复始的状态未曾好一点,反而总是发愣,与人说话更加少。
芳华有特别注意过,她见复始总是对着茶杯发愣,但是她知道,那茶杯没有倒入药,或许,复始是在犹豫。
只不过。
终有一日,她看到复始拿出了那包药粉,未曾躲避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倒入茶杯,又缓缓倒入了水。
她想上前阻止。
可想到,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决定,或许,他们的打算更是为了这个孩子好。
她紧凝着复始,看到她缓缓端起茶杯,表情一如这几日,总是挂着忧色,脸色十分差。
芳华叹息,别开了眼。
人各有命。
就像知儿,明明什么都懂,但看到自己发爹爹与娘亲在一起,总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说:“我娘亲自己在外面,也是这个模样,在皇宫,好歹我爹爹在身边。”
“王后王后,不好了!”
是一直在萧何身边的一个太监。
水杯刚到嘴边,复始顿住,“发生了何事?”
太监慌慌张张,嘭地跪地,“王后,王上晕倒了!”
她手一颤,水杯顺势掉在地上,萧何身体一向很好,这四年都未出现过任何问题,这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怎么回事?!”她喝问。
“王上睡眠一向不好,好几次身体都很虚,王上说是因为疲劳,今日走在路上,竟是突然倒在地上了,御医把过脉,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太监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中毒。”
复始惊悚,“怎么可能?!”
“御医束手无策。”太监又补了一句。
“带我过去!”
路上,复始想了很多,她觉得,该是萧何结下的仇人所为,不定已经入了皇宫,伺机而动。
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会中毒了?!
她脚步焦急,芳华看的忧心忡忡,还是提醒道:“王后,您稍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复始并未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萧何怎会中毒了,连御医都没有办法。
“找苏岂。”她对芳华说。
“风已经去找了。”
这四年,萧何未曾联系过苏岂。
“王后放心,风说容易找。”
毕竟相处了多少年了,之间定有一种暗号作为联系方式。
复始却还是吊着一口气
却是在见到萧何之时,真真实实吓住了。
那俊美的一向冷情的脸,被毒侵蚀了。
红唇发紫,脸色发青,那隐在皮肤下的血管,暴突着。
“中的是什么毒?”她颤声问着。
“王后恕罪,微臣不知。”是年迈的御医,颤巍巍地趴在地上,极为恐怖地道:“这毒性强烈,似乎已经埋藏已久,好像……”
他竟是不敢说下去。
“说!”复始喝道!
204.苏岂回来
“该是有二十年之久。”
呼吸有片刻的停顿!
二十年?!
她忽地想起,萧何曾说他吃错了药,在雪霁上呆了许多年,所以暴怒的时候,双眼会发红。
“可是……臣发觉,这毒,一直是长期的。屋”
“长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慢性毒药,长年累月的服用,中间未曾中断,导致现在突然爆发!添”
“突然爆发?”复始不解。
“可能与近几年,王上长年疲惫,又长期无法入眠所致。”
复始听的又是心惊。
长年疲惫,长期无法入眠?
她惊恐地凝着萧何,他这是……在惩罚自己吗?!
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
心痛地流血,只是,现在不是她脆弱之时,“可以查出哪里来的毒吗?”
“这需要从王上的起居饮食查起。”
“查!”
复始一声命令,宫内之人无不是胆战心惊。
芳华亲自一一盘问萧何身边之人,得到的答案,没有让人满意的。
这不满意,自是查不出。
“王后,所有人都盘问过,都没有问题。”
这也是不解之处。
“怎么会没有问题,总会有疏漏。”
她坐在萧何身旁,凝着他安静又渗人的神色,心纠结一团,好坏现在是未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
“奴婢也是不解,若是有人要对王上不利,现在趁着王上倒下,也该是有人造次才是,这都三天过去了,除了外面听闻王上风言风语的,意图谋反之人,这距离王上近的,倒真的无不妥之处。”
再者,萧何也曾亲自把关过这些人,不该存在问题才是。
“慢性毒药?若不是再次有人下毒激发了他体内藏有二十多年的毒素,难不成是他自己吃的不成?”
复始想不通。
尽管萧何说他已经试图压下去了,可这次再爆发……
忽地震住!
她慌张焦乱地起身,“芳华,在这宫殿翻,翻出可疑的东西来!”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让她恐慌不已。
但愿,但愿不是自己所想。
不是萧何自己所为!
芳华立即翻找。
这宫殿很大,想要找一件不知道的东西,尤为难。
而且,这里面的人,虽然萧何有把关,到底是,复始只信任芳华一人。
只是,夜渐深,芳华站在复始面前,凝紧了眉,摇头。
“有没有机关之类的?”
“没有找到。”芳华有试过去旋转或者搬动一些东西,但都不是什么机关。
“这偌大的宫殿,不可能连一个机关都没有,逃生或者藏什么东西,总是要有的。”
尤其作为帝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萧何不可能不去弄这些东西。
她起身,环视暗沉的宫殿。
四处的木,全部是黑色的,在烛光的照耀下,压抑无比,但又透着奢华的暗沉,尤为彰显帝王身份。
大殿很高,仰头网上去,乌压压一片黑。
脚下,又黑的十分亮堂。
冰冷,暗黑。
在殿内环视,脚步缓缓移动,桌案,椅子,柜子,书架,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哪怕烛光未照到的。
烛光未照到的……
视线一凌。
定在转角的柜子之处。
转角之处,两个柜子相贴,上面摆放着花瓶,还有一些书,以及一些装饰的摆件,
两个柜子并无任何异常,可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看看,那两柜子可否移开?”
芳华立即走过去,摆弄上面的摆件,并未有任何异常。
又碰触上面的书,亦是没有异常。
复始走上前,来回踱步。
难不成柜子没有问题?
“咚咚咚!”是急促的敲门声。
“是我。”
“回来了。”芳华道。
这声音里,有期待有不安。
是暗影风回来了,还是两个人?
“进来!”复始喊道。
门推开,外面的的进入屋内。
是一道白色衣服。
“苏岂。”复始立即喊道。
四年过去,苏岂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啧啧,我还以为你们发达了,就把我给忘记了。”苏岂调侃。
暗影风进入,关了门。
“外面都有传王上身体不适,几天未出门,你说我还能呆的住吗?”
这事自是被外界传的
tang极快,尤其那些想杀萧何的,恨不得所有想杀萧何的都知道,是以这消息传的六国皆知。
苏岂这几年也是东躲西藏,活的十分不自在,全败萧何所赐。
本想萧何称王了,能来找自己,哪成想这几乎一年过去,他萧何压根没想到过自己。
唉。
“我知也只有你最关心他。”
“得,别说的我跟他有一腿似得。”苏岂立即阻止复始的话,“你们这些做了高位的,都喜欢来客套,你们身份有变,我可以还是四年的我。”
苏岂这话,复始听的懂,也是毫不客气,“那为何他会中慢性毒?”
“我需要看看。”
他可是没有忘记萧何在诅咒之事上,对复始有所隐瞒。
苏岂看到萧何的刹那,亦是被他的面容所震撼。
乌青一片,连青筋都暴突,太吓人了!
若不是相识已久,他都会怀疑,这人就是那个傲娇的萧何!
复始已等待不住,已经三天过去,萧何只躺在这里,除了感觉到呼吸心跳,没有一点反应,“如何?”
苏岂把完脉,脸色凝重,“给我一点时间。”
这话一出口,复始就知事情严重了。
“他为何会中毒?”
“是以前的毒冲出来了。”他这样解释。
“苏岂,你别骗我,御医医术虽没有你高,但能当上御医,自是有他的能力,萧何一直在吃毒药!”她口气十分肯定。
“或许他想死吧。”苏岂凉凉一句。
“不可能!”她坚定反驳。
苏岂郑重地凝着她,“怎么不可能,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可比你多了,他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中间都未娶过别人,可你把他推下崖之后,不过三年,他就另娶了别人,他这意思,不就是很明显的想要忘记你。不过,你也该知道,他爱你爱的这么深,又不愿束缚了你,或许,他就有了极端的想法,要么他死,才能换得你的自由。也许只有他死,你才能放下一切。”
句句戳中她的心!
“三年前他不死,一直打仗,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何这么做?”
琉璃双眸直愣愣地盯着他,盯的苏岂头皮发麻。
这感觉,真是像极了恼怒之时的萧何。
“反正,他死了,也算是你为你的父亲报仇了。”
“你知道的挺清楚的嘛。”复始阴测测地说道。
苏岂没成想复始开口就来这句话,很是恼怒,“要不是为了你,他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说了,为了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岂微一怔,有些心虚,却是强硬道:“我刚刚说过了,他就是觉得你恨他,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
“那你还不赶紧治!”复始吼道。
苏岂摸摸鼻子,好男不跟女斗!
“我想想办法。”
苏岂一屁股坐在萧何身边,瞅着萧何。
那眼神,若不是知道苏岂是神医,还真是让别人看了,另有所想
复始脸色极差地坐在一旁。
对于与萧何之间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被苏岂这么分析出来,又是一回事。
可是扪心自问,萧何这种情况自己有未想过?
是有的。
自己伤心难过之时,也有想过,萧何过的是不是也不幸福,是不是如自己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然而,矛盾的一面,她又希望萧何过的很好。
因为,她真的很爱他,不希望他整日活在打打杀杀之中。
心里再次纠结矛盾,她的头越发的痛。
这几年又养成了一个毛病,每每想到无法解开的事情之时,头就痛的如炸开一般。
“苏岂。”她猛然喊道。
“我肚子痛。”
“王后怀孕了。”芳华立即解释。
苏岂一看就知如何,“搬软榻来。”
暗影风动作十分迅速。
苏岂立即拿出银针,手下动作之时,又不忘唠叨:“你明知自己身体,却还非要守在这里,莫不是这孩子不想要了。”
205.结局
苏岂立即拿出银针,手下动作之时,又不忘唠叨:“你明知自己身体,却还非要守在这里,莫不是这孩子不想要了。”
这话,说中了。
屋内,有片刻沉寂镑。
苏岂是个明镜之人,便是立刻意味过来,不再多话。
复始不作声,静躺休息,侧着的脸,恰是能看到躺在床上了无声息的萧何。
“苏岂,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久久,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岂怔愣一瞬,喜道:“放心吧,有我在,这孩子定没事。”
“他……”复始不放心栩。
苏岂凝重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既然你决定要这个孩子了,那你也该放下你们之间的心结了,所以你没事多与他说说话,等他自己恢复了求生意志,我也更好的治疗,事半功倍。”
“恩。”
放开,其实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苏岂说的没有错,萧何爱着自己,她不能忽略。
亦是不能忽略掉自己对萧何的心。
他爱自己,自己何尝不是爱着他。
“萧何,悬崖旁边那一刀,已算是我们过往恩怨的了断,这几年,是我太过固执,只想着自己无言以对死去的父亲,想着若与你在一起,担忧父亲的怨恨,想着……我们一定不能在一起。”
她握着他的手,低低倾诉着:“这几年我只想着一直把你排斥出我的生活,我的脑海,从未想过,以后我们要怎样,以后究竟该如何。萧何,是我太自私了,知儿说的也对,是我太自私了,我们都还活着,却因为我而把我们的生活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放下仇怨,放下一切瓜葛好不好?萧何,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重新开始,现在我们有了孩子,等你好了,陪我一起看他出生,一起亲自把他抚养大,弥补对知儿的遗憾好不好?”
苏岂这边,他直接住在萧何的偏殿,以防不测发生。
把包袱放下,翻找着包袱里的东西。
四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在皇宫后山呆了许久,主要是因为那条蟒蛇。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放弃与否,当时有做过挣扎。
之后,他找了微生洲渚,说了自己一直的目的。
他要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
幸好,微生洲渚在这方面,并未有过激的行为与想法,甚至,还帮他照顾了家人,得以让他继续做下去。
包袱里,有几粒药丸。
他凝着黑色的药丸,这里有用蟒蛇的血。
这四年间,其实他一直停留在太初,一直在试着这药丸。
四年之后,这药丸,已经成功。
成功,是因为后来微生洲渚亲自尝试过这药丸,微生洲渚作为太初帝王,他胆敢亲自尝试,苏岂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亦是小心翼翼,结果自是如他所期盼的,成功化解了诅咒。
化解,便是成功解除了诅咒。
然而,并未在太初公布。
一来,这药丸并不多,若是分布不均,定是会引起慌乱。
二来,这药丸有用蟒蛇的血,但是若是过度取用蟒蛇的血,那么年岁过长的蟒蛇,一定过早死亡。
是以,再无人知道这件事。
萧何与微生洲渚情况一样,不过就是萧何体内的毒素提前爆发了。
现在,他不确定这药丸能否有用,不过,可以搏一搏。
他拿着一粒药丸,走出去之后,给了复始。
“你把这个喂给他。”
复始凝着药丸,深色的血红,在暗淡的灯光下,耀熠着渗人的光芒。
“这个……”
看到这个颜色,她心中一跳,有什么呼之欲出。
“解毒的,先试一试。”
“可是,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汤药都喝不下去。”更何况这粒药丸。
“那我来。”
复始让了位置,苏岂走上前。
“他们都当他是王,而你心疼他,只有我。”
他强掰开了萧何的嘴巴,把药丸塞进他嘴里,继而使劲抬他下巴,重力的促使下,药丸滑入喉间。
复始看的惊住,忽地一笑:“怪不得。”
所有人都敬他畏他,哪里会敢动他一下。
而自己,更不会这么做。
果然是旁观者清。
“等明天,看如何?”
复始守了一夜,坚持不住就趴在床边睡着,苏岂立刻拍醒了她:“若是你还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就去睡觉。”
苏岂不可置疑的话,复始没有反驳。
她不舍地凝着萧何,眼神有犹豫。
“你放心,有我守着,他一定会没事的。”
tang苏岂给予保证,复始给予信任。
她不舍地离开,留在这里,她无法安心入睡,对孩子,总归是不好。
-
复始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
“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她轻扶额头,这一觉睡的太沉,整个人腰酸背痛的。
“王后,您这几日一直陪着王上,哪会睡得好,听说王上身体好了些,我们过去吧。”芳华道。
“醒了?”复始立即起身,脸上有喜色。
“还没,不过听说脸色好了许多。”
“那就是苏岂的药管用了。”
苏岂的药的确管用,从第二日萧何的脸色就能看出,是以苏岂第二日又喂了他一粒药。
接连七天之后,人虽然未醒,但面色的毒气已消,即便身体的毒素还未清除,不过整体来看,人已如常人无异,就是面色苍白了一些。
复始担忧的心渐渐抚平。
又是三天过去,萧何终于醒了。
看到苏岂的刹那,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有解?”
问出这话,是因为苏岂的面色寡淡,并无任何异常。
萧何了解他,若是自己这毒无解,他哪里还坐得住。
“恩,再修养几日,就彻底好了。”苏岂答。
“彻底好?何意?”萧何凝着他,脸色紧绷。
“就是以后,包括现在,那药都可以不用在吃了。”苏岂答的依旧淡然。
在这四年中,他早已认定了这个事实,说出来,也早已从之前的惊喜转成现在的淡然,甚至,不以为意了。
但对萧何来说,震惊!错愕!
不,远远不止这些。
暗沉的凤眸,瞬间紧缩!
“你说的……是真的?”原本淡然的问话,瞬间结巴了起来。
苏岂挑眉看他,“呦,四年不见,当了王,这连我都不相信了。”
萧何硬朗的线条瞬间绷了起来,“欠揍是不是!”
苏岂哈哈大笑。
“你放心吧,皇帝都被我治好了,你与他一样,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我是苏大神医,有什么能难道我的?!”
这番自大,的确如萧何一般,“你这样说,我倒是信。”
“你是新有皇帝给你在前试验?”
萧何摇头:“你是苏大神医。”
苏岂涨满了自豪感。
能听得这‘病’能治,萧何觉得,人生突然豁然开朗。
很早之时,他就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是一年多以前,那时候刚刚打败了苍周国。
若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他指不定现在依旧打仗。
复始进来之时,苏岂默默退下了。
萧何凝着走近的复始,视线从她平静的脸上缓缓向下,转到她平坦的肚子上。
视线不过一瞬间,他立即别开了头,“最近如何?”
“你问的如何,是哪方面?”对上他的淡,她便是冷。
他摇头。
她再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床榻旁,缓缓坐下。
未曾看他,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你给的药,已经用了。”
原本还有希冀的萧何,暮然提了一口气,屋内一片冷寂。
复始挑唇,呵地一声:“你没何话说吗?”
“你的身体无事吧?”
他最终关心地还是她的身体。
空寂的屋内,悠悠响起她的低哑之音:“萧何,你能否放开,真诚地与我谈谈?”
又是一片沉寂。
复始赫然起身,紧盯着躲避眼神的他,暗自压住怒气:“你是何意,你的沉默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懒的与我说话,是不是你觉得,现在我们这个状态,你深为认同?”
“不是。”
“那是什么?”她追问。
凤眸缓缓上抬,对上她的双眸,摇头,继而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遗憾:“我是担心自己身体的毒素,牵连到孩子。”
复始心头忽地哽咽。
“我知道自己身体有毒,上次……”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几年不见,埋藏在心里太久,是我一世情急,没有顾虑很多,我……”
“你是说,你早已知道,自己身体有毒素?”复始冷了声音打断他的话。
萧何点头。
“若你还是说是你小时候的毒素,你该知道知儿身体状况十分好,所以这个你不必再说。那你毒素是从哪里来的?”她不信苏岂的话,她要萧何自己说。
“那时候头一直痛,听说有些东西可以治头痛,不过是有慢性毒。”
萧何答的不缓不快,凤眸虚空落着。
“头痛?”她惊讶问道。
萧何沉默。
复始微叹。
一直
以来,都是萧何在等待,而自己,都是被动的一方,现在,“萧何,若是我退让一步,你是否愿意重新与我在一起?”
暮然想起,梅花林处,两人第一次接吻,漫天的梅花林飘满天,那时自己的心情,空白中升起迷茫。
又或者那次,萧何压她在墙边,光天化日之下,两颗心紧紧贴近,她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想要与他共度一生。
还有那次,梅林之下,自己曾答应他,永远不离开。
他的脑海里,却是空白一片。
犹如晴天霹雳!
凤眸惊讶震惊,他微张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你说什么……”
复始缓缓动了身体,侧坐了床边,左手握起他的纤长手指,时隔四年,这双手再也不如以前的细滑,手上满是厚茧,可见这么多年来,他受的苦有多少。
“萧何,我们都还活着,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她忽地一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笨,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还老是纠结着不放,我父亲那么爱我,他一定希望我过的幸福,我又怎能荒度一生,让他伤心。而且,当初你没有错,我父亲是奢华无度,我也曾有怀疑过。”
“可是,都过去了,萧何,我想开开心心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我不愿一辈子都活的如傀儡,更何况……”
她拉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还有一个宝贝,我想与你一起看着他出生,一起共同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她的面色柔和,带着母性的慈爱。
萧何惊愣,“还……还在……”
复始笑意满满地点头,“苏岂说,这个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
“小复复……”
这一刻,一向坚强的萧何破碎了声音。
这也是复始多年未听过的最为动听的称呼,身子一软,趴在他怀中。
怀里的柔软,震醒了他。
刚刚的都不是在做梦,他紧紧箍紧了怀中的人,凤眸含泪。
这一刻,破镜重圆,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谢谢你,小复复。”
他唯有感觉,满是幸福。
放下,不过一念之间。
分分合合多年,人生走过了五分之一,庆幸人生在不老之时,他们选择了在一起,一起并肩走下去。
——
萧知后来看到自己父母能坐在一起笑颜如花,小嘴张大了。
“他们……”
略是狭长的凤眸满是惊讶,渐渐地,充满喜色。
前面,是他的父亲环抱着自己的娘亲,两人相偕,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人脸上绽放着的笑容。
这笑容,犹如那年自己看到的新婚甜蜜之人,犹如那时候最幸福的时候。
这笑容,感染了他。
渐渐的,小脸上扬起笑意。
“小少爷,这下放心了吧。”芳华笑道。
萧知点头,小眼中含着幸福的泪光。
***
人生有十之八九不如意之事,哪怕亲情,哪怕爱情,哪怕友情。
时间都不会因为你的悲伤与欢乐而作停留,哪怕短暂的一秒。
后来复始曾问过他,“这么多年,你如何这么坚定的,唯独在等我,从未改变过?”
一个人,坚持一件事情,坚持一个人,中间的坎坷心酸,失望绝望。
未有坚持等待过的人,体会不到。
萧何轻拥着她,两人之间隔着胀如气球般地肚子,他幸福回:“我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
——
——
幸福来的并不突然。
于他们而言,措手不及的恐慌总是不期而至。
那日复始临盆。
皇宫上下乱作一团。
萧何未有过这方面经验,听着复始的惨叫心底十分恐惧,声声凄厉的喊叫直戳他的心,一向胸有成竹的人,瞬间没了想法。
宫内的人禁止他入内,这些本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苏岂。
对,是苏岂说:“你进去了,只会打扰了她专心生孩子,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只保孩子,不保大人。”
这威胁,成功阻止了他的步伐。
苏岂说这话,是因为他身为王,要担任起王的做派,行为之上,不可有差。
伴随着复始一声长而疼痛的尖叫,瞬间了无声息。
“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问道,心中有瞬间的害怕。
门被打开,产婆立即回禀,“王上,生了个小公主。”
但产婆的脸色,分外凝重。
“说,怎么
回事?!”
“是……小公主……她……她不哭。”产婆豁出去地道。
碧绿身影立即消失。
屋内,血腥之气凝重。
萧何直接冲到了床边,复始一脸憔悴,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双眼无力地凝着苏岂。
“小复复,你有没事?”他担忧问。
“萧何……孩子……”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不离孩子。
“怎么回事?”萧何问苏岂。
苏岂抱着孩子,并无任何动作,只是双眼一直凝着小孩子,面色凝重。
苏岂回神,笑道:“这孩子不哭,我还以为她身体不好,哪知一双黑眼珠子一直瞪着我,好像特别讨厌我,啧啧,你说,这才出生的孩子,怎么就像看透了一切似得,这双眼睛,忒吓人了。”
萧何凝望过去。
恰在这时,小孩子的眼珠子跟着瞟过去。
两双眼睛相对。
萧何浑身一震。
这双眼,他好似哪里见过……
小孩子长的都一样,可这眼珠子透露地神态,分外凌厉。
对的,是凌厉!
带着一股子的恨意。
他立即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旁边有人指导他如何抱孩子。
他抱在怀里,立刻走到复始旁边,放在她身旁,“你看,这孩子长的像你。”
复始转身看过去,恰看到小孩子转头看向了自己,刚出生一团皱,不过这双睁开的眼睛,却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扬着虚弱的笑容,“我们一定要给这孩子所有的爱,一定要让她幸福。”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这个孩子笑了。
或许,刚刚生产后的她,眼花了……
————
萧知一直在学着打理朝政,尽管他很不愿意,尽管他也逃离过无数次。
但面对奸诈狡猾的萧何,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继而,他为了成功逃出萧何的魔掌,接受了萧何对自己的一切训练,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摆脱掉萧何,成功远离这个王位。
哼!
想让自己继承王位,他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
坚决不!
他都还没有玩够!
他的东平国的父王,他都多少年没见了!
奸诈狡猾的爹爹!
不过,他这个妹妹,总是喜欢黏着自己,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逃跑,是不是这个妹妹偷偷告诉的萧何。
哪怕,这个妹妹才一岁半。
可那双眼睛,总是黑亮亮地眨着,无辜的紧。
无辜?
是他娘亲说的。
可他看来,怎么总觉得狡猾的要命啊!
和他爹爹萧何一个模样!
长大之后,祸国殃民啊!
得来的,却是他亲妹妹无辜地眨眼。
206 206.美人番外——天赐的女子(1)
十国之外,有一片湖,因其水面长年平静,如死水一般,又清澈透亮,被称之为镜水湖。
镜水湖环包十国,隔成一片大陆,大陆上经过厮杀不断,分化十国撄。
而穿过镜水湖,那方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名叫都溟。
都溟临水,是以气候湿润,养的一方好儿女。
有穿着白色轻纱的女子相偕走来,嫣红靓丽,唇红齿白,嬉笑开怀,一人声音清脆:“姐姐,算起来,这后日就是兰姑娘与王成婚的日子了吧?”
身着紫色轻纱的女子略一顿,随即笑回:“是啊,我们都溟已经好久未曾有喜事了。”
“这兰姑娘是天赐的女子,打一出生就要嫁给王的,可真是幸运啊!”一人目露艳羡。
“可是,二王子也喜欢兰姑娘啊!”另一女子忍不住低嘟囔,眼珠子虽小心翼翼瞥向四处,但这话却更像是故意而说的。
身着紫色轻纱的女子立即瞪了她一眼,几人害怕地垂眸,不敢做声。
紫纱女子年岁同她们相仿,但气势却是高了一层,见着他们唯唯诺诺,叹息道:“以后这话莫问了。偿”
“谢谢嫣姐姐。”众人。
“我也不是要拿身份压你们,现在整个都溟谁敢嚼一句舌根子,那肯定活不过下一秒的,想要好好活着,就该管好自己的嘴巴!”
众人瑟缩。
“嫣姐姐嫣姐姐。”另一穿白色轻纱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来,焦急喊道:“二王子寻您呢。”
“恩,我先过去。”
“嫣姐姐,二王子喊您去镜水湖畔找他。”女子冲着被称为嫣姐姐的背影喊道。
刚刚瑟缩的众人不禁唏嘘:“她可是二王子的人,哪能听的了我们背后议论二王子!”
“那也改变不了兰姑娘成为王后的命运。”
“是啊,王是还未出生就极受先王宠爱,要不然又怎会被先王授予与都溟齐字的名字,二王子虽然也是王的儿子,但谁看不出来,两人地位天差地别。”这人说话,是极其大胆的。
现在的王,名为金溟,取自都溟中的一字,单听名字,就知得了先王多少宠爱。
“听说二王子不是先王后亲生的,是先王后仁慈,才抱来养的,所以这二王子其实根本不是王族的。”
“不对不对,他们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但二王子时运不佳,是先王后怀着他时,就被一道长预言,是个祸害,是都溟的劫难,你们想啊,这一前一后出生,一个是都溟的福星,一个是都溟的劫难,先王定是自有顾虑的。”
“啊!”众人捂唇,她们听到了惊天大秘闻。
尤其,这位说话的语气那么肯定。
“你说的是真的?”众人不可置信。
“嘘,我也是无意中听得的,所以才二王子才不受先王宠爱的。”
“不过王与二王子关系很好啊!”
“切,那二王子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更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王作为长兄,肯定要照顾好他的。”
“我怎么觉得那么冷啊,我们还是不要说了,惹怒了二王子,死都没地伸冤。”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一窝蜂的散开,吓的啊啊啊叫的跑来。
只留一个胆小的,抱着身体蜷缩在地,她可是听闻,二王子是个不苟言笑,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二王子,我可一句话未说,您千万不要杀我啊!”
*
镜水湖畔。
湖畔绿草疯长,长年有人打理,不至于整个都溟都被这疯植物给覆盖,但远远看去,并看不到镜水湖,一片绿油油的地方,偶尔开出一两朵小花,俏丽十足的景色。
紫纱女子匆忙跑来,远远便看到绿草之中,一抹金色独立。
顺着修葺的一条小路,她缓缓平复气息,脚下的步子却依旧快速,“二王子,镜水湖畔一向温度极低,您来一次总要发烧半个月。”说着,便把手中厚袍披在他身上。
厚袍是华贵的金色天香绢袍,十足的艳丽,一向符合二王子的品味。
“嫣香。”前面的人忽地低喊,声音极为干涩。
嫣香急问:“二王子,您呆着这里多久了?”
“嫣香,找人把这里的绿草全砍了。”前面的人命令。
“啊?!”嫣香惊愣。
“嗯,记得不要动那稀稀落落的花。”
嫣香双眼看过去,噗嗤就笑了出来,“您这命令一下,那该有多少人死啊!”
花依傍草而生,他却偏偏要除草留花,若做不到,惹怒了二王子,怕又是一片血腥。
前面的人忽地转身,面对着嫣香。
嫣香惊愣,凝着他的容颜陷入恍惚。
那是一张天铸的容颜,美,美到了骨子里,生生开了妖艳之色,嫣香无法去描述,或许都溟上上下下未能有一人细细描述,但嫣香想到了四个字:无与伦比。
尤其那双眼睛,仿若夜空的黑,又仿若夜空的星,剔透着纯真。
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二王子的近身丫环,她知道那双眼睛,会蛊惑人心,先王后说那是摄魂术,不准二王子随意用,亦不准他人得知,甚至现在的王都不晓得。
“嫣香,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露出这么流氓的神色。”他咧嘴一笑,调侃。
四周的翠绿瞬间失了颜色,二王子的笑,是绽开的妖艳,吞噬人心。
先王后命令他,不准对外人笑,包括王。
二王子名黙以,是先王后亲自取的名字,因为先王不喜,却碍于对先王后的宠爱,一直养在身边。
但是嫣然晓得,是因为二王子的嚣张跋扈,又蠢又笨的表现,得了先王的宽心。
嫣香回神,掐腰恼怒:“那您就不能不对着奴婢笑吗?!”
这笑,唉,嫣香心好累,跟着这么一个美丽的主子。
“可是,我今天很开心啊!”黙以错开嫣香的身,向前走去。
“二王子您开心什么啊?”嫣香追跑过去。
“因为又有好些人死了啊!”
他疾步行走间,给了嫣香一个笨蛋的表情。
嫣香抚额,无语问:“您不会要在这里看着吧?!”
“答对了!”
说话间,嫣香就见这乖张跋扈的二王子,悠哉坐在了不远处一座凉亭之下。
“可是,您现在脸色已经发红了。”这是他发烧的前兆。
“无事,你去帮我煮一碗药好了。”
真任性!
“那用不用奴婢把兰姑娘也喊过来?”
嫣香的话,成功让他收敛了笑容,然,下一刻,他的笑容加大,“我知道你就是不让我笑,我不会上当的。”
“二王子,奴婢可不可以打您啊!”
她手真的好痒啊!
纯真的眸中,沁出杀意:“等会那么多人,若是他们折断了花,随你打杀!”
*
宫中一处偏殿。
殿内摆设极为朴素,却又不失灵气,可见殿内的主人,是个灵巧之人。
安静的殿内,忽地响起匆匆脚步声,伴随着丫鬟的喊声:“兰姑娘兰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白色的轻纱飘荡,映出一抹高挑的身影,下一刻,白纱被挑开,是一只白皙无暇的纤纤手指,继而露出瑰丽的容颜,女子桃红色衣服着身,外披桃色轻纱,举止优雅,不急不徐问道:“他怎么了?”
“又杀人了!”丫环镇定了下来。
自小至大,这种场景已不知上演多少次,从最初的惊慌失措至现在,已是荡不起多少涟漪,但还是有涟漪搅动。
只是,“无事,他发泄完就好了。”
都溟这个地方,本就是个阶级观念极强的地方,被杀,只能说明你太弱小,更遑论与皇室对抗。
“兰姑娘,但这次,二王子是在镜水湖畔。”
姬兰(后改名为兰芝)端起杯子的手微颤,“镜水湖畔?!”
“是的。”
姬兰眉目凝起,担忧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
“先王后已经过去了,特意吩咐人来喊兰姑娘过去的。”丫环小心翼翼地禀报。
尽管先王后是二王子的生母,但面对二王子的跋扈,她的话倒是抵不上姬兰兰姑娘。
而此时。
镜水湖畔。
疯长的绿草依旧,临着旁侧被铲除的绿草凌乱铺在地上,一处绿草上静躺一朵小花,花上染了血迹。
就在刚刚,弄坏了花的人直接被一刀砍死。
继而,其他人更是小心翼翼。
可奈何这花朵依傍绿草而生,他们已经小心翼翼的隔开了那些被缠绕的绿草,可是,可是这乖张跋扈的二王子依旧生气了,“必须拔除绿草!”
镜水湖畔的草,无人知晓是何草,连这种花都无人知道。这花茎紧紧缠绕绿草,若是强行拔出绿草,花茎就会立即锁紧绿草,甚至攀附整个草茎,抓的极紧,好似一体的存在。
要生,同生。
要亡,皆亡。
这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可偏偏这个乖张跋扈,倚靠自己身份的二王子非要折磨他们。一个个带着恨意,却又无法反抗,只能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有花朵的地方
姬兰起先走的缓慢,后来心头越发不安,而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屠宰场景象。
乱飞的绿草,遍地的污血,遍布的尸体,少说也有二三十具尸体,而中间跪着的劳力,五十这个数亦是有的。
“兰儿,你快去劝劝他。”先王后鬓角已窜出了白发,虽然容颜保养的不错,但年纪仍是显了。
姬兰对她,是万分尊敬的。
踏过地上的血水,桃色的裙摆染上鲜红,她好似看不到一般,步步坚定地走向凉亭处,脸上的神色,并无异样,只是某根神经,早已紧绷。
凉亭不远,却并未被血染色,这便是黙以,他喜杀人,却不喜染血。
而端坐的黙以,红透的面色,早已表明他在发高烧。
身侧的嫣香不停用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这么长时间下来,这毛巾已经凝了好几次水出来,但她终归劝不动他,此时看到姬兰前来,倒是舒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幼稚?”她未踏入凉亭,只是站在旁边,盯着他的双眼,冷静地呵斥!
姬兰比黙以大了三岁,待人处事之上,两人犹如隔了十岁一般。
“嫣香,他们怎么不动了?”黙以的神志开始模糊,恍若未曾看到姬兰,更未听到她的话。
“嫣香,你先下去,扶先王后离开这里。”姬兰命令。
“是的,兰姑娘。”
“嫣香,你去哪里?”黙以立即拽住她。
“兰姑娘来了,先王后不舒服,奴婢代您看看去。”嫣香知,二王子最在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先王后,一个是兰姑娘。
果然,黙以的手松开了。
先王后带走了这里所有人,包括那些尸体,一时间,血腥味弥漫开。
“兰儿,你来了。”他挺直了腰,笑的极为灿烂。
姬兰未上前。
他眨了双眼,眼睛渐渐有一丝清明,看到了前面站立的姬兰,“怪不得我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
姬兰一惊,“你眼睛怎么了?”
刚刚,她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啊,我是个祸害啊,我是都溟的劫难,所以连这里都在惩罚我,兰儿,这里该是我的葬身之地。”他一直在笑,笑的魅惑众生。
姬兰也从不否认,她第一眼便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这种吸引是致命的,于他们两人而言。
“你不要胡说!”她怒斥。
“呵!”他讥讽自嘲:“那道士只因母后怀我之时来了一次这里,就染了重病,差点双亡,是以,我未出生就被命为灾星,父王命母后打掉我,母后不从反而百般劝解父王,父王虽不敢强硬,但为了都溟却还是处处要害我,因为我,父王母后之间的感情分崩离析。”
“直至我出生那日,他悄悄命人从母后宫中抱走我,他为了验证道士的话,亲自抱着我来到这里,道士赢了,刚出生的我便发烧了一个月,若不是父王见不得母后难过,让我自生自灭,若活的过便生,活不过就是命,他残忍的隔绝了所有的药,可最后,一个月过去,母后劳累成疾,落下了病根,我活过来了。”
他的视线缥缈,回味着那段时光,“活过来,就意味着我真真正正地成为了都溟的灾难!”
他猛然指着前方的镜水湖,“我,是被禁止来这里的!”
镜水湖一直被都溟奉为神圣之地,而这片地方是镜水湖的附属之地,因景色宜人,被圈在了王宫之中,又带了镜水湖的灵气。
当年先王后会来这里,不过就是想让镜水湖保佑自己的儿子,却未曾想到会弄巧成拙。
姬兰震惊:“你竟记得那么小的事情?!”
“哈哈!”他撑着石桌沙哑笑着,视线因灼热的温度时而模糊,又时而出现幻觉,“我连在母后肚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
“哦,好像自有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母后怀着我踏进这里的那刻。”
所以,从有记忆伊始,就是痛苦的。
他的人生晦暗不堪,看不到光明。
不,是有光明的。
只是这道光明,不属于自己。
他的视线转向那道光明,眼前,她在怜悯的看着自己,她在可怜自己,哈哈!
他的光明,是属于王兄的。
整个都溟,是属于王兄的。
父王,是宠爱王兄的。
母后,却是自己连累了她。
姬兰终是迈开了脚步,踏入凉亭,站在他的对面,缓声道:“你的痛苦我虽感受不到,但是你该知道,先王后何尝不爱着先王,她能为了你再不见先王,甚至未见先王最后一面,她这是在让先王自己悔悟,即便先王因为那道士的话而疏离你,不爱你,那是他身为都溟的王所应有的责任。”
“现在先王已逝,先王后为了你还努力的活着,她一直在保护着你,等到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的那天,等看到你光明正大的活着,而不是都溟的劫难。先王后为你受了多少苦,既然你知道,就不该辜负了她,更不该以此来泄愤,杀害更多无辜的人。”
“无辜?”他轻喃。
挥动长袖,身上披着的厚袍坠地,被光折射的金色好似遍洒了满地,“你真仁慈。”
她上前,捡起地上的厚袍,这华贵的金色天香布料,是王后特意寻人为他购置的,整个都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她抬手为他披上:“虽他们是犯人,但也是条人命。”
却被他抬手推开,“哈哈,你们真仁慈啊!受着百姓的爱戴,享坐高位,你是天赐的女子,是唯一配得上都溟之王的女子,哈哈,天赐的女子!天赐的女子!”
他笑的疯狂。
本就通红的脸色,反而越发苍白,震撼人心的痛笑,仿若撼动天地。
四处风炸起。
远处“嘭!”地一声响。
姬兰回头,面露震惊!
远处的镜水湖,常年如死水的镜水湖,竟然……竟然自己发生了炸裂!
天色忽地阴暗。
姬兰心中发颤,“黙以,不要笑了。”
她直觉,直觉与他有关,可是……
“哈哈,都溟的神发怒了!他发怒了!”
“黙以!你已经成年了!所思所想应该有所提升!”
他倏然敛了笑:“是啊,我前日已经成年了!”
狂风吹乱长发,迷离了两人的双眼,他朝着镜水湖望去,平静的湖面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炸裂之后的狼藉,甚至,与天相接之处形成的黑色漩涡,有一种毁天灭地的趋势。
而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血脉的喷张,那种血液的灼热渐渐取代发烧的不适感,萎靡之色消逝,那裂开的笑容更加明媚:“兰儿,我成年了,是不是也可以娶你了?”
抓着他厚袍的手忽地发紧,面露震惊,继而扬起长辈的微笑:“黙以,我很快会成为你的王嫂。”
明媚的笑容僵住,扯着嘴巴问道:“你爱王兄吗?”
姬兰深凝着他,双眸中陷入一番挣扎。
黙以期待地看着她,却听她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早已深厚。”
她回答的模棱两可。
“是爱情吗?”他紧张的问道。
只要她回答不是,只要她回答不是,他就……
“是!”
这一字,清晰而震撼地冲破他的防线,冲破一直压抑的感情。
自从第一眼的相见,他就犹如看到了世界的光明,照耀了全身,温暖了整个生命,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激昂,让心里的埋怨消失,压抑消散,犹如找到了他来到这世上的理由,给了他坚持活下去的希望。
而这种希望,是连他母后那里都得不到的。
“是……吗?”
他却忽地伸开了手臂,揽她入了自己的怀。
“黙以!”她惊慌失措喊道。
“是不是,成了我的女人,你就是我的了?”他埋在她脖颈低喃。
姬兰的身体忽地发颤,“黙以,我是即将成为你王嫂的人!”
“哈哈!很快就不是了!”
话落间,他已带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凉亭下,徒留空气中停留的一句:“我们去镜水湖如何?”
黙以的血液中有疯狂的成分,这点不止姬兰,可以说整个都溟都知道,从他嗜血这点便可知。
姬兰还知道,黙以对自己的情,炽烫而热烈,几乎将她给焚烧殆尽。
而自己对他呢?
“你身体……”
“兰儿兰儿,你这个时候竟然关心我的身体,兰儿,我好开心。”
他犹如孩子,抱着她开心的笑。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兰儿并不排斥他。
镜水湖畔旁,绿草为席,天地为被,那被镜水湖动荡的花儿好似在庆祝,庆祝默默相爱的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兰儿,我爱你。”
这话,是从第一眼相见之时他就想说的,一直等到了现在,不过,好在有机会说出口。
姬兰感受着身上他的重量,凝着他妖魅的容颜,抬手抚上,第一次,如此贴近。
亦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
这个小自己三岁,如此幼稚却又嗜血的男孩。
她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惦记在了心里。
“黙以……”
这一刻,她是心甘情愿把自己交付给他。
即便镜水湖不再平静,远处有着极为熟悉之人的呵斥传来,却是再也不能打破这方天地的宁静。
都溟民间有个说书的曾言:这世上最美妙动听的曲调,便是洞房花烛夜之时。
可是,姬兰觉得说书人少言了一句,这世上最期待最幸福的疼痛,便是合二为一之时。
四周的绿草疯长,渐渐淹没忘情的两人。
远处。
都溟的王暴戾了神色,他带领着人浩浩荡荡而来。
有带着盔甲的勇士,亦有精准的射箭手,还有最善轻功的武士。
后方,是刚刚去而复返的先王后,她的面容苍白,双目中带着恐惧,四肢发颤。
身旁侍候的嫣香,亦是大气不敢喘一声,低伏着头悄然观察四处。
207 207.美人番外——天赐的女子(2)
他人都以为都溟的王待自己的胞弟如亲,却不知私底下有多么的不堪。
从都溟之王所带的人便可看出,他有多么的防备自己的胞弟。
嫣香悄然望了一眼王,人还未进入她眼中,便听到一声整天的怒气:
“查!”
浩荡的士兵,踏着齐整的脚步立即散开,潜伏在绿草之中。
犹如被人惊扰了一般,刹那!绿草疯了般蔓延,覆盖过猩红的血水,淹没刺鼻的血腥之味,乃至,绿草腾升,足足一人之高,遮住了众人视线偿。
“嘭嘭嘭!”接连三声炸裂响彻天际,瞬间,狂风暴雨袭来,天际一片氤氲,模糊了视线。
“镜水湖的水活了!”
“天神发怒了!”
“怎么会?!”
“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皆是惊恐之色。
镜水湖环绕都溟,隔绝外界,是都溟的保护伞。
它一片死水,虽可载船,却无法滑动,所有的东西停留在它上面,就被黏住了一般,动不得。
相反的,若是死水变活,都溟亦将不是都溟。
“二王子他果然是都溟的劫难!”
突然之间,不知谁给了这个答案。
瞬间,宁静。
又是谁言:“十六年前,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就曾预言,二王子是都溟的劫难!”
一言出,皆是:
“刚刚二王子要拔出这里的绿草!”
“二王子惹怒了天神,都溟要遭难了!”
一句句,犹如刀割一般刺入先王后的心中,她小心翼翼护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爆发了!
不!
“他不是!”先王后怒吼!
“如何不是,若不是他仗着自己二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甚至妄想与天神做对,能发生如今这件事!”一位大将军振振有词,十足威严……
这一刻,他忘记了尊卑,忘记了他自小被教养的礼仪。
先王后紧捏衣襟,指关节发白,脸色亦是苍白的紧。
她却无法反驳!
嫣香搀扶先王后,愤愤不平道:“二王子杀的皆是该杀之人,那些犯人,哪个不是曾经杀过人的,哪个不是该判死刑的!”
“王是怀着仁慈之心,希望他们改过自新!”
呵!改过自新?“二王子是王的胞弟,即便他是都溟的劫难,但王的这份仁慈之心,亦足以压制天神的怒气!”嫣然吼道,凭什么,金溟出生注定为王,就是善的一方,二王子便注定成为都溟的劫难?!
凭什么?!
大将军一个粗人,被如此一反驳,还牵扯到了王身上,自是憋的满面通红,不敢再反驳。
王的脸色,已经沉寂成了冰。
话,他都听在了心。
去查的士兵终于返回,一无所获,还被绿草弄了一身伤。
“绿草带了神的力量,如今天神发怒,绿草定是止不住了!”这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的向王这边蔓延。
天空乌云密布,厚重压顶,闪电雷鸣不断。
镜水湖中央,扬起拔高的水柱,似要冲破天际。
“王,镜水湖的水面在涨!”众人立即喊道。
“以前无论下多大的雨,镜水湖的水从未涨高,这次雨势这么小,为何……”
众人皆是说不下去了。
继续涨高的结果,都溟会变成水城!
乃至——鬼城!
“怎么办?!”
“沿着湖畔,堆砌沙袋!”王立即下令。
尽管可能微不足道。
都溟是被镜水湖环绕,四面还没有山。
不过下令的瞬间,湖面继续涨高,众人提心吊胆!
“通知百姓,去祭神坛!”王继续下令,厚重的喊声,穿透每个人心中。
祭神坛,祭神之用,它距离地面百米之高,十分广阔,能纳上万人,当初建立之时,便是防着这一天。
“王,您也去吧!”大将军请求。
王不为所动,他周身一片肃杀之气,黑色的锦袍飞扬,一手置于身后拳握,漆黑的双眸遥望绿草一处,紧紧盯着,似是看到了什么。
“王!您是都溟的希望,都溟不能少了您,天神大怒,人力不可为啊!”
一众人,齐刷刷跪下,雨水蔓延一片,他们请求自己的王逃难,给予以后留有希望。
金溟的眼皮微眨,视线渐渐向下滑动,越过乌压压一片跪着的人影,他转身,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先王后身后。
他比黙以大了三岁,三岁之前,他的记忆是模糊的,但他仍然记得那种感觉,父王母后十分恩爱,他是很幸福的,甚至记得,先王后满足地对着他说:“金溟,你的出生注定了你的将来,它虽有苦有累,可却能让你拥有整个世界。”
那时,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所说:“我有父王母后就够了。”
先王后笑的很开心,“你还有兰儿,她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出生之日身上带着金色的光芒,金色,乃天子颜色,她是为你而生的,以后,也是你的王后。”
所以,姬兰成了天赐的女子。
他想,他以后的路已经铺好,他有父王母后相陪,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媳妇相伴,他知足了。
只是,命不由己。
母后被把出喜脉,他一直盼望有个妹妹。
他本是很欢喜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何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母后的爱,失去了父王的关怀,每日每夜,他只能背负都溟的责任,所做所想,除了责任,便是责任。
十六年同住宫中,都远远不如今日的这一相望来的时间长。
一切的根源,皆是——黙以!
他的胞弟。
“母后。”金溟忽地喊道,犹如孩童时一般的温润。
先王后一怔,她凝着金溟望过来的神色,喉头一阵翻滚。
这声母后,太过陌生,犹如从梦中而来,不真实。
她欲开口,却又听他道:“这十六年,你……可有……”似是无法开口,他紧紧抿了一下颤抖的唇,拳头死死紧握,“可有想起我?”
先王后瞬间落了泪。
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金溟,若时间重来,母后依然选择护黙以。”
若连她都放弃了,自己的小儿子,就真的被放弃了。
不平凡的出生,这便是无奈。
金溟忽地嘶哑轻笑,渐渐地笑意加重,响彻天际!
“弓箭手,射!”
这声命令,含着砂砾,带着血腥。
“住手!”先王后立即吼道!
“母后,一个是都溟的王,自出生之日起,便肩负了保护都溟的责任。一个,自出生便是都溟的劫难,您觉得,您的先王后身份,还能护得了他?”
话里,不带感情。
神色,全是冰凉。
先王后怔忡,第一次觉得他如此的陌生。
“我已是都溟的王,肩负了护都溟的责任,我有权处置任何伤害都溟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包括……您!”
“射!”
密密麻麻地箭雨,穿破朦胧的雾气,落过之处,绿草狼藉一片。
“不!”先王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很多人羡慕她,不仅成了尊贵的王后,还尤为得王的喜爱,甚至还在第一胎就生了未来的王,她这一生惹了很多人的嫉妒。
嫉妒的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王,那些杀人犯您都可以网开一面,妄图他们改过自新,二王子身为您的胞弟,为何您就……”
“抓起来!”怒喝声直接打断了嫣香的话。
“王!”
“谁在求情,直接抓紧牢里!”一声怒喝,直接淹没了先王后的开口。
箭雨不断,几乎覆盖所有的绿草。
即便是疯长的绿草,又哪里抵得住坚韧的利箭,瞬间,一方绿草已是被压瘫在泥地之中。
若是有人藏在绿草之中,一定……一定活不……
“啊!”
刹那间震天的惊呼响起。
“金光!”
是与十九年前那晚上一模一样的金光!
“怎么回事?!”
怎会有代表王室的金色?!
“那是……”
有人已经记起!
“十九年前,出现过!”
那年的金光,甚至比现在更加绚烂,照耀了整个王宫,照亮了整个都溟!
“兰姑娘在这里?”
是的,十九年前,这金光的出现,在王宫之中。
那夜,是金溟降临人世。
而那金光,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下一代王降临带来的福祉。
却听先王言……
208 208.美人番外——前世今生
那夜,是金溟降临人世。
而那金光,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下一代王降临带来的福祉。
却听先王言:将军的女儿姬兰与小王子同时出生,并身带金光护住出世,她是带着祝福而来,是来守护小王子,她是天赐的女孩!
一句“天赐的女孩”,已是注定了姬兰的命运。
其实,姬兰该是晚一个月出生的,却提前了,不仅提前,还提前到了那么一个重要的时刻。
那么的巧合偿。
巧合到,所有人都认为,先王的话是绝对地……对的。
金溟凝视金光,强自镇定。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答案,不!
“射!”
一声令下,原本停住的弓箭手犹犹豫豫,最终松手齐发!
却是,射出的箭,以抛物线发出,却被终止于同一个地方,受着极大地阻力瞬间掉在地上。
众人一惊,忍不住倒退。
这金光……
怎会?
“王……”
金溟眯了双眼,防备地凝着一团刺眼的金光,随即,沉声喊道:“兰儿!”
有警告。
金光随着他的出声,渐渐淡弱。
众人却是更加的相信,这金光是因为姬兰,那个天赐的女人。
可是,她在保护着谁?
刹那,金色消散,天地复了原色。
“二王子!”
“兰姑娘!”
“啊!”
“他们……他们……”
金色消散的瞬间,周围的绿草被折毁,清晰地露出里面的景色。
衣服凌乱的两人,相拥而立。
不是。
男子金色的锦袍已满布褶皱,凌乱地挂在身上,他的怀里,女子桃色的衣衫虽穿的整洁,但凌乱的发丝,仍是看得出刚刚发生了何事。
众人齐齐望向尊贵的王,他即将要娶的王后,竟然与自己的亲弟弟在神圣之地……苟合!
“黙以,你可知罪?!”
相对而视,金溟抬了下巴,散开了所有气势,让人不由战兢。
而刚结束了一场情事的黙以,紧紧怀抱已经昏睡过去的姬兰,脸上挂着与金溟相反的情绪,他在笑。
“我有何罪?”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金溟身上,毫无质问的情绪,甚至嘴角挑笑。
那笑,十足刺眼,“她是我的王后。”
“王后,又未成婚。”他十足不屑。
“她为本王而生,自小陪本王长大,她所有的训练皆是因本王的存在,十九年的时间里,她都在为本王活着。”
一字一句,不可违抗!
清清晰晰,直达黙以的心底。
“呵!”
讥讽笑意,未达眼底。
他一向看不起金溟的,自以为有着护都溟的责任,便以为自己就是都溟的救世主!
“黙以,束手就擒吧!”他大发善心地劝告。
他亦是瞧不起黙以,仗着有先王后的宠爱,便无法无天,整日没事便搅乱都溟的宁静!
所以,谁也不知,私底下的两人如何相处。
所有人都以为,是王护着胡作为的弟弟,而这个弟弟一向嚣张跋扈,不懂得王的苦心,一犯再犯!
却不知,互看不惯的两人,犹如先天的敌人,轻微的碰撞,便能激出剧烈的火星。
犹如最近的那次,黙以再次以借口杀了几个犯人,便被金溟抓去,牢中,处以极刑。这种极刑,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折磨,起初,黙以是承受不住的,每次折磨之后,他便一个月动弹不得,后来,这种折磨已是习惯,疼痛亦是习惯,他却仍然装作之前的模样,一月未出门,悠闲自得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一个月,担忧先王后知晓,金溟总是以罚他足禁的名义,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曾有一次先王后担忧,已经走到了门口,同时,金溟的旨意传来,禁足两月,便是如此喝退了先王后。
深夜之时,姬兰总是来寻他,问他:“为何?”
他懂的她的意思。
明明每次都要受着折磨,为何还非要与他做对?
“因为……我不喜欢他啊!”他清清楚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受折磨的是你。”她拿着药瓶,为他上药。
他却是笑的越发灿烂:“我喜欢啊!”
姬兰惊愣,笑骂他:“欠揍。”
他是欠揍吧,不然,他为何要为了她的接近,处处去挑拨恨他的金溟?
不然,为何要为了她的关心,去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又不然,为何要为了她的挂念,忍受着禁足的无聊生活?
唯一的答案,从第一次受到这种刑罚之后,他心里无比清晰而确定:
他爱上了她。
这个注定要成为他王嫂的女人。
一个大他三岁,却极为认命的女人。
“哈哈!”他突然疯狂大笑。
顷刻间,镜水湖肆虐,地动山摇!
“抓住他!”王下令!
笑声忽地止住,纯真的黑眸望着怯步的士兵,好似自己就是魔鬼,吃人的魔鬼。
他抬起右手,向右侧伸开。
空无一物的手中,瞬间腾起金色,这种金色……
众人一惊,是刚刚的金光!
“这就是答案!”
只见,随着黙以的话落,他的手一挥,那团金色被扔向不断涨水甚至不断炸起,一片肆虐的镜水湖。
金色渐渐扩大,逐渐覆盖整个水面。
犹如一层保护膜,金色渐渐消失。
惊奇地,水面变的平静。
镜水湖湖面亦是恢复了原来的高度。
吃惊地神色布满了众人的脸,为何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之时,身为都溟劫难的二王子,他竟然拥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金溟的脸色沉厉!
是金光。
那种父王曾说过,是为护他而出的金光,竟然发生在黙以身上!
似是为了确认金溟的想法,黙以突然迈动了脚步,他抱着昏迷的姬兰,一步步走向金溟的方向,令人惊奇的,他脚步所过之处,皆是生了花。
那花,是缠绕绿草的那种花。
而生了的花,瞬间攀附在旁边歪倒的绿草,继而,绿草犹如重新注入了活力,疯长。
黙以的行为,已不需任何言语。
“他竟然能控制镜水湖!”
“他能复活绿草!”
“步步生花!”
“他……究竟是什么人?!”
二合为一的那刻,原本不断攀升的体温,瞬间消失不见,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凉之感,通体舒畅。
后来,有记忆涌现,翻搅着他原有的记忆。
*
记忆回到最初,那时天地正是混沌之时,四处一片荒芜,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整日游走在天地之间,却找不到心的归属,他不知活着的意义。
后来直至遇到了她,那时的她守护在早已枯竭的镜水湖畔,低低哭泣着。
她说:“我的使命便是守护镜水湖,可是我没能照顾好它。”
镜水湖湖边荒芜一片,被太阳炙烤,镜水湖的干枯是必然的,所以他说:“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亦是因为她的这句问话,他帮了她。
他虽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却不愿这女子因为不知活着的意义而死去。
一处坑洼之地,圈留着一点湖水,恰逢在阴暗之处,有大块的石头遮挡,干的较慢。然后他便利用这方水土,用他的血,幻化了绿草与花朵。
绿草长的疯狂,渐渐布满了镜水湖畔,圈起了镜水湖。
又不知多少年月的变化,镜水湖的水重新形成,在绿草与花朵的圈围之下,一直相安无事,亦是在这段时间之中,他与那个名为兰芝的女子相伴,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最后成为夫妻,一同守护着镜水湖。
天地变,万物轮回。
他原本一直以为的生活,突然之间随着兰芝的离去而再次变的索然无味,便是,他为她守着镜水湖,看它变化万千,亦保它平静,保它万年不再干涸,但对兰芝的想念,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
*
“我生,镜水湖安宁,我亡,镜水湖死!”
嚣张霸气的话,自这个一向懦弱跋扈的二王子口中而出,竟有一种撼天震地的错觉!
亦是不待众人从惊颤中回神,金光再!
他手指扬起漂亮的弧度,手中的金光脱离而出,滑向天际,只见,乌压压地天空瞬间晴空万里,没有一片云彩。
“真是嚣张!”金溟咬牙切齿,“你连镜水湖畔都呆不得,竟妄想能与神圣之地拥有同等地位!”
金溟所指,是他总是因站在镜水湖畔而发烧,烧的人昏迷不醒。
“若无这一事,如何激起我的能力。”由他之血幻化的绿草,极赋灵性,为唤醒主人,用了极致的手段,“都溟的王,她本就是我的妻,现在,不过是归位了而已。”
他神色温柔地停留在姬兰身上,如前世一般模样的容颜,却添了尘世的杂色。
“胡言乱语!”
“如今我已苏醒,镜水湖的水,已活!”
他随手折了一片绿草,绿草浮于水面,竟随着水波缓缓漂流!
“怎么可能?!”
他们都听闻,自祖辈时起,这镜水湖已是一片死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一切,保了都溟安宁,几百年未受外界所干扰,他们活的逍遥自在。
“莫不是,他……”
“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他不是人!”
嘈杂的声音里,忽地是谁说了这句话,众人猛然瞪大了双眼。
“黙以身为都溟的二王子,嚣张跋扈,嗜血成性,非但不知悔改,如今更甚,凌辱未来的王后,从今日起,他不再是都溟的二王子,不许踏入都溟半步。至于姬兰,背叛本王,判姬家满门抄斩之罪!”
————
余国皇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金色天香绢袍的男子伫立窗前,眸色沉寂。
身后,一身艳丽红衣的女子,有着桃花般惹人惊艳的面容,煞是嫣丽,她端着高傲的容色,却是温柔凝视窗前男子,缓缓吐气,“果然,你总是能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未等到回话,她再次问:“黙以,能不能……继续留下?”
她是余国至尊无上的女皇,谁人不以她为上,谁人不听她命令,谁人又不把她给的地位放在眼里?
唯独他,黙以。
她堂堂一个女皇,亲自请他留下,他不愿。
好吧,后来不知为何愿意留下了,她亲自给了他至尊无上的地位,他不要。
最后她不再过问他,给了他一个面首的位置,亲自把他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结果呢?
他便利用这个职位活的如鱼得水。
然后呢,她还是怕他在这个位置上受了委屈,命所有的人称他为“大人”,不许别人轻贱了他。
只是,八年过去,自己始终无法停留在他的心中。
八年后的今天,他亲自提出了离开。
再次叹息,轻语:“当年镜水湖的水突然从死水变成了活水,朕好奇前去查看,却在湖边看到了重伤的你。那时你身着金色天香绢袍,这种布料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却又不属于大陆的十国。”
“而那一日,镜水湖变成了活水,可载舟,可前行。”
“听闻镜水湖那边有一个富饶的国家,叫做都溟,外界皆是不知其所在,但井水不犯河水这个道理谁都懂,可一日,当死水变成了活水,朕又在镜水湖畔发现了你。”
“其实,原本朕并不是非要你留下的,可当你昏迷之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兰儿’这个名字,朕当时就想,权势地位,容貌颜色,朕统统都有,若把你圈在朕的身旁,朕就不信,朕入不得你的心。”
“呵!”
却不想,八年共处,沉沦的那颗心,是属于她的。
仍是不死心,她问:“朕知你的能力,看似当初是朕强迫了你留下,其实若不是你自己想留,谁又留的住你?”
眼前流光溢彩的身影缓缓转身,露出惊天的面容,当年被一时迷惑的元凶,便是这张太过妖媚的容颜,先行擒获了她的视线,继而俘虏了她的心,惊愣刹那,却听他说:“我要寻一个容身之地。”
“容身之地?”
外面的桃花开的正盛,微风吹过,扬了片片桃色,一朵花瓣被带入窗,落在他的眼前,他忽地一动,伸手捻着,纯真的黑眸幽暗,唇角不由勾起讥讽:“我是被逐出都溟的人。”
女皇的身体一震。
是因为他第一次向她坦白身份。
“我本是都溟的二王子,因与都溟王未来的王后苟合,被逐出都溟。”
“你……”
“所以,这八年来,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如今,我放过你了。”他说的大义凛然,说的如施舍一般。
女皇第一次感觉到,本已麻木的心,瞬间被利刀割碎。
“那个女人,叫‘兰儿’。”她不死心地确认,明明早在他昏迷之时,听了无数遍。
“兰儿……”
黑眸里映着桃色,他的兰儿最爱桃色。
女皇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开,凝视院中芬芳的桃花。黙以来的第一年,他主动做的事,便是移平了院中盛开的百花,栽种了桃树,精心呵护了八年。
漫长的八年,她知他一直在寻找,从未间断过。
可是她呢,疼痛之后,她竟乐意被他利用,乐意接下来的一生都在被他的利用中度过,可也知,自己留不住他了。
“保重。”
艳红的裙摆晃动,她迈着身为女皇该有的高昂姿态,步步坚定地从他身边走过,裙摆飞扬,再次不舍地触碰金色锦袍,最后的交集之后,再也不相见。
八年之后。
她成了另一个黙以。
一个为了自己挚爱而活的人。
以前轻狂的她不信,世上哪有谁该为谁活着,又哪有谁会心不变的爱着谁?
可比他还要张狂的黙以,用行动告诉了她:
人的心,不仅可以一生挚爱一人。
还一并感化了从不相信爱情的她。
八年后,金光再现。
扬手间,桃花飘扬,绚烂了整片世界。
刹那,此起彼伏的“嘭嘭嘭”,震惊了余国上下。
女皇高昂的脚步顿住,她回头,凝视刚刚离开的宫殿。
一片废墟。
他一直都如此的决绝,从不给自己留有后路,亦不给他人留有后路,包括她。他明明不是嗜血的人,可现在,她浑身的血液被他压榨干净了。
奢华的宫殿成了废墟,被精心呵护的桃花,湮灭在废墟之下。
一切都已成了曾经。
例如,她的爱情。
泪落,朦胧了视线,海市蜃楼般,她恍若看到了他温柔的笑意。
是决绝。
“传令下去,黙以大人……已亡!”
______________
简陋的茶楼,有两人临窗而坐。虽皆是布衣着身,却无法掩盖那股子不同于他人的气质。
窗户左侧,直坐的男子十分白净,若有一词形容,便是面如冠玉,只是,那双眼睛里含括了不甘、无奈与疼惜,“姐,黙以哥哥一直在寻你。”
义沙语气强硬地把这句话灌输给对面看似波澜不惊的人。
他的姐姐姬兰,把所有的青春都耗费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卖命于萧何,做青楼的花魁,甘心受人摆布,都是为了他这个弟弟。
八年时间,她好似真的忘记了曾经有一人,是她甘愿舍弃王后之位都爱着的那人。
也许她身为天赐的女人,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想法,忽视了她的意愿,可身为她的弟弟,他当年虽小,却知道一个事实:姐姐每次看到黙以哥哥,总是笑的很灿烂。
相反,姐姐在王面前,总是活的小心翼翼。
所以,他同样喜欢着能让姐姐快乐的黙以哥哥。
“义沙!”兰芝喝令他闭嘴。
从来了这片大陆,她便改名了兰芝,是记忆最初,她本就有的名字。
“父亲曾说过,他不愿你嫁给王,你知道为什么吗?”义沙继续道。
兰芝一震,惊愕望向义沙,父亲曾说过这话?
“因为你不开心。”
“可就是因为我的不开心,我的自私,落的姬家满门被斩!害的他……”话戛然而止,她的视线飘向窗外,不敢直视义沙——
题外话——这便是美人的设定。番外隔了很长时间才更新,所以美人的番外会是个独立的故事,不与正文有牵扯,每日更新,不断!
209 209.美人番外——永不分离
“可就是因为我的不开心,我的自私,落的姬家满门被斩!害的他……”话戛然而止,她的视线飘向窗外,不敢直视义沙。
因为她的自私,父亲死去,弟弟流落这片大陆,八年来,她不断自我惩罚,不断赎罪。若不是当年的一意孤行,现在她就是都溟的王后,她的父亲可以平安地活着,他的弟弟不会沦落到卑贱的伺候别人。
“可是,你知不知道,父亲为了你的反抗而高兴!撄”
义沙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的出生,是父母亲尤为期待的,他们把你当成心头肉,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却在出生那日,便注定了要为另一个男人活着,虽有锦衣玉食,虽有他人无法拥有的权势,但却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自由!如同行尸走肉!你虽伪装的极好,可是身为我们的父母亲,他们又怎会看不出,但你又太过懂事,太过了解身为王所拥有的权利及做法,你顾忌姬家,父亲想反抗,但怕你自责,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姐,尽管父亲死去,可他很开心,你也终于任性了一回,活的有血有肉!”
这才是姬家的女儿,才是父亲的心头肉。
而这些,兰芝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父亲身为先王的护将,死忠先王,而自己得了先王的眼,父亲该是与荣有焉。所以她一直战战兢兢地活着,努力掩藏自己的心情,掩饰她的情绪,努力压制她的感情。
可是八年后,她的弟弟告诉自己,当年她错了偿!
错的离谱!
现在弟弟告诉她,她的父亲虽有护王的责任,可终究抵不过他对自己的爱,她一直以为心中只有王的父亲,原来对自己的爱藏的如此之深,深的她从未有过反抗王的念头。
“姐姐,忠君护国,父亲做的早已足够,但王无情,他自私自利,哪怕父亲从未做错,他依旧可以无情地斩杀,这样的王,不值得姐姐守护,父亲说他死得其所,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姐姐能幸福。”
三年的你追我赶,当事人不知疲惫,作为旁观者的义沙,已是筋疲力尽。
影子渐渐移动,对面的义沙早已消失了身影。
久久,兰芝缓缓张开双唇,“义沙,我们走吧。”
扭头的视线戛然而止,她惊慌失措地凝着对面的人,依旧是金色天香绢的锦袍,依旧如八年前一模一样的妖艳面容,只是,他愈发成熟稳重了。
她急忙起身,欲离开这消失了空气的地方。
只是,下一刻,人被紧箍,转眼之间,场景变幻。
镜水湖畔,绿草密集,有百色的花朵点缀,微风拂过,绿波荡漾,镜水湖的水依旧是活的,有了涟漪。
两人相对而视,她先开了口:“前世我一直以为,自己守护镜水湖,它不仅是我的责任,还是属于我的,我一直很感谢你拯救了镜水湖,直至这一世,我才懂得,前世是你让镜水湖重新注入了生命,它早已属于你,你死,它死;你活,它活。”
“你错了!”
她一如八年前的容色,一如八年前喜欢逃避着他,现在,却要与他划分界限,怎么可以?!“上一世,自你离世,镜水湖的水便已死。”
她猛然抬头,震惊地凝着他。
“怎么会?”她明明记得,都溟的人说:二王子竟敢扬言,镜水湖的水因他的死而死,他的活而活。
“这个时代于不同那时,我本已就被认为是都溟的劫难,那日已成了对立的局面,恰逢你意识苏醒,镜水湖炸裂造成的狼藉,我便一并揽了去,我那样说,总比他们自我认知的劫难来的好一些,只是……”
他的话顿住,带着浓厚的感伤,“我没想到,会彻底激怒了金溟,判了姬家满门抄斩之罪。”
当年的他的确还小,未曾深思熟虑,未曾去判断惹怒金溟的下场。
那年金溟下令之时,兰芝已经苏醒,她从他怀中挣脱,跪在了金溟面前,她恳求金溟收回命令,她愿意去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那时的她,卑微的祈求,背对着他,满身的绝望。
亦是一刹那之间,他终是彻底明白了身份权势所带来的差别,就好比当下,他不能为自己最爱的女人遮风挡雨。
金溟说:“杀了黙以。”
他看到兰芝挺拔了身体,握紧了双拳,他的所作所为,为难了她。
亲情与爱情,金溟让她了选择,在她终于选择与他在一起之时……
年少轻狂,一头的热血之后,他只想到了不让她为难,自己朝心窝扎了一刀,原以为,金溟便能放了姬家,他又错的离谱,金溟一脚把他踢下了镜水湖,开口笑道:“你以为你背叛了本王,本王还能吞下恶心,让你们活的潇洒?来人,斩了姬家!”
沉在镜水湖底的他,听了此话,拼着最后一股力气,把手中的金光扔进了都溟。
后来,他便再也不知,醒来之后,是余国的女皇救了他。
兰芝垂了头,眼眶发红,“都溟的王宫被你彻底毁坏,金溟发怒,囚禁了先王后,斩杀了姬家,我与弟弟跳进了镜水湖,逃过一命,只是,后来我与弟弟走散……”
“兰儿……”
却在他走近她时,听她说:“因为我,父亲死了,因为我。”
他的脚步就这样戛然而止。
*
兰芝与义沙走到哪里,黙以便跟到哪里。
她口渴,他立即去寻水,虽然她不接受。
她饿了,他立即去买吃的,虽然她也不接受。
哪怕,她歪了脚,他立即抱起她,她都如惊弓之鸟,面色苍白。
八年之后,她依旧在与他划分着距离。
他知道,她在内疚,在自责。
有他存在的地方,似乎时时提醒着她,因为他,她的家破碎,她的父亲死在她面前,她无力相救。
他曾亲自去过都溟,去寻找她的下落,却听说她逃跑了,都溟上上下下,没了她的踪影,然后,他一直在十国寻着她,直到萧何大婚,他无意之中看到了她与萧何一起,那地方,是寻芳楼,青楼。
他们说,那是寻芳楼的花魁,人美如仙。
他们说,这么仙的女人,不知道睡一觉什么感觉。
他们说,不过是个***娘们,要到了天价。
他们说,卖弄风***的女人,也不知被多少人上过了,才成了花魁。
他用五年的时间寻到了她,却从未想到她把自己置在了如此处境。
再后来,他寻着萧何,与他打了一架,萧何才说,她是自愿为他效命,因为她的弟弟义沙。
他为她心痛,恨不得代她受过。
她十九岁前,为了金溟而活。
接下来的五年,她为弟弟而活。
而现在,她活在父亲死去的自责之中。
他呢,他的出现,加重了她的自责。
寻不到时,充满了希望。
寻到了,事实总是满足不了希望,她不断逃离,不断远离。
贴近了,才更加明白,他的存在,便是她痛苦的根源。
不过短短半年,她已在急速消瘦,活的痛苦不堪,他彻底明白,他是时候离开了。
放下手中的信,他无法做到当面告别。
他的不告而别,惊醒了沉寂在自责中的兰芝,她展开信封,只有二字:保重。
“黙以哥哥走了。”义沙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黙以哥哥会坚持下来,会努力的去改变两人之间的现状。
可现在看到自己姐姐的眼泪,看到眼泪之下凹陷的双颊,他便明白,父亲的死,是两人过不去的坎。
“姐,有什么方法,你才能不再自责下去,不再折磨自己的同时,折磨着黙以哥哥?”
她把自己关在屋内三天,昏昏沉沉想了许多。
前世之时,镜水湖畔只有两人,他们活的潇洒自在,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平凡地唯有幸福。
今世,人生之中不再围绕他们两人,形形色色的人走到他们身边,改变着不同的命运,不断的大起大落,不断的得失离散,可未曾有任何的事情,让她心中的自责适可而止。
这半年相处,她如何不幸福,可幸福却是建立在千疮百孔的伤痛之上,她不安心。
也许,命中注定,今世的他们,到了分离之时。
“起火了!”
一声惊喊,震醒了她。
这里是客栈,人多眼杂,此时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全是逃命的声音。
她闻到了烟火的味道,四周温度升高。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姐,快走!”
她不为所动。
“姐,走啊!”义沙上前拽着她!
却被她推开。
“姐!”他惊愣地望着兰芝,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姐,你不可以死,黙以哥哥一直在等你,他等了你将近九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九年,若你死了,他该怎么办?”
火势蔓延极快,烧至了这间屋的门口,火焰不断窜,瞬间如蛇般覆上了房屋四处。
“义沙,你走吧。”
“姐!”
“其实,这样很好,这二十八年,我活的好累。”
她真的好累。
她从不知道,爱上一个人,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义沙怔忡。
他果然错了吗?
他一直以为离开了都溟,告诉了她父亲的遗憾,有了黙以哥哥在身边,姐姐该幸福了,却从不知道,姐姐的心原来已经蔓延了绝望。
屋顶“嘭”地一声,火势吞噬了支撑,梁柱坠落!
义沙立即扑向兰芝,意图为她挡了沉重的梁柱。
却是在刹那,身体被重重推开,他彻底领悟了兰芝的决然之色。
“义沙,好好活着!”
“嘭!”
周遭的声音忽地消失,他看到那巨大的梁柱砸下,直中兰芝的脑袋。
姐姐没有躲。
“姐!”
*
缤纷的桃花树下,满是桃花瓣。
女子身着桃色衣衫,熟睡桃花树下,呼吸平顺,面色红润,十分安详。
不远处,金色身影站立,满足地望着熟睡的人儿,脸上绽着笑意。
“黙以哥哥,姐姐怎么样了?”
那天失火,黙以来迟了一步,但幸好,姐姐只是被砸晕了过去。
“已经没事了,只是……她还不愿醒来。”
“那姐姐他……”
“无事,这样昏迷着,才能更好的为她养身体。”等醒了,迎来的又是她的疏远,她的自责。
“也是。”
“义沙,你在这陪着她,我去熬些稀粥。”
义沙轻叹,已经又是一年,这一年来,姐姐未醒,黙以哥哥便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镜水湖畔。
也有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镜水湖的水,死了!
他犹记得,黙以哥哥说过,镜水湖的水,因他的死而死,可黙以哥哥他相安无事,反而是姐姐……
前世,因为有兰芝,下厨的事都是她在捯饬,这一年,因了她的伤,做饭的事情他一个人揽下,如今也是十分熟练的下厨,水缸里的水没了。
他拎着木桶走向房屋之后的镜水湖,绕过房屋,穿过一片绿草,他放下木桶。
可就在木桶放下的瞬间,镜水湖的水忽地荡起涟漪!
他微怔,瞬间松了木桶,木桶随着涟漪飘荡,越发远去。
镜水湖的水,活了!
“兰儿……醒了……”
他惊慌失措,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醒了,便意味着他的离开。
偷来的一年时光,该是还回去了。
可是怎么办?
他舍不得离开。
眼眶通红,不争气地,眼泪坠落,砸到了镜水湖,模糊了他的倒影。
“兰儿……”
“相公,我寻了你好久,你怎么来这里了?”
清脆明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的身躯一震,不待他反应,又听到一声:“相公,相公,你是不是又饿肚子了,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做去……呀,你没钓上鱼来啊,那可没有你爱吃的鱼啊,我给你逮野兔好不好……不行,你昨天已经背着我吃野兔了,今天你得吃素!相公,很快就好了,你钓鱼别忘记了时间啊!”
他猛然回头,看到她明媚的笑意,双眼弯的如月牙。
“兰儿……”
“啊!相公,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院子里多出的那个人欺负你了?!你怎么那么傻,他欺负你了你怎么不欺负回去?!”
她慢慢走近,语调一如前世的轻快。
只是,院子里多出的那个人?
这院子,是前世他们所居之地,一直只有他们两人,多出的那人,是义沙,她的弟弟。
她说……那个人?
“兰儿,他……”
“黙以哥哥,姐姐不认得我了,她还一直找相公,可是,你们还未成婚,姐为什么一直喊你相公?而且,姐姐一看你就笑的很幸福。”
原来,她被梁柱砸下,失忆了。
“相公,他是谁啊?为什么一直喊我姐姐,我没有弟弟啊?”兰芝不解,好奇地瞅着义沙。
黙以回:“他是我的弟弟。”
“可是相公,我们成婚这么久,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她眨眨眼,好奇地凝着黙以。
“这几天刚见面,以前失散了。”黙以撒了谎。
“你好,我是相公的妻子,你饿不饿,我给你们做饭吃,我相公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了,不过今天只能吃素哦。”
她果然忘了。
“恩,很饿。”义沙笑着回。
“那你陪着我相公,一会儿我来喊你们吃饭。”她随即转身,熟门熟路地跑向厨房。
“黙以哥哥,这样其实也不错。”
-
镜水湖畔的夜晚很凉,但星空很明亮。
兰芝抱着披风走出,一眼便看到了背向自己站立在黙以,他沐浴在星光之下,周身浮了薄凉。
她微垂头,脸上浮现悲色。
随即,扬起了明媚笑意,出声喊道:“相公,你怎又不听话,穿那么薄站在湖边,病了又该难受了!”
黙以转身,因她的话而笑的十足开心:“为夫若是病了,兰儿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兰芝娇嗔,把手中的披风为他披上,“竟是开玩笑,你病与否,我怎会丢下你,还是……你厌倦了我,想离开我?!”
他立即抱住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哪里去了,我病了你该心疼了,为夫怎舍得让你心疼。”
她垂在两侧的手,微抬,一顿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语气坚定又幸福:“相公,我们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好!永不分离!”
————美人番外完——
210 210.熊孩子番外——深水炸弹(1)
景国。
自萧何立王,复始生下小公主,国事便慢慢转移给了萧知,然后直到萧知成年,身为王的萧何直接甩手带着复始过二人世界去了,连他最心疼的小公主都丢给了萧知,自此,萧知的生活被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妹妹折腾的一塌糊涂!
萧知继承王位,称帝。
其实王或者帝于萧知而言并无差别,不过就是个称谓,但才七岁的妹妹萧尔,却有着自己强硬地认知:“帝比王厉害多了,而且,大王大王,跟山大王似得,我可不要以后出门说我有个土匪哥哥!你要是不称帝,我就哭给你看!”
萧尔自小被捧在手心,每次不如意了便嗷嗷大哭,眼泪决堤般止不住,有复始在还好些,萧知根本奈何不了萧尔,叹气:“你别哭,都行!偿”
昔日的熊孩子,摇身一变,成了万人景仰,尊贵无比的皇帝。
后来百官朝觐,重启三年一度的选秀撄。
萧知自是不愿,甚至刚听到的时候忒想骂人,凭什么他父王在的时候都跟缩头乌龟一样,现在轮到他了就个个手脚头都嘚瑟出来了!因这是,他还当朝呛过声。
虽然诅咒已解除,他可以三妻四妾更可以广纳后宫,但是,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小媳妇,那个惊若一梦的存在。
五年前他曾去东平国寻过,只是了无音讯亦无从查起,又落得了个没心没肺的罪名。原因在于,萧知多年不回去看看睿王,结果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却是进门就问:“父王,我媳妇有没落下什么线索?”
睿王直接把他轰了出去,“小时候你眼里心里全都是吃的,长大了眼里心里都是媳妇,以后东平国禁止你出入!”
一直到现在,他媳妇都没有找着。
内心的创伤不断增大,可惜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他。
为了躲避选秀这事,他悄然离宫了一阵,本以为他的离宫能给大臣一些震慑,未曾想到……
他的妹妹,才七岁的妹妹,狠狠坑了他一回!
不仅帮他选了秀,还安排好了妃嫔等级!
更可笑的是,他最亲爱的妹妹一幅小大人模样提醒他:“哥哥,我给你选的妃子都是厉害的角色,你可别被搅进去了,失了清白妹妹可不负责!”
这是亲妹妹吗?!
妹妹与哥哥不都是要相亲相爱的吗?!
七岁的萧尔好笑地看着他:“哥哥,你想多了。”
萧知隐忍怒色,又不能把那些女人给遣散,不然朝臣定要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无奈,这次萧尔又赢了!
“哥哥,记得哦,别搅和进去,你的清白对于妹妹来说可是很重要的!”萧尔一再提醒。
萧尔这话,他并未注意,只想着巴不得离那些女人远些,哪里还会搅进去?
却是后来发现时,妹妹埋的这颗深水炸弹,直接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
时间安静流淌,幸而那些女人很守规矩,未曾来打扰过他。
冬去春来,百花齐放,御花园亦是一改清冷的绿,变的争相斗艳。
那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褪去了春寒料峭,正是外出的好时日,妹妹萧尔又长高了一点,跑来寻他,心情有些低落,“哥哥,你陪我去看花吧,顺便采一些送给你那些女人们。”
萧知批奏折的手一抖,墨汁污了奏折,凝眉劝道:“你宫里那么多人,一人摘两朵就够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想远离那些女人。
萧尔十分不爽,直接扒拉着上了他双腿,抽走了他手中豪笔就给扔了,噼里啪啦的奏折全散在了地上,继而她便攀到桌上站立他面前,拤腰吼道:“可宫里上上下下只有你一个男人!”
“所以呢?”他靠着椅背,闲适问话。
她一脚踹在桌上,印上她独有的鞋印子,怒道:“我要让宫中所有的女人都知道,你这个唯一的男人,只能是属于我的!”
萧尔的豪言壮志,吓坏了萧知,温和的面色瞬间凝了霜!
他的容貌承袭了萧何,脾气亦是,震怒起来直接令人望而生畏,腾地起身抱起桌上的萧尔,语气冷清威严,却又不失温柔,“小公主,谁欺负你了?!”
萧尔脾气大,却不会无缘无故去惹怒人,相反,她是个双面派,很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装什么样子,更何况,她是景国最宝贝的公主,谁敢不知死活地惹小公主!
“哥哥。”萧尔突然抽噎了起来,环抱着萧知的脖子,委屈地哭诉:“你那么多女人,虽然不喜欢,可好歹管一管啊,有事没事就来巴结我,巴结不成在背后骂我小霸王,仗势欺人!”
萧知急速行动的脚步顺势停住,嘴角抽了一抽,“就这?”
“难道还不严重吗?!她们在宫里呆了大半年,还认不清我有仗势欺人的资本,你身为她们的男人,不应该让他们看清现实,禁止再存在幻想吗?!”
萧知常是感叹,这个妹妹到底像谁?
父王萧何虽狂妄,却不轻易挑事。母后复始更是沉稳,自己则是偏向母后,可这个妹妹,脾气火爆容不得一点沙,还喜欢挑事,可总是把分寸拿捏的游刃有余,任谁都打骂不起来。
现在萧尔说的也是那么回事,权势地位,处在哪个位置,就该遵守它的游戏规则,身处后宫,自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御花园,这个属于他的地方,却是自选了妃嫔以来,他再也未曾来过。
说来理由也好笑,就是怕被女人纠缠,担心他的小媳妇知道了会大发脾气。
今天来这里,才发现时间过的真快,上次还都是冰霜的御花园,现在已经春意盎然,热闹非凡,大老远便能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意,鼻息间,本是清爽的花香也被浓重的脂粉味替代。
萧知脚步微顿,眉目凝起。
后宫嫔妃二十五人,皆是当年萧尔的杰作,等级头衔是萧尔定的,他命人颁布下去的。
于这方面,他未曾用过心思。
对即将要见到的衣裙‘属于他的女人’,他亦是毫无兴趣。
“参见小公主。”
柔和的行礼声惊醒了他,放眼望去,缤纷多彩,眼花缭乱!
萧知惊愕十足,二十五人,从字面上看,当初他还想着:还好,萧尔没有选太多人。
但现在看眼前景色,加上宫女太监,以身份尊卑排列下去,这场面,真真是有些壮观了。
“哼!”
萧尔嘟着嘴巴,懒得看一眼众妃嫔,重新环住了萧知的脖子。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收敛了表情。
抱她坐在凉亭内,萧知亲自倒茶喂给她喝,“嘭!”茶杯被萧尔打掉!
甩出去的茶杯,恰巧打到离凉亭近的一位妃子腿上,随即闷哼出声直接跪了下去,却不敢言语,连头都未抬。
“本公主才不喝她们喝过的茶水!”
哪知萧知忽地笑了,笑得极为爽朗!倒是从未见过萧尔为难他人,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特别平衡。
浑厚有力的笑声立即吸引了妃嫔的注意,她们纷纷抬眸悄悄望过去,那是天生的王者之气,虽是第一眼的清雅细致,却又不失飒爽的英俊,谈笑间狭长的凤眸为一人点亮,那种得天独厚的宠溺,令人心生艳羡。
便是心里不禁琢磨,此人是谁?
心里隐隐有种答案,但……会是吗?
众人立即摆出最动人的姿态,蠢蠢欲动。
萧尔心思何其细腻,霸道地圈着自己的哥哥,怒喝道:“你们一个个没眼力劲的,见到皇兄也不知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个膝盖砰砰地跪在地上,生怕被治个不敬之罪!
后面的宫女太监,一直敛着心思:他们岂能不认得皇上,可有小公主的警告在前。
“皇兄,你看他们,平日在后宫嚣张霸道就算了,今日竟横行跋扈到你面前了!”
萧知眯起双眼,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一众低首的女子,淡淡的语调温醇醉人:“都听你的。”
身上的重量消失,他提起石桌上的水壶,幽幽倒了一杯茶,茶很香,他竟然觉得有些醉人,浅尝一口,不禁问道:“这茶谁准备的?”
“皇兄!你竟然还有心情品茶,我真是服你了!”
萧知立即放下茶杯,倒是已经喝了干净,口中香气弥散,心情尤为顺畅,笑道:“我的小公主,都听你的。”
萧尔一本正经地坐在石椅上,指着其中一女子道:“她,说我胡作非为!”
萧知随着瞥了一眼,看不见脸,只有发髻上一朵艳红的花朵对着他,微垂眸,淡淡开口:“削去妃嫔之位,遣散出宫!”
“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
“吵死了,还不快拖下去!”萧尔皱了整张脸。
跪着的众人战战兢兢,不留喘息时间,又听那嚣张地小公主说:“她,骂我没教养!”
众人不敢抬头,生怕看到指的就是自己,当着缩头乌龟使劲垂首掩饰自己的存在。
“谁?”温醇地声音瞬间淡漠冷然,皇上生气了!
“就那个,穿着最艳丽的!”
太监一时间懵了,在他们的认知中,这里人个个都穿着艳丽,一时间没有动作!
小公主正欲发作,萧知淡淡开了口:“穿着艳丽的,赏二十大板,削去妃嫔之位,遣散出宫!”
这一下,二十五人,少了五人,萧知心情很美丽!
小公主得意间,忽地发现了问题,她斜眼瞅着萧知,没了动静。
萧知再次品了杯茶,确认真是好茶,这才发现萧尔的眼神,心下一惊,这又是打什么主意?
“不开心就继续。”
“皇兄,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注意,我才不会上你当!”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以后再欺负了你!”
“哼!”
萧尔很忧桑,今天竟然反被萧知算计了。
随即眼睛咕噜一转,抬高了下巴,天生的贵气而出,轻声喊道:“卫贵妃。”
跪在前排的一女子向前挪了一步,“臣妾在。”
“皇兄很喜欢喝你的茶,以后你就贴身伺候了吧。”
萧知口中的茶喷出,可口的茶水瞬间成了烫手山芋。
萧尔嫌弃地擦着脸上的茶水,跳下石椅,略过萧知的存在,直接命令:“卫贵妃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卫贵妃是个可怜人,皇兄莫要辜负了人家。”
后宫之中,二十五人,卫贵妃的分位是最高的,当时颁旨之时他有留意,这个名字极为陌生,不是朝臣子女也不是官家子女,萧尔却给了极高的位份,想着萧尔不过是随意安排的,亦没有多想。
卫贵妃名叫卫子怀,是一个农家女,比他小了一岁,十五。
萧知凝着她微垂的脸,薄施粉黛下的凝脂肌肤吹弹可破,低垂鬓发斜插一株碧玉步摇,清风拂过之时轻摇晃,令他想到了八个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眉瞬间拧紧,对自己竟在意起了另一个女人感到烦恼,既然是萧尔说的话,这女子又是看着不心烦的,他就当身边多了个伺候的人。
“走吧,陪朕走走。”
我这一词,只对萧尔,他人,都是朕。
卫子怀未曾想到,也许想到过,这个一向疼爱妹妹的皇帝竟是如此听妹妹的话,她抬头凝着他,着实愣了下。
萧知不见她跟上,回头,恰是对上她的容颜,清晰地容颜。
心神一震,竟是莫名的熟悉。
“皇上,走吧。”卫子怀上前,恭敬道,却听萧知忽地开口:“你曾去过东平国吗?”
她摇头,轻问:“皇上,有问题吗?”
“没有。”他掩饰失态,兀自向前走去。
接下来很久的时间,卫子怀的身份好似直接从尊贵的贵妃,直接降到了宫女,若不是那身她可以随意穿着的衣服提醒着。
好比现在,萧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已空,眉目轻凝,便见卫子怀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柱子睡着了,眉色舒展,轻声喊道:“子怀,倒茶。”
浅睡的卫子怀立即惊醒,瞧见的便是埋首桌案的皇上,立即心虚地走上前,茶水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御书房。
“夜深了,你回去吧。”
长久的接触,卫子怀才知道,这个皇帝很温柔。
他虽宠小公主宠的过分,但从他不沉浸美色,勤于朝政,常勉励学子,又广施新政来看,那唯一致命的缺点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修养极好的皇帝,年轻又英俊,过分的贴身服侍,卫子怀的心渐渐把持不住。
她常常会想,可以无限宠溺妹妹的他,若是爱上了一个女子,他会成为何种模样?
心一旦沉沦,这种过分的靠近便是一种折磨。
她常常会走神,兀自沉沦在他的容颜之中,认真批阅奏折的他,犀利指责犯错大臣的他,朗声大笑的他,都让她着迷,便是经常犯错。
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倒茶的时候走神,弄湿了他的奏折。
那时候,她多想他能沉了脸色,厉声呵斥她,然后把她赶走,可他为何还要那么温柔,甚至关心地问她:“不舒服吗?”
喉间常常翻滚酸涩。
他是王,拥有无尚的权利,他可以随意打杀,就好比被削去妃嫔头衔的后宫女子,为何却要对她这么温柔?
他明明讨厌后宫女子,明明厌烦其她女人的靠近,明明讨厌手脚不麻利的人,为何却要对她这么温柔?
有时常想,他或许也有丁点喜欢她的。
可是,她也知,他常常在深夜遥望星空,一身落寞,不自主的低喃:“你在哪里?”
那时便是他唯一心情不好之时。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被他问的人,是个女子。
原来这个温柔的皇帝,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掩藏的太深!
时间过久,她渐渐也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心,不会再走神,从而不再犯错误。
她过的小心翼翼,步履如冰,可是命运依旧爱跟她开玩笑……
211 211.熊孩子番外——深水炸弹(2)
那日天气阴沉,小雨绵延,空气中布满寒气。
一直生龙活虎的皇上,突然病了,病来如山倒,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已经不眠不休照顾了他三天,竟然还没有一点好转。
沿着曲回的走廊,她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将自己辛苦熬的药打翻,害的皇上耽搁了病情。
“卫贵妃?”清脆的声音疑惑轻喊撄。
卫子怀立即停住了脚步,转身恭敬行礼:“小公主。”
“皇兄的病还未起色?偿”
“回小公主,一直不发汗。”这便是着急的地方。
“这样啊!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寝殿内布满了药香味,开门的刹那,萧尔差点断气,“怎么不开窗透气?”
“前日开了一点缝,皇上就病情加重了,外面的湿气太重,寒气也厉害,不敢再开了。”卫子怀放下汤药,拿起湿毛巾为床上昏迷的人轻拭脸颊。
萧尔把她轻柔的动作看在眼里,眉目蹙了蹙,担忧问道:“没有办法排汗吗?”
“御医还未寻到方法。”
萧尔命身后的丫环把糕点放下,转到桌旁闻了闻碗里的汤药,捏鼻,“真苦!”
卫子怀瞧她嫌弃的模样,忽地绽开笑容,“听闻小公主不爱吃药。”
“哼,我身体好,哪里用的着吃药。”
“那我等着小公主有那一天。”毛巾扔进水里,她返回桌旁。
“行,你就等着,本公主就让你看看,这么棒的身体怎么可能生病?!”
“该收敛收敛你的脾性了,再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要你啊?”卫子怀打趣,搅着汤药,等它凉下去。
“这世上,能匹敌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嚣张狂妄的口气,卫子怀摇摇头,不作回应。
“喂,你这是看不起我?”
“没有,就是特别期待谁能收了你。”
“哼,你就会刺我,我觉得我有受虐倾向,她们都在背后骂我,明明还没有当场骂我来得狠,可就是你对我胃口,我还封了你贵妃,要不是怕皇兄生气,我都想直接封你做皇后了!”
二十五人之中,其实对萧尔口不择言最厉害的,要属卫子怀。
但偏偏,那些人在她面前恭敬,背后爱捅她刀子。
卫子怀却是直肠子,看不惯她就直接顶回去,每次口水战一番之后,萧尔特别解气,所以尽管卫子怀出身不好,她还是给了最高的分位,为什么呢?
约摸是能与她做对的人,只能她有欺负的份吧。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好了,这里药味太重,小公主身娇体贵,赶紧回去吧。”
“还说我,你看你,才几天,就折腾的不像个女人,喏,给你带的糕点,吃点吧,我看你吃下了再走。”萧尔推了推带过来的糕点。
卫子怀也着实饿了,吃了两块之后,察觉汤药温度可以了,催着萧尔赶紧离开,便去喂药了。
萧尔离开前,看着卫子怀一口一口极具耐心地给萧知喂药,不禁啧啧:“真不知哥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
也许屋里太热,药味太重,所以她才觉得身体发热,有些乏力。
眼看碗里的药见底,她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不想,手腕被拽,还未站稳的身体失重,跌在龙榻!
她立即站起,却是双腿发软,不仅如此,同时身体多了重量,“皇上,您醒了。”
这是三天内,萧知第一次苏醒。
“小媳妇……”
一听这声呢喃,卫子怀立即知道,他还在昏迷之中。
因为这三天中,她没少从萧知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刺人字眼。
小媳妇?应该是定的娃娃亲吧?
征愣之间,唇被覆盖,温度灼烫的惊人,她立刻推搡着身上的他,“皇上,你认错人了,我是卫子怀!”
“小媳妇……我好想你……”
“皇上……”雾气覆盖眼眶,她不要做别人的替身,不要!
可是发软的身体时不时窜出灼烫的热流,激的她溃不成军,散了理智。
“小媳妇,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对你的……小媳妇……”
“皇上,我是被小公主亲赐给皇上贴身照顾的卫子怀,是皇上的卫贵妃,是皇上从未放过心上的女人,唯独不是皇上的小媳妇……啊!”
冲破防线那瞬间,有种撕心裂肺!
……
她是被吵醒的。
“谁让你上床的?!”是萧知满含怒气的大吼。
迷怔之间,她还未反应,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浑身的骨头都瞬间错位了似得,动弹不得。
春天的寒气还是很重,她赤着身子趴在地上,瞬间冻的全身麻木,以及……尊严全失。
“来人!来人!”
她抬眸望向龙榻,病重的皇上依旧虚弱,怒气扯动着虚弱的身体,脸色白了几层!
“皇上!”门被打开,光线照进来。
她清楚地看到,萧知眼含讥讽的双眸,满脸鄙夷。
“削去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冷宫大门缓缓紧闭的那刻,她死心地闭上了双眼。
她一直盼着萧知可以责骂她,处罚她,甚至远离她,不是一直一直都盼着的吗?
现在,她要的,不是也已经实现了吗?
可心为何如此之痛?
“卫贵妃?”
她随身望去,是攀墙爬过来的萧尔,“我已经不是贵妃了。”
“最近天寒,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还有,我把你的东西也给你带来了,省的被不长眼的人给拿走了!”萧尔跑到她面前,把包裹递给她。
她身上穿了一件里衣,的确不抗冷,解开包裹,从里掏出了衣服,华丽的颜色,华丽的款式,再想想如今的处境,挺讽刺的。
“是你吧?”她忽地开口。
萧尔嘟起唇,视线在她脸上打量,未察觉到怒气,这才开口:“你说哥哥不发汗,可只有这样才能出汗啊!”
卫子怀忽地怒道:“皇上他那么虚弱,你竟然这么做?!”
“卫子怀,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哥哥这么对你,你还替他说话,你不是应该很生气,生气到只要与哥哥有瓜葛的人都不愿看到吗?你应该大声骂我,骂我害了你,甚至你都可以打我,你为什么不打我啊?!”
说着说着,竟是萧尔自己哭了。
卫子怀被她弄的一头雾水。
“你都被打入冷宫了,以后要呆一辈子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没人管你温饱,甚至没人管你死活,只有你一个人守着空洞洞的大房子,时间长了,你会疯掉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幽幽感叹。
萧尔忽地停住了哭泣,睁大眼睛望着她。
“只要我还在宫里,就离他很近。”
“可哥哥根本不值得你爱!他有自己爱的人,他爱了十几年了!就算你人老珠黄,一样走不进他的心,甚至他都根本不会记得你!”
萧尔极力说着,似要喊醒她,也要她认清事实。
“可只要我还爱着,我就不会有怨言。”她一直都是温文如水,从未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
现在她的情绪依旧被自己控制的极好,因为她真的好爱他啊!
萧尔气急,站起,蹬蹬地跑开,“可总有一日,你会被这寂寞蹉跎的连你自己都不认得,那时候你怎么还会记得……你曾经也爱过!”
连自己都不认得……
卫子怀的手不住发颤,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吧?
整理包裹的时候,有一个木刻的小人露出,那是一个上了颜色的小男孩,小男孩头很大,身体小,整个身材胖乎乎地,雕刻的十分精致,眉眼中的贵气也是栩栩如生,十足可爱。
这个木头小男孩陪了她十几年,从哪里来的,她已经忘了。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很重要。
*
萧知忍着剧烈的咳嗽,从床上下了地。
他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走向一旁的柜子,转动钥匙,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珍藏已久的东西。
那是被红布细心包裹,手掌般大的东西。
红布之下,是一个木刻的小女孩,头比较硕大,看起来十足可爱,雕刻的栩栩如生,极为精致,连小女孩的一颦一笑都雕刻的像极了记忆中的样子,明媚而纯真。
苍白的指尖轻划,沿着小女孩的眉眼缓缓向下,兀地一声哽咽,眼泪坠在了小女孩脸上,立即用指尖轻拭,“小媳妇,对不起!”
212 212.熊孩子番外——深水炸弹(3)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五个月。
炎热的季节终于过去,迎来了秋高气爽的天气,却是一到黑夜,刺骨的冷就遍及全身。
一年长的嬷嬷守着冷宫,这个地儿已经十几年无人进出了,直到几个月前才有因为犯错的被关在这里,她也知道,现今的这个帝王一向脾气温和,能被他丢进冷宫的,那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既是不可饶恕的罪,那是一辈子不可能走出去的,因为,被打入冷宫的,死也是死在这里的。
便是,她笃定的认为,这个曾是贵妃的女人,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所以,这五个月,她从未打开过这扇厚重的门,只是有人定时送些残羹冷饭偿。
可这日傍晚,不知怎的,她路过冷宫门口,双手竟鬼使神差的推开了冷宫的门,人被冷宫的寒气惊醒。
身体猛然哆嗦,冷宫死过无数的人,聚集了无数的厉鬼,这寒气可比外面更刺骨。双腿后退,正要离开,眉心却是紧皱,冷宫内怎没动静?
“莫不是睡着了?”她自言自语,双腿便退了出去。
拉过宫门的扣环,沉重的门声响起,宫门渐渐闭合。
可就在刹那,透着夜色,看到旁边冷饭,而且,不止是一顿饭,从冷宫给的食物判断,这已经很多日没人动过了。
很多日?
她猛拍大腿,推了门就冲进去。
……
御书房,此时已点上了蜡烛,照亮了偌大的宫殿。
桌案后,萧知埋首伏案披着奏折,手腕发酸,他放下手中的笔,端起左侧的茶杯,递到嘴边的刹那,才发现茶杯已空,“子怀,倒茶。”
话落瞬间,眉目紧凝。
放松了身体靠着椅背,揉捏眉心。
忽地烛光摇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脚步慌乱,语气焦灼:“皇上,皇上……”
“慌慌张张的!出去!”他怒斥,。
贴身伺候的陈公公瞬间明白,一向脾气温和的皇上,心情极度恶劣。
他贴身伺候多年,皇上的心情有两次极大的起伏,一次,是五个月前,卫贵妃爬上了龙床,惹的皇上发了一个月的脾气。
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控制的极好,却从不会向外赶人!
陈公公思量,还是不要说的好,便是躬身退出,合住了门。
外面,嬷嬷焦急地徘徊,见到陈公公出来,立刻迎上去,面色慌张地问:“皇上怎么说?”
陈公公如实回道:“皇上心情不好,不见任何人。”
“那可怎么办?冷宫那位就这么了?”嬷嬷不确定地问。
陈公公亦是一脸为难,不好开口。
“陈公公,要不你再去问问,冷宫那位怎么说也是伺候过皇上一阵子的。”
“你也该知道,她也是惹怒了皇上,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久都未提过她。”
“可也是条无辜的生命啊!”越是年长,柔软的地方越发受不得刺激。
正在作难之时,从里传出皇上的斥责:“在外嘀咕什么呢?!”
嬷嬷立即递给陈公公暗示的眼神。
陈公公一叹,走进宫殿,“皇上,冷宫那位去了。”
萧知缓过心中的闷气后,准备安心批阅奏折的,只是傍晚太过安静,外面有人轻声地说话传了进来,听不清更是觉得吵杂。
起先,他听到了陈公公的话:冷宫那位去了。
去了?
什么去了?
他未曾反应过来。
底下的陈公公,见他未有反应,还心里想着:看来皇上早已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竟是一点波澜都无法惊起了。
“皇上,是给一口棺材,还是草席裹身?”被打入冷宫的人,无论死活,其实并不需要禀报皇上的。
“棺材?”他重复。
忽地反应过来:冷宫那位去了,死了?
不过才五个月,就……死了?
陈公公以为,他的意思是给一口棺材,“奴才遵命。”
“你说卫子怀……死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陈公公。
陈公公也是人精,猛然反应过来,皇上这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随即回道:“刚刚守门的麽麽过来,说是身体冰凉,已经断气了。”
“哐当!”一声巨响。
“皇上。”陈公公见他突然站起,带翻了座椅。
“带朕过去看看!”
死了?
怎么可能?
明明他刚刚眨眼间,还看到她扬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为他斟满茶水。
明明刚刚还看到,她靠着梁柱安详的睡着。
怎么眨个眼睛的时间,人就……死了呢?
踏入冷宫的刹那,他瞬间有种进入冰窖的错觉,“这里怎么这么冷?”
麽麽立即回禀:“冷宫向来没人气,又聚了不少鬼魂,这天气又凉了起来,自是比其它地方都冷。”
天气转冷,树叶飘落,冷宫的树木似乎更提早过冬,已经成了光秃秃的树干了。
这是萧知第一次走入冷宫,比他认知中的,荒凉千万倍。
偌大的宫殿,破旧不堪,甚至布满了蜘蛛网,地上堆着饭碗,引了不少老鼠,这种地方,怎么住的了人?
“她在哪儿?”他焦急地问,心中的不安扩大。
麽麽立即在前带路,推开破败的大门,就瞧见一张旧床。
入眼的瞬间,萧知还看到一只老鼠嚣张地从床上的人身上爬过,刺溜一下没了踪影。
脚步发沉,床上的人背对门,他只能看到消瘦的背影,衣服染了污渍。
迈着沉重的脚步,他走至床边,在月色的照映下看到她肩膀微动,可是一眨眼,好像刚刚的是错觉。
他立即俯身把手放在她鼻息间,起初毫无所觉,片刻之后,感受到了微不可察的呼吸,他立即俯身抱起她,向外走去。
“皇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反应。”麽麽以为他要亲自葬了她,便立即提醒。
萧知惊住,这才垂了眸色,看到已经隆起的肚子。
五个月过去了,这肚子应该有五个月了。
可这五个月中,她竟然从不想办法去寻他!
心中恼意乱窜,“还愣着作甚,喊御医!”
……
“小公主,听说,皇上去了冷宫。”宫女向萧尔禀报。
“怎么突然去了冷宫?”明明已经决定要舍弃的人。
宫女微顿,“听说,冷宫那位死了,但皇上却把她抱到了自己寝宫,还请了御医。”
萧尔蹭地站起,吼道:“你说什么,死了?!”
宫女吓地立即跪下,“不过听说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气。”
可才五个月的孩子,没有母体的供给,定是活不过来的。
萧尔风一般跑了出去。
怎么就死了呢?
这才五个月,她就忍受不住寂寞了吗?
哼,还以为有多强悍的意志,以为她有多么的爱着,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
被风吹涩了双眼,模糊了视线,她拼命擦着。
她一直在等,等她给自己答案,等她亲口告诉自己,即便是冷宫的漫长日子里,哪怕再多么寂寞,再多么的空虚,都不应该失去了一颗纯真的心,都不应该恨着。
她急需有人告诉自己:你看,冷宫虽苦,可我乐的清闲自在。
心底还曾有过期待,卫子怀这个女人是个特别的,她会证明给自己看。
现实多么的赤裸裸,多么的打脸。
进入冷宫的女人,心,怎么还可能始终如一?
真是个笨女人!
皇帝寝宫,灯火通明,乱糟糟的。
“参见小公主。”一个端着血盆的宫女急忙停住脚步。
萧尔被满盆的血水给震慑,“发生什么事了?”
“卫贵……胎儿很有可能不保。”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血。
“我问你她人怎么样了?”萧尔吼道。
突然开始自责,为什么不去看看她,明知道冷宫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要与她置气?!
“气息很弱,染了风寒,怕是撑不了今晚。”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撑不了今晚……”
怒吼突然从里面传来:“她若死了,朕要你们跟着陪葬!”
萧尔一声“呵!”
男人,为何都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悔悟?
心中的执念再深,也没有加注在别人身上痛苦的权利!
“哥哥,她不是你的小媳妇,她爬上了你的床,毁了属于你小媳妇的东西,你明明恼恨她的,现在她死了不是正好吗?”她跳上桌,嚣张地坐着——
题外话——番外都很短~
213 213.熊孩子番外——深水炸弹(4)
“哥哥,她不是你的小媳妇,她爬上了你的床,毁了属于你小媳妇的东西,你明明恼恨她的,现在她死了不是正好吗?”她跳上桌,嚣张地坐着撄。
满是怒色的萧知忽地沉默。
是啊,她的存在让他觉得背叛了小媳妇,明明自己是很愤怒的,可是看到现在的她,为何觉得心空荡荡的?
“哥哥,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呢?”黑亮的双眸望着紧闭的门,不断翻涌暗色,漫不经心的问。
“她不会死的!”萧知喝住了她的话。
萧尔撇嘴,“好吧,那若是她挺过来了,没事了,你要怎么做?”
萧知攥紧了拳头,脸色发黑。
从未想过。
只知道,她不能死!
萧尔忽地扬笑,看吧,连她哥哥都不例外,以自我为中心,自私的紧!
“哥哥,你喜欢你的小媳妇,但请不要那么自私,卫子怀她没有错,也没有责任被你糟蹋过后,还要承受你的暴怒,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还要独自承受痛苦。”萧尔深深凝了他一眼,“哥哥,你是我萧尔敬重的哥哥,我不希望哥哥是个自私的人,不希望哥哥活的痛苦,但也不希望哥哥有遗憾。偿”
萧知垂了头。
不自私?那就是认了卫子怀?
没有痛苦?没有遗憾?
若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小媳妇,他怎么会痛苦,怎么还会有遗憾?
“萧尔,哥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喉间的苦涩蔓延,他……舍不得小媳妇。
他选择了自私。
萧尔心尖发颤,恐慌惊惧。
所以……所以每个拥有深爱的男人,对其她女人都可以毫无保留的无情,甚至……毁灭。
她对哥哥好失望。
凝着突然转身离开的萧知,她张张嘴,话到了嗓子眼,又给咽了下去。
视线转向紧闭的门,里面依旧人仰马翻。
“卫子怀,早些醒来吧,醒来之后你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不爱你的男人,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你守着自己的一颗心,不过是在可怜自己罢了。”
其实,萧尔到不希望孩子能留下来。
若没有留下,她都能猜到,她的哥哥会送她出宫,从此再也不相见,然而,他继续沉沦在他那不知在哪里的小媳妇身上。
萧知的确这么想过。
但是,当陈公公禀告说:“恭喜皇上,孩子保住了,御医说是双胞胎,承蒙皇恩保佑,修养些时日会很健康。”
“她呢?”他只想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养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醒来了。”
那就是,没事了。
萧知舒口气的同时,心情复杂。
*
卫子怀转醒之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她望着头顶上好的锦缎停留许久,这才幽幽转动视线,从眼睛所及的地方凝望屋内的一切,复又回归原位,阖上双眸。
她以为自己死了。
那时天气转凉,冷宫温度极低,被子又太偏薄,不可避免的染了风寒,一来是因深处冷宫无人会搭理她,二来她又怀着孩子,吃不得药,所以她天真的以为会挺过去的。
但是她忽略了自己身处的坏境,这风寒一来大半个月没下,甚至愈发严重,她向送饭的太监求助,他们扭头就走。
后来一直卧在床上,不断咳嗽,甚至吐血,睡的极不安稳。
她想起了萧尔的话。
“你都被打入冷宫了,以后要呆一辈子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没人管你温饱,甚至没人管你死活,只有你一个人守着空洞洞的大房子,时间长了,你会疯掉的!你知不知道?!”
“可哥哥根本不值得你爱!他有自己爱的人,他爱了十几年了!就算你人老珠黄,一样走不进他的心,甚至他都根本不会记得你!”
“可总有一日,你会被这寂寞蹉跎的连你自己都不认得,那时候你怎么还会记得……你曾经也爱过!”
不过七岁的年纪,就把后宫看的如此清楚。
每一句都被她说中!
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守着冰冷的宫殿。
五个月,没人记得她,只有她自己守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
染上风寒时,其实她并没有怨过的,但风寒渐重,体力不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要陪着她一起死去之时,才发现,自己句‘可只要我还爱着,我就不会有怨言。’是多么可笑。
爱上一个人,最初是太过美好的幻想。
“参见公主。”门外传来声音。
她回头望着萧尔走来,扬着淡淡笑意:“五个月不见,小公主又长高了。”
“你也不赖,五个月没见,肚子胖了不少。”萧尔一屁股坐在床边,手隔着被子抚摸她的肚子,“真神奇!”
“恩,是啊。”孩子现在能保住,她真的挺高兴的。
萧尔凝着她脸上柔光,“卫子怀,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吗?”
“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有些事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你说的其实很对。”
“你看,我又说对了,你早晚会知道,我哥哥这种心里藏有人的男人,是不值得你爱的!”
“萧尔,不是不值得我爱,是我爱不起。”
萧尔怔忡。
“其实他并没有错,他没有招惹过我,也没有给我任何希望,只不过他太温柔,会常令我迷失,抱有不存在的幻想。虽然在将要死的时候也怨恨过他,怨恨过他的无情,但这次能醒来,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决定放下对他的感情,生下孩子,然后为他们活着。”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活着?”
“孩子是母亲的命。”
“可我的父王母后就丢下我过二人世界去了。”
“那是因为他们为你们创造好了环境,还为你留了一个疼爱你的哥哥,小公主,其实你很幸福。”
这点萧尔从不会反对,她比所有人都幸福,“那你呢,真的不再爱了吗?”
她摇头,“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累。”
从她入冷宫至现在醒来,未曾见过他。
又自她醒来到临产,她还未见过他。
若说期间没有任何一点希冀,也是在自欺欺人。
可当她忍受过难以言喻的疼痛,终于生下了两个健康小皇子,他自始至终都未出现。
她的贴身宫女说:“皇上已经出宫两个月了,还未回来。”
御医曾说过,临盆之日就在这几日,她不过提前了五天,他竟是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原来是躲避她了,甚至连她生的孩子都不在乎。
看着安稳熟睡的两个孩子,已经得不到父王的爱,若是他再寻到了他爱的女子,生了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她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萧尔像似知晓了她的担忧,“离宫吧。”
“离宫?”她从未想过。
“你看宫中这么多女人,一年多了我哥哥也未曾踏入过后宫半步,他是铁了心的。你怀孕这段期间,他连来看你一次都没有,连你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都不在乎,哦,这两个月他去寻那个女人去了。”
卫子怀有猜到过,但未去深想。
“他有他的爱,他有他想要的,有追求的机会,总比还没开始就结束来的好。萧尔,帮我出宫吧。”
“为什么突然决定了?”
“他可以不爱我,但不能忽视了孩子。”
他或许是一个好皇帝,以后或许会是一个好丈夫,但绝不是她卫子怀的丈夫,哪怕会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属于她卫子怀的孩子会拥有的。
她不能让孩子这样生活着。
“你没有亲人,带着两个孩子又不方便,我帮你安排住处吧,我也是他们的姑姑,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
萧知风尘仆仆回宫,是在卫子怀临产的第四日,也就是是预产期的前一日,但是……
“皇上,卫贵妃四日前生了两位小皇子,但……”
“生了?小皇子?朕去看看。”萧知对自己孩子还是很期待的,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卫子怀,所以一直避而不见,但每日都会向陈公公打听她的情况。
陈公公贴身伺候的,自然知晓皇上的心思,不然也不会消失两个月,偏偏这一日回宫了,但是,“皇上,卫贵妃带着两个小皇子离宫了!”
笑意瞬间消失,轻快的步伐亦是猛然止住,他不太明白,“离宫?”
“就在昨日,听宫里人说,卫贵妃和两个小皇子不见了,这是卫贵妃留下的信。”陈公公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