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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宠吾可好全文阅读

作者:半微色     夫人,宠吾可好txt下载     夫人,宠吾可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9.六年前的毒——半梦的失控

    双手缓缓垂下,黑眸渐渐平静,她微弯着身躯,似一下子承受不住刚刚的幻觉。

    眼瞳忽而一动,再次停止。

    里面本是一片白雾的景象,渐渐消失,露出脚底一条扁舟,耳边有细细的流水之声,清雅之极,缓缓抚平她恐惧的心里。

    扁舟缓缓前行,她凝着前方,是都城颏。

    她六年后回都城之时,便是坐船而来。

    脸上渐渐扬笑,她马上就要见到萧何了,覆着氤氲的黑眸渐渐清明,映出都城繁华之景。

    听闻,现在的萧何已是高高在上的丞相。

    听闻,现在的萧何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夥。

    她的萧何,经过六年的蜕变,终于脱去了青涩稚嫩,终于把握住了高位。

    然而。

    翠竹说,现在的萧何,有很多女人。

    不过只是一个月换一个女人罢了,她不在意。

    翠竹说,现在的萧何,宠了一个女人。

    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一个月后,该换新的,她不在意。

    翠竹说,萧何对这个女子不同。

    繁华的都城一转而逝,瞳孔中映出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自己,走向一间屋内。

    她急忙走过去,伸手要去拽她,这个女子,一定是翠竹说的那女人,这样就堂而皇之的进入萧何的屋内。

    下一刻,她怔愣在原地。

    自己的手,从蓝衣女子伸手穿过!

    她怔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却听见屋内女子的一句:“爷,渴了吧?”

    瞳孔紧缩!

    那蓝衣女子,是自己!

    怎么回事?!

    她明明来了都城,这明明就是相府,是相府的暗祥苑!

    “梦儿,有翠竹在,你折腾自己作甚?”

    她看见从内屋走出的萧何,是一身纯碧绿之色,虽还是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是年轻了很多,此刻,带着幸福的笑意。

    “爷要喝茶,当然得喝梦儿亲手沏的!”蓝衣女子娇嗔。

    萧何笑容灿烂,但掩饰不掉眉间的疲色。

    “爷还在为宫中的事烦忧?”

    萧何接过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叹:“现在的皇帝太小,刚刚登基又顽劣,与我之间又不大对付。”

    “皇帝似乎很不喜爷。”蓝衣女子陈述。

    萧何并无隐瞒:“恩,萧家是世承的,他自是看不起。”

    “那爷有何打算?”

    他放下茶杯,忽地一笑:“梦儿不用担忧,只要许家没倒,萧家就无事。”

    半梦惊恐的合不住嘴巴,这……这……这是六年前!

    怎么会这样?!

    她想迈动双腿,双腿却不听使唤,耳朵里充斥着屋内两人的说话声。

    不!

    她不要在这里,不要!

    “爷,等会儿吃过晚饭,早些上床休息。”

    可蓝衣女子细细柔柔地低语,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

    晚饭?

    不!

    不能吃!

    在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之时,门口已走入几个婢女,端着饭菜进入。

    她急忙冲过去,想要打翻被端来的饭菜,可双手却从中穿过,她一惊,直接整个人冲上去!

    然,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饭菜陆续上桌!

    她看着两人走向桌边,蓝衣女子为他盛了米饭。

    忽然,她镇静了。

    她的萧何没有死!

    对了,这个人是假装萧何的何夜!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见一身碧绿的萧何,张口吃下一道菜。

    头忽然疼痛,被剧烈拉扯!

    眼前的景物扭曲,逐渐混乱,意识渐渐消亡!

    “姑娘,您醒了?”

    她猛然张开眼睛,盯着蓝色床账,记忆渐渐归拢!

    一个激灵坐起,苍白着脸惊恐望着床上,触目所及的是一片干净,却还是跳下了床,吼道:“我要换床!”

    翠竹躲开她突来的身形,站在一旁垂首道:“姑娘先把药喝了,我这去找管家。”

    “管家?!”

    “是,现在相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夫人,夫人说,一切事情都要先经过管家的同意。”

    半梦忽而尖叫:“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翠竹音调不变。

    半梦一听极为恼怒,甩手就扇飞了翠竹手中的碗!

    砰地碎裂在地!

    浓黑的药洒落一地!

    翠竹的手轻轻放下,左手虎口之处缓缓向外沁血。

    “告诉爷,我要喝绿叶绿!”她上次被蟒蛇咬伤,相爷就给她喝了绿叶绿,可蟒蛇也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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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微声提醒:“姑娘,绿叶绿就只有一颗。”

    半梦似疯了般:“不!爷爱我,一定会为我找到绿叶绿的!一定会的!你去找爷!去啊!”

    “姑娘,这时候爷不在相府。”

    此时,天色刚黯淡

    复始拿着碧绿衣料,今日熊孩子不在,她又把握不住尺寸,便只给萧何量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熊孩子要先给他做,她这个做娘的,自是要说话算话,便拿起宣纸,提笔勾勒,是为碧绿衣服上配的金色图案,她只要画出一种即可,一大一小,父子版。

    外面突然传来嘶吼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

    暗祥苑的门口,半梦竟然只穿了单薄的衣服站在那里,被暗影拦住。

    一看到自己,她突然冲了过来,连侍卫都没拦住:“复始,你明明是爱何夜的!你为什么要变心,为何要与我抢萧何?!”

    复始凝眉。

    半梦一个耳刮子就扇过来,“你不要脸!”

    芳华突然挡在自己面前。

    然。

    半梦的手被暗影拦下。

    “滚开!放开我!”

    半梦脸白如莹,头发披散,眼眶通红,藏着疯狂之色,出口的话皆是戾气。

    “拖走!”复始命令。

    沉稳,不可违抗!

    疯癫之色中的半梦,也不禁一缩。

    像,太像了!

    她学会了一半的萧何!

    “你明明是就是个淫妇!偏偏还好装清高来勾引萧何!何夜刚死,你就爬上萧何的床,你明明就是贱女人,你凭什么得到厚待?!”半梦咬牙切齿吼道。

    复始眉凝的更紧,她很讨厌半梦出口的话!

    更讨厌这个女人!

    虽长相娇美,但一颦一笑之中,都有一种让她不喜的感觉,从第一次相见,就是。

    可她一直以为,她是何夜,不,是那时候萧何的女人,所以她再三容忍,对自己的敌意,对自己的轻视。

    以为半梦是聪明的,虽然总是在萧何面前时不时出现,到底是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

    她只当,是半梦的不甘心。

    但这个女人,越来越不知道好歹。

    竟然要杀她儿子!

    杀气溢出,张扬跋扈,冲破禁锢挣脱束缚,琉璃眸子的影子中,只剩了疯癫的半梦。

    “退开!”

    芳华一惊,反射地听令移到旁边,视线在复始身上无法移开。

    暗影亦是惊住,反射松了半梦的手,乖乖后退。

    此时的复始,逆着屋内的光线,迎着血色的月色,一明一暗,正与邪,似乎同时出现。

    半梦微张唇同是一惊,后退了一步!

    却没成功!

    手腕被人钳住,她哆嗦开口:“你……你做……做什么?!”

    复始的阴气极重!

    满身的红衣透着血色,深深浅浅,好似血的斑驳。

    “啪!”

    清脆响亮!

    惊!

    寂静!

    微吹的风,这一刻,似乎也静止!

    突然而起的,是半梦惊讶的尖叫,扯破了嗓子的尖锐,如泼妇般让人皱眉:“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这一巴掌,从早上到现在,她忍了太久!

    苍白如莹的脸颊,瞬间浮起手五指印,带着破血的猩红之点,毛血孔似乎都被震破!

    这一掌,极重。

    却只是她作为一个娘亲,给儿子的一个小小的交代!

    命与巴掌。

    自是命重。

    “你……!”

    半梦再次张嘴的同时,嘴里有东西流出,是血。

    无法挣脱复始的钳制,她用另一只手擦去唇角的血,又呸了一口血,里面含了一颗牙齿!

    瞬间,气急!

    她一伸手,就是一掌风扫去!

    复始立刻松开她,躲避。

    可她现在这年迈之躯,满是疮痍,刚刚还拼了命地扇了她一巴掌,哪还有力气躲避?!

    不过只是稍稍动了脚。

    暗影反应快,带着她避开。

    “哈哈!果然是要死的,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半梦哈哈大笑,“爷就是可怜你,可怜你如今这模样,只是看在你为他生了孩子的份上,才给了成婚之礼!”

    半梦这话,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

    因为她的双眸没有焦距,虽是面对着这方向。

    “那你呢,不过是六年前抛下了你以为的爱人,现在他飞黄腾达又坐上高位,你就又巴巴回来了!”复始一字一句,清晰而准确的吐出,“呵!我倒是没有见过半

    梦姑娘这种的痴情,可真教人羡慕。”

    “你胡说!”

    半梦怒斥!

    “那半梦姑娘为何恼羞成怒?”

    凉凉一句,如夜风轻抚。

    恰是抚进她心底。

    半梦咬牙一颤,她想,是因为自己抬起的手触碰到了被复始打地生疼的脸。

    “半梦姑娘的痴情六年不变,可我怎么会就知道了半梦姑娘以女支为生,屈尊于男人月夸下求欢求爱,只为换得一份体面的生活?”

    云淡风轻,好似喃喃自语,好似是盘旋在心中的质问。

    这一问,却犹如火山爆发,轰然焚了世界!

    惊?

    怒?

    皆不是。

    半梦纤薄的身体,这一刻,如片薄叶,随风欲动,似要坠落!

    她张唇,发不出声音!

    突然间,她的笃定,她的坚信,分崩离析!

    身体抖地控制不住。

    她想问,想问她如何知道?

    可是……

    “哦?我为何会知道?”复始却开了口。

    她哑然无话。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惊恐不安的黑眸,忽然如哄孩子的语气般,轻地抓不住音点,“哦,不要怕,没事的,真的没事的,这不过是我命人调查的,相爷不知道的,所以,不要怕。”

    那好似爬满蔓藤般的老妪之手,指尖沿着半梦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颊滑动。

    就如触碰一个瓷娃娃,小心翼翼,轻柔而颤栗。

    带着冰凉之感。

    这种轻柔的触摸,稍一缓缓移动,就好像是今早的小蛇从她肌肤划过,留下凉滑之感,烙下令人恐惧的血痕,颤栗不安!

    她惊恐了双眼,暴突的黑瞳之中,映着属于老妪的面容,属于母亲的慈爱,却是被魔鬼覆盖,在外层包裹了来自地狱般阴重的杀气!

    脸颊兀地一痛。

    她看到老妪的容颜,扬起了嗜血的笑意。

    琉璃眸中,映出银色光芒。

    她随之望去,触摸她脸颊的手指间,捻着一枚银针,银针顶端,挑着一滴血。

    “多么肮脏的血液啊!”

    叹息!

    “可怎么会有这么一张漂亮的容颜?”

    疑惑!

    “所以,才把他耍的团团转,让他不惜无子嗣也要娶你。”

    笃定!

    原来,复始说的是六年前的何夜,替代萧何的何夜。

    半梦凝着她,犹如见了定人生死阎王,可是,她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力的老妪,为何为何会如此清楚知道?!

    复始忽然呵地一笑:“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半梦摇头,“我不要听!”

    然,已被她激怒的复始,怎会轻易放了她?

    半梦动谁都可以,即便是动了复始,但偏偏,她去动了那孩子。

    “当年,你亲自下的药!”

    “嘭!”

    身体终于坠落!

    “是你抢了我的男人,是你!”她不死心的叫嚣,事情为何变成这样,萧何明明是她的,明明就是她的!

    她却在自己面前来羞辱讨伐自己!

    “复始,明明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她拼命嘶吼着!

    当阴暗暴露在光明之下,她就已然彻底完蛋!

    指尖的银针稍稍倾斜,那一珠血垂落,破过暗夜的凉风,“啪!”

    落在半梦光洁的额头。

    “啊——!!”

    被吓的濒临崩溃的神经断裂,尖叫嘶吼!

    银针一挥,消失在夜色之下。

    她缓缓蹲下,与她平视,面对她的惊恐,口气如寒冬的冰箭,“惹谁,也不要惹一个母亲。”

    是提醒。

    也是警告。

    嘶吼之声断,本就无血色的人,此时肌肤接近透明,坐在地上颤巍巍,抖的如条被掐住七寸的蛇,却还想吐着蛇信子做最后的挣扎:“复始,你终究是个被诅咒之人,你看你现在,明明就是濒临死亡的老妪,做什么还苦苦挣扎,给自己找罪受?”

    老妪?

    是啊,自己不就是个濒临死亡的老妪。

    “是啊,谁都没有半梦姑娘聪明,勾住了一个喜欢自己的,在面前装清纯装的彻底,现在回来,依旧懂得蛰伏,懂得分析利弊,懂得掩藏,又耐得住等待。”

    等待,等待自己的死亡。

    “半梦啊,为什么不等啊,六年都等了,为何就这几日,你就等不了了?”

    这话,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觉得半梦真的好不争气。

    半梦猛然伸手,一巴掌扇在了复始脸上。

    措手不及。

    暗影与芳华一个冲过去,奈何:“退开!”

    复始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

    萧何说:夫人的命令,违抗者,死!

    可是,夫人是故意被半梦姑娘给扇了吧?

    以夫人的聪明程度及反应能力,怎会避不开?

    是的,复始不想避。

    她也需要一个人来打醒自己,面对现实。

    无疑,半梦是最为合适的。

    但这一掌,并不痛。

    “就算你死了,还有你儿子在!”半梦吐出蛇信子,吐出她的不甘,“萧何是我的,完完整整,他必须是我的!”

    “哪怕无子嗣?”

    “对!即便我是外族人,即便我可以为她生子,可谁让他是本族人?!”

    这才是她最为顾忌的!

    “原来这才是你们之间的爱,呵,真可悲!”

    她一直以为,一个是因为顾忌对方是本族人,才不愿生孩子。一个是因为顾忌自己的容颜与生死,才不愿交付于身。

    原来啊,原来,那些所谓的听说,果真都是听说。

    “哈!可悲?”半梦忽然笑了,“你该可怜自己才是,你喜欢曹玄逸,看曹玄逸如何待你?你不现在也看的剔透,要不怎会扒着萧何不放?!复始,你也知道的,男人都靠不住!”

    最后一句。

    其实复始不认同。

    不认同不代表,她没有如此想过。

    无论萧何怎么与她解释诅咒都没有关系,她是真心信任于他,真心想与他一同度过这段时光,也想与自己的孩子呆在一起。

    但对于诅咒,萧何说能破。

    可她心里隐隐不安,不安什么?

    或许是不信任这能破一说,这世上真能破了诅咒?

    都说苏神医曾破过诅咒,可从这次自己的诅咒来看,她觉得,并无此事。

    奈何萧何总是如此自信,自信她能变回从前,从此不受诅咒所扰。

    然。

    她喜欢萧何这种自信,总会为她的心里注入阳光。

    会让她觉得,萧何的出现,灿烂了她生命中垂暮的暖光。

    “半梦,那你可有试过,放下芥蒂,试着真诚的去感受一次?”复始叹。

    “哈!你在教育我?!”

    “不!我只是在等着你后悔的一天。”

    她很憧憬这一天的到来。

    “你等不到!”

    “哈哈!”复始忽然笑了。

    她也曾认为,自己的生命从此只有黑暗,可萧何一点一滴给予了她阳光与水,她的世界也开出了鲜花。

    如今,正是百花齐放。

    萧何曾说,何夜不让他查下毒一事。

    萧家的男人,皆是痴情种。

    却情路坎坷。

    复始知道半梦下毒一事,不过是她推测的,她没想到,自己一说,便炸出了半梦。

140.六年前的毒——她突来的情【万更!】

    半梦双腿打颤,颤的不由自主,甚至从地上起来,都是被翠竹架起来的。

    身体重量全撑在翠竹身上,亦趋亦步地走向西苑。

    即便现在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却一点也无法温暖她的身。

    尤其,那被冰寒入体的心,已是千疮百孔颏。

    复始说,爷不知自己的事。

    她宁愿信。

    对了。

    自己明明是去找萧何的,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子夥?

    “姑娘?”

    翠竹见她忽然不动,对上了她空虚的视线。

    那方向,是相府大门。

    “姑娘要等相爷?”

    其实,翠竹很了解她。

    费了大把力气,翠竹才把双腿僵直的她转了方向。

    “翠竹,你说,当初那绿叶绿,是被谁用了?”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翠竹一时僵住。

    如此,答案显而易见!

    漆黑的双眸望了一眼月亮,对上那抹妖红,“呵!六年后,果真都不一样了。”

    六年前的萧何,对自己是一心一意,是她自己没有珍惜。

    六年后的萧何,轻易变了心,她还要如何珍惜?

    珍惜二字,从来不是她该肖想的。

    萧何……

    [当初为何要故意撞进何夜的怀里?]

    不过是自己贪图了他的美色。

    [为何又纠缠了萧何?]

    不过是看上了他的长子身份。

    [又为何不答应他的求娶?]

    那颗心一直问着自己,为何?为何?

    她忽然好想挖了自己的心,为何要这么咄咄逼问自己,哪里有那么多为何?

    可是那颗心,还是不由地问着自己:[为何不答应?]

    她反问:为何他是本族人?

    那颗心忽然沉寂了,她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爱他?]

    她一惊!

    倚着柱子的身体滑落,颓然蹲在地上。

    她爱的。

    [不!你不爱!]

    这口气,与复始的笃定一样,让她憎恶!

    她爱!

    那颗心,终于不再咄咄逼人。

    “翠竹,你跟随了我这么多年,你说,萧何爱我吗?”她一向是不屑与翠竹谈论这种事情的,不过是个婢女。

    翠竹讶然她的异常,也看的见她脸上越来越发深的巴掌印,缓缓开口:“爱。”

    半梦笑了!

    笑的疯癫,那披散的长发早已沾了泥土。

    翠竹走上前,以指为梳帮她理着长发,依旧恭敬低语:“相爷即位之后,一直有奴婢伺候,他是真心把你放在了心里,总是招呼着怕你受冻怕你饿了渴了,有时连奴婢都羡慕您呢。”

    一直盯着相府门口的半梦没有察觉,翠竹说出最后一句之时,带着嘲讽的笑意,可一双总是淡如水的双眸中,竟然含了氤氲。

    “那你说,我现在还来得及吗?”半梦小心翼翼问道。

    翠竹捏着她头发的手发白,恭敬低语:“来得及,因为姑娘您还活着。”

    “啊?”半梦有瞬间的不解。

    “活着的人,虽会吃会喝,但也会思考。”翠竹的唇突然紧抿发颤,试图掩饰之后,才又开口,声音毫无颤栗:“可死了的人,早已化为一堆白骨,没有记忆,不知温暖,不知活着的人……有多痛苦。”

    翠竹手中的黑发突然被抽走,因她捏的力道太大,手中竟然残留着两根黑发。

    抬眸望向门口,碧绿之色上的金色,晃的她眼生疼。

    相爷,不喜金色啊!

    可半梦姑娘,连这都不知道。

    起身,恭敬站在一旁,垂眸

    萧何其实是从宫中好不容脱身才回来,进门之时,心情是极好的。

    他想念复始,即便不过一下午没见。

    他想念的紧。

    这种想念,让他做任何事都不安,他迫切的想她。

    有时萧何都在想,如果复始可以随时变大变小,他就要把她揣进自己的怀里,随时带着。

    今日他离开前,复始说:相爷可不要坏了我的名声,我可不是那苏妲己。

    苏妲己一名,萧何曾听另一个人说过。

    那是一个能让纣王沉迷美色,昏庸无道的女子。

    “萧何,你骗我!”

    刚踏进府门,一声尖叫传来。

    萧何凝眉,却似是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

    却被蓝衣身影挡住,脚步嘎然顿住。

    “姑娘!”

    翠竹莫名的,突然惊慌失措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匍匐于寒冷刺

    tang骨的地上。

    “萧何,为什么骗我?!”

    此时的半梦,一脸疯狂之色,映的发深的巴掌印吓人,似是终于找到了木舟,急于摆脱困境,双手紧抓碧绿衣服,关节处握的发白。

    萧何不解这是发生了何事,今日没有暗影告知过他任何事。

    可这半梦突然说自己骗他,翠竹又是如此未曾有过的下跪,尤其那巴掌印,他已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冷声喝问:“何事?”

    半梦哭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骗我,你明明把绿叶绿给复始用了,为什么骗我说给我用了,为什么?萧何,为什么?!”

    凤眸紧眯,斜睨匍匐在地是翠竹。

    翠竹身形一抖,额头贴地。

    然,见萧何此时不语,脸色阴沉,半梦惨白的脸又白了一白,紧抓碧绿锦袍的手猛然一松,凄然一笑:“六年,的确太长了。”

    萧何不予多理会,命令:“带她回西苑!”

    翠竹不动。

    半梦双手垂在身侧,退后一步,隔着眼珠子上的氤氲雾气,望着与六年前乃至六年中,一样冷情自傲的萧何,突觉的颓废无力。

    复始说的对。

    她没有珍惜。

    对视那双发冷的凤眸,是何时开始,自己在凤眸里的存在,早已不是暖色,喃喃开口,“爷,半梦跟了您快四年,您当初就那么无情地把我推给何夜,我逃离,也是因为不想与爷阴阳两相隔,可是我怎么忘了,爷是高高在上的相爷,掌管生杀大权,怎会把我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

    不由哽咽,缓了气息,眼泪不争气地外流,“您身边从不缺女人,半梦也知道,可是,爷,您怎能用这事骗半梦?当初知道您为救半梦而用那最珍贵的药,半梦觉得就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所以,半梦愿意默默守在爷身边,只要爷的心里有半梦就成。”

    然,她又怎知。

    不过是皮相一样的人,哪里还是她的爷。

    这话,若放在何夜身上,或许她得到的是温暖。

    但这话,对着的人,是萧何。

    他无动于衷,本来,就对她无感,留她在相府,不过是为了何夜中毒一事。

    何夜不让追究,他应了。

    可六年后,这个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回来了。

    他有九成的把握是她下毒,但都找不到证据,而且,他不能让她察觉自己的身份。

    可在这过程中,他渐渐伤了自己心爱的人。

    寒气又升了三分,他的脸色更沉,声音更低:“翠竹,带主子回去。”

    半梦疯狂摇头,他果真还是想吧自己关进西苑,赶紧擦了眼泪,破碎着声音:“爷,老夫人不喜我,我之前吵吵闹闹要离开相府,也是我一时气昏了头,我不会再闹爷,不会再烦爷了,您不要把我关在西苑好不好,我以后乖乖的,再也不吵不闹,好不好?”

    可是面前的萧何,不仅不语,甚至凤眸里,有种让她心惊的痛!

    急忙保证:“爷,半梦再也不吵您了,您不要关半梦,好不好?爷?”

    “相爷。”

    突然的熟悉之声,震惊了半梦。

    是复始。

    “怎么出来了,这么冷。”萧何的话,带着柔色,带着关心。

    半梦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差别。

    复始说的没错,她与萧何的爱,真可悲。

    脸上覆满恐慌之色,她态度一软再软,哭哑着娇嗔:“爷?”

    这时复始走来,站在萧何身旁,连余光都没有瞧半梦一眼,只道:“我想出去走走,在相府憋的难受。”

    “好。”

    复始的话,萧何从不反对。

    只要在一起。

    “那我们快走吧,我担心自己一会儿又困了。”最近的她,更嗜睡了,今天下午,几乎睡了一下午,还是她提醒芳华两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喊醒自己。

    萧何为她戴上披风的唯帽,宽大的遮住了寒风的侵蚀,“芳华,你留府上吧。”

    芳华知道,相爷与夫人相处之时,不喜有第三个人。

    看着离开的两人,半梦一个控制不住,冲着碧绿背影喊道:“爷?”

    离开的萧何不耐,沉声命令:“翠竹,送主子回西苑,自己领罚。”

    半梦睁圆了眼。

    萧何只觉的袖子沉重,复始给他使眼色,转头道:“在相府,要谨记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后,莫要胡闹了。”

    直到碧绿身影消失在眼前,含泪的半梦瞬间扬笑,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芳华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

    半梦隔着泪光,望着匍匐在地的翠竹,压低了声音:“爷还是关心我的,翠竹,谢谢你。”

    翠竹背部僵直,声音颤抖:“姑娘无事就好。”

    六年前,翠竹虽是奴婢,她与半梦的关

    系还是很不错的。

    但六年前的相府与现在不同,那时老丞相当家,治家很严,半梦有时一个话说错,都会被老丞相严惩,但那时还是萧何的何夜不忍心,就常常要翠竹替她受罚。

    老丞相爱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惩罚多了之后,何夜便只是一句:翠竹,自己领罚。

    只这几个字,半梦就知,六年后的萧何,依旧没有忘了自己。

    不过是被复始迷了心智。

    对的,只要复始死了,就好了!

    ——

    两人步行于街道,相府离繁华闹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携手相走,马车在后面稍远一段距离。

    复始凝着前方,这片住宅都是相府的,并无其他官员住进,也许是担忧不安全。

    “小复复,刚刚为何要让我说那话?”

    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委屈。

    复始不由撇嘴:“我有让你那么说?”

    萧何认错态度很快:“小复复,我错了,能否言明您刚给我使得颜色是何意?”

    复始打趣:“你怎么与我这么没有默契?”

    “哎呀,我眼睛好像有问题了。”

    好看的凤眸,做了一个奇怪的状态,甚为有失他的这好看的容颜,也有失他身为丞相的身份,倒把复始看的目瞪口呆。

    噗嗤一声笑出。

    “默契的很,太有默契了。”

    她真是从来不知道,萧何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对自己,他做的十足的好。

    “这就对了嘛!”萧何跟着她撇撇嘴。

    复始一拳打到他胸口,真是太嘚瑟了!

    这一拳,复始没成想,惹出了事来。

    人,就这么被他一带,压在了旁边的墙上!

    “干什么?!”低声怒斥。

    听在萧何耳里,这呵斥简直太合他口味了,知道反抗的小复复,才最美。

    这想法,复始不知,若是真被他知了,保不定比上次一个勾拳更狠,直接砍了作怪的弟弟。

    凤眸就如闪着油绿绿的狼眼,盯着复始心头跟着发热。

    却还是别扭地提醒:“大街上呢!”

    “这道上无人。”所以他才如此大胆。

    “可还有……”复始的话说一半停了,连老黄都不见了。

    真是个识情知趣的人啊,枉费老黄也一大把年纪了。

    萧何不满,纤手捂着她的脸,隔着唯帽,“这样小复复的眼里才只有我。”

    长睫毛眨,反对:“我还能看到你身后的墙。”

    黑线满脸,“你就不能知趣点?”

    复始想了想:“那墙衬的你很耀眼。”

    “……”

    “真的,你看它灰不拉几的,只能当衬景,哪有你这一身……呜!”

    萧何果断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复始睁圆了眼,这可真的是大街啊!

    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他柔软的口勿浇灭,顺着他给的情愫沉沦下去。

    也许,黑夜真的有催情的功效,这街道昏暗,红灯笼燃亮起的光线只显得更加奢靡,醉人心。

    也许,是他夹着情愫的气息太过诱惑,她吸入肺腑之时,心随着跳动,情随着烧。

    总之,她已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腰,紧紧箍着,希望靠近他贴近他,汲取温暖,抑或长久被压抑的情愫。

    这种贴近,两人的心皆是剧烈颤抖,唇间的厮摩加重,呼吸加重,越靠越紧。

    有种冲动急欲突破底线。

    她已败退在情愫中,破口的娇口今让对方沉醉,疯狂。

    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她,心底贪念而起,想与他这样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情起,澎湃高涨,如爆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熔浆所过之处,皆被消融。

    吞噬感官,呼吸,情谷*……乃至她的身心。

    此时此刻,两颗心紧紧靠近,情被彻底撩拨,夜色暖人。

    然,他却清楚记得情的底线,靠着耳鬓厮磨缓解他的情谷*。

    其实,即便是爆发的火山,在她面前,或许说,在这时候的复始面前,他都把控的住,不能伤害了她。

    久久,唇分。

    她靠着他的胸膛,闭眼享受刚刚的余温。

    她贪恋了,贪恋了这人世。

    他紧紧抱着她的身,深深嗅着她的味,似要狠狠记住,这个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却终是安静靠在他怀里的人。

    他贪恋了,贪恋了这一夜。

    这一夜里,她突来的情。

    世间能有一人,待你好,待你暖,已足矣。

    不求多,只求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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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了,便是孽。

    她求的,这一生,在萧何这里寻来了。

    而他所求,与她相同。

    待两人气息变匀,她仰头凝望他的颜,黑暗中亦感受到那种暖,一种专属于萧何的暖。

    这暖,独独是给予自己的。

    她忽地哈哈大笑,带着白色的哈气。

    凤眸闪亮,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萧何的颜,偏邪肆,唯独这种笑,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这是复始的认知。

    他随着哈哈大笑。

    两人白色的哈气相缠,他笑的更欢。

    不禁笑骂:“不知羞!”

    “在你面前,我都不识得此字。”

    也许……这就是萧何

    繁华街道,流光溢彩。

    今夜的都城异常热闹繁华,且异常的温暖,耳旁的吵杂都似变成了串串音符,和在复始的心尖之上。

    “萧何。”

    她抬起自己手,平摊在他的面前。

    他极有默契的把自己的手扣在她掌心,十指交叉。

    今夜,真的很热闹。

    人潮涌动,似是庆祝着什么,恰似忽略了这样太过耀眼的萧何。

    安静携手,到底是最温馨。

    萧何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半梦有没有打你?”

    夜色较深,虽然刚刚离的那么近也没有看到有红印,但半梦那脸上那么重的印子,一定会还手。

    “打了。”她回。

    萧何凝眉,语气沉冷:“暗影呢?”

    她立刻阻止:“我离她近,没防备。”

    这话刚落,萧何就要掀开了她唯帽,之前在相府,若不是她说要自己陪她出来,心里滋生着兴奋,哪里会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拽开他的手,娇声道:“很冷。”

    萧何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触及她身前的白发,眸底闪过暗沉,又立即笑问:“手疼不疼?”

    还被她交叉握着的手,只感觉丝丝暖意,却晓得他问的打半梦手有没有痛。

    “不痛。”

    她感觉到的,只有解气。

    “那种人,用得着你出手?”萧何突然心疼了,早知道有今日,他就不把半梦放进相府了。

    听萧何说那种人,复始闪现讶异,不禁追问:“何为那种人?”

    “恶毒!”

    只一词,就清楚表达了萧何对半梦的了解。

    复始哈哈大笑:“相爷,您好歹也曾与人家姑娘一张床过,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么打趣他,萧何可是受不住:“小复复就当我不懂事。”

    “呦嘿,不懂事啊?”复始笑眯眯问。

    萧何咳咳两声,凝着前面围得水泄不通的地:“那里肯定好玩。”

    这话题转的,复始并不在意,半梦的事情他解释过,没必要揪着不放,“果真是父子,性格一样,就爱往人多的地钻。”

    萧何忒正经地问:“人不都这样吗?”

    “恩,相爷是人,不用强调。”她便拽着他向那方向围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复始嘟囔:“还真不好钻进去。”

    萧何胸腔发笑。

    恰好听到也有人好奇走来,挤不进去就问身旁的人:“好热闹啊,这是干什么?”

    “听说是出了个比兰姑娘还美的姑娘,说是里面在打擂呢!”一人连忙吼道。

    “比兰姑娘还美?天哪,那该多美啊!”一姑娘附合着,也是好奇。

    “错了错了,是个男的。”

    “啊?!”

    “啊?!”

    惊讶之声四起。

    复始倒是更好奇了,戳戳萧何的手臂:“比兰姑娘还美啊!”

    萧何不以为意:“多了去了!”

    “是男的!”复始提醒。

    “那我呢?”萧何不满,自己明明就在她面前。

    复始竖了大拇指。

    萧何了悟,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是赞美的意思。

    所以心情很好的问:“想看?”

    复始一听就知他有办法,狂点头,虽然萧何也不错,但到底长的还是挺阳刚,不会被人错认为女人。

    可,能被错认为女人的,她倒是真想见见。

    萧何揽着她直接上了屋顶。

    复始愕然看着下面,一目了然,还真是……好办法。

    果然简单粗暴。

    “没有看见啊!”复始瞅了一圈,没有见到特别美的,不论男的还是女的。

    萧何为了让她一饱眼福,也是向下面瞅着,指着下面人群中的一点,问:“是不是那个?”

    “哪个哪个?”复始随着他指的

    方向,以这个角度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个,跟你衣服颜色一样的,旁边有个纤瘦的。”萧何说的很尽责。

    复始也看到了那个身影,的确是纤瘦,不过,“好像是个女子。”

    凤眸一眯,瞧清了那发髻,“会不会就是这样的装束?”

    “不会吧,如果这样,哪还能说是男的。”

    “自己亮明身份了吧?”萧何猜测。

    复始倒是觉得有可能了,“不知道长的有多美?”

    “你等等,总会转头的。”

    他们正好在那人后面,看不见正面。

    “要不你扔了个银针,他们一乱,就好了。”复始纠结着,想了这么一个破方法。

    萧何甚为同意:“行!”

    “快快!”

    萧何正欲有动作。

    “啊!”

    复始一声惊呼。

    萧何怔住。

    “好丑!”

    目标错误。

    凤眸在人群中再次逡巡,突然定在了一点之上,是角落的一个地方,有个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的……男子。

    眉目紧凝,那人只是一个侧脸,瞧一眼,就很美。

    “在那里。”萧何开口,声音发沉。

    这一声,好似穿透了人群的喧哗,直接进入了那美男子耳里,他暮然侧头。

    复始听见萧何的话,着急看美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恰是对上了这人的脸,有一瞬的窒息,“好……好……好美。”

    真的是……让人窒息的美。

    这人,忽而勾起了笑意,眼底干净无尘。

    萧何立刻抬手,捂住了复始的双眼。

    “怎么了?”

    复始回过神来,不明萧何动作。

    凤眸扬起笑意:“我是看你入了神,都忘记了我在这里。”

    有些心虚,她还真是看入神了。

    “走吧。”

    被抱着下去之时,复始再次望了眼那方向,已然没有人影。

    “他好像不是太初人。”若是,早就被发现了。

    “该是余国的人。”萧何没有隐瞒。

    “余国?”

    “恩,还有几日我们成婚,皇上有下旨邀请各国使者。”

    萧何这话说的轻巧,复始已瞬间明白,皇上这非常时期,又是许家在逃,他拉拢各国,不被受夹击。

    “你怎么知道是余国的,见过?”

    “没有,只是听说,余国有个美人,深得皇宠。”

    复始知道,余国现在的皇帝,是个女皇,因为余国先帝没有儿子。

    不过这么漂亮的美人,以色侍宠……总觉得,惋惜。

    “啊!”

    头上传来的轻疼打散了她的思绪,手捂着头微恼瞪着他。

    “在我面前不准想别的男人。”萧何也很小气。

    “没有没有,我们去苏府吧?”

    她忽然想熊孩子了。

    ——

    且不论苏岂神医的身份,单就说,他总是一身如雪的衣衫,不说儒雅至少也是风度翩翩,该是很讲究的人。

    复始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啊!”

    “啊!”

    “混蛋,给我放下!娘的!”

    复始随萧何还没走到苏府,就听到里面一声声尖叫,明显是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女子的叫骂声。

    两人相视一对,什么情况?!

    萧何耸肩,他以前来苏府,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都是急匆匆的,可都正常的很。

    复始拽着他就向里冲,担忧着不会出事了吧?

    刚到门口,身体被猛的一拉,人就被萧何带着躲向一侧,同时,复始映着苏府门口的大红灯笼灯光,看到被扔出了一个超级大的黑蜘蛛,那蜘蛛复始见过,霓裳就常弄这种恶心的东西。

    “啊啊啊!我的宝贝啊!”

    复始只见从里面冲出来一男人,确切的说,是从身形上以及声音上看,是这样的。

    却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被染的脏污不堪,连脸上,都是灰。

    那人一冲出去就朝着瘫死不动的黑蜘蛛跑去,却被身后又冲出来的女子掐住了耳朵,“捡啊,捡回来给我看看!”

    这明显威胁的话,大有敢捡就势不两立之威。

    “不捡不捡!”那人拼命保证着,耳朵被揪的很痛。

    “哼,臭死人的东西,小不点!”女子冲苏府内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连复始都不禁捂了耳朵,被揪住耳朵的那人,脸都扭曲了!

    “娘亲,我来了!”

    还真是一个小不点,不过……真的好脏,只看到

    两个闪亮的黑眼珠子晃动着。

    “去,把东西捡回来,扔进锅里煮了给你爹爹喝!”女子命令道。

    “好嘞!”小不点直接跑上前,熟练地拿起大黑蜘蛛。

    “娘亲!”

    又一声惊醒了复始,是熊孩子也跑了出来,冲到了复始怀里。

    熊孩子身上虽也沾了不少黑,但到底还是很干净了,复始拿起帕子给他擦拭着脸上沾上的少许黒渍,问:“这是怎么了?”

    熊孩子很兴奋的说:“我们在玩虫!”

    到底熊孩子还是没有苏岂一家子玩的厉害。

    女子一听熊孩子的声音,这才发现了萧何,赶紧松开了男子耳朵跑上前,毫无扭捏之态:“见过相爷。”

    萧何以前来时,她见过几面,长的俊俏的她见过不少,但萧何这种冰冷邪肆气息的,让她记忆犹新,倒是记在了心里。

    “苏夫人。”

    萧何的一声称呼,复始这才仔细看这女子,虽然脸上比较脏,但到底能看出,是个漂亮的人。

    “你们怎么来了?”是那男子。

    复始这才看清,原来是苏岂。

    她与苏岂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统共也就两三次,尤其现在白衣早已被染上块块黑色,脸上又被熏的极黑,若不是离的这么近,她还真是认不出。

    萧何凝眉:“这是作什么了?”

    熊孩子立刻回:“在烧虫子!”

    等到萧何与复始一同进了府,这才明白所谓的烧虫子。

    院里架起了一个大锅,锅很大,里面放着很多毒物,能飞的,剪掉了翅膀,能跳的,剪掉了腿,反正锅又大又深,真不晓得从哪里弄了这么大的锅,里面的毒物拥挤着,因为下面火烧的灼烫想要向上爬,但铁锅表面太滑,拼命爬了一大段距离之后,又滑了下去。

    复始只觉得,好恶心。

    而且,好变态。

    但看四处散落的碳棍,这才是导致几人身上脏污的元凶吧。

    熊孩子说:“娘亲,苏神医说,这些都可以制药,还说活到最后的,就是最好的!”

    复始捂唇,真的好恶心,她都觉得,闻到了肉熟的味道,这么烧出来的,筋肉很嫩还差不多,哪里是最好的?!

    萧何很是无语,这就是苏神医教导儿子的方法?

    “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禁问向复始。

    复始连连点头,“知儿品性虽不坏,但到底还是得从小好好教导。”

    苏岂娘子一听不乐意了,奈何人家是相爷,只得慢吞吞道:“这是在练胆子,相公说了,这是教他们如何捏住敌人的弱点。”

    熊孩子连连点头,很是支持:“干娘说的没错,我现在可厉害了,以后遇到这些破东西,只有他们死翘翘的份!”

    两人皆是注意到了干娘这一称呼。

    苏岂连忙解释:“知儿特别喜欢我娘子。”

    苏岂娘子其实特别喜欢这孩子,虽然胆子没自家儿子大,但总是有那份冲进,就跟自己似得,刚开始特别害怕,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喜欢的不得了。

    复始心里稍微反思了一下,在萧何耳边咬道:“我们是不是太过拘束孩子?”

    萧何听了回味一番,他自小就是被拘束到大的,到底是不太懂,现在看着熊孩子这么喜欢,他也凌乱了。

    苏岂一瞧两人纠结的神色,赶紧朝着熊孩子使眼色,两人极有默契。

    “娘亲,我现在跟着跟着苏神医学习,以后可以保护你。”

    这话,确实是说进了复始的心底。

    苏岂很精,直接道:“相爷,咱们进屋谈。”

    熊孩子一瞧苏神医把他爹地都给折腾走了,赶紧拉着自己娘亲与另一对母子开始折腾着锅里的毒物

    “还有四天就成婚了,有没有很兴奋?”苏岂一关了门就扯开话嘻嘻笑道。

    萧何反问:“你成婚什么心情?”

    苏岂咬牙恨恨瞪他。

    明知道现在还没有成婚呢,他娘子就是不愿嫁给他!

    萧何忐忑:“确保万无一失?”

    “我这边没有问题,你那边也没问题,别人就不知道。”

    苏岂说的,是担心成婚之日,别人捣乱,比如……曹玄逸。

    萧何也是隐隐有些不安,他让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一日,都在相府,能太平吗?

    十国聚集,许家在逃,曹玄逸也不安生,霓裳再回来……

    “还有别的事?”

    苏岂没事是绝对不会找他。

    “这个给你看看。”

141.六年前的毒——当年谁太执着【万更!】

    “这个给你看看。”苏岂说着,就把一只死了的猫放在萧何面前,以及一包被黄色纸包住的粉末。

    “毒?”

    那猫整个人已经发黑。

    “知儿让我去放蛇,我在半梦被褥下看到的,这女人藏东西,不放在枕下,竟然放在床缝隙之间。”苏岂解释。

    “然后呢?泗”

    “与你之前保留的何夜的毒,一样。”

    这个答案,萧何其实心里有底,可真真实实听到,还是有些恍惚,坐着的身子稍稍僵硬唐。

    “我刚刚弄那口大锅,在试着化解这毒。”

    虽然他遇到的毒也不少,到底还没见到过这种一碰就让人窒息的毒,简直太兴奋了。

    可看到沉寂的萧何,他立刻收敛了神色,也知半梦与何夜的关系,到底还是少开口为妙,

    “这个药方给你,你按照上面的抓药,两人一起喝,一天一次。”

    -

    翌日,当芳华端了两碗药来的时候,复始很是诧异。

    萧何说:“苏岂开的药,我舍命陪你喝。”

    复始自是不信,昨日两人嘀咕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出,而且,药是能乱喝的?

    “那这碗你也负责喝掉吧?”把身边的碗象征性地推了推。

    “是你陪我喝。”萧何立刻改掉话。

    复始这才满意。

    药刚被喝掉,复始口中的苦涩味蔓延,就被塞入一颗蜜饯。

    恰在这时,熊孩子慌张跑来,“娘亲娘亲,奸相爹爹的女人要杀我!”

    凤眸瞬间深邃,虽然萧何不愿承认熊孩子这话里,奸相爹爹的女人。

    但不可否认,他瞬间就知道这孩子说的是谁。

    西苑的半梦。

    复始亦然,凝眉问:“你又做什么了?”

    昨日她刚刚教训过半梦,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动作,而且,昨日她给萧何使眼色,就是想让半梦消停消停,这倒好,这孩子闹上瘾了,他哪是半梦的对手。

    熊孩子咬着手指,有些畏缩,看看稳如泰山的萧何,想起两人的秘密,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女人,所以即便娘亲不高兴,也不能出卖了奸相爹爹,很无辜开口:“我就把昨天没被烧熟的大蜘蛛,扔进院子里了。”

    凤眸闪过凌厉,未尝不是好事。

    当初把半梦下毒之事告诉熊孩子,想的就是这熊孩子挺会闹事,半梦又太会隐藏,或许被熊孩子逼急了,半梦就会漏出马脚。

    “怎么被发现了?”萧何倒是不解,有暗影在,他自是不会让两人有正面冲突,这可是他亲儿子。

    熊孩子摸摸鼻子,倒是有些难为情,嘟嘴委屈着:“来之前喝水太多,憋尿没憋住……”

    暗影其实是护着他的,可是,人有三急。

    都会憋死人的!

    “然后呢?”

    “尿一半没尿完,被暗影救了一命。”

    半梦突然出现,就站在他面前,一脸狠厉,跟个喝血魔头似得,怪不得爹爹对付不了他!

    一个女人,倒是为难不了萧何。

    只不过他答应过何夜不追究,但是若让他找到证据,就与他主动追究不一样了,毕竟他当初答应何夜放她走,可是,谁让她重新回来了呢?

    但萧何是没有想到,这孩子如此护娘,这昨日才闹过一场,今日又来,“最近呆在宫中。”

    一听萧何的命令,熊孩子也不敢吭声,那半梦是真的太可怕了,暗影都说,那女人瞄准的地方,可是他的命根子。

    一想到这里,就不由的加紧腿,他还要娶小媳妇呢!

    复始也看出这孩子被吓坏了,倒是觉得萧何的话对,相府不安全,半梦这人,太狡诈,“我现在送你回宫,这几日你呆在宫里,陪着你父王。”

    “那娘亲你多来看看我。”熊孩子虽然有些没出息,但也看得出来,奸相爹爹的神色不对。

    刚走出相府,熊孩子就对复始说:“我感觉,奸相爹爹要治那个女人了。”

    复始无语,却不可否认。

    所以,她也避开了。

    于萧何而言,忍耐或许早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事情,但沉默太久,终是要爆发。

    熊孩子仰头凝着自己娘亲一脸忧色,很是苦恼。

    今日他本来没打算再下手的,是苏神医说,娘亲要成婚了,那个女人可麻烦,说不定会闹的不能成婚,所以他昨日弄那个大铁锅筛选出的最有剧毒的大蜘蛛,可是让他直接扔进西苑用的。

    可他怎么感觉……被苏神医利用了。

    苏岂这边打个喷嚏,苏岂的娘子瞪他一眼:“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让他入狼窝,还给他灌了那么多水?!”

    她可是听说了半梦这个女人,起先倒是觉得挺可怜的,这么喜欢一个人,还忍耐如

    tang此久,看着自己爱的男人爱上另一个女人,还要成婚了,都默默的没有动静。

    这可好!这么让她觉得可怜的女人,竟然如此毒蝎,毒害了弟弟何夜!

    苏岂是知道萧何的身份,自是没有告诉她,其中原委只是说了大概。

    “他不是要成婚了嘛,还如此墨迹,我这不是帮他一把。”苏岂说的理直气壮。

    苏岂娘子挤眉弄眼,忽地开口:“你不会是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萧何吧?”

    ——

    西苑经过昨日的重新打理,现在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几乎可谓是一片荒芜。

    此时萧何站立于此,细想之前西苑的样子,已然想不起。

    他虽来的不少,可终究心思都不在这上。

    “爷!”

    是半梦。

    她脸色苍白,双眼下有很重的影子,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萧何的孤高冷清,太过让她害怕,昨日他让自己回来,她原本想着在西苑安静呆上一段时间的,但哪成想那熊孩子竟然弄了个剧毒的大蜘蛛,直接向自己扔过来。

    她不知道,那孩子竟是如此恶毒。

    可不过这么一会儿,萧何就来了。

    到底,他还是很在意那个孩子。

    “爷,是他要害我,那个大蜘蛛又臭又毒,若半梦真是被咬一口,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爷了。”泫然欲泣,从来都是半梦的拿手绝活。

    翠竹不禁后退两步,稍稍远离了她。

    萧何凝视她,许久不语。

    他想,是不是这样的半梦,所以何夜才如此痴情于她?

    “爷?”半梦娇嗔。

    终是受不住萧何如此的冷漠,她跑上前,没穿披风的身子,冲入凉风之中时,不禁瑟缩。

    但是,萧何避开了。

    她呆呆立在原地,痴痴望着他,心一点点下坠,“爷,您不爱半梦了吗?”

    她隐忍如此久,等的,不是他的远离。

    一双手无助地放在身侧,虚空的抓了抓。

    萧何反问:“你可曾爱过?”

    听着他的质疑,半梦哑然发笑:“若我不爱,又怎会回来?”

    “为何是六年后?”萧何追问,话语吃重,眸色浅淡。

    她一惊。

    随即掩饰:“你也知道的,是因为那个李元驹,我只能来投靠爷了。”

    萧何不语,显然,有质疑。

    凤眸却是一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虚落的,落在了一点之上。

    这一点,连半梦都抓不住。

    她害怕,是不是,她从回来的那一刻,就不该选择隐忍?

    不该给萧何喜欢上复始的时间?

    然,萧何突然开口:“玉佩还在?”

    是那枚红珠子玉佩。

    半梦猛点头,对着翠竹命令:“拿来。”

    不过片刻,半梦递过玉佩,萧何撑在掌心之上,凤眸渐渐回拢,定在红珠子之上。

    “爷,我一直保存的很好。”六年中,是她的依靠。

    可萧何掌心一翻,红珠子玉佩被扔向天际。

    “不!”

    半梦惊叫!

    她提力,想要去抓住天际翻飞转动的玉佩,可红色珠子被刺白的天际映射,痛了她的眼,忽然一抹黑,她看不清玉佩的位置,伸出的手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抓。

    “半梦,为何要在乎,不过只是一块玉佩?”低沉沙哑之色,带着浓浓的不解。

    半梦眨眼瞬间,因着这句话一惊,看到翻飞的玉佩从指间掉落,另一只手欲抬起接住。

    眼前的突地多了抹碧绿之色,她睁着眼睛,却只看到碧绿衣袖一晃而过,再次消失。

    玉佩,已无踪影。

    半梦却松了口气,稳稳落在地上,惊喜喊道:“爷?”

    萧何捏着玉佩,指尖摩挲,眸色太沉。

    半梦又是一窒。

    “翠竹。”萧何忽然开口。

    “相爷。”翠竹上前走两步,在萧何身旁站定,十分恭敬。

    “昨日你还没有领罚。”

    “是。”

    萧何忽然伸手,是那捏着玉佩的手。

    翠竹微垂的眼里,兀地多了一块玉佩,以及,那双纤长的手。

    眼眸轻眨,含了雾气。

    “摔了!”萧何命令。

    她纤瘦的身子一晃,久久不接。

    半梦不可置信,盯着萧何,终于找到声音:“爷?!那是您亲自交给梦儿的!”

    很久了,她一直自称半梦,就是担心他对自己当年离开的不喜,所以恭敬,所以拉了一点距离。

    “跟了本相这么多年,你该是了解。”萧何这话,是对翠竹所说。

    翠竹膝盖

    一软,嘭地跪地。

    半梦直接去抢他手中的玉佩,可手还没有碰到,就暮然顿住。

    那玉佩,在自己面前,变的粉碎。

    “爷——?!”半梦凄厉喊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色玉佩,在瞬间化为粉末,被她精心系上的红色穗子,因为无力支撑而坠落在地,红色线条凌乱,被微风一吹,颤动不安。

    翠竹眼前被红色渲染,氤氲雾气加重。

    萧何手心摊开,白色粉末从指尖滑落,又瞬间被风吹走。

    半梦疯了似得,用手阻挡着风,阻挡着那被她整日整夜摩挲在手心的玉佩,她现在甚至都能感受得到,这玉佩的温度,以及润滑之感。

    可是,萧何不给她机会,在她冲上来之际,萧何手心一翻,掌心向下。

    红色的珠子完好,坠落在地。

    白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翠竹的眼,定在沾染了白色粉末的珠子上,她伸手去捡。

    然,刚捏住红色珠子的刹那,被一只脚踩在了手上,掌心被红色珠子咯的生疼。

    是半梦。

    此时半梦哪里知道自己踩了人,她站在萧何面前,看着他轻拍了手掌,好似解脱了一般,拍掉了所有对她的情。

    染上猩红的双眼,狠厉地瞪向萧何。

    她恨。

    “爷对半梦,可真的毫无一丝感情?”破碎的话出,其实早已翻滚在她喉间很久。

    萧何手背在身后,眉目细凝,知她问的是何夜,可却真的没办法回答。

    他不是何夜,不能替他回答。

    最起码,何夜临死之前,是庇护半梦的。

    爱与不爱,与他无关。

    “是因为复始?”她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被踩到手的翠竹,却是嘲讽一笑,笑自己,还是笑半梦?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

    萧何问:“当年,可是你下的毒?”

    “不是。”半梦答。

    她当年敢下药,就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到。

    这么久,他不动自己不问自己,现在来问,就是他不确定。

    这时候的半梦,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呵!”萧何轻笑。

    半梦却因此身体颤栗。

    “那你说,你是哪国人?”

    萧何这话问出口的同时,半梦一个踉跄,脚从翠竹的手背滑掉。

    翠竹连忙抽回手。

    指尖却还是被站稳的半梦狠劲地踩了一下,痛的……已无知觉。

    却还是双手握着那粒红色珠子,贴着胸口而放。

    泪,颓然败落。

    六年前,她便知道,死去的,是那个亲自继承相位,自己服侍两年的相爷。

    即便半梦不知,即便相府其他所有人都不知。

    但,她知。

    在中毒刹那,虽然老丞相隔离了所有人,虽然现在的萧何扮作的很像,可她远远看着,就知,他不是。

    也只有半梦,才会在他三言两语之下,欣喜于那时的相爷没有中毒。

    “爷,您说什么?”

    半梦不死心地反问,憔悴之余,好似真的萧何说了好笑的玩笑。

    “我查过。”

    三个字,足以说明。

    半梦的笑僵硬,昨日复始说,他不知。

    她信。

    可她怎么就忘了,他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在处理事情上总显稚嫩的萧何。

    他是足以媲美帝王的萧何啊!

    他救了皇帝,揪出了许家,他拯救了太初。

    这才是……六年后的萧何啊!

    这样想萧何,怀疑了自己,怎会不查?

    “爷,因为您是太初人啊,半梦怕啊!”她立刻解释道,伸手去抓萧何,却被他躲开。

    瞧见了他眼底的嫌弃。

    是了,自己早是不洁之躯。

    “可是,我再穷再苦,我都没有把玉佩当掉,我是真的很爱爷啊!”她努力为自己辩驳着。

    “爱,还是怕?”

    萧何一句反问,她竟哑口无言。

    “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半梦也跟您那么久,您还不了解半梦吗!”

    萧何从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触动他心底的杀意。

    他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已于这六年之中磨练的够强,可这个女人,他真的想立刻杀了她,让她向地下的何夜认罪!

    但是,于半梦而言,太过便宜了。

    “压入暗室!”萧何已不耐。

    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当年,他怎么就带进了府?!

    “不!不要,爷,不要!”

    半梦摇头,后退。

    萧何所说的暗室

    ,她知道的,有间暗室,是关押人的,里面折磨人的手段,很残忍,她用过。

    暗影已经出来,去抓她。

    半梦急速转身别开,她要逃!

    转向身后,欲从后面的墙跳出去,却又被几个暗影围堵,困在中间,她绷紧了神色,问:“爷,您真的要如此对半梦?”

    “或许,你说出当年真相。”

    这个答案于半梦而言,毫无用处,“爷让我怎么说,是不是只要我承认是我下的毒,您就放了我?!”

    “押下去!”

    命令一下,暗影只有服从!

    半梦的武其实不差,可终究是抵不过几个暗影,还是身高体壮的。

    被押走那刻,半梦吼道:“一定是那个贱人迷惑了爷,一定是!她就是贱人!”

    这话,在激怒萧何。

    萧何的手紧握,下巴绷的僵直,戾气渐重。

    萧何欲动,翠竹忽然轻声开口,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相爷,毕竟公子爱着半梦姑娘。”

    她口中的公子,是何夜。

    这话,成功止住了萧何。

    其实萧何与翠竹之间,一直有着身为主仆的默契。

    翠竹是很聪明的奴婢,她很会猜测主子的心思,也很会隐藏自己的聪明,她谨记奴婢的身份,多做事少说话。她的服侍,于萧何而言,省了很多心。

    可越是这样,萧何越看不透,但还是留她在身边六年。

    也许一早就明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萧何,却还放任她在自己的身边。

    ——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翠竹凝着无一人的西苑,忽然觉得心里空了。

    凝着已经用白布包裹的手掌,她这几年为何活着?

    小时候家里穷,她被卖了,后来辗转,她被卖到了相府,相府不同于一般的大户人家,其实挺轻巧的,那时候她就决定一辈子要呆在相府。

    因为这里的人,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人口多,分支多。

    也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更没有兄弟姊妹之间烦人的争斗,不会危及他们这些下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苦难已经远去,幸福已经来临。

    那时候,正是何夜即将承相位的前一年,还没有半梦,相府赶走了一些人下人,新招了一些,她便在里面。

    这即将承相位的公子要选两个婢女侍奉在侧,其中一个就是她。

    那时候她觉得,自从来了相府,就特别幸运,好像所有的事情,虽然不是按照她所发展的,却总是给她惊喜。

    比如,老夫人说,公子平时睡觉晚,你们不用一直伺候,困了就早些睡。

    她遇到了一个好夫人,这是做奴婢以来,听到过最贴心的话。

    比如,夜深了,她担忧公子有事若没人回应,便站在门外伺候着,可她竟然睡着了。

    公子开门,没有骂她,反而看她受惊的模样,温柔笑说:快去睡吧,我这不需要人。

    公子待下人,从没有过苛刻。

    别的姐妹说,是因为公子要承相位了,很忙,他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可她,总是等到公子出了书房,然后服侍他睡下。

    渐渐地,已经成了习惯,公子总会在即将入睡前,轻声喊她。

    轻声,是因为有此太晚,她站在门边睡着了,公子让她以后不用等了,她坚决摇头。

    后来她被允许进了书房,站在门边,这已经是相府最大的宽容,谁都知道,相府的书房,是禁地。

    可再后来,半梦来了,她一来就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被随在公子身边伺候,而被公子调到了半梦身边,她那时已看出,公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也温柔可人。

    温柔可人?

    不过是伪装,她不时地给公子找麻烦,不时地觉得公子委屈了她,总是念叨公子陪她,念叨公子忽视了她。

    仗着公子的宠,她不时做些惹老丞相烦心的事,老丞相的惩罚,渐渐都是她在代过。

    她从不恨,因为是公子的命令。

    公子待她好过,已然足够。

    做奴婢的,从不奢求。

    有一日,公子喝醉了酒,半梦不知去了哪里,那日公子醉语道:梦儿,今日你真的答应了我的求娶?

    那时她的心,在滴血。

    得不到回应,公子便一直问一直问,她闷声嗯了一声。

    公子好高兴,他说:梦儿,你是本族人,我不碰你,我们不需要子嗣,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时的公子,真的好单纯,单纯的让她心疼。

    也许是这种单纯,让她做了从不后悔的事情,她学着半梦的声音:我愿意成为你的人。

    口技她会,自

    小孤苦之人,会的东西总是多种多样,虽是不精。

    可也许公子是真的醉了,他醉眼朦胧地凝着自己,喃喃笑着,口中一直喊着梦儿,还说不能。

    她苦涩笑着:这是场美丽的梦,我们只在梦里。

    真的是一场梦,她就如一个恶魔般,诱哄着一个单纯的善良的人,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

    她是外族人,而她,不怕被诅咒,即便公子以后真的与别人在一起。

    她的心,在这一夜落在了他身上。

    一夜之后,她匆忙穿好衣服,又赶紧给他整理衣服,收拾了床单,却在这时恰好遇到半梦回来。

    她紧握着床单,内心害怕极了,可也许正是孤高的半梦,听自己说了公子喝醉了,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带着知足的甜蜜,她一直伴在他身侧。

    虽然,再也没有入过他的眼。

    她,不过是个奴婢。

    已经肖想了不该肖想的,真的已经很知足。

    可是,公子突然中毒了,公子去世了,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可是没有,老天厚待了她,不禁没让她中诅咒,还赐给了她一个孩子。

    回忆中断。

    甜蜜,疼痛,戛然而止。

    “翠竹。”

    淡然的声音响起,是复始。

    翠竹擦掉眼泪,转身,对上白发老妪的复始,低声道:“夫人,对不起。”

    “为何?”复始问。

    “是奴婢,让她回来的。”

    “为何?”

    翠竹忽然抬头,依旧带着泪光的双眸含笑,她瞬间就如一个胜利者,笑的灿烂,“我为相爷生过一孩子,还是男孩。”

    复始摸着自己的一头华发,笑问:“你意思说,相爷是因为和你上了床,才让我中了诅咒?”

    翠竹不语,只笑。

    复始摇头,叹:“翠竹,相爷也夸过你聪明。”

    “然后呢?”翠竹问。

    “你了解萧何。”她说的是萧何,而非相爷。

    一个词的差别,翠竹僵了笑。

    “奴婢服侍相爷六年,还是贴身的,若是相爷喝醉或怎么着,奴婢完全有机会。”

    复始问:“那你意思是,三年前的一夜?”

    翠竹点头。

    复始凝眉。

    另一处拐角,站立的一道碧绿身影,忽然僵住。

    他对小复复的唯一谎言,会不会成了永远的隔阂?

    心底,到底是有些恐慌。

    “夫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他们不会看到女人的付出,他们只爱着自己。”翠竹继续说着。

    复始忽而一笑:“你与半梦的理论真像,她也说过,天下男人都信不过。”

    “是啊,半梦姑娘说的,是对的。”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包裹着白布的手,“你不恨?”

    翠竹问:“奴婢为何恨?”

    “你说你为相爷生过孩子,一个敢为太初人生孩子的女子,既然爱,哪能没有恨?”

    “奴婢不恨您。”

    复始凝着一身倔傲的女子,虽甚为奴婢,身上那股淡然,却是谁都学不会。

    起初觉得,相府的奴婢定是一等一的好,可如今听她说生过孩子,她倒是才明白,这股淡然,是看透了这繁华世间,是心无所恋,“翠竹,你明知道,我说的相爷,是哪个。”

    “奴婢不明白夫人此言。”

    复始视线在西苑转了一圈,败落的,太快。

    上次还是春暖花开,现在就已经是萧瑟的冬季,曾经被精心呵护的,消失无踪。

    她笑:“男人或许都一个样,但女人不同,你不是半梦,我也不是你。”

    翠竹愕然看着她。

    “半梦的爱太多杂质,她贪;你的爱太过隐忍,是孽。”

    翠竹渐渐敛了眉。

    “我对萧何的爱,是被他宠出来的。他一点点挤进我的心房,一点点占据着每个角落,他就像蛊,一点点啃食我的血肉,渐渐爬进心房,然后一点点吞噬,毫不保留。”

    可他的爱,不霸道。

    小心翼翼多过隐忍,她不知道他之前经历的那段感情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才让他在面对感情之时,保持着这种卑微的心态。

    “不可否认,我爱他。”

    这股表白一出,就如轰鸣之声,拉长渐散,撞击着萧何的心灵,让他抑制不住的颤抖,喉间翻滚不断。

    “他宁愿不说也不愿对我说谎,可人总有自己的秘密,即便在诅咒之事上,他有所欺骗,那也是为我好。”她微微停顿,继续道:“翠竹,不是所有的事非要摊开了,才是完结。”

    翠竹另一手捏着红珠子,可她不甘。

    “我不是阻止你在半梦的事情上,而是说

    ,你的孩子,也需要母亲。”

    那孩子,她请求过萧何,萧何送去给了老夫人,自此,她从没有见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萧何与何夜,她固然分得清楚,可是她害怕看到孩子,害怕更加想念何夜,更害怕,让孩子看到自己如此肮脏的心里。

    她要报仇。

    为何夜报仇。

    那次,她有看到半梦偷偷在菜里下了什么东西,那时候没有多想,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半梦,与她爱着的男人上了床。

    可是,结果呢?

    她后悔了一辈子!

    何夜的死,都是因为她!

    再也站立不住,她跪在地上,哆嗦着肩膀哭泣着,哭的像个孩子。

    她这一生,可求过什么?

    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报仇。

    所以她一直试图与半梦联系,后来又想办法把半梦给弄了过来。

    她一直以为可以瞒过萧何,可她把自己调来伺候了她。

    哈哈!

    明明是个浪荡的女子,却总是装的清纯惹人。

    何夜啊,为何……你要爱上她?

    ——————————————

    西苑之外。

    一墙之隔。

    复始听着哭吼之声,虚望着眼前站立的萧何,声音冷了三分:“可听够了?”

    萧何摸摸鼻子,终是抵不过她这样凌厉的神色,点了头。

    “说说。”复始命令。

    “说什么?”

    复始冷着脸,不答。

    萧何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与复始没有默契了。

    又奈何顶不住复始这个模样,一向能言善辩的人,突然磕磕巴巴了:“恩……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话刚说完,对面的人就凝紧了眉。

    萧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使劲想着,他的小复复这是让他说什么话,真是对不上这冷色啊!

    “偷听了我的表白,你没反应?”复始终于开口。

    “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萧何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复始挑眉看着他,莫不是被自己吓住了?

    转身,还是离开这里吧。

    萧何一见复始转身,更是着急了,直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你别生气,我……”

    复始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萧何急了,尝过甜头的他,哪能让这么生气的复始离开,直接从背后抱住她,纳在怀里,“小复复,你别生气,我嘴笨。”

    被他的气息包围,连洋装的生气都装不下去,咳了一声,“相爷嘴笨还挺可爱的。”

    可爱一词,用在萧何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玄幻。

    恰是这个空档,复始直接挣脱,闷头向前走去。

    萧何扬起了笑。

    阴霾一扫而空!

    ——————

    收拾掉心情的翠竹,站在西苑的小厨房内,如往常一样做好饭菜,这次却是放在食盒中。

    平日都是她做的,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每道菜,都是半梦喜欢吃的。

    放于第一格菜时,她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瓷瓶是纯白色,上面红布封口。

    翠竹的神色有丝狰狞。

    白色的瓷瓶映入她狠绝的眸中,如寒冬的冰刃。

    忽地,唇角掀起冰冷笑意,渐渐扩大,直至笑出声音,笑的那本就哭红的双眼,再次染上血色。

    上天没有让她随着何夜死,可不就是让她来为何夜报仇的?!

    猛然止住了笑意,猩红的双眼渐渐毒辣,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拔掉瓷瓶上的红布封,红布封被她扔在地上,她看了一眼,再也不需要合上了。

    这药,她下过不止一次。

    但分量都极少。

    白色瓷瓶倾斜,她手微微一抖,有少许粉末掉出,落在菜上。

    这少许,是她平时下的分量,早已拿捏的很准。

    她手再次一抖,又是少许。

    以这两份量的药量,各在每叠菜中撒了上去,恰是把瓷瓶中的药倒完,然后拿筷子翻动一下。

    因为半梦的食量不大,而且,她总喜欢每道菜都吃。

142.六年前的毒——那包毒药谁喝下?

    相府暗室。

    只有盏火烧着,照亮还算宽大的暗室。

    暗室一共有五间关人的地方,一个大的空地,是拷问犯人的,各种刑具都有摆放,渗人程度不亚于刑司房。

    太初只有一个刑司房,但身份高贵之人,府里总有这些不见光的地方,相府自是不例外。

    此时空地的中间,有个铁的十字架唐。

    架上绑着一个蓝衣女子,衣衫整洁,她垂着头,有些散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似乎睡着了。

    “吱呀!泗”

    是暗室的门被打开。

    翠竹提着食盒进来,从阶梯缓缓而下,里面的潮闷之气渐重。

    走下台阶,向左一拐,走过俑长的通道,便看到一堆刑具挂在墙上,下一眼,她便看到被架起的半梦,耷拉着头,不动。

    “姑娘。”她轻声一喊。

    人没动。

    “姑娘,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半梦缓缓睁开了眼,隔着散发看到了翠竹,翠竹微垂头站立,手中提着食盒。

    她唇角扯笑:“翠竹,爷都如此待我了,你还来这做什么?”

    “姑娘,以前都是奴婢服侍您的。”翠竹的口吻依旧如初,似是不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奴婢。

    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已经盛好米饭的小碗,又夹了一些菜放在上面,“姑娘,奴婢喂您。”

    半梦看着她手中的饭菜,不语。

    翠竹望着她这模样,忽然道:“奴婢先给您绾发。”

    她放下碗筷,走到半梦身旁,从袖中拿出一块梳子,“姑娘,六年前相爷曾送您一块木梳,奴婢前两天帮您找到了,一直忘了给您。”

    半梦一怔,随即想起,那年的萧何曾送给她一块梳子,很精致,是把桃木的,当时他说:‘梦儿,卖梳子说,一定要送给自己的妻子,这个送你。’

    她当时微怔,收下了。

    后来,就放在梳妆台上,一直在用。

    是因为,当时她的梳子刚好被她摔断了,弥补了她再去买的麻烦。

    却听翠竹在耳旁轻声道:“当初姑娘很喜欢用这梳子。”

    “因为是相爷送的。”半梦如是说。

    却感受着梳子的力道,一如以前一样,与其它梳子没有不同,她不觉得这梳子有多好,反正坏了了,爷还会送她新的。

    “是啊,相爷送的东西,是不同的。”

    翠竹为她绾好发髻,把那把梳子插在了发髻之上,桃木梳子很漂亮,上面缀着桃花,旁边有个梦字。

    梳妆之后,半梦又恢复整洁,人似乎也精神了起来。

    “翠竹,你为何对我如此忠心?”

    半梦到底是怀疑了,量是再贴心的婢女,在主子倒台之后,谁不是赶紧寻求另一块求生木。

    翠竹依旧不急不缓,“因为相爷爱姑娘,您怎么可能会轻易倒下?”

    这话恰是戳到了半梦的心上,是了,相爷爱她的。

    “夫人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姑娘只要不放在心上,不去惹怒相爷,相爷就不会迁怒姑娘,您还是个胜利者。”

    “可是他亲手毁了玉佩!”半梦吼道。

    翠竹从袖中掏出一条红绳,红绳上穿着一个红色珠子,“姑娘,相爷没有做绝,您看,还有一个珠子。”

    半梦看过去,是玉佩中间的红色珠子,眼中有惊喜。

    “奴婢给您带上。”

    翠竹把红绳环在她的手腕,打了死结,红色珠子贴着皮肤,贴着脉搏。

    “那爷会放我出去吗?”半梦希冀地问。

    “姑娘,先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等的力气。”

    翠竹夹着菜递过去,半梦不张嘴,“姑娘怕这饭被人下毒?”

    显然半梦是这个意思。

    “奴婢给您试。”翠竹挨个菜都尝了一口,少顷,无碍。

    半梦也是饿了,这才跟着张嘴吃下,竟是比以往吃的要多的多。

    然后,在翠竹收拾碗筷之时,半梦问:“翠竹,你也认为是我下药害了何夜?”

    收拾盘子的手差些打滑,声音有些破:“只要姑娘没有做过,相爷又能拿您怎样。”

    这话,说的很对。

    但是半梦心虚。

    “吱呀!”

    暗室门又开。

    两人皆是望过去,片刻便见一个红色身影,一头华发。

    是复始。

    她看着蹲在地上收拾食盒的翠竹,不禁赞道:“还是翠竹贴心,不愧当过相爷的贴身婢女。”

    刚好合上食盒,翠竹站起,看到复始身后跟着芳华,手中同样提着食盒,恭敬道:“夫人。”

    复始的目光在她脚边的食盒上停留片刻,“芳华,我们回吧。”

    “夫人。”

    tang

    翠竹喊住了她。

    “有何事?”其实翠竹能进来,萧何是有发话,不用阻止的,复始自是也知道,也知道翠竹什么时候来的。

    “夫人来此,是有何事?”翠竹到底是开口问了。

    半梦噙着笑。

    到底,翠竹还是对自己忠心的。

    翠竹问这话,是源于复始的身份,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带着食盒而来,可她却挑在半梦吃完饭的时候进来,还带着食盒,其中意图,耐人寻味。

    复始一惊:“呀,你不问我都给忘了,相爷明日说,一起出城。”

    “出城?”半梦惊恐道。

    她隐隐约约嗅到了诡异的气息。

    复始亲自来告诉自己,明日出城,亲自来?

    ——————

    一夜之间,没有入眠的半梦更显憔悴,眼窝下的影子加重,皮肤暗淡的发黄,似在快速消老下去。

    折磨她一夜的神经,在不断做着心理防备。

    她想,或许是萧何一起出城,是想在大婚之前,弥补自己,对的,是弥补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不,也许是,萧何是想放她走。

    不不,也许是,萧何想杀了自己。

    不!

    萧何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可是她设想了种种可能,都无法去为‘一起出城’四个字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的神经紧绷了一夜,她知道,等天一亮,就要做出判决。

    如今的萧何,做事杀伐决断,昨日已如此对自己,在他大婚之前,一定要个明确结果。

    大婚,还有两天。

    两天啊!

    她感叹。

    此时坐在马车之内,手脚被束缚,身体斜靠软垫,是翠竹为她放的。

    翠竹坐在她身边,沉默,十足的沉默。

    半梦问:“你知道什么事?”

    翠竹摇头:“不确定。”

    “什么意思?”半梦忽然警戒。

    翠竹侧了身,把身旁的车帘挑开,半梦恰是能看到马车外的情景。

    “回春堂?!”半梦惊呆。

    回春堂三个字,映入眼帘。

    恰在这时。

    马车停。

    “是的。”翠竹答。

    “来这做什么?!”

    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一定是的,一定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脑袋才会胡思乱想。

    “听说,何夜的毒,找到解药了。”

    翠竹的一句听说,吓坏了半梦,涣散的瞳孔紧紧收缩,圆睁,死死盯着回春堂门口。

    碧绿身影映入眼前。

    半梦厉声质问:“六年前何夜不是说不让查吗?!”

    六年前,何夜中毒,相府一直没有动静,她害怕彷徨,睡的不安稳,最后还是问了萧何,萧何告诉她,何夜说了,不查。

    他不是一直遵守着何夜的意愿吗?

    为何?!

    “姑娘,您不好奇,为何何夜不让查?”翠竹悠悠开口,手指为她挑着车帘,不曾放下。

    这时,红色身影再次入了她的眼前,回春堂的门开。

    是于老大夫。

    正处于高度紧绷的半梦,十分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奈何,“姑娘,相爷请您下车。”

    一晃神功夫,已不见了萧何身影,回春堂的门还没关

    于老大夫给萧何行礼之后,这才望向身边的人,一头白发的老妪,却身着红衣,端的雍容,眉眼之间,有种让人不可小觑的光芒,像极了身旁的丞相,可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萧何先开了口:“本相的夫人。”

    于老大夫有片刻的怔忡,他也听闻萧何即将大婚,但是,他一直以为,萧何娶的是那个名叫半梦的女人,而上次,也来过这里。

    六年前,萧何一直让他称呼半梦为夫人的。

    但他在宫中呆的够久,也知不是自己该揣摩的事,毕竟,这人,是受过诅咒的。

    “夫人。”于大夫开了口。

    “于大夫不必客气。”

    复始上次来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于大夫是不认得她。

    “于大夫,如何?”萧何问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草民查看过,又试验过,是一样的毒。”

    前日,萧何命人送来了白色粉末,让他看看这种毒。虽没有明说,但他已瞬间明白,与相府有关的毒,还来找他,定是因为六年前。

    其实苏岂告诉萧何的那日,他就命人送来,毕竟六年前,着手于这件事的,一直是于大夫,苏岂并没有插手过这件事。

    萧何点头。

    这时,门口又多了两道身影,翠竹扶着

    半梦而入。

    此时屋内的氛围有些沉寂。

    半梦睁圆着眼一直凝着萧何,似乎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复始倒是先开了口:“扶她坐下吧。”

    一旁的药童立刻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一旁,翠竹扶半梦坐下,此时半梦身上已经去掉了被束缚的绳子,似乎已经不怕她逃跑。

    其实,在萧何面前,半梦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能力,这点,半梦是知道的。

    她揉着被束缚的发红的手腕,头微微垂着,定在萧何的衣摆处,却是不敢抬头看一眼。

    “翠竹,我渴了。”

    今早的饭还没吃,这会她突然放松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渴。

    药童很快端来一杯茶。

    这药童很勤快,倒是吸引了复始的注意。

    却恰是听药童笑问:“半梦姐姐,上次您来还精神呢,现在来这是看病吗?”

    不得不说,药童挺迟钝的。

    他虽有看外面的情形,是两辆马车,有几个侍卫跟着,倒没觉得怪异,他认为,若是萧何不大摇大摆的,才叫怪异,谁让萧何的那嚣张狂肆的劲已深入人心。

    于大夫凝眉,这药童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呆在这城外,没见过居心叵测。

    “进去!”于大夫呵斥。

    药童都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被师傅这么一招呼,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便立刻跑开了。

    复始看药童一股子稚嫩之气,倒是笑道:“心性不错。”

    “丞相夫人过奖。”于大夫回。

    半梦喝了一半的茶被突然掉落在地,因着于大夫的话。

    她凝着被溅湿的地,白色茶杯没摔碎,滚了几下,被门槛挡住。

    “爷?”泪光闪闪地仰望,伸手轻扯萧何衣服。

    她想问,刚刚他已经和于大夫说,他要成婚了?

    可是,于大夫一直喊她夫人的啊!

    凤眸垂着她的手,眉目细凝时,眸底闪着厌弃之色。

    简直比蛇口蜂针还要伤人,她惊瑟间缩回了手,放在腿上抓着衣服,无所适从。

    恰在这时,萧何说:“就她。”

    于大夫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何,已然忘了身为百姓的不敬。

    半梦听心底猛然窜起恐惧,因为萧何的淡若风轻之语。

    翠竹安静地站在旁边,一如身为奴婢的垂眸稳静。

    而复始。

    她虽不知道萧何这是做何,但在来时,一贯斜卧的他,竟是挺直了背,凤眸从没睁开过。

    其实她隐约猜得到,凤眸若睁,面对她的,怕再也不是那个一直温柔的萧何。

    可能,很可能如那夜发红的双眸一样,让她害怕畏惧,惶恐不安。

    所以,一路上,她的手紧握着他的,还是忍不住冒着细汗。

    “于大夫,开始吧。”萧何催促。

    这时有两个侍卫走来,走向半梦。

    半梦何其敏锐,猛然站起,向后闪躲,却因脑袋发昏有些虚晃,她嘶哑着声音问:“爷,您要做什么?!”

    她讨厌这种被人拿捏,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她无法逃脱的状态。

    十足的讨厌!

    两个侍卫冲上前,半梦捞起椅子就砸过去,被侍卫一掌挡开。

    侍卫一步步逼向她,她惊恐地随手抓起身旁的药,杂七杂八地扔向他们,扔的力道没什么劲,打在侍卫身上就掉落了下来。

    这几日她被折磨的消瘦,已经很累了,身体有些虚脱,可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虽不知道萧何要干什么,内心的惊恐已经告诉了她,今日便是她的结局!

    “爷!您以前那么爱半梦,从不舍得半梦受一点委屈,连老丞相的惩罚都是让翠竹代过,甚至喝水都不舍得被烫到,爷,您这是做什么?!”她凄吼着。

    萧何不语,凤眸凝在她身上。

    见他终于正视了自己,半梦立刻带着期冀喊道:“爷,让他们走开,走开!”

    萧何不发话,侍卫继续向前走。

    她害怕地再次退缩,抓起药罐子扔向侍卫。

    而,这药罐子似是装了什么东西,侍卫挡住的时候,药罐子破碎,药材迷了两个侍卫的眼,两人痛苦的缩在地上。

    于大夫一瞧那罐子,里面的药材是不能触碰双眼的,很有可能会瞎,立刻喊了药童,把两人拽到一旁,吩咐药童上药。

    凤眸闪过狠厉,邪肆的容颜满是怒色,他说:“半梦,不要试图反抗。”

    “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抓起来!”声音又降了三分。

    又有两个侍卫上前,不给她喘息机会,已使用了武力,即便她再试图拿起桌上的药罐子,都被侍卫轻而易举躲开,有了前面的经验,他们不会在傻的去抵制。

    半梦被钳制。

    “于大夫,可以了!”萧何道。

    于大夫看了眼一地的狼藉,不做声地走向桌边,重新拿起一茶杯,又解开了一个被红绳系住的黄色小纸包,把里面的粉末倒入茶杯之中,然后倒入温热的茶水。

    一直盯着于大夫动作的半梦,惊恐万分。

    这包药,用红色细线系住,这分明是自己的放在床缝隙中的药粉,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蛇!

    是那晚,四处窜起的蛇!

    萧何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用蛇吓自己来找这药,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爱着她的萧何啊!

    半梦内心几近崩溃,眼泪急速滑落。

    这放入药的茶水,分明是要喂给自己。

    那是毒,会死人的!

    她拼命地挣扎着,“不!不!不可以!”

    眼珠子几乎开瞪了出来,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一张脸惨白的如鬼魅,细心梳起的发被晃乱,木质梳子被甩的摇摇欲坠,却被绾的发髻挡住。

    哭吼着:“萧何!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怎么可以?!

    “萧何,你是爱我的!”

    明明就是爱着自己的啊!

    萧何视线转到翠竹身上,凝着她乖巧站在旁边,冷情道:“翠竹,你来喂。”

    翠竹梦绕抬头,惊愕。

    萧何已经错开了视线。

    半梦立刻吼道:“你是我的婢女,你只能听我的!”

    翠竹忽然笑了,她转身望着仍然忘不了自己是主子的半梦,声音粗噶:“姑娘,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半梦的呼吸瞬间的窒息。

    瞳孔猛然一括:“翠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翠竹望着于大夫手中的茶杯,向前跨了一步,这种事情,是得由她出手。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给忍过来了。

    “你不知道!”半梦吼道,声音大的能贯穿屋顶。

    她抗拒着钳制,抗拒着接下来的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可她却还是看到翠竹向前走,根本就没有当自己是主子!

    “翠竹,爷这么疼我,根本就不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

    而这时,半梦又是何等的聪明,她还记得,不能说出自己知道那是什么药。

    许是真的听进了这句话,翠竹走了两步,脚步合拢站住。

    半梦盯着她,期冀着。

    现在,是有翠竹可以救自己,只有她!

    恰在这时,翠竹缓缓开口……

143.六年前的毒——残忍的真相

    恰在这时,翠竹缓缓开口:“相爷,可否让奴婢带她去一个地方?”

    不负她所望!

    半梦小心翼翼地呼吸,等待萧何的回答。

    她凝着早已不是六年前的萧何,凝着他脸色泛起的骇气,心里畏缩地发抖!

    以前何夜宠她宠的紧,真的是捧在手心,虽与现在的萧何有着同样的脸,却不同于现在萧何的邪肆戾气泗。

    六年前的萧何,于她,从来都是温润的春风,拂进她心底,软软的,很是受用。

    六年后的萧何,于她,有着淡淡的疏离之色,整个心,都被复始那个贱人勾走了,对的,是复始,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唐!

    目光狠厉地瞪着复始,看着她那满头的华发,心里不住发笑。

    翠竹说的没错,她要等,等到她死!

    不知不觉,唇角勾起厉笑。

    恰是听到萧何的声音:“去吧。”

    半梦心情一松,竟有些站不稳,笑容却变的兴奋,爷……对她还是不忍的!

    萧何话落刹那。

    复始望着翠竹,瞧见她扬起的苦涩笑意,终不忍,别开眼。

    ——

    马车急速行驶,向山上而行。

    这时已接近午时,天气阴沉的可怕,乌云沉重地似一下子就能掉下来,山上的寒潮之气已窜进急速行驶的马车。

    半梦受不住被灌的凉气,吃力地咳嗽起来,“翠竹,马车慢一点。”

    翠竹在外驾着马车,她从来不知道,翠竹的技术如此好,在这山路间也能如此平稳地前行,还是如此快,快地她几乎无法呼吸。

    翠竹似是没有听到,马车继续急速行驶。

    半梦忽然喉间难受,一股血腥之气涌出,温热徘徊在喉间,一个颠簸,温热的血吐出!

    “翠竹,慢点!”

    捂着难受的胸口,强忍着再次喷薄的血腥之气。

    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车帘,半梦吃力地向前挪动,她解开车帘两侧的绳子,寒冷地风直接灌进车内,她看到翠竹裸露在外面的脸,竟然一点都不怕这急速灌来的风!

    她捂着嘴巴鼻子,伸手抓住翠竹的胳膊,“翠竹,我们这是往哪里逃?”

    眯着眼看着四处,明显是向深山里面。

    驾着马车的翠竹使劲甩了马鞭,根本听不见半梦的说话,耳边全是风簌簌而过的嘶吼之声。

    翠竹猩红着眼眶,眼部肌肉紧绷,微眯的瞳孔直直凝视前方,许是风速的原因,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含满了泪光。

    半梦紧紧攀着她的手臂,使劲拽着,“这是去哪里?!”

    她已经感觉到了翠竹的不对劲,即便她是个奴婢,即便她带着自己逃跑,也不是这样的决绝,周身布满鬼厉之气!

    望着前方的视线一怔,风已灌入双眼,痛的发涩,她使劲眯起双眼,看着前面。

    手下的力道加重,似要在翠竹胳膊上掐出血来,“翠竹,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何夜!”翠竹终于回了她话。

    因为前面已经看到了一个墓碑,马车在减速。

    半梦手一颤,手就这么刮到了翠竹的脸,声音响亮,“你是我的奴婢,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来这里的?!”

    此时,马停!

    翠竹的脸本就被风灌的惨白又带着奇异的潮红,再印上半梦留下的手掌印,正好印在了耳朵之际,这一停下来,翠竹觉得那半边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沉静开口:“姑娘,我们走之前,来见一见何夜。”

    她的神色太过淡然,没有一丁点异常,若不是刚刚急速的马车,半梦都以为现在在做梦,但这阴森之地,她喝问:“我们要走就走,来见何夜作什么?!”

    “姑娘,死了六年的人了,该是来见见了。”

    “前段时间已经来过!”

    半梦厉声提醒,她现在只想赶紧逃,可是她自己没有力气,她必须依靠翠竹。

    而半梦说的是上次,是与萧何一起来的时候。

    翠竹记得,那时候半梦还在雪地里等了萧何几乎一晚上。

    “姑娘,您给何夜磕个头吧。”翠竹站在旁边,声音兀地柔了。

    “什么?!”

    半梦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给何夜磕个头吧。”翠竹的话,依旧淡然平静,是陈述。

    “凭什么?!”

    半梦的声音太过尖锐!

    翠竹悠悠转过视线凝着她,因为刚刚被风刺的生疼的眼睛,还有些模糊不清,但不妨碍她眼睛里逼出来的气势,势有不磕头不罢休的姿态!

    “翠竹!你……”

    “姑娘,您是真傻还是装傻。”

    翠竹打断了她的叫嚣,缓缓走向坟墓。

    巨大的坟墓冷冰冰的,虽然最近天气

    tang晴朗,但在山顶之上,还是湿气较重,今日乌云浓厚,巨大的坟墓染着沉色,死寂,冰冷。

    翠竹酸涩的眼睛翻上雾气,出口的话,再也不是身为一个奴婢所该有的淡然,去了隐忍,去了伪装,便是沉默已久的骇气:“呵!半梦,醒醒吧!”

    半梦捂着头,喉间的血腥之气更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翠竹继续向前走,凝着墓碑上的何夜二字,唇边苦涩,“原来,最可怜的,是你啊!”

    半梦以为翠竹是在说自己,正欲说话,头疼痛难忍!

    就如那日被蛇惊吓之后,她的大脑总是不听使唤,跑出一些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几日,折磨的她难受,睁眼闭眼,全是关于六年前的回忆。

    现在,她不愿想,不愿记起,不愿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记忆力,但它,就像那些蛇一般,缠着她,攀着她,不给她留一丝空隙。

    她看着萧何吃下第一道菜,看着他正欲与自己说话,突然喷了黑色的血,撒了满满一桌子菜。

    然后,相府乱套了!

    她惊愣地不知所措。

    画面一转,是厨房。

    这会人人都很忙碌,见到自己也会恭敬喊一声姑娘,那时候都知她要成为丞相夫人了,对她简直就如主子一般。

    那时,没有人防备她,没有人会想到,她身上带着一包药。

    她当时就狠下了心,把药倒进了锅内,那时锅内,正炒着一道芹菜。

    是萧何爱吃的。

    所以她下药的时候,还有片刻的犹豫。

    却还是狠了心。

    那日,其实府里只有她与萧何吃饭,老丞相与老夫人不在府内。

    “半梦,你还想去哪里?!”

    翠竹的声音猛然惊醒了她的回忆。

    从回忆里摆脱出来的她,浑身像从水里捞起来似得,汗布满了全身,她冻得哆嗦不已。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不由自主的逃离这里。

    为何逃离?

    “半梦,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翠竹一声声凄厉的质问。

    她猛然回头,翠竹站在坟墓旁,与自己有很远的距离,可她就是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好似在耳畔。

    好像,她的脑袋出了些问题,总是控制不住。

    ‘梦儿,以后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以后只有梦儿!’

    ‘梦儿,你看,这花被你养的更娇嫩了。’

    ‘梦儿,这个给你,有了这块玉佩,你就是我定下的人了。’

    ‘梦儿……’

    不!

    她不想听,她拼命摇着头,拼命甩掉脑袋里的声音。

    可越来越清晰。

    连眼前,又出现了萧何的身影,一袭暗沉的碧绿之色,那么俊朗,笑的那么灿烂。

    画面一转,俊朗的人痛苦不堪,极速消瘦,整张脸发乌发黑,唇凝聚成黑色,极其骇人!

    尤其那双灿若星光的凤眸,渐渐褪了颜色,映不出任何物体。

    突地!

    **消亡。

    只余是一堆黑色的骨,因中毒的黑色,骷髅空洞洞的,碧绿衣服耷拉在骷髅之上,被风吹的嘎吱响。

    “啊——!”

    是半梦的惨叫!

    她不要看,不要看!

    “半梦,他在这里。”翠竹的声音再次传来,又打断了脑海里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影像。

    她急忙跑到翠竹身边,拽着她,催促:“翠竹,带我离开这里,快点!”

    这里,阴气太重,她不要呆在这里!

    翠竹甩开了她的手,她防备不及,头磕在了墓碑上,瞬间破了血。

    血顺着墓碑流下暗红的湿迹。

    半梦头痛的发晕,却又突然看到看到墓碑上映出了黑色的骷髅。

    “啊——!”

    她冲着墓碑拳打脚踢!

    翠竹瞧她这疯癫模样,唇畔扬起冷冽,可是墓碑却被半梦疯狂踢打,简直就像,打在何夜的脸上。

    她突然一个伸手,推开了半梦,半梦倒在一旁,头上的木梳挂不住,掉在地上,落了两半!

    而她跌倒的身子,手恰似撑在断裂的刺上,掌心流血。

    人,瞬间清醒!

    “翠竹,你敢推我!”

    “怎么不敢?!”

    半梦恼恨极了,冲着她吼叫:“别忘了,你只是个丫环!是个奴婢!”

    不过是个奴婢,竟然敢如此对她!

    翠竹冷眼瞧着现在模样的半梦,头发凌乱,脸上狰狞,双眼涣散,却满是恶毒。

    冷笑道:“难道你就是主子?”

    “对,我就是你的主子!你快带我下山,带我离开都城!”她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

    “我有承认过吗?”

    翠竹一问,半梦骇住。

    呐呐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

    “你天天伺候着我,我不是你的主子,谁是?!”

    “他!”

    半梦随着望过去,翠竹的手,指着墓碑,墓碑上,有何夜二字!

    “翠竹,你疯了!你的主子怎么会是何夜?!”

    半梦这一刻的想法,便是,翠竹疯了!

    “在疯子的眼里,别人都是疯子。”翠竹淡然一句。

    “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半梦的脑子,现在不够使,她总觉得现在处于梦境之中,可又觉得活在真实生活里。

    而现在,她就是打死这个疯子,胆敢对她这个主子不敬!

    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半梦,自以为带着她本就有的巨大力道,哪知身体一歪,轻易地被翠竹推开,人再次倒地!

    她讶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明明已经使了最大力气,怎么可能被她化开。

    翠竹居高临下:“半梦,我每日都会在菜里下药,那是慢性毒药,会侵蚀你的记忆,让你活在回忆与现实之中,你走不出回忆,又进入不了现实。”

    “放肆!”半梦吼道!

    “你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不是!不是!”

    她挥着双手,似在赶走身旁的人。

    有很多有权有势的官爷在她身前站着,只要她扒住一个,她就可以过上有权有势的生活,而且,这些官老爷,都足够给她想要的生活。

    不!

    现在萧何已经有权有势,她已经回来了,已经找到更高的靠山了!

    可眼前这些长得肥矮不齐的人,挥之不去!

    “你不是,就是想要富裕,想要权利地位,可这些贪,只有在梦中才会实现,我在帮你。”

    翠竹的声音柔柔的,好似在催眠。

    她的眼前,浮现一个肥胖的男子,来压在她身上。

    可她又记得,自己现在已经在都城,又被翠竹带在了山上,她使劲眨巴着双眼,想要眨掉这个又胖又丑的男人,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记得,这个人,是自己勾来的。

    因为那个城镇,这个人是主宰者,在他的地盘,她就可以靠着他的地位尽情挥霍尽情享受!

    是的,那一年,她过的逍遥自在,那种生活,是她一生所求的。

    但那个人,太过丑陋,而她腻了,尤其对着这样丑陋的男子,还要委身求欢,所以她逃了,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看你,多享受啊!”

    刚刚沉迷滔天的权势之下,她的表情虽是通体的舒畅兴奋,于翠竹而言,太过可笑狰狞。

    就好比复始说过的,女支!

    承欢于别人身下,享受着短暂的快乐!

    翠竹的嘲讽语气,打乱了她的梦境。

    她惊愕地望着翠竹,脑海里又是一片混乱,吃力地开口呵斥:“你胡说什么!”

    “呵,我胡说?”

    翠竹发了狠,直接拽起半梦的头发,拖着她到何夜面前,猩红眼眶吼道:“那你就在何夜面前说,你当初不是为了权势而离开了他!”

    这话震的半梦耳朵发麻,竟是赶走了她大脑里的混乱,不可置信呵斥:“你就是在胡说,我跟他又不熟!”

    “哈哈哈!”翠竹发笑,声音尖锐刺耳。

    半梦如鬼般看着这样的翠竹,“你疯了!”

    对的,是翠竹疯了,她怎么可能和何夜熟悉,她不过就是利用了何夜,瞧他不像普通人家的公子,结果没有让她失望,自己黏着他,终于知道,他是丞相府的。

    可他不是长子,不是继承相位的,所以她才找了萧何。

    “是啊,我疯了,也只有疯子,才会认得这么清楚。”

    若她不疯,只把萧何当做何夜,默默陪在他身边,多好啊,真的多好啊!

    反正,现在的这个萧何不是一直扮演着何夜的角色吗?!

    怎么也不会捅破真相啊!

    她怎么偏偏就是个疯子啊!

    “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震荡在空旷的树林之内,久久不息。

    半梦排斥这心底欲起的想法,吼道:“你是疯子,要来奠基何夜的是复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奴婢!”

    笑声停止刹那,翠竹阴狠地对上半梦狰狞的脸,“你知道何夜最后怎么死的吗?”

    “跟我无关!”

    “他天天躺在满是药的屋子里,身边就放着小火炉,不断的熬药,不断地喝药,不断地吐血,一天天消瘦,一天接一天睁不开眼,那双发黑的唇几乎难以张开。”

    翠竹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递到半梦耳里,一字一句

    ,足以刺激她的神经。

    “老夫人从不让外人进去,可是有一次,我看到何夜忍受着毒的折磨,他颤巍巍地想要起来,但是即便靠着外人的帮助都难起来的他,却是一直看着我,他颓废的双眼有了亮色,好似看到了希望。”

    是啊,希望。

    若是她有解药,多好啊!

    “可是啊,半梦,你知道吗?空荡的屋内,没有服侍的人,何夜就好像被抛弃的孩子,他渴求有人帮助他,渴求有人能扶他一把啊!”

    她推门而入,满屋子的药味蛰痛了她。

    那时何夜已经说不出话,可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笔墨纸砚。

    “你又可知道,他要写什么?”

    自嘲一笑,她说:“明明就是连起床都没有力气的人,却非要去执笔,非要一笔笔写下他最后的愿望。”

    “我不要听不要听!”半梦捂着耳朵,已在不知不觉中,双眼随着半梦泛了泪光。

    “啊,不听,我给你看啊!”

    翠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有些发旧,一看就知是时间很长久的东西了。

    她从里面抽出纸,捏着上端展在半梦面前,上面只有四个字:

    不要回来。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的半梦,四个字已经映入眼前,萧何的笔迹,她认得!

    而这四个字,写的歪歪斜斜,根本就与记忆中他的字迹不同!

    可是,她真的认出来,是萧何的笔记!

    “哈哈!他一直知道是你下的毒,可是,他还是要你离开,半梦啊,你说,他为何如此爱你啊?!”

    翠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假的!假的!”

    她不信,不信!

    “爷没死!”

    “是啊,在我的心里,他从没有离开过。”翠竹喃喃自语。

    “我要去找爷,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把握不住的人了,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半梦喃喃自语,甩着脑袋,挥掉那些她攀过的有权有势的人。

    “半梦,公子明明就已继承相位,明明已经有权有势,为何,为何你还要如此做?!”

    她想不明白。

    “他很笨,朝堂上的事,他完全站不住脚,他彷徨,他拥有地位,却根本不懂把握,我的男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

    半梦吼道!

    对,现在萧何做到了!

    所以,他回来了。

    可这个答案,于翠竹而言,简直就像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一个彻彻底底的天大的玩笑!

    只因为……何夜的稚嫩!

    哈哈!

144.大婚——那道圣旨

    在相府内,若说了解何夜的人,除去萧何,老丞相与老丞相夫人,也许。

    只有翠竹最了解他。

    一个从小不被允许接触朝堂之事的人,从小被遗弃的人,他也怕自己为萧家惹事端,所以他的志向从小不在官,而在商窒。

    可突然有一天,让这个从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的人,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消化所有的事情,于何夜,真的很努力,这些努力,半梦从没有见过,只有她夜夜守着何夜,所以她了解。

    承相位,远比作为长子难的多。

    于萧家的相位而言,难上加难。

    坐上相位,首先面对的是朝臣的肯定,资质平凡定要被赶下去,尤其他还要秉承教导新帝的职责,能力怎能不出众?!

    这才能言论在朝中站稳位置。

    何夜也怕,朝堂之中,哪里有半梦想的简单戛。

    他把半梦当做吐露心声的知己,半梦却把这些当成他懦弱的表现。

    “半梦,你太自私了!”

    “我没有!是他太笨,是他不争气,把握不住权利,有地位又如何,他凭什么娶我?!”

    半梦自傲的反驳!

    “没有同甘共苦过的人生,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在荣华富贵之时与你共享?!凭什么?!”

    “你不懂,无权无势,只会任人宰割,他既然没有本事,为何还要活着?!”

    翠竹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何夜的墓前,泪不断落下,溅在地上。

    原来。

    原来……如此。

    只因为她的轻视,她的不愿意,她就残忍地,杀害了一个痴心为她的人!

    翠竹仰头,看向墓碑,这个一直让她仰望,一直努力的男人,是她多年的情。

    可还不待他有所成就,上天就抛弃了他。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连死都要保护的女人,她一直把你的尊严踩在脚底,她一直唾弃你,你却还把她当做宝!”

    她对着墓碑喝问,对着墓碑发泄。

    天上的乌云终于受不住沉重,倾盆大雨直下!

    冰冷的墓碑被大雨瞬间打湿,如泼了层墨汁,黑沉地泛着冷光。

    翠竹湿衣着身,眼泪与雨水混在一块,她使劲睁着眼睛,看着墓碑上的何夜二字,含着雨水,她凄凉笑道:“公子啊,下一世,不要遇到这样的女子,一定要遇到,懂你暖你之人,这样,没有翠竹守护的公子,也一定很幸福。”

    ---

    不远处,一道碧绿一道红色而立,凝着墓碑前的两人,沉默无言。

    萧何撑着描有翠竹的油纸伞,这油纸伞上的翠竹,是翠竹亲手画上的。

    以前萧何就曾问过她:为何喜欢画翠竹?

    她笑的明媚:因为我叫翠竹。

    翠竹,是何夜赐给她的名字。

    萧何也觉得,能入他眼的翠竹,也只有出自翠竹之手的翠竹。

    她画之时,沁入了自己的情。

    半梦被雨水淋湿,也许是寒冷所致,她的脑袋又浑浑噩噩,记忆与现实分不清楚,她好像是真的看到了萧何,又好像不是,她冲过去,可萧何避开了,她哭道:“爷,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爷已经坐上高位了,为何不理她了?

    爷很爱自己的啊!

    复始凝着这种癫狂的半梦,“我觉得,不要让她在何夜面前发疯了。”毕竟,何夜爱着她。

    爱情无关对错,只能说爱错了一个人,毁了一生。

    半梦贪的,当年的何夜给不了。

    时间错了,遇上的……或许太早了。

    这话刚落刹那。

    隔着大雨坠落的哗啦声,他们还是听到了一声沉重的撞击之声。

    随声望去,翠竹一头撞上了墓碑!

    血,顺着墓碑,被雨冲刷!

    人,却是靠着墓碑,苍白的指尖触摸着何夜二字,顺着名字划下。

    雷声轰鸣刹那,苍白的指尖颓然落下。

    再也不动。

    复始看到她惨白的脸,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想冲上去,可萧何阻止了她,“她活的太累。”

    跟在萧何身边六年,即便翠竹有孕在身,她也从没笑过,若有,也是微笑,不达眼底。

    她生下孩子,不过是希望为何夜留一丝血脉。

    她更期望的,是与何夜共生死。

    翠竹曾对他说:若不是后来发现在自己可能怀了身孕,我一定会去求老夫人,我愿意下去陪公子。

    萧家欠她的……太多了。

    “哈哈哈!”狂肆的笑意漫无边际,和着大雨滴坠落的声音,让人发栗发颤。

    半梦看着翠竹毫无声息,这个折磨着自己神经的人,终于也死了!

    看吧,惹了自己的人,

    tang都死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复始,她也快死了!

    她要等,等到她死了,爷就记起自己了!哈哈哈!

    “爷?爷是谁?”她忽而自言自语。

    复始叹息:“如此,还要继续吗?”

    说的,是回春堂那杯茶,掺和了当年害死何夜的毒药。

    萧何原本是想,让半梦喝下,试一试苏岂研制出的解药,现在……

    雨声厚重,带着悲戚的哀色,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寒冷的冬日竟也雷鸣交加,冬日打雷,都说不是好事。

    于翠竹,便是解脱。

    雨水打湿在描有翠竹的油纸伞上,顺着滑落。

    复始听着雨滴坠打之音,手中兀地一凉,是萧何的手,指尖冰凉。

    仰头望着他,凤眸直视前方,“我经常站在偏院的墙上,望着这个方向,我就在想,若是那年我没有那么的自私,没有放弃长子身份,是不是,这个结局就会不同?”

    复始眼眶温热,她转身撞进他的怀。

    这个答案,她无法给他。

    也许是她力道太大,萧何手中的伞滑落,掉落在地,被风一吹,翻滚到了翠竹身旁,遮住了她的身影。

    或许,是冰凉的雨水冲醒了他,覆着寒气的唇渐红,他说:“小复复,人,不能太仁慈。”

    瞬间被打湿的复始,暮然想起萧何早前的警告:若不能看破生死,如何坐上高位。

    这高位,代价的确很大。

    ——

    雨雾中的景象雾蒙蒙,好似泼墨的山水之景,宛如美丽朦胧的梦境,远处青山环绕,好似翡翠。

    轰隆隆地雷声好似要劈开大地,房屋都不禁震颤,豆大的雨点持续坠落,坠在地上的水洼处,打破平静,溅起层层水花。

    水花映着墨绿之色,犹如水岸边的青苔,被刻上了时间的印记,那是萧何站立大雨之中,已经很久很久。

    复始早已被萧何强压着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是暗影去最近的地方买来的,也就在她换衣服的这个空隙,萧何出了回春堂,站在不远处的雨水之中。

    她站立在门边,看着他被淋湿的背影,添了深色与……凄色。

    虽看不到他表情,但背影,坚强又无助。

    这样的萧何,是在雨中惩罚自己吧,又或者,是长久的压抑,如今找到了发泄口。

    “萧何,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回春堂内,半梦的叫嚣声再次传出。

    自暗影把她押回来,她就一直处于疯癫状态,时而清醒,而是迷糊。有时,连萧何都认不得,总是问:‘爷?爷是谁?’

    于大夫说,她是被人长期下药,这种药是慢性的,一点点吞噬神经,等到下药之人觉得到时候了,只要下的要是平日的一倍,被下药之人,精神便会错乱。

    “夫人,需要医治吗?”

    于大夫停在复始身旁,同样望着大雨之中凝视远方的人还是问出了口。

    复始想起山上萧何对她的警告,“于大夫,有些人天生带毒,被反咬一口……”

    后面的话,她没说,因为碧绿身影突然动了一下,牵扯到了她的心,喉间忽然哽咽。

    于大夫是个剔透之人,也大略看出了缘由,山上,何夜,萧何又如此,曾经被称为夫人的半梦,又得到如此对待,还有那包药粉。

    量是再笨的人,也该串联在了一起。

    他刚转身,就听得药童低声问:“师傅,半梦姐姐,真的好可怜,为何还要如此对她?”

    于大夫一生救死扶伤,他无妻无子,一直把药童当做儿子看待,他教会了他医术,也教了会了他怜悯之心。

    却独独忘了,忘了教他,人心叵测。

    这时萧何转身,凤眸中的通红蛰痛了复始的心,隔着雨布,她哽咽,“相爷……”

    萧何的脸苍白,没有刻意掩饰的神情,木然颓废。

    当破过雨帘,看到站在门边注视凝望自己的复始,心瞬间回暖,他扬笑,“我没事。”

    她回以一笑:“那你赶快进来,换了衣服。”

    恰在这时,她的身体被撞,若不是扶着门边,早已摔倒在地。

    “爷,我头好痛。”

    是半梦。

    她直接冲进雨中,扑向萧何,声音一如以往娇娇柔柔的,让人听了直想疼惜。

    萧何一个避身,躲开。

    “爷?您答应梦儿,今日去赏梅的。”半梦委屈神色,怔怔望着他。

    萧何怔住,眉目冷厉,“半梦,你爱过吗?”

    终究,萧何还是替何夜问出了口,爱过吗?

    半梦晃神,似乎,脑海里,有这样一个人,曾问过自己:梦儿,你爱我吗?

    是谁?

    她捂着头,眼前的画面凌乱,形形色色的人之中,没有

    一个定格在她眼前,她焦急的从这些人中寻着,“在哪里在哪里?”

    可是,她不知道要找的是谁,她眼前有千千万万个人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能唤起她的注意。

    萧何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已然知道得不到答案。

    “快进来。”复始催促着。

    凤眸凝着复始,这一刻,突然满足,他要的很简单,“小复复,你来帮我换衣吧?”

    琉璃眸子对上凤眸,里面柔着水:“好。”

    萧何进屋的瞬间,雨中的半梦,忽然倒地。

    呜咽哭泣着:“爷,梦儿不愿嫁给你,可是梦儿又喜欢你宠着我,爷,梦儿该怎么办?”

    两人齐齐一怔。

    这个答案……

    复始也曾如此徘徊过。

    可她终究不是半梦,没有她那样极致的思想。

    她是复始,所以她最后醒悟,愿意嫁了萧何,“相爷,您说那道圣旨是成婚所用,您是不是该亲自提笔?”

    本就怔然的萧何,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想要拥抱复始,胳膊抬到半空,突然停住,自己一身水渍,便是不住点头:“好!好!好!”

    对这道圣旨,其实他是希冀的,却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不愿提起。

    “快进去。”她催促

    于大夫凝着被侍卫压在床上,一身湿漉漉的半梦,她双目呆滞地凝着破败的屋顶,一动不动,似受了很大的打击。

    她的下巴被人捏住,于大夫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倒进她的嘴里。

    或许是她的本能反应,全部被她喝下。

    不过瞬间,黑血从她嘴里冒出。

    于大夫想起萧何的吩咐:“本相要让她尝尽何夜的所有苦。”

    一句话,于大夫已经明白,萧何不让她轻易死去,其实也是,不让死。

    活人,总比死人受罪。

    ——

    当日。

    雨停后约摸两个时辰。

    京都内到处挂满了红色喜布,喜气洋洋之景,流窜在都城个个角落,渲染了都城百姓,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因着下午申时许,圣上颁了一道圣旨。

    是大总管亲自宣读的,但宣读的地方,是从宫门口一直沿至城门口。

    有人亲自数过,一路走来,大总管停了九次,宣读了圣旨九次。

    人们印象极为深刻,因为这圣旨上所书,该不是圣上的意思,具体是谁提笔,他们没看也不知道,但那圣旨上表达的意思……该是一向嚣张霸道的丞相所为。

    圣旨上,没有开头的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八字。

    而是直接宣读成婚日期,乃至成婚之地,甚至没有多余的字。

    如此简单清晰的成婚圣旨,人们纷纷想到了萧何,这个传闻从来都是暴戾的主,其实这样的形象特别符合他。

    可为何是宣读九次?

    “图个吉利呗!”

    “那怎么不是十全十美?”

    “九九同心啊,你想啊,丞相大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一定希望与他同心啊!”

    相府。

    这个时候,终于与都城内欢喜的气氛同步了。

    一眼望去,皆是挂着红色喜布,贴着红色喜字,气氛好不喜庆。

    芳华端着被红布盖着的东西走来,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刚睡醒的复始见此,不禁问道:“怎么如此兴奋?”

    “当然是为夫人高兴啊!”芳华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这是宫中送来的喜服,让夫人先试一试,若是不合身了,赶紧改了。”

    复始这才恍然,竟是把喜服这件事给忘了。

    下床之后,她看了天色,已经傍晚时分了。

    从回春堂回来,她在路上便睡着了,一直到现在,中间萧何叫醒过她,提了圣旨的事,她便立刻把圣旨拿出交给他写。

    那圣旨,自己一直保管着,其实一开始,她真的没想着拿出来用在成婚之上,如今她也有些急迫,急迫着想要嫁给他。

    萧何问她如何写,她惺忪着双眼说:‘我喜欢听情话。’

    萧何黑脸了。

    ‘可我就喜欢。’

    ‘圣旨上不能写。’他坚持。

    ‘为何?’

    ‘这圣旨要向外昭告的。’

    ‘那正好啊,让他们都听听,他们所听闻的奸相也是温柔如水的。’

    这话一出,萧何更是不愿了,商量着:‘这上面不写,以后我一月为你写一次。’

    ‘七天一次。’她辩驳。

    ‘二十天。’

    ‘十五天,最低了。’

    ‘好!’

    如此,萧

    何便豪笔一挥,不过几个字,复始一瞧,‘不能如此敷衍吧!’

    萧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其实,这圣旨,是念给其他九国使者听的。’

    ‘他们已经到了?’

    此时,御书房。

    厚重的门紧闭,隔了外面雾蒙蒙的天气,屋内显得十分昏暗,大总管点上烛盏,瞬间亮堂。

    萧何择一位置坐下,不同于微生洲渚的沉重,他倒显得轻松喜悦。

    微生洲渚呐呐开口:“果然要成婚的人了,就是不同。”

    萧何听着这口气,只认为他这是在发酸,“皇上就是看不得臣好。”

    “丞相哪里的话,朕不过是看丞相后日便成婚了,这成婚前有规定,男女双方最好不见面。”

    微生洲渚话一出,萧何无话反驳,听着倒也不是滋味。

    “丞相可有想过,女方从哪里出嫁?”

    “今日就是与皇上商量这事,皇上可有好的意见?”萧何把问题丢给了他。

    微生洲渚摇头叹息,“朕这个皇帝果真是不好当,自打你那圣旨一出,皇后都与朕念叨至现在。”

    萧何挑眉。

    “皇后意思是,最好能从宫中出嫁。”

    “皇上的意思呢?”

    “朕认同,毕竟有九国使者前来,未来丞相夫人的位份自是要高些。”其实在这方面,皇后都有与他讨论过,“丞相觉得,公主身份如何?”

    萧何略一想,“皇上给的这个头衔够大。”

    这下微生洲渚倒有些迷糊了,“为何?”

    “小复复比你年岁大。”

    微生洲渚眉心直跳,这个他还真没想到,与皇后商讨之时,一直在想着给复始一个什么身份,才能在九国面前撑起面子。

    “不过臣觉得这个身份很好,本来臣就年长于皇上。”

    萧何前半句还好,这个身份的确够好,九国既然来了,不能随随便便一个身份吧,毕竟要撑国面的。

    但下半句,无疑不是在提醒皇上,他们本就是堂兄弟,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没让他喊一声哥就算了,给自己媳妇一个公主身份,也是补过嘛。

    不得不说,这两人六年来磨合出来的默契,真可谓是心有灵犀,微生洲渚瞬间了悟彻底。

    不再给萧何嘚瑟的机会,转移了话题:“至今日,九国使者已来了八国,还有一国未到,也迟迟没有音讯。”

145.大婚——丞相当街抢了一华发老妪

    “至今日,九国使者已来了八国,还有一国未到,也迟迟没有音讯。”

    萧何这几日也一直关注九国之事,但今日一直没有进宫,具体到了几国他亦不知。

    对此事,两人都十分上心的。

    若是没有任何一国前来,那就他们就处于孤立无援之地窒。

    若有任何一国前来,无疑,对他们来说,都是比较看好的趋势。

    但现在,有一国没有到,倒是有些棘手。

    “是哪国?”萧何问。

    “余国,其他各国使者,已安排进驿站,他们不愿进宫。”微生洲渚回戛。

    萧何突地想起那日,复始要看美男,那个长相妖娆的男子,薄唇缓缓勾起,“皇上不用担心,他已经到了。”

    “到了?”

    “对,到了,臣见过。”

    “那为何一直躲躲藏藏?”微生洲渚不由皱眉,确实有些担心。

    “来人,应该是余国女皇的……面首。”

    微生洲渚一惊,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萧何对他这么大的反映,倒是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微生洲渚忙扶正茶杯,笑的尴尬:“没有,只是觉得面首地位比较低。”

    六年的君臣,不是一朝一夕,微生洲渚的反映不对,萧何可不信他这话,“皇上,若是威胁到太初的,还是早防备为好。”

    也知逃不过萧何的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那个面首,还是个断袖!”

    如此一说,萧何的记忆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似是很早很早之前,微生洲渚还是唇红齿白的孩子之时,有次被一个漂亮的姑娘扒了裤子,哭的很惨。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萧何已经记不清。

    “皇上对他倒是了解。”

    微生洲渚有些心虚:“朕……朕只是要了解各国罢了。”

    桌上的红色异常耀眼,遮盖喜服的一方红布还没被挑开,静放于此,只这一方无暇的红布就显的异常耀眼,喜庆立现,暖了寒冬。

    复始手触摸到这方红布,有瞬间的惊讶,讶异于触手的水滑,这不过是遮盖喜服的布料,都如此讲究。

    不禁,对这喜服有无限的憧憬。

    芳华瞧她甚为期待又似害怕的模样,不禁打趣:“夫人,您这模样要是相爷瞧见,不定要喜上天。”

    复始当然懂她意,“他看不到。”

    却是没有否认自己现在的心情,真是万分期待,又有些焦灼恐慌。

    “可是,夫人您已经盯着看了很久了。”芳华还是说了,最少也半个时辰了,她都没好意思打断她。

    “啊?!”复始讶然,她不是,才看了一眼吗?

    “夫人,您赶紧试试吧,不然相爷可就进府了。”芳华催促着。

    复始猛然点头,这试衣服还是不要被他瞧见的好。

    红布掀开,惊艳!

    这种红,红的让人惊艳!

    颜色不亮,却红的煞是瑰丽。

    “送喜服的人说,这是新的布料,皇后亲自挑选的。”芳华补充道。

    复始方才想起,“现在皇后身体如何?”

    “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不过有苏神医,都不是问题。”

    这点,复始倒是很认同,苏岂也有他自傲的本事。

    复始抚过喜服,很柔,她双手拿起衣服,展开,叠落垂下,喜服立现她眼前。

    是单纯的红色,上面毫无点缀,下摆百褶坠落,参差不齐,有种随性散漫,却又不失华贵,这种裁剪很新颖,只是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芳华这才想起,“夫人,来人说,这只是喜服的一部分,其它的,等婚礼当日一并送上。”

    上前为她除了旧衫,余下白色里衣,又从她手中接过,细心为她穿戴好,红色喜服长至脚踝,外层百褶裙沿散漫,袖口宽大垂下,芳华又从托盘之上拾起纯红的腰带,系了简单的样式。

    芳华退后一步,有种惊艳,“奴婢从没有见过,这种简单到极致的裁剪,夫人穿上去竟如此惊艳!”

    “好!”

    另一道惊喜之声,是突然而至的萧何。

    凤眸里全是惊艳,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薄唇勾起朗朗笑意。

    复始收起伸展的双臂,放在腹前,不由开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萧何很是吃味,“小复复这是何意?”

    复始企图掩饰:“你每次进宫都会很久。”

    “那我以后控制点时间。”

    “……”

    “也只有小复复能把它穿成这么美。”萧何大赞。

    “都七老八十的模样,能有多美?”低声反驳。

    欣喜的同时,不由感叹自己现在这模样,她都不敢

    tang照铜镜。

    若是没有诅咒,她想,或许她是真的很幸福的。

    身体被他纳入怀抱,温暖而安心。

    不需他多余的语言,只是一个怀抱,就足以安慰她不时泛起酸涩的心。

    头顶,传来他低沉沙哑的音色:“小复复,相信我。”

    她伸了双手,缓紧他的腰,紧紧贴着他,“萧何,我信你。”

    他却突然放开她,把她身上的喜服解开,竟有些焦急之色。

    “做什么?”她惊讶开口。

    直接把喜服扔给翠竹,在她耳边呢喃:“抱你上床,安慰我。”

    瞬间,从他眼里看出了情谷欠。

    最近几日,虽然不能同房,但他却从没有放过她的唇,简直跟吸血鬼无异!

    复始娇嗔他一眼。

    焦灼的萧何已覆上她的唇。

    芳华瞪大了双眼,赶紧收拾了喜服离开。

    她,她还真没见过这样……这样急不可耐的萧何。

    ——

    许是因着明日将大婚,今日复始醒的极早,到底是早不过上早朝的萧何。

    昨日萧何说,九国已到,他定是不能闲着的,但想到明日大婚,今日他不在身边,不免有些失落。萧何又派人来说,今日晚些回来,她便独自吃过早饭,喝了自己的那份药。

    芳华说,“夫人,都城从昨日,已到处挂满了红绸布,红灯笼,一片红,喜气洋洋。”

    她是好奇,便与芳华一起出了门。

    不过刚跨出相府,便见识到芳华口中所说的,都城红妆铺洒之状。

    从相府,到繁华街道,果真满眼皆是红,红绸布蜿蜒开,红灯笼点缀,如火的红燃烧着都城的喧嚣,又好似燃烧了她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欣喜,唇畔缓缓扬起笑意。

    她似乎越来越有当新娘的意识了。

    “复始。”

    低沉的喊声,惊醒了沉醉的复始。

    她这才发现,前面便是繁华街道,不知不觉已走了这么久。

    “夫人,是曹大人。”身后的芳华提醒,声音带着警惕。

    “复始。”

    是从右侧传来。

    侧头,是从一条胡同走出的曹玄逸。

    凝着他越走越近,复始唯一的感觉便是:没感觉。

    就着本就没有放下的笑意,招呼:“曹大人,好巧。”

    声音里,无悲无喜。

    亦是无曹玄逸以为的慌乱。

    哪知曹玄逸突然开口:“复始,你是被逼的?”

    复始不由凝眉:“曹大人,请你不要侮辱我的相公。”

    “不然,你这个模样,他怎么会娶你?”

    这种理所当然,连芳华都听不过去,声音冷了下去,“曹大人,请您说话注意点,这是丞相夫人。”

    曹玄逸恼怒,“你不过是一个奴婢,主子都没有开口,你……”

    “曹大人,何时相府的规矩也需要您来管教了?”

    笑意消散,愉悦的心情瞬间沉下。

    这种人,她早该把他归类到了陌生人中。

    此时此刻,无怨无恨。

    却恰似刺痛了曹玄逸的神经,而那双以前总是只有他的琉璃双眸,现在连瞧着自己都好像是陌生人。

    语气不由加重:“你别执迷不悟,哪有一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将死之人?!”

    “执迷不悟的是曹大人。”

    她反驳的很平静。

    虽声音冷清,却夹着陌生的气息,带着威严的高贵,“曹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一句话,拉开了两人身份。

    即便都是臣子身份,到底是有高低之分。

    曹玄逸被噎,已知说不通,便道:“现在许家也知道萧何是何夜之事。”

    哪知,复始忽而一笑:“曹大人哪里的话,萧何只是萧何,怎么成了别人?而且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曹大人可别乱说,以免牵连自己在内。”

    “我是来劝你,他的身份早晚要曝光,他早晚要成为阶下囚,这样的人你嫁给他不是去送死吗?!”曹玄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有证据?”

    这四个字,堵的曹玄逸哑口无言。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他才一直得不到许家的重视,即便他和许家说他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许家依旧不在乎。

    他懂,许老爷子最会权衡利弊,即便他的身份在这,但他这几年的作为于许家而言,真的比不上身为太子所该有的能力。

    所以他要找到一种高位,足以撑起他证明太子之后,能顺利被认可的高位。

    “既然曹大人也是猜测,就把这想法忘了吧,省的自找麻烦。”

    不再多做理会,复始刚夸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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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娇笑从侧后方传来:“呦,丞相夫人果真是个妙人。”

    这声音陌生,有些阴柔之色。

    扭头望去之时,心中一窒,是那个被称为美人的男子,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光彩耀人,像极了女子。

    难怪被人误认为美人了,不仅穿着,连说话都阴柔极了。

    “美人?”复始开口。

    听这么一喊自己,美人倒被喊的一惊,站在原地不动,颇为恼怒。

    曹玄逸则是在看到来人之时,不由屏住了呼吸。

    以男人的角度来说,这美人,可谓天仙,人间少有。

    而且,一瞧便是经历过权位的人,心隐隐侧动。

    复始认识?

    “原来俊美的丞相大人是冒牌货啊!”

    美人开口,声音楚楚动人,但听在复始耳里,很是刺耳。

    却还是温婉说:“公子是个聪明人,应知相爷名声不好,都城无不是等着拉他下位之人。”

    所以,美人应该知道,曹玄逸便是憎恶萧何的人,所以他的话,美人不要听。

    也不知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美人笑的好开心:“本公子确实是聪明人,都说本公子不仅漂亮,又聪明。”

    显然,美人极为爱听好话。

    复始忙迎合着:“是的,公子很聪明。”

    曹玄逸呆住!

    这个美人,是个公子?!

    都城里,没有见过这个人。

    转而一想,这几日九国使者纷纷到来,心里已约摸明白。

    可等他反应过准备攀交之时,这人早已与复始走的极远。

    不免恼恨自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走入繁华喧闹街道,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欢喜之音,刚刚被曹玄逸造成的不快,现在已是消散许多,只不过,身边跟着一个太过惹眼的人,注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过多,有些烦闷。

    这人似乎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光华,不覆面纱,不带斗篷,甚至明知自己长的多妖孽,还挑笑着唇角,故意道:“丞相夫人这是喜欢我?”

    “你少自作多情。”复始别开眼,虚伪着。

    的确是勾人啊!

    不过复始只是认为,这种美,只可远观。

    “那夫人为何一直偷偷看我?”恬不知耻下问。

    “因为你很美,很迷人。”她不介意夸赞。

    倒是美人有些惊讶的眨眼,在自己金色天香绢锦袍上环视一圈,正欲开口。

    身后的丫环道:“大人就算是脱了衣服,也很美。”

    “哈哈哈!”复始大笑。

    翠竹憋着笑意,她虽不知这人是谁,但他能知道夫人的身份,就肯定不简单。

    “你再开口,就给我滚蛋!”美人很恼怒。

    丫环撇撇嘴,无视之。

    复始不禁好奇,这人真的是女皇的面首,那这丫环,又怎么如此胆大的语气?

    而且,这丫环也很美,只不过有了美人的美在前,遮掩了她的美。

    美人何等聪明,诱惑开口:“不如你休弃了萧何,与我一起回余国,我让你看个够。”

    如此,复始便知,萧何的话没错,这人确实是余国女皇的面首了,可面首做到这个嚣张地位,又能以使者身份前来,不简单。

    “你是想与我开条件?”复始问。

    “夫人哪里的话?”

    “没有就好。”

    复始上下打量他两眼,还是不如她的萧何看着顺眼,美则美,合她视觉,但不合她口味。

    美人一瞧这人甩头就走,脾气够辣,更是觉得好玩,加快两步追上去,“都说欣赏漂亮的人能身心愉悦,你跟着我不吃亏。”

    复始忽然明白,此人作为一个面首,为何如此受宠:长的美,能讨人欢心,还能放下身份。

    以一幅无害的面容示人。

    而这种人,往往最可怕。

    “相爷不喜有别人靠我太近。”这是警告。

    美人自是不放于心上,继续跟着她。

    “您若不想与相爷有冲撞,还请尽快离开。”

    复始这话,真的只是说说。

    然,谁都想不到。

    当美人说一句:“你看看我的眼睛,真的很真挚。”

    复始其实不愿意看的,但她不过是瞥了一眼,只一眼,便融进了那双清亮干净的黑眸里。

    干净无暇!

    她似乎能从中观到美人的心。

    那心,纯洁干净,毫无杂念。

    她惊住,这人……竟然没有任何杂念!

    不由好奇,欲深入探究,人,怎么可能没有杂念?

    腰间突然被人禁锢,被生生地从那双剔透的双眸中远离,头忽然疼痛,嗡鸣之

    声乱窜,浑身发虚,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小复复,醒醒。”萧何试图叫醒她。

    她晃了晃脑袋,依旧沉浸在那干净到震撼人心的双眼之中,无法从中解脱。

    萧何抱紧了她,护在怀里,脸色阴沉至极。

    他刚出宫,已有暗影禀报,复始与这人在一起。

    立刻弃了马车,骑马而来,恰是看到这人在用摄心术。

    他知,这人的双眼,不能看,不止人妖娆至极,连双眼都能蛊惑人心。

    这也是上次,他挡住复始双眼的原因。

    哪知,美人突然一声喝:

    “您身为丞相,但也不能公然抢我妹妹!”

    行人急忙顿了脚步,纷纷侧目。

    萧何额头青筋凸起,坐于马上,俯视嚣张的美人,喝道:“请自重!”

    对,萧何不知这人名字,打探不到,只据说,别人都称他为:大人。

    然后,萧何是万万不会如此称呼一个对自己夫人有企图的人。

    行人因着萧何的怒气垂头,纷纷擦拭额头汗珠:丞相竟然抢了别人的妹妹,还对人家发怒了!

    可是丞相不是明日就成婚了吗?

    怎么今日还在街上强抢民女了?

    这怒气,美人喜欢,继续喋喋不休:“丞相,我妹妹虽是中了诅咒,也还是个美人,您不能因此就当街抢人!”

    众人点头:女子就甚为美丽,那中诅咒的妹妹更是不用说。

    不过也好奇,就算丞相不喜明日要娶的姑娘,也好得抢了这美人啊,做什么抢了一个中诅咒的?

    凸起的青筋直跳,萧何简直想杀了这人!

    若不是看在他是余国来的使者身份上,咬牙:“疯子!”

    萧何的骇气本就像与生俱来的,现在脸色阴沉下去,只让人恍惚,这明明就要见朗的天气,似乎又阴沉了下去,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美人哪管他是否生气,疯子二字一出,美人跳脚怒吼:“你是鼎鼎大名的丞相,你是百姓尊敬的丞相,您不带这样欺辱人的!”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女子很委屈。

    然,下一句,众人瞠目结舌!

    “人人见我都洋溢着赞美之词,你若不夸我,就不准走!”

    美人直接站在马前,伸展双臂挡住马!

    众人汗颜:不是因为妹妹被抢了吗?

    简直如泼妇,在萧何看来。

    泼妇,自是不用多费口舌,直接下令:“来人,架开他!”

    “喂喂喂,我可是女人,女人啊!”

146.大婚——前夕

    “喂喂喂,我可是女人,女人啊,你们敢碰我,小心我告到皇上那里去!”美人狂肆叫嚣着。

    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侍卫,愣是站立不动,好像真的是被吓的不敢上前。

    凤眸紧眯,带着破冰的凌厉,刺向那双干净剔透的双眸,又急速撇开窒。

    他额头瞬间沁汗,不得不说,这摄心术的可怕,“若你再如此,休得本相不敬!”

    美人惊愕不已,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逃脱得了他的摄心术?!

    还是神秘国度里,残暴的萧何。

    唇角扬笑,果然有趣!

    “丞相果然有让人敬佩的本事!”这话是真心,能逃脱的了摄魂术的人,必是有着坚定心念之人。

    萧何,萧何,果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啊戛!

    美人清亮剔透的双眸,渐渐染上玩味。

    萧何察觉到之时,突地想起,微生洲渚昨日所说的,这个女皇面首,还有断袖之癖。

    扯过马绳,调了马头,前面不让他走,他往回走!

    美人双目圆睁!

    他……他……他怎么能调了马头?!

    不服气叉腰,吼道:“还我妹妹!”

    芳华目瞪口呆望着他,明明是一个优雅的贵公子,怎么现在倒成了……泼妇!

    转身,赶紧离开,远离是非之地。

    美人的丫环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凉凉开口:“您不会看上丞相了吧?”

    美人哼地瞥嘴。

    丫环笑的东倒西歪:“人家只看得上您的妹妹,哈哈!”

    美人很怒,对着围观的行人吼道:“丞相明日就要成婚,今日竟然在大街上抢我妹妹,你们说,有没有天理?!”

    有个不知死活的跑出来,竟然劝慰:“您也想开点,说不定相爷是看上了您妹妹,一时改变主意,要娶你妹妹呢,毕竟圣旨上也没有言明要娶谁,您看,您也能跟着吃香喝辣的!”

    话一出!

    美人瞠目结舌!

    众人各自聚堆,纷纷议论着:难不成丞相根本就没有要成婚的对象,这是没时间了,在街上随便抢一女子,看上眼就行了?

    有人反驳:“听闻相爷只要本族女子啊?”

    “刚那女子中诅咒,很有可能就是啊!”

    “那怎么不抢这个漂亮的?”

    众人朝愤怒的美人望了一眼。

    “估计太泼辣,太难伺候!”

    丫环兀自捧腹大笑。

    美人很生气!

    他的一世英名,毁在了萧何身上!

    ——

    姹紫嫣红的梅花林,那棵粗壮的梅花树下,碧绿身影席地而坐,脊背斜靠着粗糙沉冷的枝干,他头微垂,额前的长发垂落,被轻微地风吹着。

    偏邪肆的面容沉静,凤眸垂着的视线,是一名红衣老妪,侧躺在一件碧绿披风之上,上半身趴在他腿上,安静地睡着。

    恰在这时,梅花散落,一片梅花飘落在她发间,璀璨了白发。

    修长的指尖捻起梅花,嗅了芬芳之气,唇畔慢慢扬起,勾着好看的弧度。

    他想起两人初次在这梅林相见,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似是看痴了眸,自己成为了她眼里那副画的唯一亮点。

    梅花从指尖掉落,他伸手抚过华发,从发顶到发尾,不如黑发来的柔软,却好似她的性格一般,强硬执拗。

    也是这股执拗之劲,让她完全信赖了他。

    腿上的人微微一动,他的手顿住。

    陷入昏睡的复始,脑袋渐渐清明,疼痛感渐渐消失,不过,这一觉却有种宁静的安稳,好久不曾有此体会。

    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片姹紫嫣红,梅林?

    “醒了?”萧何的温柔之音。

    她回头,恰似看到他笑意的脸,凤眸星光点点。

    “怎么来这里了?”她跟着笑。

    “喜欢。”

    她点头,“我也喜欢。”

    “冷不冷?”他的手触碰她的脸颊,有些凉意。

    “不冷。”

    “真的?”

    “心很暖。”

    手掌划过她的白发,她微微羞恼,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他腿上,忙坐起来,又被他揽进怀里,头撞进他胸膛,闷声:“不痛啊!”

    他手依旧抚着她的华发,轻声开口:“不痛。”

    埋在他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清淡的气息,突然有些不真实,指尖捏着他一缕黑发,“萧何,我们明日就要成婚了。”

    从他胸腔发出一声“嗯。”

    “我有些害怕。”

    他身体有片刻僵硬,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华发,“有我在。”

    这三个字,很温暖。

    “小复复,有我陪着你,你就不用害怕

    tang,我都会在前面保护你。”

    不似承诺重似承诺。

    她笑:“那我一定不会把你丢了。”

    他仰望着远处的梅花,美的不真实。

    “小复复,那你可要记牢了。”

    她仰头凝着他,这一刻无比坚定:“我一定不会把你丢了。”

    承诺他的,唯一一次。

    “好。”

    对上她的眸,凝着泛着水雾的琉璃双眸,直接挑拨了他内心那根玄,不由,缓缓俯身而下。

    “咳!”

    一道突兀地咳嗽打破极暖的氛围。

    复始猛然惊醒,从他怀里起身,双手扒拉着本就不凌乱的华发。

    萧何凝眉,直接表达出对打扰自己好事的人很讨厌,却依旧坐如泰山,一腿屈起,眼皮子上翻,瞧见了对面梅树上晃荡而坐的人。

    是美人。

    美人摇摇晃晃,好不自在,望天自言自语:“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唇角却是笑的极为灿烂:让你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萧何不紧不慢开口:“听闻余国有一位大人,曾为了教导女皇闺房之术,带着女皇去了青楼。”

    美人丝毫不觉得这事可耻,还奉为风光伟绩:“丞相也想学?我亲自教导你啊!”

    复始突然感觉一阵恶寒。

    亲自教导?

    眼神里已是透露:断袖?

    萧何已出口:“你倒是吃得开,男女不忌。”

    “这有什么,人活一世,逍遥自在,怎么开心怎么来。”

    复始便已听出,这人需要防备。

    插话:“我看曹大人对您很喜欢,美人找他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细软的梅枝忽然一颤,有些受不了美人的重量,梅花落了满地,美人大惊失色道:“我有那么饥不择食?!”

    “本相看着是。”

    梅枝颤三颤,美人咬牙切齿:“夫人不介意?”

    这话,复始自当明白,说自己和曹玄逸以前的关系,“美人无需介怀,他保证乖乖的。”

    “哦,夫人很了解他嘛。”干净剔透的双眸凝着萧何,意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嫉妒。

    “美人这倒是说错了,你比我还了解他。”

    “何出此言?”

    干净剔透的双眸没有看到嫉妒,便兴致盎然的转到了复始身上,虽是一副老妪姿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本身散发着一种魅力,很困惑,这种魅力他从没见到过,或许是因为诅咒的原因,毕竟他很少来太初,更没有接触过被诅咒的人,但这种魅力,让他觉得,很有趣。

    “因为你不喜欢他啊!”

    干净剔透的眸终于有了诧异之色,“我不喜欢他是本能,这和了解有何关系?”

    “所以了,你看我都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也算了解你的。”

    复始这句总结,已然是回答了美人问的,了解曹玄逸的事。

    美人怔忡,被算计了。

    梅花枝头颤栗,美人已消失在眼前。

    复始眨眨眼,有些忧虑地问:“你说,他明天会不会捣乱?”

    萧何噙着笑,心头豁然开阔,“总归不会扰了我们洞房。”

    复始脸颊通红,挣脱他怀抱起身。

    被他一拽,再次跌进他怀里,梅花随风落,模糊了相拥的两人

    入夜,暮色凝重。

    皇宫已是红霞满天,站在宫门口,喜庆皆是。

    萧何牵着她的手,自宫门口而下马车,两人徒步走进去。

    萧何说,“明日从宫中出嫁。”

    她有片刻的晃神。

    薄唇勾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记得,明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那我今夜独自在圣始殿?”

    这话明显就是,你不留下?

    “一会儿芳华会过来。”他如是回答。

    “那你呢?”没听到答案,她还是不禁问出了口。

    她黏他的程度,已到了这种程度。

    这是他该欣喜的,“都说成婚前一晚不让见面的。”

    她撇撇嘴:“原来相爷也是守规矩的人。”

    他哈哈大笑,俯她耳旁,吐着温热的气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去找你。”

    她笑骂:“不知羞。”

    此时小安子恰好过来:“相爷,皇上有请。”

    萧何点头:“早些休息。”又对小安子吩咐:“带夫人去圣始殿。”

    圣始殿,经过上一次之后,又重新整修过,那条密道也被封死。

    前去的路上,复始仰头望着头顶弯月,想起第一次入宫之时,是小安子在前面领路,她跟在后面,对以后的路十分彷徨。

    而现在,

    自己走在他前面,已是了然这路该如何走。

    “小安子,这几年,过的可好?”这话问出之时,声音哑然。

    一别几年,物是人非。

    以前小安子还在否认自己义沙的身份,对此也是很避讳。

    可在萧何告诉自己他就是当年的何夜之时,她其实也能想到,小安子入宫,该不是太监。

    “……好。”

    不过一字,好似涵盖了所有感情。

    好似又忆起初见夫人那时,夫人还是个倔强,又无忧无虑的女子,不过转眼经年,时间已为所有人添了悲欢离合。

    “好……就好。”

    以前两人还常有话说,甚至打趣着当年的萧何,现在,已不知再如何起话。

    小安子先开了口:“夫人,相爷说了,今晚就放奴才离开。”

    复始点头,萧何说过,“兰姑娘是……”

    “奴才的姐姐。”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外,两人长的还真不太像。

    “小时候家乡发大水,冲散了,现在也算是找回来了。”

    “那就离开都城,好好生活。”

    复始刚到圣始殿,熊孩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甚为喜悦:“娘亲娘亲,你明日就要嫁给奸相爹爹了!”

    她扬起笑:“是啊,你以后要改口爹爹了,不能……”

    熊孩子打断她的话:“不!奸相爹爹太奸了,这样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上他当!”

    他这两天与父王呆在一起,聪明了,他奸相爹爹就喜欢利用他,自己的女人,还让他来管,哼,不喜欢!

    “那也是你爹爹,没有他,哪来的你?”捏着熊孩子的脸颊,似乎有些瘦了。

    “娘亲,你干嘛找奸相爹爹来生我啊,当初找别人多好啊!”熊孩子双手捧着热茶,十分委屈。

    复始瞅瞅他,不答。

    “我小媳妇以后不喜欢怎么办啊!”熊孩子叹息。

    自打知道奸相爹爹是他亲爹爹之后,熊孩子就满腹叹息,他小媳妇最害怕冷脸的人了,他以后若是真长成这样,天杀的,“娘亲,你别嫁给奸相爹爹了。”

    复始含着笑意,这熊孩子才多大点,就感叹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安抚道:“若是只在乎你外表的人,那便不是喜欢,真正喜欢你的人,只会在乎你的心。”

    熊孩子瞬间亮了黑眼珠子,“真的?!”

    复始点头,“娘亲怎么会骗你。”

    熊孩子猛点头:“对对对,娘亲说的对。”

    小孩子的忧虑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让侍卫去后山抓了小狐狸来,跟着小狐狸玩闹不休。

    皇宫灯火通明,相比以前,更加明亮,又带了暖红的喜庆氛围。

    圣始殿也不是以往的冷情,被分来了很多宫女太监,忙进忙出,连刚进宫的芳华,都觉得没有自己插手的地。

    不过片刻,圣始殿已被红色覆盖。

    熊孩子凝着瞬间改变的圣始殿,眼睛眨巴着,张大了嘴巴。

    火狐一个头顶过来,熊孩子不妨,竟被顶弯了腿。

    “小崽子,本小公子要把你的毛全拔了,给我娘亲做被子!”

    火狐一个嗷呜叫窜了,它的毛可是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

    芳华不禁感叹:“幸得小公子是随在睿王身边长大的。”

    复始脸上映着周围的红,轻扬着笑,“是啊。”

    才会这么无忧无虑。

    ——

    此时的御书房,却是剑拔弩张之势。

    原因便是,霓裳回来了。

    霓裳回都城,她第一个去的地翻,是曹府。

    然后她也是豁出去的,把畏畏缩缩的曹玄逸拽进了宫。

    或者说,曹玄逸是半推半就,他本来就一直在等霓裳回来。

    “皇兄,我求求您,您成全了裳儿吧!”霓裳跪在地,恳求着。

    这几日她有认真考虑过,如果不趁着这个回来的机会,她以后还是会被皇兄给送出都城的,所以,这是她仅有的一次机会。

    微生洲渚面色从未有过的深沉,他瞥了一眼微垂头站立的曹玄逸,看不清他的神色,“裳儿!别忘了,朕已下旨!”

    圣旨已下,如何收回?

    “皇兄,那您是要逼死裳儿吗?!”

    微生洲渚对上她含泪的眼眶,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情与萧何相比,自是与霓裳更亲些,心头总有刹那的柔软妥协,可看到身旁的曹玄逸,他又硬了心肠。

    曹玄逸这人,不是良人。

    能那样对待复始,又敢依靠许家,现在还要傍着霓裳,他到底要做什么?!

    权位?

    可当初降他官职之时,他又不做任何反抗。

    其实萧何并没有告诉微生

    洲渚关于曹玄逸身份之事,因为睿王说,顺其自然。

    “裳儿!朕是为你好。”

    “皇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什么才是为我好的,皇兄!”霓裳恳求,今日,她一定要说服皇兄,不然,明天之后,她定是又要被送出去了。

    “你还小,不懂。”微生洲渚是觉得瞬间失了话,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不小了,皇兄这个年纪,早已纳妃了!”

    微生洲渚觉得很累,在霓裳这件事上,他下旨赐婚,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复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曹玄逸本就是娶过妻的,尝过情谷欠的人,自是不可能不去碰女人。

    而李元驹,他便是看在那样的伤,不可能碰霓裳。

    但霓裳的态度,比他想象的更加强硬,他送出她出去,就是希望姑姑多加教导,却还是这个死性不改的样子。

    放?

    还是不放?

    微生洲渚觉得,就好比是,生,还是死?

    人命关天。

    “曹爱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曹玄逸似才知道自己在皇上面前,下跪,声音微低:“臣会好好对郡主。”

    这话,不由地让微生洲渚凝了眉。

    “皇兄,你听见了,玄逸是真的对我好的!”霓裳再加了一把火。

    微生洲渚追问:“如何好?”

    无权无势,又无家产,他有什么方法能对霓裳好?

    就凭一颗真心?

    曹玄逸心里再三衡量,余光在御书房看了一下,视线定在碧绿锦袍上,自始至终,萧何都没有开一句口,他把不准萧何的心思。

    他是知,还是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久久不见曹玄逸回答,霓裳都着急了,她拽着他的袖子,让他赶紧给予皇兄一个保证。

    曹玄逸这才回神,昂头望着微生洲渚,那高高在上的睥睨蛰痛了他,也许,他是该亮出身份,毕竟其它九国都已到齐,这是个最佳时机。

    萧何悠闲品茶的动作瞬间僵住,凤眸一直斜视曹玄逸,等着他如何开口求取霓裳。

    一个下臣,一个太初国的郡主,身份之差,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住。

    微生洲渚讶异,却是掩藏的极好,这个时候的曹玄逸,给他的感觉,明显是豁出去了。

    霓裳也感觉到了曹玄逸的心绪起伏,而这种起伏,明显与以往的生气不同,反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不禁更是好奇,这儿她死心塌地的男人,是如何给予她保证的。

    下一刻,只听曹玄逸开口:“因为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147.大婚——暴风雨来临

    下一刻,只听曹玄逸开口:“因为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此话一出。

    萧何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

    霓裳彻底震惊,她瘫在地上,神色惊恐,指尖瞬间苍白如莹,她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袖子,战栗问:“你说的……是真的?”

    微生洲渚睁圆了双眼,同样不可置信,甚至,若仔细看那双眼,都能看出惊恐之色窒。

    然而,霓裳已代他问出口。

    曹玄逸点头,“是!很早就已经知道。戛”

    霓裳手一软,摔在地,已感觉不到痛。

    很早?

    那他与自己在一起,是为何?

    身为东平国唯一的继承人,他怎么能娶一个太初人?!

    “睿王可知?”

    微生洲渚在意的是这个,他其实也察觉到了睿王来此不简单。

    曹玄逸摸不清楚,睿王给人感觉,好像是知道此事,也好像不知。

    若是知道,就说得通复始的孩子为何被他养着。

    若是不知,也说得通他前几次要离开的事,只是又说不通他为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孩子?

    “不确定。”曹玄逸答。

    微生洲渚双眸闪过暗色,再看苍白了脸的霓裳,终是替霓裳问出了口:“既然你以后要继承皇位,你现在要娶裳儿,裳儿以后怎么办?”

    霓裳希冀地望着他。

    “我不会亏待裳儿。”

    这是曹玄逸给出的承诺。

    霓裳其实有片刻的呆滞,来源于他的答案,是恐慌,可是若是以后连见面都见不到,她又觉得,即便能呆在他身边,就是好的,谁让自己是太初人。

    她不知道,自打她这个想法一出,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

    卑微,便在爱情里没有尊严,于她,或许是幸福。

    微生洲渚没有给出答案,让他们离开。

    萧何放下茶杯,这盏茶,他刚刚品完,此时心情依旧很好。

    “你觉得呢?”微生洲渚问。

    萧何自知他问的是曹玄逸身份之事,“臣无法给出答案,睿王来此,该是有他的打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微生洲渚恼怒。

    霓裳与曹玄逸刚进来,他随后就到,还以为他是因为霓裳的事。

    “当然是因为臣明日大婚的事。”

    微生洲渚立即缓过劲来,遇到霓裳的事,他竟然也犯晕乎了,“朕明日多派些人手给你。”

    九国虽然已经到了,但他们一致决定住在驿站,明日一起去相府的话,很难估测许家会不会有动静。

    而且,现在又来了个曹玄逸,微生洲渚现在只希望,曹玄逸明日不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萧何走后。

    微生洲渚立刻派人喊了朗凯凯。

    此时,朗凯凯还没有出宫,为了明日成婚之事,也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劳心劳力。

    这时皇上突然派人喊他,他本以为是成婚的事有什么交代,不曾想。

    “皇上,您说曹玄逸说自己是东平国皇帝的唯一儿子?!”

    微生洲渚同样凝眉,“他是这样说的,若不是有充分的证据,他该不会如此肯定。”

    “他不可能是啊!”

    朗凯凯脑袋里一直在搜索着,是不是他曾经忽略了什么。

    “朗爱卿,朗公子现在如何?”微生洲渚问。

    “前日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

    ——

    熊孩子早早被睿王抱走,理由是:你娘亲明日就要成婚,很累人的,今晚要好好休息。

    所以,熊孩子乖乖的跟着父王走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圣始殿,复始到有些不适应。

    芳华走来,“夫人,天色已晚,您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有的折腾了。”

    成婚是大事,尤其明日九国到来,更是不能疏忽了。

    复始也知,却是一点也不困,平日白日总要睡几个时辰,今日白日都不觉得困,也是奇怪。

    “夫人,您不困也躺着,说不定就睡着了。”

    芳华哪能不知,她这是兴奋,虽然总是介意自己的外表,但真与相爷成婚了,还是兴奋的。

    复始辗转反侧,凝着门窗映出的暗影,外面月色很重。

    圣始殿较偏,一旦安静下来就真的安静了。

    而此时宫内。

    宫女太监纷纷是笑欢颜,嬉闹着。

    皇后娘娘发话,今晚一同欢乐,宫中各个主子都把伺候的派出去,让其玩乐去了。

    萧何在宫内挨着走了一圈,确保每个位置都安全无疑,看着肆无忌惮玩耍的宫人,紧张的心情也随着消散下去。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圣始殿,安

    tang静至极,他以为,复始该是睡了。

    所以脚步放的极轻,悄悄进了圣始殿。

    还没有睡着的复始,一听有动静,身体有片刻的紧绷,随即听出了熟悉的脚步声,唇畔连她都不自知的翘起。

    “我还没睡。”忍不住出了声音提醒。

    脚步声顿了一下,接着便快速朝着内殿走来。

    复始就着月色,见萧何脱去了披风,这才走过来。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见他走到床边,却不动,“外面冷,你赶紧上来。”

    “小复复,你是在诱惑我吗?”他暧昧的在她耳边咬道。

    “哪有!”她缩了缩身子。

    “等我身子暖了,再进去。”萧何坐在床边,搓着发凉的双手,凤眸闪亮地凝着她。

    “那你不是还要回相府?”

    她要从宫中出嫁,他肯定要来迎亲的。

    “不急,我陪你睡一觉,再走。”

    这话说的跟偷腥似得,复始暗自瞪了他一眼。

    夜深人静之时,床上相对的两人,依旧大眼瞪大眼,萧何虽也想与她一起看对方到天荒地老,但明日可是要早起的,“我是不是影响你睡觉了,那我现在就离开。”

    复始急忙拽住他的手,“你别走,我睡。”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知道她有些害怕,伸手揽住她,柔声道:“睡吧,我陪你。”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外面的声音吵醒,随即便听到芳华的声音:“夫人,该起床了。”

    她猛然睁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人,您先洗把脸,吃些东西,一会儿新嫁衣该送过来了。”

    嫁衣一词,倒是让她忆起了,今日是与萧何成婚的。

    “芳华,我总觉得,心有些不安。”昨日这种感觉还不太强烈,现在,这种不安几乎压下了她的期待兴奋感。

    芳华笑了笑:“夫人,您这是太兴奋反而开始忧虑了,您只要想着,有相爷在,就算天塌了,还有他顶着呢。”

    复始倒是赞成这句话,“你说的对,我还是少操心点。”

    她倒是要学会依赖萧何,信任他给的保护

    相府。

    此时亦是热闹非常,比之昨日挂的一片火红相比,今日的相府,连家丁都在腰间系了红色腰带,丫环皆是换了粉色衣裙,笑容满面。

    一向稳当把握的住分寸的管家,今早也不免有些手脚慌乱,他在相府不过才当了十几年的管家,自是没有接触过老丞相的成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疏忽了重要的事情,是以不止列了所有的事情,还标记了重点,看了数十遍之后,心里才稍稍安慰些。

    这时一人拉了一车东西而来,挡在了相府门口。

    管家喝问:“做什么的?”

    马车上,不是红布盖的,而是用金色布料覆盖,怪不得管家要喝问。

    那人被喝问的一脸懵色,见发问之人是在相府有一定位置的,自己又是第一次接这活计,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管家耐不住这墨迹之人,“无事赶紧离开,没看今日相府都要忙翻了!”

    那人睁着无辜的双眼瞅着,终于呐呐开口:“老板说,这东西要在这个时辰准时送到相府,不然要担责任的。”

    这个时间?

    管家朝天一看,天色蒙蒙亮,朝脑袋一拍,忙问:“可是红布?”

    那人连连点头。

    “快快快!卸车!”管家立刻使唤身旁的家丁,个个立刻丢下手中刚被分派的活,朝着马车前去。

    金色布料揭开的瞬间,是一卷卷比较厚实的红布,而且,堆了满满一车。

    “这是?”

    有人不禁问出口,这料子,看着好硬实,而且红的好漂亮。

    “赶紧的,从相府正堂开始铺,铺到相府门口,再从门口一直铺,在路上,一条铺向城门口方向,一条铺向皇宫方向。”管家看看这一车红布,再看着厚度,心里估量了一番,立刻开口:“不够,再拉一车!”

    那人兀然想起老板娘的话:这相府大手笔,这一车可是真不够用的。

    没成想,还真被老板娘说中了,忙应道:“我这就去!”

    家丁开始往地上铺红布,铺了一卷站上去一试,垂头凝着这厚实的布料,不禁兴奋道:“平日里成婚,都是图个喜庆,地上象征铺些红布,那些都是一般的红布,风一吹都起角,还绊人。这料子厚,铺地上又平坦又红正,踩上去还软和,边角裁剪的又整齐,真是美。”

    “那当然,咱丞相成婚,可是九国都来的,当然不能寒碜。”

    “说话可以,别把手中的活计给落下!”管家一声吼。

    家丁早已被喜庆氛围所融,不如平日的恭谨,笑着回应:“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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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而快速铺在地上,还是忍不住交谈着。

    不消片刻,这红布,已从相府铺到了都城大街,道路也早已被清扫干净。

    而那拉布之人,不过走到半路,已被家丁截住,卸车继续铺!

    一方向直接铺到了城门口,一方向直接铺到了皇宫内,统共算下来,竟是足足拉了六车!

    做布的老板娘凝视地上铺满都城的红布,这丞相可是免费给自己做宣传啊!

    不禁笑不拢嘴,朝着身边早已脸色铁青的同行老板们道:“你们总说我的新品不好,瞧不起,上次金线不就被相府的小公子相中了,这次的红布,看!”

    众人朝着地上的红布瞧去,有个还蹲下去,试着踩了一脚,“这么粗糙的布,竟然没踩下去印来!”

    老板娘相当自豪:“那是,不仅踩上去印记会弹起来,而且,以这几天的天气来看,风也是刮不飞的!”

    有一人不愿了,看不过这老板娘嘚瑟。

    “那下雨呢?”

    老板娘绷紧了脸,叉腰。

    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吼道:

    “你们以为,相爷成婚,老天爷敢下雨?!”

    -

    这厢,萧何其实自复始陷入沉睡之后没多久,便起身离开。

    他虽百般不愿,但毕竟是成婚之事,全部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尤其这纳彩之事。

    奇珍异宝,乃至相府之物,甚至连他自己最喜之物,都装进箱,已准备妥当,有整整二百抬。

    若论起公主出嫁礼仪,也不过一百二十抬,他准备这么多,管家都觉得,够了!

    萧何看着满院子的纳彩礼,心头还是极其满意的。

    “合上。”

    萧何一下令,准备好的侍卫,已快速合住箱子,系上红布,准备妥当,正欲抬出相府。

    恰在这时,又有人推着几辆车入了相府。

    其中一人回:“禀相爷,这是一对老夫妇命我们拉过来的,说是给未来儿媳妇。”

    话已说明,能敢称未来儿媳的,自是老丞相与夫人。

    但在萧何看来,这样的送礼方式,虽是承认了复始这个儿媳,心里稍稍喜悦些,可却是不愿亲自来参加他的成婚之礼,面色稍稍有些不霁。

    管家不忍插了话:“相爷,老爷与夫人还特意让人送来了这个。”

    萧何望过去,是对耳坠。

    极其简单的水滴形状,十分精致。

    这耳坠,他认得。

    他娘说过,历代萧家儿媳,都会佩戴此物。

    是以,若论萧家最珍贵的东西是何物,或许别人都以为,自是承袭相位的那枚玉佩。

    其实,不然。

    萧家自还没从皇室分离出去之时,这一脉一直传承的,便是这耳坠!

    不霁的脸色瞬间喜悦。

    若说这几箱东西是承认了儿媳,那这对耳坠,无疑是承认了复始丞相夫人的位置。

    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焦急催促道:“快,送去皇宫!”

    圣始殿。

    自天刚亮,宫女皆是为今日的喜事忙进忙出,脸上笑容不减,热闹的紧。

    复始坐于铜镜之前,轻闭着眼睛,任宫女在自己脸上忙碌着。

    这位宫女修养极好,年龄虽不大,说话很是轻柔,不会在妆容上多做口舌,而是一直为她讲着新嫁娘应多放松心态等安抚她内心的话,好似,她就成婚过一般。

    每句话都恰是正中她心,却又不会让人反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妆容完毕,她对着铜镜左右看了几眼,竟是发现自己眼角含笑,似是年轻了几岁,不禁赞道:“很漂亮。”

    这时有几人端来几套首饰,宫女一一为她讲解,名字取的十分好听,寓意又极为好,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

    宫女回:“夫人觉得这套如何?鸳鸯交颈,相爷定是喜欢。”

    不得不说,此宫女,真的很会琢磨人心。

    她这模样,能得萧何所青睐,又极力要娶的女人,定是好比鸳鸯,同生与共,又恩爱无比。

    复始点头,亦是相当满意。

    刚要戴起,一宫女急匆匆而来,递上一物件,口气稍稍有些急喘:“相爷命人送来了这东西,让夫人务必戴上。”

    复始立刻意会:能让萧何说出务必二字的,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从宫女手中接过小木盒子,木盒子还有木质的香气,有些悠久的香味,这年份定当很长了。

    打开,是一枚翡翠纯绿色的耳坠,十分透亮,水头十足,又小巧玲珑。

    水滴形状,竟也不显俗气。

    宫女立刻笑了起来:“怪不得做喜服之时,相爷说越纯越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复始捻起一个耳坠仔细看,很新,但不像是最近才做的。

    心思转了十八弯,若不是新的,该是萧家世传的,否则,萧何何必说出‘务必’二字。

    芳华这时走来,瞧见她手中的东西,神情瞬间喜悦,“这是从上一位丞相夫人手中传给下一位的,不仅代表着承认儿媳,更是代表着,承认这位丞相夫人。”

    复始的心,暮的轻松了。

    之前老夫人来都城也没有见过,心里总是忽上忽下,担忧她不承认自己,甚至嫌弃自己。

    另一方面,却又有另一些忧心。

    芳华瞬间看出,附耳道:“何夜是老夫人的痛,若是她想不开,怕是一直不愿回来。”

    复始点头,她明白。

    宫女瞧着氛围有些沉重,笑道:“这翡翠玉,年头够久,价值比这些首饰还要高,但今日喜庆,能让夫人戴上这耳坠,看中的自是它独具的意义,且看这翡翠,与相爷要求的喜服,真真是相配,点缀的恰到好处。”

    这一身百褶喜服,她刚刚瞧了,还有拖地长裙,上面点缀金色雀屏,好生奢华美丽。

    这时。

    一个麽麽笑盈盈走来,灿烂无比:“夫人,相爷送来了整整二百抬礼!恭喜!”

    这恭喜,自是说相爷对她的认同,以及宠爱。

    复始一时惊地张大了嘴巴,萧何竟然直接弄了二百抬!

    心中,是极为喜悦,甚至满是感激。

    他正一点一点的把他自己的情,通过各种方式传递给自己。

    唇畔的笑意加深,萧何这是要倾尽所有,来给她最高的宠爱啊!

    麽麽继续道:“再加上老夫人送来的八十抬,足足二百八十抬呢,夫人,恭喜恭喜!

    而这一声恭喜,则是说老夫人对自己的认同。

    琉璃眸子闪动。

    原来,她还可以如此幸福!

    -

    本来,这纳彩是要在下旨之日,便送与女方家的。

    但奈何两人身份特殊,这礼便拖延了。

    而今日,这纳彩礼横行街道,虽时辰尚早,街上零零星星就几人,却都不禁被震住。

    见者皆是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竟敢在相爷成婚之日纳彩?”

    一人附合:“你看这源源不断的,该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的。”——题外话——新年快乐!!!么么哒~~

148.大婚——劫持

    “你看这源源不断的,该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的。”

    “那是相府的!”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明明是说丞相娶妻,出了二百八十抬礼,这大手笔,羡煞人也。

    可也不知怎么传的,最后演变成了:

    丞相竟然当街抢了一华发老妪,十里红妆,风光大娶渤!

    亦是给了无限光华。

    羡煞人也!

    众人纷纷只道:此女子太过走运,竟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丞相看进了眼,当街俘了去!

    今日竟又给出如此高的聘礼,二百八十抬!

    整整二十八抬!

    且论太初自古以来,有哪个娶亲能如此大手笔?!

    不得不说,这位丞相虽是残暴了些,到底对娶妻之事,还是尤为看中的。

    毕竟,娶妻……娶的,可是未来丞相夫人。

    所以,这十里红妆,已然给足了未来丞相夫人面子。

    十里红妆,红妆耀眼。

    从茶楼望下,黑压压一片,道路中间成亲队伍走来,为首的是身着黑红之色衣衫的侍卫,与列在两侧的侍卫一同护着迎亲队伍。

    迎亲队伍领头,高头大马之上,此时丞相褪去了一身碧绿,着红色喜服,那邪肆的容颜,染了暖色,好似不是他们所闻的相爷,不禁让人看的有些发痴。

    迎亲队伍继续前行,踩过铺的整洁厚实的红布,瞬间如火的艳丽色彩,多姿妖娆。

    人们还不待从这之中反应,又被喜轿之后的礼,震惊地目瞪口呆。

    源源不断。

    对的,是源源不断。

    从入他们眼里之时,便开始数,从一数到二百八十,渐渐被此庞大的数目所震惊。

    然,二百八十抬刚数完,结果后面还有!

    新一轮震惊之后,这接下来的数数已彻底晕乎,到底新娘这边出了多少抬,已是不知。

    但只消一看,绝不亚于丞相这边所出的礼。

    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向所有人表明,这被皇上亲封的公主,极受宠爱。

    众人羡慕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怎么可以有人能幸福成这样,幸福到……如此地步?!

    神经还没有从这剧烈的撞击中清醒,眼前的聘礼依旧持续不断,恍惚间,被飞舞的大红之色晕开缭乱了视线。

    这红色……

    是从天而降的红色花瓣!

    众人惊呼仰头,密密麻麻,好似花瓣雨。

    一人忽地伸出掌心,一瓣红色飘悠悠地落入她的手心,酥酥麻麻挠着心窝,甚是羡慕嫉妒!

    期盼希望有人也可以为自己如此奢侈一次。

    “姐,我们走吧。”

    女子身后兀的多了一抹身影,是身着淡蓝之色的小安子,不,是义沙。

    褪去常年的太监服,褪去了伪装,更有一股清秀之味。

    望着手心的兰姑娘一怔,长睫毛一颤,手心的花瓣兀的一颤,随风落下。

    她转身,望着终于走出皇宫的弟弟,笑容含泪。

    义沙凝着她,唇微颤,还是不由问出口:“黙以哥哥……”

    兰姑娘赶紧打住:“我们赶紧离开都城吧,你也好久没有拜祭父母了。”

    “……好。”

    茶楼之下。

    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的美人忽然顿住,仰头瞬间,恰似看到一抹绿色的衣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花瓣。

    “大人,我们不赶着去丞相府吗?”丫环问道。

    美人眉目微凝,久久没答话。

    “黙以大人,女皇有吩咐,除了男子,您不可以拈花惹草。”这丫环极其敏锐,一句话正戳中他心思。

    美人撇撇嘴:“我还真就看上了丞相。”

    丫环:“……”

    从天而降的红色花瓣,瞬间点燃都城红妆,犹如烟花绽放,开出艳丽的烟火,合着遍地火红,煞是瑰丽!

    芬芳之气炸开,感官之上得到愉悦,都城的热闹氛围又高了几度。

    于红色花轿之内的复始,听着外面热闹的吹奏,兀的嗅到了一股芳香之气。

    这股香气,她识得。

    却比记忆中的浓郁些,就好像瞬间爆发的香气,久久不息。

    由于盖着红盖头,她向右侧车帘侧了侧身,声音尽量大些:“芳华,是何物如此香?”

    随在喜轿一侧的芳华,正惊讶于这漫天的红色花瓣,耳畔突然传来复始的问话。

    “夫人,是红色花瓣,好美,好香。”

    美的,让人只觉置身于百花之间。

    美的,犹如梦幻。

    红色花瓣?

    复始暮的就想

    tang起了,那日她同兰姑娘招摇大摆,洒了无数花瓣。

    难不成,萧何还记得心里?

    似是回应她的答案,芳华又是一声惊呼:“夫人,都城千里之内,全部洒满红色花瓣,相爷说,他的喜庆,要与民同乐。”

    复始暗自喜之时,不禁有些疑惑:“芳华,你如何这么清楚?”

    “暗影风说的。”芳华回。

    复始可没忽略掉芳华刚刚的一声惊呼:“刚刚告诉你的?”

    “……”

    “你们关系何时如此好了?”

    “……”

    “恩,估摸是他刚刚与相爷汇报情况之时,与你交谈了几句吧,芳华,我没有多想。”

    “……”

    复始这此地无银三百,芳华白了几眼:“夫人,奴婢知,您作为新娘心里不踏实,还兴奋的紧,现在不过是想要转移注意力,您说什么,奴婢都会听着,所以,夫人,您继续。”

    “……”这次,轮到喜轿内的人,隔着红色的盖头,望天。

    紧锣密鼓的声音继续响起,吹吹打打的乐声愈加高扬,喜轿忽地停下。

    复始握着平安果的手暮的发紧。

    她感觉到了喜轿落地,然后是三声踢轿之声。

    “新娘下轿!”喜婆喊道。

    喜轿下压,复始随着走出。

    周围一片哗然之声。

    只瞧走出的喜娘,盖头下果真是一头华发,那双伸出的手,又真的是老妪的手。

    下一刻被修长的指尖包裹,那是萧何伸出的手,极其漂亮,白皙。

    凤眸染上笑意。

    喜婆笑嘻嘻走来,把红布的一头递给萧何,凤眸有丝犹豫,却还是放开了手,转而捏住红布这一头,被红布巧手编织的花团另一头,被复始拽住。

    两人朝相府而去。

    所娶,为白发老妪。

    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众人只是觉得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便已不觉得震撼,反而是被她身着的华丽喜服所震撼。

    从盖头到膝盖,皆是如火的颜色,纯净地毫无瑕疵,百褶的下摆随着走路晃动,波澜起漂亮的红海,红海之下,点缀着金色的雀屏,拖曳在地,随着开开合合。

    犹如幸福,开在路上。

    一对新人缓慢进入相府,身后拖曳的长裙,由几个宫女在门槛之处抬起,幸福而至。

    红盖头下的人,缓缓翘起了唇角。

    三年之后,她的人生再次重新开始,亦是多了一人陪伴

    相府内。

    宾客已满。

    皇上微生洲渚坐在最前方,一身龙袍威严无比,不过那位置,却只是宾客位置,但坐的方位,极其有讲究,不会失了身为皇上该有的高贵。

    他身旁坐着身着凤袍的皇后,不时与之低语着什么,气氛十分融洽。

    再随着的,是九国使者,依次而坐,位置并无高低之分。

    四周都有侍者相随,随时听候吩咐,这一片区域,防守更是相当严实。

    而九国使者,在一对新人进门刹那,已把视线从微生洲渚身上挪开,转向门口,当触及红色盖头之下的华发,皆是毫无反应,尽管市井之中流言无数,却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其中,有人就已瞟向人群,见有鬼鬼祟祟的人穿梭其中,心中一番玩味,便是错开眼继续凝在新娘身上,一反之前的无关紧要态度,似要透过盖头,一睹真容。

    凤眸直视前方,余光却是随着那人的视线,转到人群之中,唇角缓缓噙笑。

    美人一见,干净剔透的双眼里满是惊艳,不禁低语喃喃:“这萧何,果真是比微生那个娃娃还要漂亮。”

    尽管声音极小,但离其最近的人,却还是听了正着。

    自是睿王。

    睿王不禁为此愕然,他却不是爱管闲事之人。

    可怀中的熊孩子不依了,直接从睿王腿上跳下,挪了两步到美人旁边,黑亮的双眼在美人身上瞟了几眼,噘嘴道:“我是他儿子,长得肯定更漂亮,你若不嫌弃,等我长大了,娶你当二媳妇。”

    然,出口的话,却有种嫌弃的味道。

    美人正在喝茶,就这么被呛住了。

    干净剔透的黑眸望着圆嘟嘟地熊孩子,他是相当了解,还真是萧何的儿子,这双眼睛,长的可真像。

    不过瞧着他这肥嫩的模样,还是挺漂亮可口的,可见其娘亲也定是个美人。

    倒是可惜还没长开。

    啧啧两声,这脑袋,长的太开了。

    “你太嫩,我怕还没入口就化了。”美人十分嫌弃。

    “他太老了,咯你牙。”熊孩子顶回去。

    “我牙口好。”

    “没我奸相爹爹的拳头硬。”熊孩子非常自豪。

    “啊,你爹爹很暴力啊!”美人一手支下颚,忽然有些担忧了。

    熊孩子猛点头:“对对对!”

    “那可怎么办?”美人担忧。

    熊孩子一脸疑惑状:“要找个不嫩也不老的,不如……你找这个国家的皇上吧,他正好。”

    “可我就是相中丞相了啊!”美人好纠结。

    “你不能动他!”熊孩子没耐心了。

    “为何?”

    “他是我娘亲的!”熊孩子握紧拳头。

    这边睿王则是摇头,孩子果然还小,经不住哄骗。

    美人干净剔透的双眸左右一瞧,在捍卫自己爹娘的熊孩子身上扫了一眼,“你就这么肯定,今日这成婚可以圆满?”

    熊孩子怒了,“你不能说晦气话!”

    美人撅撅嘴。

    “他是奸相,若有谁能斗的过他,那是他不想斗!”

    熊孩子的捍卫太过强势,美人一时受不了,呐呐开口:“若你奸相爹爹今日不能斗的过那些人,我就继续打他主意。”

    “哪些人?”熊孩子疑惑。

    美人勾勾手指,熊孩子果真把头伸了过来,美人直接捏上肥肥的脸蛋,手感真是好。

    在熊孩子正想发怒之时,美人挑衅语气:“拭目以待!”

    熊孩子瞪着他,然后一直瞪。

    美人投降,身子转了转。

    熊孩子继续……瞪。

    丫环捂唇无声笑个不停

    “啊——!”

    尖叫声兀地响起。

    奏乐忽停!

    萧何一把搂住复始护在怀,凤眸凝着门前突然闯入的黑衣人,闪过杀意。

    看来,今早的准备,依旧被人插了缝!

    一宫女被杀,溅了血,鲜红的血融入红布之上,留下一层印记。

    那黑衣人,在萧何转身间,已挟持了熊孩子。

    凤眸紧眯。

    视线扫过睿王,睿王的视线恰似从美人身上离开。

    美人耸耸肩,极其无辜,“他刚刚抓疼我了,我不是故意推他出去的。”

    萧何耳尖,听了进去。

    是刚刚一名黑衣人突然冲进来,杀了一名宫女之时,美人一个害怕,十分‘不小心不小心’地撞到了熊孩子,把熊孩子推了出去,这推出去的力道极大,睿王都反应不及,伸出的手还不待抓住熊孩子,已被黑衣人截了去。

    暗影风在抓住熊孩子的刹那,就被黑衣人一个刀剑划过,手本能松开,堪堪躲过。

    也因此,熊孩子被黑衣人挟持,双手都被反手绑住。

    这个动作,凤眸看在眼里,已知,是上次熊孩子被绑架的事情泄露了一些东西。

    熊孩子使劲瞪着美人,恨恨咬牙。

    同一时间,相府侍卫一拥而入,列于两侧保护九国使者及宾客。

    黑衣人显然早已有所准备,对这突然而至的侍卫并不放在眼里,“退开!”

    挡在门口的侍卫观察着萧何的神色,见他点头,这才缓缓向两侧挪动,让出门的位置。

    黑衣人挟着熊孩子向后退。

    盖头下的复始,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想掀开红盖头,可双手又被萧何紧紧握在手心,他的手带着暖意,试图抚平她的不安。

    这一局面,众人由开始的受惊,到现在的欣然接受,皆是抱持观看态度。

    毕竟,萧何的敌人,不少。

    那这一次的敌人是谁?

    显然淡定的萧何已经心里有数,他护着自己的新娘站立不动,凝着自己的孩子被劫持,仍是无动于衷。

    外人看来,或许是他的无情。

    但被他护在怀里的复始,一瞬间便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以及身体的绷紧,还是忧心问道:“怎么了?”

    “小复复,我只想今日能把这成婚之礼完成。”

    这是萧何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

    所以他一直严谨防备着,但到底,许家的人不好防。

    “萧丞相,恭喜恭喜啊!”

    人未到声先到。

    粗狂之声,万分豪迈,听着便让人觉得异常舒心。

    黑衣人后退的步伐顿住。

    微生洲渚站起。

    紧眯的凤眸缓缓舒展,到底该来的都来了。

    “是许老爷子?”复始轻声问道。

    萧何故作轻松,“你如何知道了?”

    “是这声音,若不是长期呆在边疆的,很难有如此浑厚的力量。”可真若是如此,这个时候许礼瑞来是为何,刚刚,她有闻到血腥之气。

    成婚之时见血,并不是好的兆头。

    许礼瑞走到黑衣人身旁站住,向前望过去,“哦,原来皇上也在。”

    声音里毫无尊敬。

    又凝着黑衣人怀里的孩子,毫无畏惧之色,且那双太过像萧家的眼,看着异常刺目。

    却不得不承认,这萧何的儿子,一看,就是可调教的。

    比自己那个孙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老爷爷,你快让你的人放了我,他抓的我手好痛。”熊孩子似是不知情形,兀自撒娇般。

    许老爷子哈哈大笑,这个孩子,鬼心眼挺多,若不是上次听人说就是这孩子随身带了药,也不能如此被轻易逃脱!

    “那就先委屈小公子了。”

    许老爷子挑眉,一双有力的眼直接瞪向熊孩子。

    毕竟战场上的老将,这一个眼神瞪过来,熊孩子立即瑟缩了下。

    但或许是和他那些哥哥们时间太长了,被教训的也多了,反应过来时,倒是不觉得害怕了。却是撇撇嘴,心里想着这老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爱,便乖乖闭了嘴巴,等待自己奸相爹爹和父王相救。

    微生洲渚早已站起,对于许礼瑞的到来并无惊讶,其实早已心底有数。

    九国,本就一个导火索,提前引诱许家的到来。

    许家若要皇位,九国在,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许家需要的是一个挑破九国对微生洲渚不信任的一个导火索,而且,有一个能彻底挑出太初皇帝昏庸的导火索,九国还能插手?

    不,若是知道太初皇帝是昏君,九国便不能插手。

    而且,只要别国不再插手,不去打破十国鼎力的格局,诸国便不会轻易出手,这是几百年来早已达成的默契。

    所以,九国使者在,能亲眼看到内斗,看到距离最近的蛮族不会来瓜分割肉,无疑的,也是对许家有利的局面。

    即便蛮族野蛮凶悍,嗜血残暴,到底不敢当着九国的面,抢食最近的太初。

    许家早已分析了利弊。

    这会又瞧见九国使者坐于一处,袖手旁观着,很是欣慰。

    许老爷子已上了高龄,然而此时站在此处,除了头发发白之外,人甚是精神硕朗,一双泛着透黄的眼珠子,毫无浑浊之色,反而甚为精神奕奕。

    这样老当益壮的老将军,在九国眼里,明明就是忠君报国的。

    “许老将军,不知近日去了哪里?”微生洲渚走出位置,立于萧何前面不远处。

    “我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老臣。”

    以我自称,这语气谁都该明白。

    微生洲渚不恼不怒,只道:“许老爷为太初守在边疆一辈子,朕又怎能忘记?”

    一句话,表明君臣关系。

    “不知,我那不孝的孙女如何?”

    许老将军说的,是许贵妃。

149.大婚——证据(八千!)

    “不知,我那不孝的孙女如何?”

    许老将军说的,是许贵妃。

    “许子安造反那日,许贵妃里应外合,见局势不利,已在牢中自缢。”

    “自缢?她身怀龙种,怎可能会自缢?!”

    明明都是明白人,许老爷子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微生洲渚自是给他说个明白:“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兄长谋反,觉得有愧。渤”

    “不可能!她是许家的子孙,哪会这么不知轻重?!”

    “许老将军,朕还称您一声老将军,不过是看在您一生戎马,为太初镇守边疆,劳心劳力。可从没有想过,您教导的子孙,竟然敢图谋造反,实在是让朕心寒哪!”

    微生洲渚之意:是您孙子造反,而非您。

    但许老爷子只道:“他造反?那皇上可知为何?”

    “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是拥兵自重的许家?”

    一句话,便说明许家的自傲,不甘于下。

    “哈哈!”许老爷子大笑,声音依旧浑厚,似乎之前听闻的病气早已不在,突然一声喝:“错!”

    “哪错?”

    “是你昏庸无能,听信谄媚,甚至对这佞臣不管不顾,在都城之内胡作非为!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三年!可以!但是,四年五年,甚至已经六年,您只听信于这佞臣!我们许家镇守边关,劳心劳力,皇上您可有听进我们的谏言?!”

    “不!您没听过!许家的奏折,但凡一到都城,能进了皇宫的,都被这佞臣截下!”

    许老爷子一声声斥责,但凡不了解的人听着,都觉得微生洲渚这个皇帝,是个昏君。

    九国表情各异,有困惑,有玩味,有看笑话的,甚至还有心不在焉的。

    却无一不是希望听到微生洲渚这个皇帝会如何来答。

    “许老爷子这些从哪里听的?”

    微生洲渚语气稍淡,好似真的被说中了心事。

    许老爷子呵了一声,神情厉色,依旧清明的双眼迸射怒意,“从边疆上传的奏折,大事从没有回复过,回复的都是些小事,甚至无关紧要的事!”

    “许老爷子也知道是无关紧要芝麻绿豆的小事,那还要呈交与朕?”微生洲渚反问。

    许老爷子被噎,却立即反驳:“我守卫边疆几十年,一些事自己早已能办置妥当,但不论大事小事,我觉得,身为许家的老将军,是有必要让皇上了解边关情形。”

    “感情许老爷子一片赤胆忠心,倒是朕错怪您了。”

    微生洲渚突然的自嘲,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上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许家几百年,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反贼?!”

    “许老爷子口口声声质问,又是为哪般?”微生洲渚已然对此认定强词夺理,随即又道:“拿来!”

    大总管立即上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太监,手中搬着十几撂奏折。

    微生洲渚随手拾起一个,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怒气横生:“这是六年前,朕初登皇位,你以边疆有事为由,未回京都,朕体恤你年纪大,回京又是一番舟车劳顿,便同意了。”

    一个甩手,奏折扔给了许老爷子,话突然怒不可止:“可你呢,一连给朕发了两道奏折,其中一道,便是此,就一个阿猫阿狗生了崽子你也给朕禀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不止。

    真的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这……身为许将军的许礼瑞怎可能会不懂?!

    “朕看过,这笔迹确实是许老爷子的!”微生洲渚布满云雾。

    初登基的皇帝,虽稚嫩,也不是如此被下臣嘲弄的。

    许老爷子伸手,接个正着。

    他脸色一片黑的打开,这奏折之上并无皇上的批字,而且纸张一看就知,已是有些年月的,视线缓缓在奏折上一动,清亮的眼,忽地圆睁!

    这奏折,他从不知晓!

    而且,这笔迹,确实是他的!

    甚至,还有他的印章!

    谁?!

    究竟是谁?!

    胆敢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自己身边的人。

    可,不过转念间,他便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孙子,许子安。

    如此,他不能说这不是自己所书,不然,他就不配这将军之位,连自己贴身的东西都护不了,他又怎能护国?!

    再者,若承认了是自己所书,他这个将军,可真是在挑衅当年年轻的帝王!

    两者权衡。

    长年征战战场的许老爷子,已然权衡出了利弊。

    “皇上,您确实年轻气盛,这奏折上书的一条狗,可是军营里鼻子最灵敏的狗,它可以闻到人类所不能嗅到的气味,对我们行军打仗有极大的帮助,所以在皇上的眼里,或许是小事一桩,但在军营里,可是就人命的狗,它能生个崽,那绝对是

    tang好事!”

    这一番话下来,倒显得微生洲渚小题大做了。

    “那为何奏折之上不说明?!”

    “我以为皇上该是知道。”

    “许礼瑞!”微生洲渚怒喝:“你身为老臣,连奏折都不会写吗?!”

    不给许老爷子说话机会,继续道:“先皇派许家去镇守边关,就是信任你们的能力,信任你们的忠心,可你呢,从不把边关事情详细禀明,甚至刻意隐瞒,朕若是想要了解边关之事,还得亲自手书一封,亲自交到你手里,何时开始,这太初边关的主人,成了许家?!”

    “若我据实已报,现在,怕是早已没有了许家!”

    微生洲渚甩袖,“你也说怕是,你就靠着你的猜测,就妄自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倒是好奇,许家这是蓄谋已久还是不满朕这个皇帝?”

    老当益壮的许老爷子,此时也不免被微生洲渚身为皇上的威严所震。

    他突然意识到,久不回京都的自己,好似忽略了六年的成长,这个自己从不看进眼里的皇上,早已褪去青涩稚嫩,已具有了皇威,甚至连说话,都极其沉稳,说的有理有据。

    微生洲渚一个抬手,挥!

    身旁太监抱着的一撂奏折被他挥掉,有的直接打到许老爷子身前,一撂奏折被打飞,冲击力极强,有的竟被折断,散落一地,落在红布之上,消了怒声。

    手中一空,太监哆嗦跪地。

    皇威已怒,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第一次!

    他的怒气却恰似激了许老爷子,不是怒,而是喜。

    “哈哈!皇上想灭许家,冠上什么罪名都是皇上说了算,我们哪敢反驳!”

    “你口口声声说朕想灭许家,从何看出?”

    微生洲渚反问,凝着许老爷子一双有力清澈的双眸,若许家没有如此大的权利,或许,会收敛,会是一个让他欢喜的臣子。

    但事实是,没有如果。

    “你宠信佞臣,任其胡作非为,滥杀无辜!”

    “何为佞臣,何为胡作非为,又何为滥杀无辜?!”微生洲渚咄咄逼问。

    “入宫不下马,朝堂之上无君臣之礼,窜动大臣公然为其献上女子,只这三大罪,就足以定死罪!”

    宫中明确有规定,入宫者,必须下马,走入宫中,更不得携带兵器。

    朝堂之上,君坐上,臣站下,不可违背,这是对皇上的尊敬。

    然而,谁都知,萧何入宫不下马,甚至连马车都绣着金龙,张牙舞爪!

    朝堂之上,萧何有专属位置,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坐着上朝的臣子,这在太初从无前例。

    众人并无太大反应,因为经过上次的洗刷,朝堂之上,许家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不足为惧,而余下的大臣,早已知道萧何俯首称臣,自是也不再多做考虑。

    若是之前他们会选择皇上这边,无疑是因为,许子安那句,萧何已被阻拦在城外,不定早已死去之类的话。

    明里暗里都表明,萧何是忠于皇上的。

    他们信任萧何,自是愿意信任萧何服侍的皇上,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自是选择皇上。

    而现在,皇上也不负他们所望,直接呵斥:“那是朕亲自给予的权利!”

    是的,微生洲渚亲自给予的。

    他要扳倒实力强悍的许家,就必须培养一个更加狂妄自大的臣子!

    而这个人,无疑只能是萧何。

    他不仅留着萧家的血脉,亦是有着与许家同样起点之人。

    许老爷子听见此话,只觉耳边有嗡鸣之声,嘈杂了他的听力,脚下一个不稳,后退了一步,被身旁的人扶住。

    稍缓片刻,他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与佞臣一同作恶,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你……明明就是个昏君!”

    这样的质问,微生洲渚一笑置之。

    凝着曾经征战沙场,凛然之气极重的许老爷子,不禁感叹:“许老爷子,太初半壁江山曾被你握在手里,朕的行踪曾被你了若指掌,你又不曾来过都城,是以,你还认为朕是那个无知无能的孩子。”

    “不!”

    许老爷子一声怒吼。

    众人讶然望过去,许老爷子摆脱了扶他之人,扶着胸口站直,双眼如刀子般刮割着身着龙袍的帝王。

    长年征战沙场之人,的确该是这样不屈的模样。

    可眼前这人,原本一直是被人尊敬的,被人仰望的。

    “他,不是萧何!”

    颤巍巍地手,指着身着喜服的新郎。

    不是萧何?

    众人望过去,此时萧何抿紧了唇,依旧怀抱着瘦弱的新娘,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夹着暴戾之气,凤眸紧眯,肌肉拉紧的瞬间,脸部柔和的线条变的凌厉尖锐。

    众人好似又看到了萧何身着碧绿之色,总一张冷面

    示人,散发着勿靠近的气息。

    果然,薄唇轻启,出口的话带着惯有的冷色笑意:“有何证据?”

    “要证据?好!来人!”

    许老爷子一声令下,相府门口,顺着红毯方向望去,渐渐出现两个人,押着一个……好似女子。

    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虽也已脏破,但仍能看出颜色,是蓝色。

    触及到蓝色,萧何已知是谁。

    半梦!

    却又装作不知地问:“这人是?”

    “呵,萧丞相可是好记性。”

    许老爷子转而问向了身旁的一个官员,那官员接到皇上的视线,在蓝衣女子面前瞧了又瞧,瞳孔有瞬间的收缩,急忙掩饰掉再次瞧看,摇头:“不认识。”

    倒是没有被看出破绽。

    许老爷子也不恼,使了眼色让人放开她。

    就在这一刹那,半梦立刻踏着红布跑向前,眼看脚就要踩上新娘的拖地长裙,被芳华一个挡住向后跌倒,“这是相府,请记住自己的身份!”

    跌倒在地的半梦从地上爬起,怒瞪着芳华,神志竟然很是清醒,“你做什么?!不过是个丫环,胆敢如此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芳华轻声问。

    若是看她双眼,一定认为她很是清醒,可是了解她的人,听她这口气,便知,不是清醒的。

    芳华与半梦六年前有过交集,同住相府的,又是身为奴婢,主子就这几个,她还算是了解半梦的。

    半梦在众人面前最会装,她不会如现在这模样,她爱面子!

    “我才是萧何的妻子,我才是萧夫人!”半梦喊道。

    隔着凌乱的华发,又想再次扑向萧何,已被暗影直接拦下。

    “你们做什么?!”半梦吼道。

    萧何不过淡然看了半梦一眼,嘲讽道:“许老爷,这就是你找的证据,一个疯癫的女人。”

    “是啊,也只有疯子才永远记得自己是何身份,记得清清楚楚!”许老爷子强调。

    “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人,永远活在自己的梦里,许老爷觉得,这样的女人,本相都要一一接收?”毫无怒气的语调,不过是单纯的反问。

    “哈哈,丞相果然好想法,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何来这样的果,丞相莫不是在害怕,才如此推脱?”

    凤眸凝着痴醉的半梦,薄唇沁出笑声:“本相是何样的人,许老爷子应当清楚的很。”

    是的,许老爷清楚,所以他才找到了半梦,命人给她解了毒!

    而且一同解了令人陷入浑噩之中的毒。

    可惜,这个半梦不争气,竟然沉醉在梦中不醒!

    微生洲渚直接质问:“你是谁?!”

    许是他的呵厉吓着了半梦,半梦捂头蹲在地上,不住喃喃:“我是谁?我是谁?”

    “不过是个疯子,许老爷子莫不是逼急了,这才来蓄意诬陷于本相。”萧何再次加了把火。

    许老爷子怒瞪着半梦,明明就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怎么就又突然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怒斥:“萧何!你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许老爷,今日是本相大婚,你这样弄来一个疯子说是可以证明本相不是萧何,本相倒是不明白,许老爷今日是要做什么?”

    他的话极其无辜。

    “丞相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又被皇上护着,我不过是一庶民,自是抵不住你们位高权重。”

    话语忽地一转:“但是,国有国法,既然他不是萧何,就是一直在欺骗圣上,而圣上又有心包庇,草民自是无力反驳,只愿上天睁开眼,惩罚了这个欺上瞒下的萧何!”

    说着,堂堂一个将军,竟然直接跪在地上,仰望天空,含着泪花。

    那双从不下跪的膝盖,这次竟然直接跪了天。

    甚至,老泪纵横!

    “我一生戎马,护太初国泰平安,只因手中兵权过重,就被皇上猜忌起意,我许礼瑞敢作敢当,对得起天地良心,对的起老祖宗!可惜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若是一头撞死在这里,如何向老祖宗交代?!”

    哽咽破碎的哭喊,竟让人不由心头大动。

    原本坚信的许家叛乱,隐隐有了动摇。

    恰在这时,半梦一个吼道:“我是萧何亲自求娶的丞相夫人!”

    人们一声惊呼。

    这个局面转的太快,若是真如此,那个新娘,莫不是真的是萧何嫌弃了这个女子,才从街上抢了一华发女子?

    又或者,是否真的,这个萧何不是萧何,所以才不愿娶了这个女子为妻?

    一时间,种种猜测在各人心中蔓延。

    似乎,这种蔓延,已经延伸到了九国这里,只瞧九国使者默默垂头,似在思索着。

    “这位姑娘,你为何如此说?”

    是复始,隔着红盖头,她已然听出是谁的声音。

    众人皆是被这缓慢温和的语气所吸引,纷纷凝着身着华丽喜服的新娘。

    却是激怒了半梦。

    她一个眼神瞪过去,喝道:“是你,是你抢了萧何!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姑娘,今日是我与相爷的大喜之日,请你说话尊重些。”

    语调,明明就是与陌生人交谈。

    “复始,是你,你个贱人,你明明喜欢的是何夜,你为何要勾引萧何,为何?!”半梦疯狂地要冲过去,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暗影挡在前面,亮出了刀剑。

    剑刃上闪现银色亮光,晃了半梦的眼,她眼睛一眨,本来虚弱的身体一晃,堪堪站稳。

    “半梦。”复始终于喊出了这个痴癫之人的名字。

    众人讶然,果然认识。

    那萧何为何当做不知?!

    许老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安,这个女人,现在为何要承认认识?!

    只听复始继续道:“六年前你选择离开,不就是想摆脱掉相府,这里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你游走四方,过的逍遥自在。如你所愿,这里的人都忘记你了。”

    “不!不!不!”半梦拒绝。

    “半梦,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拒绝过相府,相府接受。可这里,也不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我们不认你,是你自作孽。”

    半梦眼前忽然飘零着支离破碎的画面,是六年前的何夜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无一不是满脸的笑意,是对自己的宠溺。

    “爷,梦儿错了!”她跪在地上,低低泣着。

    “爷,梦儿对不起何夜,是当年我下了毒,害死了何夜,爷,对不起!”

    半梦忽然的道歉,复始觉得有些莫名。

    不过好在,“许老爷,她是您来证明相爷不是萧何的,现在她已经承认了何夜已死,您还有何话说?”

    许老爷子确实没有想到。

    曹玄逸说,这个女人可以证明萧何就是何夜。

    他也曾试过,半梦清醒之后,一直喃喃自语着:‘萧何死了,死了,哈哈哈!’

    可现在她却为何改了口?

    神志不清的半梦,忽然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凌乱的发布满了脸,看不清长何模样。

    这一瞬间,凤眸紧眯,扫向旁边悠哉喝茶的美人,美人灿烂一笑,便是承认:自己送的这个礼,丞相要如何还?

    摄心术,他真是用到了极致。

    不用看他眼,只要他想操控的,都掌控在他手中。

    这个人,惹不起。

    萧何也懒得去惹,对于长相太美的男人,他只觉得……变态。

    美人瞧见了他的不屑,恨的牙痒痒。

    暗影很快把半梦带走,属于相府的人,别人没有资格拦住,即便相府背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一回合,许老爷子又败了!

    微生洲渚乘胜追击,发话:“带人!”

    带的,自是是许子安。

    许是早有所准备,不消片刻,人已被带到。

    许子安一出现,明显是被重新梳洗过,毫无狼狈之色。

    “爷爷!”

    喊出的话,底气充沛。

    任谁都知,没有受苦。

    可在许老爷子看来,只觉得来气,这个不孝子,若现在已经被折磨至死,他完全有翻盘的把握。

    “你这个不孝子!你做了何事,竟让皇上给许家戴了造反之罪?!”

    许老爷子一句话,提醒了许子安决不能承认造反。

    现在就看许子安如何来圆。

    “爷爷!我不过是进宫来看看妹妹,他们就给我冠上了造反罪名,甚至把虎符夺了去!”

    “你!”许老爷子忽然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恨铁不成钢啊!

    许子安跪在地,哪里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继续道:“爷爷!您快救救我,我真的只是进宫看看妹妹,哪里晓得会发生了这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微生洲渚只问:“许老爷子,您还有何话说?”

    “子安已经说了,他没有造反!”

    这一刻,许老爷子也唯有把住这个借口。

    “虎符由许老爷子掌管,朕都还没有下交接令,如何到了许子安手中,许老爷是要如何给朕来编织这个谎言?”

    对的,虎符是个致命伤。

    你可以不是造反,可以不是单纯的来看自己妹妹,却不可以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虎符。

    “虎符代表着太初最大的兵权,许老爷子私相授受,是何意?!”

    微生洲渚身为皇帝,他有皇帝不容挑衅的权威。

    “是我管教不严,被他私自偷了虎符!”

    偷之一字出,

    众人倒吸了口气。

    这意思是,许老爷子要放弃这个孙子了?

    “朕也认为,许家一向忠心爱国,出了这不肖子孙,许老爷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上说的是。”

    许老爷子如此及回,倒是显得不过是君臣之间有分歧。

    “许家私自在都城开青楼,甚至制造火药,许老爷子,您做出如此毁天灭地的东西出来,让其它九国如何安?!”微生洲渚一反平和语气,怒斥。

    “许家没有!”许老爷子立刻反驳!

    一身正气,泄露无疑。

    在场的,若论谁最有正气,定是数许老爷子,老当益壮不说,浑身的凛然之气,任谁都觉得,他不会说谎。

    “许老爷子,朕本想给你留点情面,或者,你主动认罪,朕可以给许家留一条血脉。”

    这是微生洲渚做出的让步。

    “许家没有做过,如何承认?!”

    “别怪朕没有给你面子!”

    “皇上给的面子,我定要接住,可臣就是没有做过!”口气相当的硬!

    微生洲渚额头青筋鼓起,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那这些是什么?!”

    一张纸被扔在地上,那是许子安亲手签下,在寻芳楼取火药的支据。

    此刻就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晃悠悠地落在地上,而上面最显眼的,莫过于许子安盖下的属于自己的印章。

    而且,还有同奏折上一模一样的,属于许老爷子的印章。

    上面的交易,是火药。

    一方是寻芳楼,是许礼瑞许老爷子。

    一方是是许子安,借火药。

    写的清清楚楚,寻芳楼是许家所有。

    “许礼瑞!你公然在都城建立青楼,以其为掩饰私下制作火药,你把朕置于何处?!现如今,知道犯法了竟自己炸了寻芳楼,以埋葬罪证,可不曾想过,还留有这么一个罪证吧!”

    微生洲渚的声声呵斥,直接定了许家的罪!

    九国其实早已听闻过此事,所以对于来太初,正好太初自己给了个台阶,他们就顺着下来了,正好打听一下关于这火药之事。

    太过可怕的东西,便是威胁。

    在各国不被允许存在。

    现在太初皇帝主动提起,一个个便是竖起了耳朵。

    “我们许家,没有做过此事,我一直呆在边关,忙着边关之事,哪有时间来都城做这妖孽的事情?!”

    “有证有据,许老爷子这是拒不认罪?”

    许老爷子沉默不语,他在思量着,思量着所有的事情。

    可是在脑袋急速运转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已走入了死胡同。

    似乎,自己走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许子安造反,火烧长秋宫,意图谋害皇子!”

    微生洲渚丢出了一个更大的证据。

150.大婚——用鲜血恭贺!(八千!)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许子安造反,火烧长秋宫,意图谋害皇子!”微生洲渚丢出了一个更大的证据。

    而这个,许老爷子不是没有想过,他其实也想过,丢弃这个孙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微生洲渚竟然直接拿出了关于寻芳楼及火药的证据,而且,有自己的印章为证,他如何赖掉?佐!

    “许子安!你!你!”

    此刻,许老爷子突然不知如何反驳。

    自己的孙子把自己拉下了水!

    这是他养了二十多年也不甘心放弃的孙子,尽管他愚笨,好强,耍小聪明,处处与自己作对,可是毕竟是他一直认定继承自己位置的孙子的!

    结果呢,许家百年基业,全部毁在了自己的坚持下。

    “爷爷!这个皇帝是个昏君,他包庇萧何,萧何明明就是个冒牌货!渤”

    许老爷子表明态度之后,他亦是更加肆无忌惮。

    反正,他爷爷是无所不能的!

    一定会救自己出来的!

    可他却忘记了,忘记了许老爷子从小的教导。

    “许子安!小时候我便谆谆教导于你,谨记许家家训,报效于国,谨记自己的职责,这么多年,你记到了哪里?!”此刻,许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是!许家是谨记家训,谨记自己的职责,谨记忠孝于国,可他们呢,他们只知在都城享乐,何曾记得我们,又何曾知道我们在边关受苦?!”

    这是许子安的怨气。

    许老爷子一声喝出:

    “那是你身为许家长子该有的骄傲!”

    “他明明就是个昏君,我们许家权大利大,为何要效忠于他?!”

    稍一顿,许老爷子问了刚刚自己所说的话:“为何说是昏君?”

    许子安双眸充满恨意与不甘,咬牙切齿:“他被萧何控制,被萧何耍得团团转,他不是昏君,难不成还是明君?!”

    归根结底,便是萧何。

    他在都城作威作福,都言,他掌控帝王,掌控朝政。

    残暴不仁的传闻,早已根深蒂固。

    真与假,偏向了前者。

    众人望向萧何,这个救了帝王,一改残暴佞臣之相,俯首称臣。

    今日成婚,又得十国朝贺,如此大的派头,世上又有几人?

    凤眸微闪,萧何不过挑唇一笑,甚是对此觉得可笑。

    许子安被激怒:“你就是这样,总是瞧不起别人,总认为别人低你一等!”

    “难道你觉得,你比本相高人一等?”萧何嗤之以鼻。

    “你!”

    萧何打断了他的话,喝问:“自六年前开始,你们许家就常派人刺杀本相,本相与你们有何仇怨,为何要下此毒手?”

    长达六年的杀戮,他生活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许老爷子震惊,即可反驳:“许家没有!”

    而许子安。

    却是极为沉默。

    这种垂头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果真是许家所为。

    瞒着许老爷子,胡作非为!

    许老爷子挺拔的身影一晃,他双腿稍分,堪堪站稳,有力的双眸盯着他尽心培养的孙子,心口忽地绞痛,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强忍着站稳,一如战场杀敌的不屈。

    出口的话,满是自责:“我一生守卫太初,自愿住在边关为太初贡献余生,可是,我缺忽略了许家权势太大,忽略了底下之人的叛逆之心,我愧对许家的列祖列宗啊!”

    出自肺腑的心声发泄,胸口郁气而出。

    人便如泄气了般,双腿打颤,竟是连身旁的人都搀不住。

    那双战场之上屹立不屈的双腿缓缓弯曲,犹如被敌人强行压制这。

    不跪天不跪地,今日,终是弯曲,生生打在红布之上!

    众人似乎听到了磕地的响声,犹如震耳欲聋地爆炸。

    许家令人尊敬的许老爷子,一生贡献自己防守边关的许老爷子,此时已年过八旬,在垂暮之际,弯下了自己的膝盖。

    那清澈有力的双眸,此时浑浊不堪,溢出清亮的眼泪,爬过满是褶皱的脸上。

    “皇上,我身为太初的大将军,一生为国,虽也听闻过都城内丞相之事,可我始终坚信,太初的皇帝都是会隐忍,会为自己争取的皇帝。总有一日,太初会恢复国泰民安,所以我从不回京。我想,只要我把边关守住了,没有他国的侵袭,心无旁骛的皇上,一定会尽早除了这个大奸相。”

    他声音哽咽,破碎不堪。

    “可我从没有想过,一切罪恶的源头,来自我们许家!”

    许家,他真是尽心尽力了。

    而。

    “或许,是我太过孤注一掷,从不曾考虑过他们的感受,自以为他们会谨守许家家

    tang训,却忘了,许家家大,各有自己的想法,被我束缚的紧了,一个个,都反弹了!”

    许老爷子的一番自述自责,任谁也无法反驳。

    到底是谁在谋反,这一刻,真的无法去挖掘出来。

    许老爷子一生确实尽心尽力,微生洲渚曾与萧何对此分析过:许老爷子年纪大了,他若造反自是在年少之时才是,却不可能这样一拖再拖,生生耗着,就好像在等什么时机一般。

    若不是许老爷子,许家的人是否是在等待许老爷子的死?

    或者,若是许老爷子,他是不是不愿再让自己子孙在边关受苦?

    今日,终是明白,是属于前者。

    “许老爷子,看在您辛苦一生为朕守国的份上,朕相信你,相信目前的状况也不是您所愿,可是。”

    微生洲渚的话一个转折。

    许老爷子何其精明,他懂。

    “皇上,是我愧对于先皇,愧对于太初对许家的信任!”

    许家与萧家,本就是相制衡的,但许家野心太大,他首先的目标便是针对了萧何。

    萧家,别人不知,但许老爷子知,他是皇室的血脉,是从皇室分离出去,守卫皇室的,所以对于萧家来说,他们所得到的条件更严苛,历代只能有一子。

    也许是老天厚待,萧家一直维持这个状况,直到萧何这里,出了差。

    许老爷子也知,二子何夜是随着母姓,是被萧家所抛弃的一个孩子,可即便如此,萧家从无怨言,到底表面如此,他其实佩服萧家,有着身为皇族的聪慧及气度,亦有这身为皇族必不可少的……隐忍。

    但不得不说,有萧家在前,许家到底是被宽容了许多。

    即便有女子,亦是可以入宫为妃,即便不能为后。

    许家,亦不被限制子孙后代。

    或许真的因为这些宽容,许家庞大的分支渐渐开始躁动。

    “许老爷子,既然你已醒悟,交代出许家藏匿地点,朕从轻发落。”微生洲渚再次给出承诺。

    “爷爷,你别信他,他就是个昏君,说话不算数!”

    “逆子!住嘴!”

    许老爷子突地一声喝!

    许子安立刻垂了头,他到底是害怕许老爷子的。

    “关于火药,朕已找到制作之处,以后这东西不会存在这世上,也希望许家不要再沾染这害人的玩意。”

    这话,既是给九国交代,亦是给许家提醒。

    许老爷子对于火药之事是真不知,但他想,或许真是下面的人谁弄的,打着他的名义,不然,怎会如此嚣张。

    “皇上,我除了是太初的大将军,亦是许家最老的一位,我有权护着许家,即便他们做错了!”

    即便做错了事,他都应该维护,而不是推他们出去,维系自己的忠心。

    “许礼瑞!你越活越顽固!”微生洲渚喝道。

    “这是我身为许家子孙的责任!”

    “好!抓起来!”

    “皇上!”

    许老爷子的浑厚喊声,有着长年军营中的气势,侍卫猛然停住了脚步,竟是站的十分板正。

    “皇上,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许家才走到了如今这地步,许家造反此事,我虽有疏忽,但他们都是流着许家的血脉,许家不能因我而绝后!”

    许老爷子忽然弯腰磕头,重重在磕在地上,隔着红布,竟是磕进了人心。

    许老爷子或许没错,他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为国。

    他一直谆谆教导着子孙,为家也为国。

    他长年镇守边关,保了太初平安。

    于八旬之人,已够。

    微生洲渚曾想过调遣他回来,被他拒绝了。

    微生洲渚想过,或许,他把守着权利不愿放开。

    却是没有人知,许礼瑞所担忧的,是许子安的能力,不足。

    三个响头之后,他缓缓站起,依旧拒绝了搀扶。

    堪堪站稳之后,他凝着前面被押着跪在地的许子安,一如常年的不甘,这样的孙子,像极了自己的儿子。

    他不传儿,是因为他儿子的能力更是有所欠缺,到了许子安这里,稍稍弥补了些。

    世人都以为许家世代出人才,不过却是在他这一代,出了差。

    他选择了边关,不接触京都之人,为得就是隐瞒,悉心教导未来的继承人,因为许家真的不能在他这里断了。

    可!

    却是,真的断了!

    袖下的粗粝的手掌一翻转,手心多了把短刀。

    身为将军,连睡觉都会随身携带一把短刀,防止被人暗算。

    他从未想过,这把他用来保护自己的短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短刀,今日来亲自结束了自己的命。

    刀刃刺入心脏之处,他瞬间解脱。

    <

    p>最近几年,他心脏不适,一直养着,今日略有好转,不曾想到,却是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皇上,许家对不起您。”

    许老爷子是个忠臣。

    他却不能掌控许家所有人的叛逆之心。

    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戎马一生,没有死在战场之上。

    他是个将军,即便是死,仍要死的尊严。

    最后一刻,许老爷子暮然想起,他父亲对他说:‘你出生在战场,一生都要翱翔在战场,为此,你该是荣幸的。’

    双眸轻闭,死的其所。

    瞬间,周围的黑衣人,个个咬破口中的毒药,倒地!

    一时间,相府内,尸体遍野。

    唯有一个孤立的身影,心口之处插了尖刀,屹立不倒!

    许家,仍在逃!

    许子安哆嗦着,他从没有想过,他的爷爷会自裁!

    他慌了,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了,怎么办?

    “压下去!”微生洲渚命令。

    侍卫拖着他下去,他竟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

    一向,都是他的爷爷为他清理所犯下的错误。

    所以,他这次该是能出去的啊,该是这样的啊!

    为何?为何他的爷爷要如此懦弱?!

    可少了许礼瑞的许家,自是要弱上几分,于微生洲渚,已不算最大的威胁。

    微生洲渚入位,今日,他主要是来参加这场成婚之礼。

    凤眸风雨欲来,他是怒了。

    这怒气蔓延至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萧何此人,残暴不假。

    尤其今日是他成婚,却染了血。

    “相爷,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鲜血为我们恭贺,自是求之不得之事。”

    新娘突然开了口。

    却是一反之前温柔的外表,虽仍是温和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会愿意在自己的婚礼之上染上鲜血?

    这个萧何求娶的女子,堪称第一人。

    美人望着被吓到的熊孩子,不禁咂舌道:“你娘亲,真狠!”

    熊孩子正欲向睿王求安慰,被美人一句话惹的老大不乐意,立即顶回去:“你最狠!”

    胆敢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推了出去!

    都吓死他了!

    熊孩子已经恨的直磨牙。

    美人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凤眸一个侧目,粗粝的视线射过去!

    再扫过四处血腥,命令:“清理干净,继续。”

    不过眨眼间,尸体清理干净,染了血迹的红布也已换成最新的,又用艾草除了晦气。

    奏乐之声继续。

    萧何直接省去了红布,牵着复始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拖曳长裙,上面的雀屏绽放,于走动间红海再次翻搅,一种惊艳的美立现。

    红盖头下,突然传来声音:“我总觉得不安。”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手,给予安慰:“无事,今日时间尚早,且今日都是吉时,只要小复复不嫌弃,今天就一定能完婚。”

    “我哪里会嫌弃。”

    只不过,她的成婚,注定不会太平。

    因为,在下轿之时,她已问过芳华,曹玄逸没有到。

    若是他到,今日还顺利些。

    可是,他至今还没有到。

    皇帝与九国皆在,他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岂有不在之礼?!

    莫不是,他又要搅了自己的成婚?

    -

    红布铺满京都之时,曹玄逸也早已出了相府,伫立街头已久。

    他凝着相府的家丁,看他们谈笑风生,看他们手脚麻利地快速翻动红布,快速铺满京都街道。

    那红布一端,他知道是从相府里开始,延伸的地方,他挑了一方向,随着他们铺的方向走过去,不过走了两步,他已知,是皇宫方向。

    脚步顿住。

    他早已听闻,复始要从皇宫出嫁,被皇上亲封了公主。

    复始的年龄长于皇上,这公主,自是长公主,可谓是姐姐之辈。

    如此,皇上给予的地位,不容小觑。

    他是从没有想过,那个以前处处为自己考虑,处处为自己的忧而忧,喜而喜的女子,竟然也会放弃自己转而为投入别人的怀抱。

    甚至还会如此幸福。

    回味间,眼前的红布已延伸到远方。

    红布铺完,家丁相偕一起往回走。

    耳畔传来几个家丁的欢笑之语:“相爷可是为了今日,一夜无眠哪!”

    “是啊是啊,昨晚从宫中一回来,就忙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相爷如此兴奋啊。”

    “相府好久没有这么热

    闹了,自从夫人来了之后,相府终于不同于以前的沉闷了。”

    “夫人也不摆架子,对我们也好,相爷能找个这样的夫人,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确实啊,你看都城哪个官家的夫人不摆架子,哪个不是颐指气使的,还是相爷眼光好。”

    眼光好?

    这一刻,曹玄逸也是如此认为。

    她沉醉于爱情之时,便是全身心的投入,不论贫穷抑或富贵。

    那时自己沉醉于权位,苦恼于自己的仕途,却是从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随时能见到,真切关心自己的人。

    也许真的是,得到的便不珍惜,失去了却又觉得是块宝。

    对复始,他亦觉得如此。

    知她今日出嫁,他心里尤为不是滋味。

    若他不为了自己的自私,把她送予萧何,或许,今日的复始依旧是自己的,即便把她一生囚困于铁笼里。

    想到此时,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去实行。

    思绪乱入时,他的脚步再次停住。

    人,已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宫门口,脚下,是发软的红布,好像踩在了梦里,有一刻的晃神。

    “玄逸。”

    耳边谁喊了自己。

    “玄逸。”

    以前复始就常带着欣喜的语气喊他,然后便是一番关心。

    “我正要去找你。”

    这句话,打破了他的幻觉,瞳孔渐渐清晰,是霓裳。

    片刻怔愣之后,他强扯着笑,干涩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霓裳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勉强,继续笑道:“今日都在忙于复始的婚事,哪顾得了我。”

    语气里有庆幸。

    在曹玄逸听来,有些生气。

    整个皇宫都在为复始而忙碌着,这该是多大的殊荣啊!

    连这个一向高贵的霓裳都无人看管。

    眼底,隐隐有些轻蔑之色。

    霓裳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宫门口亦是忘记了礼仪,直接上前环住他的手臂,撒娇着:“玄逸,今日无人会注意到我们,我们去郊外玩吧。”

    霓裳是有私心的,她害怕曹玄逸去破坏,她也不愿看见。

    真这样了,便是说明曹玄逸真的只是利用自己的郡主身份,为他抬高身份。

    她不愿看到这样的曹玄逸。

    “那我们骑马。”曹玄逸心情好的提议。

    霓裳怔忡。

    曹玄逸忽地笑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趁着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多在城外呆一会儿。”

    霓裳不可置信,眼泛起泪光,仰头看着他的笑:“……好。”

    两人骑马,一路出了城。

    “霓裳,我们比赛骑马。”站在城门口,曹玄逸望着远处。

    这条路,是他曾经与复始一起走过的,那年因为得了京都官位,他很是兴奋,两人收拾了好些行礼,坐着马车一路行来,到了城门口,复始喊停了马车,‘玄逸,我们下马车,走进去。’

    ‘为何?’

    ‘因为这是我们一起进都城啊!’

    虽不是第一次进都城,却是两人一起。

    当时也亏得复始能注意到这些,他被她的兴奋所感染,便一同与她下车,走近都城。

    进入都城第一句话,复始说:‘以前觉得平镇就很好,山清水秀,之前也来过都城,繁华喧嚣,别有一番滋味,这次再来。’

    她转向自己:‘玄逸,我们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一起,这个词,从此却是再也无法用在他们身上。

    “哪里是终点?”霓裳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翠湖寒。”

    那年他们进城前,复始想要去翠湖寒,可他着急进城,阻止了她的想法。

    “好!”霓裳爽快回。

    “那我们一起,看谁先到?”

    翠湖寒离都城,骑马的话,或许两个时辰就可以到。

    “我来报数!”霓裳喊道。

    许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曹玄逸的心情很好,爽快道:“你来数。”

    被他好心情所感染,霓裳瞬间开朗,声音轻朗许多,大声道:“一、二、三!”

    最后一声落,霓裳率先挥动长鞭,马一声嘶吼,已跨开了前蹄。

    “玄逸,快!”

    霓裳回头催促时,曹玄逸扬起的马鞭刚落,随即吗一声吼,健硕的马向前奔驰。

    两匹马皆是棕色,毛很亮,一看就知是好的,这是霓裳从宫中挑的两匹。

    速度极快,带着清晨的冷气,有些潮湿。

    霓裳身着粉色披风,在极速的风力之下,披风鼓起,上面的白色绒毛被刮的颤抖,回头时,脸上笑容扩大,“玄逸,你快点!”

    此时

    的霓裳,明媚开朗,在粉衣的映衬下,脸色红润白皙,又有着天生的贵族之气,再加上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不得不说,霓裳其实也挺美。

    不过十八年华,正是天真明媚之年。

    “玄逸,你快点!”

    她一头长发飘扬,白色的坠饰在黑发间若隐若现,飒爽英姿的骑马之姿,绚丽多彩。

    这样洒脱的霓裳,曹玄逸不曾见过。

    今日见到了,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动心。

    以前的霓裳,总是保持着身为郡主的高贵,即便在自己面前,她依旧是尊贵的郡主,打破底线的时候,她虽会委身以情,可事后她还是郡主。

    这些,霓裳知。

    因为,她知,曹玄逸需要她这个郡主身份。

    所以,郡主这个身份,她放不下。

    若说不一样,今日便是机缘巧合,唯有狂肆不羁,才能自由翱翔。

    她与曹玄逸,以前或许知道不可能,所以她放在心里,嫉妒着所有与他有关的女人,她恨。

    现在知道他是东平国唯一的太子,他们之间,便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夜间,她想通了。

    她虽然爱的卑微,可她依旧爱着,这种爱,她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即便现在是被他利用,是他的一颗棋子,她心甘情愿。

    能做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就说明自己于他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曹玄逸!我爱你!”

    心一旦放开,便不被拘束。

    情动。

    不过一瞬之间。

    一瞬之间,曹玄逸的马匹已超过她的马匹一头。

    曹玄逸恰是看到,霓裳泛着干红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他被三个女人爱过,感受皆是不一。

    复始给他的爱,平淡如水,却是一点点渗入他的心。

    左冷珍的爱,有防备,有畏惧,亦有着隐忍,他想过,或许,这便是平常夫妻的相处。

    霓裳的爱,太过炽烈痴狂,她随时随刻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甚至把守着他的生活,束缚着他,让他失去了身为男人的自豪感。可是,却唯有霓裳,身份最尊贵。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爱左冷珍,与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财,因此,他背叛了与复始的感情。

    他亦不爱霓裳,与她,不过是因为她的权,因此,他背叛了与左冷珍的夫妻情分。

    可为何,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好似个毛头小子般。

    或许,是因为霓裳不羁的表白,她太过大胆。

    这荒无人烟的道路之上,她喧嚣着自己的情,强迫着自己接受,强迫着她的情闯入他的心。

    瞬间怒色袭上心头,他挥动长鞭,马狂肆。

    霓裳哈哈大笑,以为他是不甘落后,便狂甩马鞭,急忙追赶。

    冷风在急速中狂肆刮割,笑声不绝于耳。

    “玄逸,等等我!”

    落后一大截的霓裳,在风中吼着。

    被风一灌,呛了嘴巴,眼睛跟着难受酸涩。

    可不过一眨眼间,前面的人影已不见,她急忙甩鞭。

    这个路口,有个弯,她想,曹玄逸是拐了过去。

    谁知,这个路,是多个弯,树林也多,不容易看清前面究竟无人。

    耳边全是风声,她亦是听不见任何马蹄声。

    她想,曹玄逸该是已经在前面了,她现在只能加快速度,追上。

151.成婚——曹玄逸前来

    曹玄逸在拐弯之处,早已躲在树林里面,他躲的远,霓裳自是看不到。

    他则是在看到霓裳从眼前疾驰而过之后,不见了踪影,这才骑马向着另一条路返回。

    与霓裳之间,只是依附,也只能是。

    与复始之间,他看不清,但今日看着满都城的喜庆,他心里就好比被一双爪子狠狠捏住,无法呼吸暇。

    明明该是自己的东西,却突然之间,被别人抱走,成了别人的至宝。

    尽管这个东西,自己不曾呵护过。

    他甩鞭疾驰,追赶时间。

    却是刹那,漫天的红色花瓣飘落,芬芳之气炸开岛。

    他勒停了马,仰头望着簌簌落下的花瓣,抬手接了一瓣,红的煞是艳丽。

    心中一紧,莫不是萧何接到了新娘?!

    沿路花海,几乎铺了满地,马蹄踏过,溅起花瓣,碾落成泥。

    等他进都城之时,身上已散落些许花瓣,着实刺眼,抖动衣服,所有的花瓣掉落在地。

    他扯动马绳,马蹄在原地走动,践踏了这一方的所有红色花瓣。

    他的心情才好些。

    进入都城,红布上红色花瓣铺了满层,十分喜庆。

    耳边,又是百姓羡慕的声音。

    勒动马绳的手紧握。

    成婚?

    三年前他没有给复始,三年后的今日,他一定不能让他们成婚,不能!

    复始是属于他!

    必须是!

    即便是他不要的!

    十年前,是他救了复始,若没有自己,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谁会出现?

    所以,复始的命是他的。

    而这十年时间,又哪里是与别人相处的三年,就能轻易冲刷掉的?!

    尤其,现在的萧何还不是萧何。

    早晚会被许家揭发!

    马,忽地被勒停!

    他惊愕地望向相府,此时相府挂着红布,团成大的花朵,挂着耀眼的红灯笼。

    只是门口进进出出的,是一具具尸体,皆是黑衣人,被扔进了马车上。

    是谁来闹了?

    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出来。

    他手心出汗,不愿相信。

    该是不可能的!

    许家,怎会如此轻易就败了?

    可是下一刻,他看到了什么?!

    许老爷子的尸体!

    他睁圆了眼,盯着被人抬着扔向马车的人,虽身着的只是普通衣料,虽许老爷子很少回都城,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柄上有个缺口。

    他曾经与许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这把短刀,还曾对过他。

    究竟发生了何事,连许老爷子都被自己的尖刀刺了胸口,这个撑起许家的许老爷子,就这么死去了?

    他……无法相信。

    相府进进出出,又有人拿着染血的红布,直接扔进马车,砸在最上面的许老爷子身上。

    死去的人被颠簸,马车凌乱。

    一生被人敬仰的许老爷子,死去之后,落了如此下场。

    那他呢?

    是否要进去?

    这个疑问在心底徘徊,他胆怯了。

    或许,他应该拉着霓裳一起,这样才能为自己壮胆。

    里面的奏乐瞬间响起,喜庆氛围再次升起。

    他紧盯着相府大门之处,隐约可见里面满座宾客。

    勒紧了马绳,可是,马在后退。

    犹如他现在的心情。

    “玄逸,为何丢下我?”

    身后的轻声质问,使得他僵直了身子,马又退后一步。

    “我知,你终究是放不下。”

    整个都城都满是热闹喜庆,相府又怎会例外,尤其它还是成婚之地,这个冲击力于曹玄逸,真的是极其大的。

    霓裳知道。

    “放不下,为何还要犹豫?”

    听着霓裳一句句的说话,曹玄逸竟然有些听不懂。

    他凝眉不解:“我有何放不下?”

    “若不是放不下,你为何而来?”

    霓裳一句话反问,他哑口无言。

    “玄逸,若你就这么进去了,或许你的下场,就犹如许老爷子一般。”霓裳提醒。

    曹玄逸摇头:“不会,我是东平人。”

    他的意思,霓裳明白,“你的身份没有公开,你进去,依旧只是太初的五品官员,萧何要如何你,你如何反抗?”

    “所以,我要当着九国的面,自己公开身份。”

    霓裳睁圆了眼,同他一眼,手勒马绳勒的紧,指甲几乎戳破了掌心。

    “你真要如此?!”

    “对,这是唯

    tang一的机会。”

    “那我呢?”霓裳不由问出口。

    他若公布了身份,自己又如何自处?

    曹玄逸这才回头,望着含泪的她,隔着花雨,竟是有些模糊,“我在皇上面前承诺过,自是会娶你。”

    只要他成了东平国的太子,与霓裳的婚事,可谓是两国联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是他打的另一把算盘。

    可于霓裳来看,想法太多,她已不愿去想任何一种,她觉得……太累了。

    “好,我等你……娶我。”

    之前被她撩拨的怦然心跳早已湮灭,此时的曹玄逸只是记得自己的地位,来对此郑重承诺:“好!”

    霓裳为此笑的灿烂,漫天的花雨,好似在为她绽放,她等了多少年了,六年太长了,真的太长了。

    她十二岁之时,情窦初开之际,便是一眼遇到了他。

    “我陪你进去。”

    有自己在,最起码,皇兄会稍稍收敛。

    曹玄逸点头。

    却是在他勒动马绳一瞬,霓裳忽然问:“玄逸,你可知我叫什么?”

    曹玄逸惊讶地望着她,久久不做声。

    她笑:“微生宛白。”

    “宛白?”他跟着喊了一声。

    她重重点头,“是的,宛白,我娘为我娶的名字。”

    “很适合你。”

    在她扯动马绳向前走时,听见了曹玄逸这一句。

    她忽然笑了,“我也觉得。”

    奏乐声渐大,完全覆盖了外面血腥之气,曹玄逸下了马,霓裳随之跳下。

    此时载着尸体的马车刚走,守门的侍卫见此,稍稍宽心些。

    刚刚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不想,又有两人要进,侍卫认得,“参见郡主。”

    霓裳本就不欲理会,自是直接走入。

    但侍卫可是记得萧何的吩咐:“相爷有令,这个时间不得任何人入内!”

    “我是郡主,不过是来晚了,就不准入内?!”霓裳叫嚣着。

    这一声叫嚣,不足以压过吵杂的乐声,自是没有惊扰了府内的人。

    “郡主,是相爷的吩咐。”

    “那你说,是本郡主大,还是相爷大?!”

    侍卫极为激灵:“今日是相爷大婚,皇上也已说,今日任凭相爷做主。”

    幸好之前他在相府走动时,恰是听见了皇上与相爷交谈的一句话。

    “裳儿,快进去。”身旁的曹玄逸催促道。

    霓裳向里瞧了一眼。

    萧何与复始已走到大堂,正准备行叩拜之礼。

    两人皆是红衣,极为喜庆绚烂。

    她也曾幻想过,能与曹玄逸一同穿着这样华丽的喜服,一同走入属于两人的世界。

    幻想被打断,耳边继续曹玄逸的焦急之声:“裳儿!”

    霓裳心情顿时不好,怒气而至,她拿起长鞭,直接抽向侍卫。

    侍卫哪敢还手,想着只有自己接下,或许就守得住这大门。

    奈何,他不了解霓裳。

    霓裳的鞭子没有抽在他身上,而是直接卷起这个侍卫,扬手一挥。

    人已被她扔进相府!

    刚刚升起奏乐的相府,突然之间,再次安静。

    静的,几乎听得见呼吸之声。

    被扔在地的侍卫有些发晕,等他从疼痛中反应过之时,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立刻起身跪地,“皇上,恕罪!”

    众人皆是望向大门之处,这次,是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

    都认得。

    或许九国之人,也都认得,不过仍旧是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成婚之礼再次被打断。

    复始却有种安心,她轻声道:“可是曹玄逸?”

    “还有霓裳。”

    凤眸凝着门口二人,他今日其实并没有想阻止他们,反正该来的早晚都会来,与其来些阴的防不胜防,倒是不如这样正大光明。

    可是,身为萧何的儿子,不禁为自己的亲爹爹感到憋屈,这婚成的真窝心!

    熊孩子跺脚!

    美人又是一句:“小孩子操什么心。”

    “你巴不得奸相爹爹娶不到娘亲,奸相爹爹不会如你所愿的!”

    关键时刻,奸相爹爹在自己儿子心中,还是非常厉害的!

    美人翻了白眼。

    熊孩子再次开始瞪他!

    睿王此时,已是有些顾不来熊孩子,心底也知,这孩子没什么危险,反而是曹玄逸,这样莽撞冲进来,倒是让他有些不安。

    “回去!”微生洲渚率先发了话。

    今日他不是没有想过把霓裳关起来,只是等他想到的时候,霓裳已经

    离开了皇宫,刚刚他还在想,现在霓裳与曹玄逸没有来,或许真的就无事了。

    心中再三感叹,唯有先把霓裳呵斥离开。

    曹玄逸啊曹玄逸,这个人,简直把霓裳耍的团团转!

    霓裳不闻微生洲渚的话,人乖乖站在一旁,端的是捍卫姿态。

    凤眸闪过玩味:“倒是本相疏忽的,未想到曹大人这个时间前来庆贺,既然郡主也来了,赶紧入座吧!”

    “不用!”

    曹玄逸直接推拒了。

    “哦?那曹大人来此,莫不是想劫本相的新娘?”

    萧何一副玩笑话。

    却含警告。

    曹玄逸张口,正欲答是,却触及满府的宾客,及时改口:“相爷严重了!”

    霓裳到底是松了口气。

    萧何含笑,比之前的笑稍稍好些,“曹大人这幅表情,倒是让本相捏了把汗。”

    曹玄逸立刻换上笑容,“是因心中有事,叨扰了相爷的婚事。”

    “哪里,看曹大人心神不宁,定是有重要之事,既然有事,不如先解决了,本相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萧何这话倒是让人摸不清了。

    本就已沾染了血腥的,他作为新郎该是很生气的,可现在他一身红衣,耀的风华绝代,早先脸上的怒色已被喜悦取代。

    再次被扰了好事,他能不生气?!

    他却还好心情的虚与委蛇,又是怎么一回事?

    曹玄逸亦是搞不懂。

    越是搞不懂,他越是害怕,越是没有勇气放开了说,他要带走复始!

    甚至他已忘了自己刚刚已经否认了这个念头。

    霓裳见他久久不说,轻声咳。

    “郡主若是身体不适,苏神医正好在。”

    萧何话一出,霓裳更是乖了。

    曹玄逸道:“我是有些事。”

    他刚刚思量了一番,他本是来此阻止婚事,可今日当着十国的面,这行为很是不妥。

    他能改变的,只能是自己来此的目的。

    “是何种大事竟要在本相大婚之时来说?”

    萧何脸色瞬间紧绷,甚至沉了下去。

    他的声音全是警告。

    且说,别人的婚礼,你来闹又是怎么一说?!

    复始忍不住插口:“曹大人,既然有事,就赶紧说吧,曹大人也是成过婚的,应是知道吉时的重要性。”

    熊孩子亦是忍不住了,帮自己娘亲说话:“就是就是,你赶紧的,我娘亲都站累了!”

    萧何很是欣慰,望着犹豫不决的曹玄逸,道:“曹大人无需顾虑,再大的事,还有皇上顶着。”

    他就如一个大善人,平静的外表下,急迫的想去帮助曹玄逸,不管人家接受与否!

    这种压力,曹玄逸不喜。

    同样的,他也不喜萧何总能轻而易举的占据主导位置,简直就如天生的王,每每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应当俯首称臣!

    可是,他不是臣!

    他是比萧何更高人一等的太子!

    “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曹玄逸此话一出,全是得意之色。

    他视线凝着红盖头,似要从中看出复始的后悔,后悔现在嫁于萧何,后悔未坚持到自己公布这无尚的位置!

    只是,相府却是出奇的安静。

    众人瞠目结舌!

    有了解曹玄逸的,不敢做任何评价,与他们而言,这个人一直都是为自己官位而努力的。

    萧何呵的一声,打破寂静:“曹大人就因这事,所以破坏了本相婚事。”

    他已有些恼怒。

    曹玄逸扬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因为有九国在,我才有了一层保障。”

    保障生命,保障他刚公开的地位。

    “睿王如何看?”微生洲渚问,他的眉紧凝。

    睿王正不动声色的饮茶。

    他虽总想让曹玄逸自己承认身份,以此来探知他的能力,目前为止,不论是曹玄逸有算计或是为何,他觉得,做一个太子是需要这样的谋,且不论为公为私。

    现在……

    “父王……”熊孩子还没反应过来。

    睿王摸了摸他头,一如从前的谦和:“你有何证据?”

    曹玄逸的视线这才从复始身上转过去,铿锵有力,“有!”

    下一刻,他神手,在众人面前捻起一块玉佩。

    翡翠之色,上有图纹。

    众人看的不清楚,也不明白。

    凤眸瞬间紧眯,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

    这块玉佩,与他从熊孩子那里换过来的玉佩,一模一样!

    即便现在隔的远,萧何依旧从上面的水头上看出,是连材质都一样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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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王捏着茶杯不由一紧,神情惊愕,不待他开口,熊孩子已经惊呼:“父王,他竟然和我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起身,睿王走过去,从他手中拽过,他看了又看,的确,是这枚玉佩!

    只是,这玉佩乃东平皇子所有,当年那宫女又不曾为妃,如何能拥有这枚玉佩?!

    百思不得其解时,曹玄逸道:“睿王,恕我之前一直没有公开身份,实在是我人微力薄。”

    怕身份一出,惹来杀身之祸。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听不出!

    微生洲渚脸色黑了又黑!

    陪坐在侧的朗凯凯,从平静到惊愕,从惊愕到不解,却一直沉默着,现在垂眸,似乎思索着何事。

    睿王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等过两日,你同我一起回去,这事不是本王说的算的。”

    玉佩重新交给他,他一直以为,曹玄逸会拿出一些他可以反驳的证据,真是没想到,他拿出代表东平皇室子孙的玉佩,他还真无法驳斥。

    “好!”

    他已忍耐了如此久,自是不着急。

    “赶紧入位吧,今日丞相大婚,我们来者是客。”睿王在提醒。

    可在睿王重回位置时,曹玄逸没有任何动作。

    连霓裳都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做出什么越规的事来。

    也是不辜负霓裳所望,曹玄逸自信开口:“复始,以前我穷酸,未能让你享受过,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让你幸福。”

    谁的呼吸一紧,含着厉气。

    刚刚许老爷子一闹,他们皆知,新娘名叫复始,一个很独特的名字。

    萧何嗤之以鼻:“曹大人这是要抢婚?!”

    “相爷话言重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那请曹大人说明白了。”

    萧何一个颜色,芳华立刻意会。

    从旁边搬来一空着的高椅,覆上厚垫。

    “想来曹大人要长话长说,你趁此先坐下歇一歇。”

    由此,众人已知,萧何这是要说个明白了。

    复始同时悟出这个理来,看着身旁的椅子,齐腰高的,便踩着坐了上去。

    红色喜服顺垂,遮住高椅,拖地长裙在身前展开漂亮的红海,红盖头下的她凝着如此艳丽的喜服,澎湃了心情。

    现在的她有萧何护着,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无人可依,在婚礼之上被人抽打,又无法还手的人。

    紧紧捏着红布,她沉默着。

    曹玄逸凝着百依百顺的复始,在自己面前她可曾有过这样?

    记忆中已是记不清楚,似乎总是一张淡笑的脸。

    “丞相这是何意,明明都知道的事情何必挑开,复始曾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我当年可是也曾邀请过丞相前去的。”

152.成婚——这般肮脏

    “丞相这是何意,明明都知道的事情何必挑开,复始曾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我当年可是也曾邀请过丞相前去的。”

    倒是没想到,曹玄逸真敢如此说。

    凤眸瞬间紧眯,闪着粗粝之色,萧何紧声问:“所以呢?”

    “相爷当年抢了我的女人,今日,我不过是夺回自己所爱。添”

    一时间,众人倒吸了口气!

    这曹玄逸还真是敢说!

    真是……有恃无恐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敢说这话?屋!

    “昨晚在御书房向我皇求娶郡主,今日又这个时间来相府抢亲,抢的还是皇上新封的公主,曹大人是有何目的!”萧何的话,语带讽刺。

    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

    曹玄逸打的主意,萧何这句话,不由让人想入非非,定是不简单。

    这也让睿王凝眉,他的视线在霓裳身上有过徘徊。

    霓裳凝着曹玄逸,心不住打鼓。

    只听他道:“郡主与我相知六年,我怎可辜负于她?复始与我十年相处,又岂是你所能代替的?”

    他博的,就是与复始的十年。

    “意思是,曹大人打算回东平时,带上两个美娇娘了。”萧何一句,总结了他磨磨唧唧的话。

    “正是!”

    萧何轻摇头,“曹大人,人不可贪。”

    “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寂静之中,破风的声音而出,是一条红布如利剑一般,刺向前方。

    曹玄逸有片刻怔忡,是被身旁的霓裳使劲拉开,这才堪堪躲过红布,红布直接打在身后的柱子上,切了进去。

    柱子两半!

    红布软软松了下去,顺着柱子垂落,恰似覆盖在断裂的下方柱子。

    红布团成的花团,开在柱子上。

    众人张大了嘴巴!

    断裂的柱子依旧支撑着整个房梁,就好比是魔术般,把红布放了进去。

    这种武功,极强。

    若不是霓裳及时拉开了他,怕是现在两半的,已经是自己。

    这一惊吓,彻底吓到了曹玄逸,怒气瞬间腾升。

    “萧何!你简直狂妄到无视九国的存在!”

    “本相明明只是针对你,何时你就可以代表九国了?!”

    狂妄的语气,谁敌得过萧何。

    曹玄逸欲反驳。

    萧何再次开口:“曹玄逸,你可以轻视别人,但你不能侮辱本相的妻子!”

    “我没有!”

    他何时侮辱过人了!

    “本相不介意提醒你一句,本相的妻子,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绪,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你不知可以,但请放干净你的嘴巴!”

    萧何对复始,有多疼爱,曹玄逸不需要知道。

    但他疼爱的女子,别人可以不疼惜,却也不是给别人来侮辱的!

    曹玄逸不当回事:“她本就是我的,十年前,是我救她一命,十年前的时候,丞相你在哪里?现在,又怎轮得到丞相来插嘴?!”

    剑拔弩张。

    曹玄逸一手挑起。

    邪肆的容颜张扬怒气:“就凭她现在是我萧何的女人!”

    “当年丞相趁人之危,占了她的身子,六年后孩子出来了,丞相才不得已相认,不是强求难道还是情愿?”

    “曹大人总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别人的身上!”

    “呵!复始,难道你就不是被他胁迫?!”曹玄逸喝问。

    红盖头下的复始拧紧了眉,她太讨厌曹玄逸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种感觉,让人真的好想挠死他!

    “曹玄逸,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肮脏!”

    复始的话,一针见血。

    肮脏,已是把萧何那句话扩展到极致。

    “复始!”曹玄逸大怒!

    “曹玄逸,收起你所谓的爱情,你沉醉在权势之中,靠着女人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的发妻被你当着亲生儿子的面逼死,她是你曾经尽心尽力地讨好过的女人,怕是你已忘记。”

    这些,复始从没有说出口。

    一些事不说,不代表不了解,这是她对曹玄逸的宽容。

    可惜,他悟不出来。

    怒气顺涨,自傲如曹玄逸,他讨厌被人当着面揭开创伤,尤其是让他有失颜面之事!

    “可我对你如何,你不是不知!你与他却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曹玄逸,够了!”

    复始一声喝!

    红盖头甚至随之晃动,新娘怒了。

    “自己做的事别人还说不得!”曹玄逸反驳。

    萧何环上她的肩,以保护姿态。

    <

    tangp>“本相倒不知,曹大人如此长舌!”

    萧何一语中的,长舌妇,曹玄逸也。

    有人低低笑出了声,自当是苏岂。

    也只有他,胆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打破一些可怕的因素,为欢喜润色。

    曹玄逸恼羞成怒:“你当年化名何夜,在平镇长达三年时间,一直与她有来往,你以为你隐藏的极好,可我知道,你一直不曾离开过平镇,即便我不知你是萧何还是何夜,以前公然勾引我未过门的妻子,甚至强占了去,但你现在身为丞相,应该知晓轻重!”

    一段话,又引出了萧何到底是否是萧何?

    美人摇头叹息,他刚刚好像白忙活了一场。

    然。

    只听萧何道:“即便本相当时动机不纯,本相是喜欢,你们又未成婚,本相又怎么不能追求自己所爱?再者,你那时只是一个平民,难道已经有了媲美相府的能力,把本相的行踪了如指掌了?还有,当年你们未成婚,你点了燃情香,却把人丢在人满为患的客栈。”

    足以说明,男欢女爱,世间常事。

    也说明,他足以有能力徘徊于京都与平镇之间。

    又言明,当年的强占,曹玄逸亦有一部分责任,他无权来质问。

    萧何反驳的漂亮,再次化解了身份的事情。

    美人暗自啧啧啧,奸相,奸相,奸相啊!

    又没他施展能力的地方了!

    “强词夺理!”

    曹玄逸四字箴言,说的毫无气力。

    “曹玄逸,你与霓裳既是相知多年,她已站在你身边,好生珍惜才是。”复始由衷而道。

    “我自会珍惜,可你,也必须跟我走!”

    刹那,只见萧何抬手,广袖被风涌动,鼓起!

    惊愣间,团成红花的红布从柱子间抽走,再次以利剑的姿态刺向曹玄逸!

    不备之时,红布打在曹玄逸背部!

    它生生地承受了这一重击,人被迫前倾,没有吐血,却已面色苍白地屈膝跪地!

    “萧何!”

    这样的姿态,太过丢人,毫无尊严!

    他脸色铁青:“你这个小人!”

    “扰乱本相的婚礼,自要付出代价!”

    “哈哈哈!”曹玄逸大笑,“萧何,这亲事本就是你强求而来,你不会幸福的!”

    不会幸福!

    复始捏紧了喜服,“曹玄逸,我对你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可以不祝福我们,但请你,嘴巴放干净!”低沉的怒气,往往比爆发更让人可怖。

    她对曹玄逸,即便无恨,也不是对方任意拿捏的。

    捂着胸口的曹玄逸,干巴巴地望着红盖头,他在丈量复始的心,“跟我离开,我现在有了权位,会弥补你!”

    似乎这一刻,众人耳闻到了新娘的呼吸。

    “曹玄逸,你重权重势,即使对自己发妻,你可有过心疼?或者,对郡主,你可曾真心实意放过心上?你总不停的去挑拨他们对你的情,你觉得,有这么一个两个女人把你当天一样捧着很自豪是不是?!”

    复始在感叹,她感叹这个自己喜欢多年的男人,感叹自己竟是从不了解他,感叹自己怎会瞎了眼看上这样的男人?!

    亦没准备得到他的回答,她忽的问道:“你可曾知道,你发妻左冷珍是如何死的?!”

    “是被他杀!”曹玄逸的回答,覆满怒气!

    他本可以依靠左家的财,结果萧何杀了左冷珍!

    他本可以依靠许家,可他没想到复始竟是喜欢上了萧何,对他隐瞒身份一事从不相告!

    然后他可以利用霓裳,可因为他们,霓裳被赐婚给了残疾的李元驹!

    他们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所以,更不应该在一起!

    复始忍不住笑出声,“错!是她自杀的!”

    “你胡说,你爱上萧何了是不是?!你包庇他,你甚至不惜与他把我儿子藏起来!”

    “你真的要你的儿子?!”复始忍不住嘲讽,她一直以为萧何的脸皮够厚,原来还有个更厚的!

    曹玄逸一时答不上。

    “他还是个小孩子,因为腿脚不利索,不能为你所用,所以你嫌恶他抛弃他!”

    “复始,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强加于我的身上!”曹玄逸反驳。

    复始一声惊讶:“呀!我一时感叹,竟然太入戏了,曹大人可别生气,我也不过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被人误会的心情,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种诚心,可真够让人心颤!

    若曹玄逸真是如此之人,便是该被人唾弃的,即便他自己不觉得有何,但东平国皇帝,他还要皇家颜面,所以,绝不是曹玄逸这种背负着道德枷锁的人,能轻易荣登太子之位的。

    曹玄逸口中憋血,他死命咬了下去!

    他从不知道,复始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如此得理不饶人!

    “你又清高到哪里去,不过是为了权位才舍弃了我们的情,转而投向萧何!”

    人一旦发怒,便是一头濒临爆发边缘的野兽,稍稍一刺激,要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要么就是悬崖峭壁。

    曹玄逸修养不足,他把面子看的太重,所以他跨进了悬崖峭壁,他还不自知。

    萧何不介意推他一把,他向来爱做好事,“当初本相有让你把人带走,你当初可是不同意。”

    他说的是曹玄逸献上复始那事。

    曹玄逸瞬间了然,只道:“你是奸相,若是我把她带走,你定是又要找借口,想方设法折磨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曹大人说的也是这个理。”萧何忽然万分赞同!

    “萧何,你何必装?!”

    萧何嗤地一笑:“本相承认也是错,否认也是错,曹大人这是一杆子打死本相,不给还口机会啊!”

    “你!”

    曹玄逸被算计,他怒目瞪萧何,磨牙道:“谁不知丞相狡猾?!”

    “这词……本相倒是接受,所以本相留曹大人在这里,也是想来讲一讲理。”

    凤眸笑望他,你处处以本相的作风来挑事,那本相就一改往日作风,与你唠唠话常。

    曹玄逸不以为然,“丞相又要耍何阴谋?”

    “你在本相成婚之时来闹,还说本相耍阴谋,莫不是曹大人不愿与本相讲理?”

    “好!我们就来讲一讲!”

    “本相让一让曹大人,你先讲。”

    萧何的大度,再次让苏岂发笑,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知道了要顾忌些,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他国未来的太子。

    曹玄逸丝毫没有其他想法,现在一门心思的要与萧何讲一讲理,能扳倒萧何的话,最好!

    再不顾及谦让之礼,曹玄逸道:“当年丞相故意接近复始,还以何夜之名接近,不是有意为之?!”

    萧何心底叹,这曹玄逸,时刻抓着自己的身份之事不放。

    唉,若是他能早来一步该多好,也省的他现在多费口舌了。

    “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身份地位稍稍高的,都知自是要掩藏身份,难道本相面对别人,都要清清楚楚交代一番,本相是萧何,是太初的大奸臣?”

    一句反问,倒是比直接回答更有力。

    在坐的高位者居多,这个回答,并无可反驳的。

    便看曹玄逸怎么反问。

    “当年我成婚之前,曾问过丞相,您说过您不认识复始!”

    众人凝向萧何。

    萧何答:“本相最不喜坏人姻缘,曹大人第二日就成婚了,你却说若是本相认识,就把此女献给本相,本相只能否认。”

    “你否认认识复始,是在我说这话之前!”曹玄逸自认为漂亮的反驳。

    萧何甚是惊讶:“那敢问曹大人,你要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予别的男人,这是你爱人的一种方式?”

    “我没有!”

    “你刚刚已经承认你说过这话了!”

    曹玄逸丝毫不为此感到羞耻,他道:“我身为她未婚夫,自当有权利去知道,是否有别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哦?”

    “萧何,你们果然有奸情!”

    “曹大人,说话不要太过分,讲理就该是讲真凭实据!当年是本相自作多情,本相也不否认。”

    萧何大方承认,很是坦诚,倒觉得这人情真意切。

    反倒是曹玄逸……

    只听他道:“所以你就正大光明的与她发生苟且之事!”

    “这件事本相理亏,但本相不后悔。”

    众人也是明白了这事,无非是当年萧何以何夜之名接近新娘复始,却是单相思,但没成想,曹玄逸下了燃情香,倒促成了他们两个,才有了现在这么大的孩子。

    然后才有了这么一出抢亲的戏。

    真是不负他们跑了老远,跋山涉水来到太初。

    曹玄逸深感萧何的厚脸皮,甚是以此为耻,“我说不过你!”

    这种认输,得来萧何的一声嘲讽:“不是你说不过我,而是理在我这边。”

    “理?你不过是强词夺理!”

    萧何不介意为他言明,省的总是理直气壮的让人生厌!

    “曹玄逸!”

    萧何忽然怒道,口气一改先前的耐心,“你是以为本相好糊弄?一次次来挑战本相的底线?!”

    他突然而来的喝怒,吓的曹玄逸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众人看在眼里,轻蔑之色溢出。

    “三年前你成婚前有来,本相看在你们相爱的情分上,所以否认了!

    以为你会好好珍惜,不想你竟然做出那种泯灭人性之事,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囚困三年!然后你为了权位,为了你的自尊,你把她再次送予本相,本相接受了,你不爱,你不稀罕,本相稀罕!”

    “本相捧在手心里来疼爱呵护,本相尽自己所能的让她开心快乐!让她忘记你这个人畜不如的,你却又三番四次地来挑衅,自以为所有人都离不开你,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曹玄逸,你作为一个男人,既然选择放手不爱,何不洒脱些,何必为难别人还要为难自己,让自己也难看!”

    “你懂什么?!”曹玄逸吼道。

    “说!”萧何命令。

    他是萧何,是人人畏惧的丞相,他天生具有让人可怖的威严,天生邪肆!

    他的命令,从来无人敢反驳,百官,暗影,乃至太初百姓。

    曹玄逸作为太初的一名官员,他听过萧何的命令,对这种命令,已然有种打心底的畏惧。

    所以,萧何命令要自己说,他不敢反驳。

    语气却比之刚刚,懦弱了几分,“我们十年相处,即便是分开十年,也不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你错了。”

    复始开口。

    曹玄逸怔怔望着她,“是你错了!”

    “曹玄逸,十年前你救过我,三年前,你把我囚困了,这三年我从没有见过你,所以,我们不过是认识了七年。”

    很平淡的陈述,却是在与他划分着关系。

    “不过是三年!”曹玄逸反驳。

    他的自信,复始都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嗤笑:“或许对于你来说,三年好吃好喝,有美娇娘作陪,不过是转眼一年又一年。于我,却像是过了一辈子,所以,现在的我,已不是三年的我。而你,曹大人,你可以继续沉迷于你的权势,你可以继续活在你的幻想之中,亦是可以继续你所希望求娶的女子。”

    她一顿,语气硬了七分:“请你记住,我复始这辈子再也与你无瓜葛,哪怕你富贵荣华,哪怕你权利滔天,都请你,请你滚的远远的!”

    于曹玄逸,她已尽过自己的努力。

    奈何他们之间都是孽。

    佛说,缘尽不可求。

    以前不死心,总认为爱过的,怎会成为虚幻。

    时间证明了一切,时间幻化了一切。

    “萧何,不论他什么身份,胆敢破坏我们婚礼的人,他是第二个。”

153.成婚——惹人恶心

    “萧何,不论他什么身份,胆敢破坏我们婚礼的人,他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

    刚刚曹玄逸该是看到了。

    死了添!

    对,死了!

    曹玄逸身躯一震。

    萧何已经绷紧了脸色。

    他宠复始,宠的哪怕失了自己的性命屋。

    复始知,也享受。

    她觉得现在已是幸福。

    于别人,甚至于曹玄逸,萧何有多宠她,只看他愿意给一个白发老妪模样的她,如此盛大的成婚之礼,已是可见一斑,但若深究,怕是这种宠,无人敢想象。

    就连复始,她都没有去深究过。

    “本相到底还是太初的丞相,怎么一眨眼的瞬间,就有这么多人前来欺负本相,倒是不知,是丞相的守卫松懈了,还是知道本相成婚之后会成为妻管严,所以你们这是来替本相的夫人测试本相了。”

    前一句还正了八经地一幅怒气。

    后一句,则是突然来了大转折……妻管严?

    咳咳!

    众人不由垂了头,手捂着嘴巴咳。

    他们受风寒了!

    太初的确冷啊!

    苏岂不禁搓着胳膊,喃喃:“不会说笑话,就别说啊!”

    美人倒是笑容十分灿烂,“和我胃口。”

    熊孩子瞪着他:“你就是第三个!”

    “第二个都难解决。”美人白眼。

    熊孩子很生气,明明他奸相爹爹一个指头都可以弄死这第二个!

    睿王则是垂下了头,双眸中倒是有着了然,释怀之色。

    此时,睿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却听萧何绷紧声音问:“曹大人是自己走,还是本相去请您走?”

    语气十足客气。

    倒让人不安。

    曹玄逸是个不怕死的,他是沉醉在自己的权势之中,以前没有体会过,现在猛然公布了身份,睿王都无法反驳,别人更何来插手。

    但是萧何,他竟然依旧对自己不客气!

    他倒要看看,萧何要如何请自己走?!

    “今日,我定要带她走!”曹玄逸落下了话。

    霓裳睁圆了眼,她呐呐开口:“玄逸,跟我走吧。”

    “郡主,要回你自己先回。”

    此时的曹玄逸,丝毫没有给予霓裳身为郡主的尊严。

    而霓裳,她亦是没有身为郡主,所该有的觉悟。

    自甘堕落的人,无人会为她同情。

    微生洲渚更是失去了耐心。

    皇后叹气:“皇上,撞一撞南墙,或许她才能醒悟。”

    “也许吧。”

    却又担忧她撞的太痛。

    凤眸则是在微生洲渚身上划过,闪着厉色,“霓裳,回去。”

    他在给霓裳机会,也是让微生洲渚彻底死心。

    也不知是辜负了谁的期望,她坚定开口:“我要陪着他!”

    凤眸若有若无划向微生洲渚,到底是被霓裳的执意伤了。

    皇后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霓裳,你非要执意如此?”

    此时,所有的人都针对向了霓裳,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机,漂亮的额头紧皱。

    他人也不知她可有深思熟虑过,但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微生洲渚的身上,许久才开口:“对!”

    一字,已表明她的心。

    她中曹玄逸的毒太深,已无药可救。

    微生洲渚别开眼,他满是失望。

    “来人,给本相打出去!”

    萧何紧接着开口命令。

    一瞬间,暗影出。

    他们仍是身着黑色衣服,蒙面站在曹玄逸对面。

    曹玄逸虽没有直接与暗影面对面,但到底是听闻过的,后怕免不了,却强硬呵斥:“以多欺少,这便是丞相所为吗?!”

    “啊,是本相高看曹大人能力了。”

    萧何话一出,暗影中,有一人向前跨了一步。

    是暗影风。

    “今日有徐老将军的血为我恭贺已足够,他的血,不配!”

    这是沉闷带着骇气的声音,是从红盖头下发出。

    暗影风立即得令:“夫人,遵命。”

    可暗影风依旧站立不动,双目紧凝曹玄逸。

    所谓暗影,自是经过严格残酷的训练,千里挑一的人,无论身心都是经过千锤百炼。

    而暗影风能得萧何看中,能力更是高一层。

    他的双目冰冷,带着不近人情的寒色。

    曹玄逸觉得,这到底抵不过萧何的一分,他自认为,在萧何长年的冰冷之下,他对此已百毒不侵,“若今日你输了,就放了她!”

    tang她,自是指复始。

    凤眸紧眯,带着危险之气:“那感情,本相还得舍命陪君子。”

    “这就看丞相自己如何抉择。”

    曹玄逸依旧自大,这暗影的功力他不知,但萧何他知,自己比不过他。

    他觉得,以萧何的身份地位,他该是不会选在今日与自己大战一场。

    “相爷,就暗影风吧,他不值得你亲自动手。”复始先一步为萧何做了选择。

    其实她也不确定曹玄逸隐藏的有多深,但今日他们成婚,她不想萧何为此沾染了曹玄逸的晦气,不想让他们接触,她厌恶曹玄逸。

    再者,今日他当场公布自己身份就罢了,可还这么没脑筋的说些有的没的,只会处处显的他自己的无能,甚至是……无知。

    她都替他丢脸!

    不过,也只有霓裳这种陷入爱情不自知的人,才会以他为天。

    甚至甘愿被他所用。

    萧何点头,道:“本相从不拿自己的女人做赌注。”

    “丞相不敢?”曹玄逸挑衅,唇畔带着自信的嘲讽。

    萧何不是不敢赌,也不是赌不起。

    而是,他的女人,是用来呵护的。

    “那不如,来赌霓裳?”萧何提议。

    不是他的女人,他随意。

    曹玄逸呵笑:“她有何可赌?”

    “霓裳是我国郡主,是被我皇疼爱长大的,她的身份自是尊贵,你想娶了我国郡主,难道觉得是理所应当之事?”

    曹玄逸凝眉,他的本意是带走复始。

    如何,现在成了他连霓裳都带不走?!

    “昨日我已向皇上求娶。”

    “可我皇并没有同意。”他提醒。

    提醒你现在不是太初人,不是我太初的大臣。

    “若我赢了,就能带走霓裳?”曹玄逸反问。

    无形中,他已被萧何牵着鼻子走。

    萧何点头。

    曹玄逸凝的眉再次紧了紧,这不是他要的,可他来此,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他该是答应,然后再做他法。

    “好!”

    霓裳兀的喜笑颜开,犹如化了冰的雪,软成一滩水。

    暗影风拔剑。

    霓裳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抽过剑,递给曹玄逸,“你一定要赢。”

    恰这时,听萧何问:“皇上,你想赢,还是输?”

    似乎,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把握在了萧何手中。

    想赢还是想输?

    这个对于微生洲渚而言,却是个难题。

    他望向霓裳,霓裳正痴望着曹玄逸,等着他给予承诺。

    微生洲渚未给出答案。

    曹玄逸亦是没有给霓裳承诺,他手指抓了抓剑柄,脸上露出自信。

    今日,他是要让所有人看看,他不是个草包,他的武,经过多年磨练,已然不是愣头小子的莽撞。

    而这些,自曹玄逸出了第一招之后,暗影风已看进眼里。

    曹玄逸的动作沉稳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甚至一剑一式都能化解了自己的出击。

    这样的曹玄逸,倒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两剑相抵,发出乒乓之声。

    暗影风对抗着前进,曹玄逸抵抗着稍稍后退。

    就在两人即将要出相府大门之时,曹玄逸突然一个使力,剑就像被折了几段般,舞出剑花,凌乱的眼花。

    暗影风一个抵不住,被迫后退。

    两人再次退回原位。

    曹玄逸收起招式一刹那,剑气破空,直接袭向暗影风的头!

    幸得他反应极快,翻身堪堪躲过!

    眸中含了戾气。

    暗影风凝着曹玄逸,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曹玄逸的功夫隐藏的真深。

    萧何扬起玩味的笑:“原来真的是如此。”

    “如何?”复始看不见,却还是有些担忧。

    “还可以。”

    那次曹玄逸与复始在寻芳楼前撞见,他就稍稍露了一下武,到底是震惊住了复始。

    而在楼上一直凝着两人的萧何,自是也看见了。

    所以对于曹玄逸到底有多能耐,他虽不知,也是心底有数。

    隐藏深的人,才好玩。

    一个身份,一个武功,配上一个愚笨的脑袋,又有一颗狡猾奸诈的心。

    “你又自傲了。”复始笑道。

    “我有自傲的资本。”萧何毫不做作。

    “我就喜欢。”复始答。

    她觉得,一定是红色盖头照映的太红,所以她才感觉到热。

    萧何突然嘚瑟了,“小复复真是可爱……”

    凤眸突然凌厉,他手一抓,从身旁抓过杯子,

    带着强势的凌厉,冲破空气的阻隔!

    “刺啦!”

    是杯子贴着锋利的剑身划过,发出刺耳的响声。

    本见曹玄逸与暗影风打的不可开交,然后两剑相抵,互不退让之际,曹玄逸突然撤了手,一个后腰,躲过对方的剑。

    而他的剑,从空中划过。

    直接扫向之前被萧何用红布打断的柱子!

    瞬间,柱子上半段被剑扫过!

    众人惊吓之际,突然多了一个酒杯,酒杯贴着锋利的剑身下方划过,又错过柱子。

    就好比有人操控般,酒杯绕过柱子,打在柱子上。

    原本被曹玄逸打到的柱子已经移位,现在被酒杯一顶,又恢复原位。

    众人张大了嘴巴!

    就连曹玄逸都僵住了来不及收回的动作,凝着酒杯过来的方向,是萧何。

    “本相允许你们比试,可没有允许你们毁坏相府的东西。”

    萧何明显恼怒。

    若是刚刚他不及时阻止,今天的成婚之礼真的就毁了!

    暗影风及时退开,不想就在这一刹那。

    曹玄逸再次起身而上!

    瞬间,暗影风紧眯了双眼,气势全开,他却忽而不动。

    了解的,便知。

    这是暗影风特有的一个姿势,便是不再多做纠缠。

    曹玄逸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便是毫不留余力的刺过去!

    刚刚打斗之时,他已看出,这个暗影的武并不在自己之上,虽然也高,到底是抵不过自己。

    他紧眯着眼睛,沿着刺出去的剑身望过去,对面的暗影风睁圆了眼,缓缓扬起剑!

    “嘭!”

    手中的剑打落在地,发出剧烈的响声!

    众人凝着地上掉落的剑,缓缓上移,两人皆是站立,站的笔直。

    再向上,只见两人都伸长了手臂,伸的笔直。

    但是,曹玄逸伸出的手,手做自然拳握状,却是空空如也!

    而他胸口,有银光闪过。

    是剑!

    剑尖抵在曹玄逸的胸口,差了一个手指的厚度。

    “夫人说了,你的血不配!”

    所以,他才手下留情!

    曹玄逸丢脸,丢到了家。

    他怒红了脸,也许,是羞的!

    “送郡主回宫!”萧何命令。

    两个暗影听命直接走向前!

    霓裳惊恐地抓住曹玄逸:“我不要回去!”

    她刚刚在旁边看的心惊,可看着看着,她以为最起码曹玄逸不会败,打个平手也是可能的,他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

    可是为何,一眨眼间,他手中的剑掉了?!

    “玄逸,带我走!带我走!”

    她不能回去,若是曹玄逸真的放弃了自己,回宫之后等待她的,就是那道赐婚圣旨。

    被霓裳抓的疼痛,曹玄逸不禁皱了眉。

    看在霓裳眼里,却是有了希望,她以为他在担心自己。

    却不想,曹玄逸道:“我是输了!”

    他认输,是要保自己一条性命。

    他不确定萧何会不会下一刻,不顾及他的身份就命暗影杀了自己。

    萧何做事,很难循规蹈矩。

    “曹大人,请吧!”萧何在赶走他。

    然,曹玄逸装作听不懂,“我为何走?”

    “这话何意?”萧何笑问。

    “我说过,我输了不带走霓裳,可没说,我输了就离开。”

    “曹大人,请入座!”暗影风收了剑,摆出请的姿势。

    “我为何入座?我来此,就是要带走她!”曹玄逸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霓裳傻了!

    她以为刚刚曹玄逸答应,就是想搏一搏,争取带走自己,“那你刚刚,为何答应一比?”

    “我自是要带走你。”他爽快回答。

    “现在……你也同意我走?”她喃喃问道。

    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承诺的话自是算数。

    曹玄逸便是自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看着霓裳如此希冀地看着自己,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膨胀,他竟有些舍不得。

    “丞相该不会如此小气,不让郡主在此观礼?”

    “本相就是挺小气的。”

    哪知萧何如此回答。

    曹玄逸的计谋失算。

    他本就想着郡主先在此观礼,等稍后再与她一起离开,毕竟,郡主的身份在此,于他到底是有些用的。

    “丞相娶的是公主,郡主陪姐姐,理所应当。”

    曹玄逸这一争取,霓裳倒又觉得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啊,郡主请入座。”复始直接开口。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干嘛非要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拆散这对鸳鸯。

    萧何耸耸肩,道:“坐吧。”

    真是把妻管严执行的彻底。

    甚至让人觉得,这传闻的奸相,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真是可爱。”美人已叹出。

    “你!你不可以这样说我奸相爹爹,他明明就是男人,男人不可以用这个词!”熊孩子维护的紧。

    “……”

    而霓裳,“你与我一同坐下。”

    她不放心曹玄逸,他做出这些事情来,萧何能让他在此观礼?

    很难,所以,要一起。

    曹玄逸视线从她身上转走,落在复始身上,他虽想象不出此时的复始是何模样,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年前她身着嫁衣的狼狈之色。

    “复始,他不是良人。”曹玄逸再次叫嚣着。

    “相爷,不如明日就把那狮子弄来吧。”那狮子,她垂涎许久。

    萧何听她现在还不忘那狮子,不禁笑道:“那么大的家伙,你放哪里?”

    “当然放门口,缺只看门的。”

    看门狗看门狗,顶多叫几声,会咬人,到底不容易把人咬死。

    她却弄个吃人的狮子看门。

    个中意味,众人慢慢体会。

    曹玄逸自是听得出来,脸涨的通红!

    他在极力解救她于水火,她却想尽方法的赶他走!

    “复始,你醒醒吧!他不过是权位高了一点,他有什么好的?!”曹玄逸继续叫嚣。

    复始极其不耐烦!

    有些人,就像一坨屎,踩上就再也去不掉熏天的臭气!

    “或许你不相信,左冷珍是自杀,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即便你不去在意别人的感受,但也别像赖皮糖一样,黏在谁身上就下不来,惹人恶心!”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出如此怒气的话。

    第一次,她让他滚。

    可曹玄逸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每个人都戳了一下,他竟然还毫无知觉。

    “复始,我说的是真的!”

    “曹大人,别自作多情了,我是否自愿,这里每个人都清楚,或许说,这里每个人的眼睛都比你雪亮。”

    “我不信,复始,你若今日不离开,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相爷,暗影这么多,赶走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白白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我看着都烦,你若是还想继续下去,我不奉陪了!”

    复始直接跳下高凳,直接表明她没有了耐心。

    萧何一把揽住她,哪能因为一个蠢笨之人就闹翻了!

    呵斥:“撵走!”

    暗影拔剑,齐齐跨步向前,对着曹玄逸与霓裳。

    两人看着剑越来越近,曹玄逸本想不动,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

    哪成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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