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女子
金陵城的天气总是这样,一到夏季就像蒸笼一样。
我坐在铺子里数自己钱袋里的铜钱,这是南衙告诉我的方法,他说你要是觉得热,就数数自己有多少钱,数着数着你就会去穿裘皮大衣了。
你还别说,这方法……一点儿用没有,纯属瞎扯淡,我感觉自己热的都快成粽子了。
对了,南衙是我兄长,我叫南九。
在南衙的资助下,我开了一家店铺,店铺名叫“易水阁”,从事的事情比较杂,帮人算命、解梦,替人超度,解决人们碰到的各种怪力乱神的现象,甚至是看病接生这种生意我都接,只要给钱就成。
我爷爷是一名方士,本领很大,我也跟着学了不少。因此不到一年的时间,易水阁便在金陵有了不小的名气。
而易水阁恰好又开在贡院附近,便有不少书生前来找我,算个前程。
“九公子在吗?”
听见门外有姑娘喊叫,我擦擦汗,收起钱袋,对着铜镜简单整理衣衫,连忙出去迎客。
这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穿一身浅绿色长裙,身材婀娜,体型修长。
瓜子脸,高鼻梁,丹凤眼,樱桃口,长的很漂亮,应该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她把所有美人应该有的优点全都占齐了。
姑娘朝我屈身行礼,丹唇轻启,“小女子见过九公子。”
我微微摆手,回她,“姑娘多礼了,请坐。姑娘喝些什么,茶是免费,冰镇葡萄酒十文一杯。”
虽然姑娘长的好看,可我是做生意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绝对不会因为你漂亮,就免费让你喝冰镇葡萄酒。
姑娘眉头轻蹙,微微摇头,“九公子不必麻烦,我来找九公子是谈生意的。”
她说着,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子上,“这是定金,如果九公子答应,我便再付九公子百两黄金。就是不知道九公子敢不敢接这生意?”
听她这么一说,我有些不高兴,这明显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不过同时又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我在金陵也算小有名气,对方直言敢不敢接,可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姑娘,不是我说大话,整个应天府要是连我都不敢……”金陵是应天府的别称,现在大部分人喜欢叫金陵南京或者应天府。我从小跟着爷爷喊习惯了,在熟人面前也都说金陵。
可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避讳一下的,因为金陵这个称呼属于前朝遗留下来的,难免会落人口舌。
我还没说完,姑娘又吐出来四个字,“程府命案。”
我一怔,“姑娘说什么?”
姑娘左眉灵巧的挑了一下,“程府命案,怎么?九公子怕了?”
程府命案,金陵城无人不晓的奇案。半年前,位于正阳街的程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据说程府有七十三口人,但是尸体只有九具,剩下的人凭空消失,至今没有下落。
当时我被仵作喊过去帮忙验尸。
除了程府老爷子是被剑刺死之外,剩余所有人全都是被野兽抓死的。
为了不引起恐慌,当时衙门直接给出结论,说是有人仿制野兽爪子的利器杀人,后来随便抓了几个江洋大盗来顶替罪名,此案便不了了之。
我可以很肯定的是,那些人确实是被野兽抓死的。
更加离奇的是,有些好事者去查程府命案,全部都遭到了杀害。死因同样是被野兽抓死的。
而民间的各种传闻,也让程府命案变的更加诡异。
有人说程家是发丘中郎将的后裔,盗墓太多,损了阴德,遭到了报复。
也有人说是妖人作祟,更夸张的说法是程夫人得道升仙,带着其他人飞升去了。
再后来,朝廷派人查封了程府。而原本住在正阳街的居民,也都纷纷搬离。
这件案子听说被锦衣卫探灵司的人接手,我给在锦衣卫探灵司当指挥使的南衙写信,想详细了解这件案子。
结果南衙的回信就两个字,“别管。”
加上我不爱和朝廷的人打交道,就没有再去关注这件事。
至于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反正我是不信的。
“九公子?”姑娘估计是看我愣神了,又喊了一句。
我微微皱起眉头,“姑娘为何要查程府命案?”
“九公子这里不是不问来路,不问缘由吗?”
这是我定下规矩,因为来找我办事的人,很多都有难言之隐,为了让他们放心,我便立下规矩,不问来问,不问缘由。
“只是出于个人好奇,毕竟程府命案太过于蹊跷和凶险,不相干的人也不会想要去调查。姑娘若是不想说,权当我没问。”
“九公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我考虑考虑吧,姑娘明天中午再来,到时我会给姑娘一个答复的。”
姑娘再次屈身施礼,“那小女子改日再来。”
说完,莲步款款地往外走。
姑娘走到门口时,我连忙喊住她,“姑娘留步,不知姑娘芳名?年方几何?家住哪里?”
姑娘扭过头莞尔一笑,“唐惊鸿……九公子,随便打听姑娘家年龄是媒人才会做的事。”
看着唐惊鸿离去的背影,我无奈摇摇头,你说我怎么嘴一秃噜,接连问人家那么多问题……
唐惊鸿离开后,我关了铺子,急忙去找师叔。
我师叔在金陵城开了一家棺材铺,他比我爷爷年纪小几岁。而爷爷不仅是我爷爷,也是我师父,所以师叔就成了我的师叔。
师叔的棺材铺开在城郊,地方挺大。朝廷了为了方便,就跟我师叔合作,每个月给我师叔一定的银子,让师叔帮忙处理那些被斩首的凶犯。
以及死的不明不白的人的尸体,都会送到我师叔那里进行处理。
因为这种事,很少有人愿意做,也很少有人敢做。
而师叔是方士,方士不信鬼神。道士、术士之流,最早是没有的,都是从方士延伸出去的。
刚走到师叔的棺材铺门口,便有一股寒意袭来。倒不是阴气作祟,师叔为了保证一些尸体不腐烂,会经常用到大量的冰块。
除了冰块之外,还会用到特殊的香料,来掩盖尸体的腐臭味儿。
尽管如此,这里还是充斥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腐烂气息。
进了大门,见师叔正在院子里检查尸体。
师叔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冲我招招手,“九儿,来来来,来得正好,刚送来的,师叔刚好考考你。”
师叔今年五十九岁,须发白了一半,不过身体还是很健朗的。除了左眼患圆翳内障(白内障)以外,身体其他地方没什么毛病。
我走过去朝师叔行礼,便打量起放在架子上的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男,年龄约莫二十五左右,右手手掌有老茧,应该是长年练剑导致的。脖颈处三道爪痕,深一寸多。
肤色苍白,说明大量失血,死前没有瞑目,眼神惊恐,像是受到了惊吓。
裤子上有尿渍……看来,不是一般的惊吓。恐伤肾,受惊吓后肾气受损,失其固摄。
只是……”
当我闻到尸体脖子处伤痕的气味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是什么?”师叔在旁边拿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这爪痕像是大虫所致,为何会有猫的气味?”
“老虎就老虎,什么大虫,唐朝都灭亡多久了。你小子进步挺快,说说你的看法。”
其实老虎叫大虫,是唐朝李渊让改的,因为李渊的爷爷叫李虎,为了避讳,就把老虎改成大虫了。龙渊剑为了避讳李渊,改成了龙泉剑。
观世音菩萨为了避讳李世民,改成了观音菩萨……
你看,皇帝都不信鬼神,我们方士怎么可能信鬼神呢。
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不过大概推断出了此人应该是昨夜身亡的。
“师叔,这世上有跟老虎那么大的猫吗?”
“海有吞舟鲸,邓有垂天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真的有像老虎一般大的猫,又有何稀奇呢?”
师叔说的鲸是一种很大很大的鱼,不过我没见过,也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记载。
“这又是去查程府命案的?”
“第八个了,没一个活下来的。”师叔摇头叹气,似乎是在为这些人惋惜。
我刚准备问师叔程府命案的细节,他便继续说道:“这两天听说,有一名姑娘到处请人去调查程府命案,其中不乏武林高手,甚至听说这位姑娘用美色来找人帮忙。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我轻咳两声,用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子,“那个……不瞒师叔说,那名姑娘刚刚找到我了,说是让我帮忙调查程府命案。而且,人姑娘看起来也不像牺牲色相的人,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我刚一说完,师叔瞪着右边的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我,他左边的眼睛是圆翳内障嘛,瞪不了。
“你答应了?”
我摇摇头,“还没,这不是过来找师叔了解一下情况,这么蹊跷的事,不去弄清楚总觉得心里痒痒。”
师叔的脸色忽然就变了,语气也有些生气,“九儿,你爷爷定的规矩你忘了吗?”
第2章 命案疑团
我爷爷是个很奇怪的人,严厉苛责,为人古板。他教会了我和南衙所有关于盗墓的本领,却规定我们不准盗墓,甚至不准参与任何跟盗墓相关的事情,更不能去结识那些盗墓的人。
而民间传闻,程府是发丘中郎将的后人,
发丘中郎将就是盗墓的,摸金校尉也是盗墓的,只不过官衔比发丘中郎将低一级。我想,这也是师叔为什么生气的原因。
“师叔,程府是发丘中郎将的事儿,不都是传闻嘛,再说了,这事儿这么蹊跷,您老就不心动?”
师叔捋了捋胡子,不屑的轻哼一声,“蹊跷?九,你还是太嫩些,你师叔我跟着你爷爷走南闯北的时候,你父亲还穿着开裆裤呢,什么名场面没见过?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师叔,我父亲他……”
还没等我问过,师叔连忙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你要是真想查,就自己查吧。不过师叔我可有言在先,倘若这程府真的和盗墓有联系,你必须收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叔想赶紧岔开父亲的话题才同意我查程府的事情。
我也没继续追问下去,答应师叔以后,担心他反悔便匆匆离开。
其实父母对我来说,仅仅只是两个名字罢了。
我和南衙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一直跟着爷爷长大。而爷爷告诉我和南衙,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
身边的人也一直都是这样说,至于父母得了什么病,没人告诉我们。
后来慢慢长大,我和南衙也渐渐习惯没有父母的生活,父母的事情便在脑海中渐渐淡化。
从师叔那里出来时,天气忽然阴沉下来,大片的乌云聚集在金陵城上空,雷声滚滚。
不一会儿的功夫,豆大般的雨滴,便哗啦啦降了下来。
暴雨冲去了暑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淡的腥味,有点儿像血腥味,又有点儿不像。
我买了雨伞,匆匆赶往衙门。
在路上看见旁边的屋顶上,有三只白色的狐狸,冒着雨灵巧地跳来跳去,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我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了,白狐生长在极北之地,在金陵这种很热的地方是活不下去,莫非是狐妖?
妖这个东西,按我爷爷的话来说,并不玄乎。
我爷爷是个想法极为独特的人,他养了很多动物,还经常研究它们。
比如,爷爷总爱研究为什么蚯蚓被切断之后,并不会死,而是变成两条继续存活?
为什么猫可以在黑夜中看见东西?
为什么跳蚤那么小,却可以跳那么高?
等等等等……
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在爷爷的研究范围内。
而对于妖,爷爷也有自己的看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怀孕的时候发生了变异。
有些人生下来就少一条胳膊,有些人则是多长一条腿,我听爷爷讲过最夸张的事情,他年轻时见过长有两个脑袋的婴儿。
大家把这些奇怪的人,称之为妖怪。
而历史上也存在着近乎于妖怪的人,比如彭祖活了八百岁,项羽天生神力……
爷爷说,正是这些事太过于遥远,所以不能全然否定其真实性,如果是真的呢?
别人信不信,我不管,我是相信的,因为我和南衙都有着在别人看来是妖怪的某种能力。
扯远了,继续说狐妖这个问题。就像白猫和黑猫会生下来花猫一样,赤狐也会生下来白狐,只不过很少见罢了,你不能说它不会发生对不对?
不过,我总感觉刚刚看见那三只白狐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来到衙门,我穿的布鞋已经湿透了,双脚又湿又黏,十分难受。
我在衙门也算是熟客,跟他们说我找牛仵作,他们也不拦着,放我自己进去找。
牛仵作叫牛猛,长的人高马大的,十分粗犷。原本是杀猪的,后来为了生计,跟着衙门的老仵作学了几年本事,加上脑袋还算聪明,便继承了老仵作的衣钵。
主要这个行业,胆小的人干不了,老仵作也是没办法,当时招学徒,就牛猛一个人报名,他只好选了牛猛。
牛猛住在衙门最西北的角落里,按照风水学讲,西北角阴气重,适合验尸。
我来到院子里,见牛猛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抽烟,手里拿着长长的烟袋锅,吞云吐雾。
这是牛猛花重金托人从沿海那边买来的,金陵城内一些青楼女子也抽烟,不过总归还是少部分人会抽,不像沿海那边那么多。
而南衙也是抽烟爱好者,他跟我说抽烟有助于思考。可自从我学抽烟被呛的泪流满面时,再也不碰这东西了。
牛猛见我过来,连忙起身,不小心还把烟袋锅的烟丝洒到了身上。
慌里慌张的排掉身上的烟丝,冒着雨跑了出来,“九哥,这大雨天的,你还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派人告诉我一声,我过去找你呀。”
除了九公子以外,别人对我的称呼也十分多样,九儿,小九,九弟,九哥,九叔,九爷,九公子。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别淋着你,去给我点个火盆来,我来找你有要事要问。”
牛猛让我稍等,自己去准备火盆。
我坐到椅子上,把布鞋褪去,倒出来一鞋的雨水。
牛猛拿了火盆过来,帮我烤湿掉的布鞋,我自己烤袜子。
“牛猛,程府那件案子,后来死的人,你经手了吗?”
“前几个经手了,后来衙门嫌麻烦,直接把尸体送九叔那里了。”
牛猛跟我爷爷没什么关系,他就是见我喊师叔为师叔,他便也跟着喊了起来。
“前几个你有什么看法?”
牛猛轻轻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看法,府尹大人不让追查,非说是被人为仿制野兽爪子的利器杀害的,咱也不敢问不是。
不过……九哥,这事蹊跷的很呐。我听说后来死掉的这八个人,都是受一名女子所托。现在大家都在传,这女子是狐狸精,专门吸取壮男的元阳呢。
还有一件事,程府命案的卷宗也被人偷走了。”
“道听途说罢了,程府的命案我知道的不多,你给我详细说说。”
牛猛也不多问,将他所掌握的情况全部都告诉了我。
程府是金陵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在宋朝时落户金陵,靠着生意延续至今。
在程府出事前,程府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程夫人说自己夜晚三更,总是听见女人的哭喊声,喊来喊去就那么两句话。
“放我出去,还我命来。”
第二天,程府便找了和尚和道士在程府驱邪。可到了晚上,程夫人还是会听见女人的哭喊。
又去找道士说,道士说此乃凶物,道行颇高,他降服不了,建议程府搬走。
程夫人无奈之下,选择了报官。
衙门觉得这事挺蹊跷,平白无故怎么会有女人哭喊呢。就派人去程府查看,刚好牛猛也跟着去了。
当天夜里,一过子时,大家便都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声。
牛猛说,那声音听起来很瘆人,幽邃深远,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样。
牛猛胆子大,听见哭喊声以后,开始在程府找声音来源。
牛猛说他跑到程夫人隔壁的院子,亲眼看见一名红衣女子跳进了院子内的井里,而后声音便消失了。
其他人都说没听见,甚至连落水的声音都没听到,还问牛猛是不是看花眼了。
牛猛心里不服,将绳子栓在身上,亲自下井,想要一探究竟。
听到这时,我说牛猛你是不是傻,大半夜的你下去能看见个啥?
牛猛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以为下去能摸到些什么。
结果牛猛下去以后,什么都没摸到。
牛猛说自己好像在水底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一闪而过,又说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这样,衙门的人在程府呆了三个晚上,再也没听见过女人的哭喊。
可第四天,衙门的人一走,程府便出了事。
上上下下七十三口人,只找到了九具尸体,城门守卫当晚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出城。牛猛他们调查周围的邻居,倒是得到了一点儿稍微有用的信息。
当天夜里,周围的人都听见程府内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惨叫和打斗声没有,只有女人的哭喊声。
出事后,衙门的人把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剩下的人。
甚至找了水性极好的人在井里也找了,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之后,锦衣卫探灵司的人接手这案子,将程府九具尸体带走,衙门便随便找了几个人定罪,牛猛说这也是锦衣卫的意思。
再后来,就是不断的有人去程府调查这案子,去一个死一个。迄今为止,死了八个人。八个人全部都是常年习武之人。
牛猛说,他想不通的是,为啥这些人总是晚上去调查?白天去不好吗?
而牛猛是个老实人,衙门封了程府,他在衙门混份差事,怕丢了饭碗,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是不敢去程府的。
原本牛猛还想问问程府周围的邻居,想知道这八个人出事的晚上是否听到什么异常,可正阳街现在整条街都搬走了,空荡荡的,找谁问去?
第3章 另一个唐姑娘?
鞋子在火盆上被烤的冒着热气,我眯了眯眼睛,问牛猛,“牛猛,关于程府是发丘中郎将的传言,你了解多少?”
“啥?发什么玩意儿?”
“发丘中郎将,就是盗墓的。”
“哦哦哦……盗墓的啊,这事是从一个道士口里听来的,刚出事那会儿,我们在程府附近做调查。转到酒馆歇脚时,碰见一个臭道士,四十多岁的样子吧?
那臭道士说,程府原来是盗墓的,从古墓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遭到冤魂索命,死有余辜。
我们就问他,程府拿了什么东西?
臭道士便说,天机不可泄露,别问,谁知道谁死。后来,这事儿就传开了。”
我微微皱眉,将袜子晾在一旁,告诉牛猛,“现在的道士,打着旗号招摇撞骗的居多,这话多半也是糊弄人的鬼话。”
牛猛用左手拿着木棍,将我的鞋挑起来,右手又拿起烟袋锅抽了起来。
“九哥,南衙哥不是不让你管这事吗?怎么又忽然问起来了?”
“没什么,就是有个女人出钱要我帮她查这事。”
我刚说完,牛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子,睁着大眼睛盯着我问,“那女的是不是长的很漂亮?跟天仙一样?”
我摇摇头,“漂亮倒是挺漂亮的,天仙还不至于。”
“那……这女的就只给钱?”
“不然呢?”
牛猛的神情纳闷起来,“九哥,我知道你的规矩,给钱就办事。可是,那死掉的八个人,哪个是缺钱的主啊?我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那女的还开了别的条件,像……成亲啊睡觉这种的……”牛猛说着,脸竟然红了起来。
别看牛猛长的粗犷,其实到现在还是童子身,跟人家姑娘说个话都脸红。
我白了牛猛一眼,“你这都从哪儿听说的啊?”
“都这么说啊,要不然谁愿意只为了钱送命啊?”
我摆摆手回道:“行了行了,道听途说的事儿没个准,我见人家姑娘也不像那样的人。你今晚准备准备,跟我去一趟程府。”
牛猛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去,被府尹大人知道了你是没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瞧你那怂样,我都跟师叔说过了,府尹大人那边师叔会去说的,你只管跟着我去。我说几样东西,你准备好,晚上来我铺子里找我。”
“不是……九哥,你真打算查啊?”
其实原本我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烈,可现在知道了这么多,愈发觉得好奇。
尤其是那个叫唐惊鸿的姑娘,之前死掉的八个人是不是也是她顾的?她为什么要查程府命案?还是像传闻那样,吸引男人元阳……
我告诉牛猛今晚先去看看情况,查不查另说。
牛猛那张国字脸忽然皱了起来,“九哥,你说这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鬼?”
我拽过牛猛的烟袋锅,在他脑瓜子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你验尸、焚尸这么多年,碰见过奇怪的事儿吗?”
牛猛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龇牙咧嘴了一阵,又摆出严肃的神情想了一会儿。
摇着头告诉我,“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有过哎……”
我回他,“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天天都是我听说,我朋友讲,哪有自己亲自见过的?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信不得真。”
牛猛又点点头,“九哥说的有道理,这就是三人成虎的意思吧?”
我轻轻叹气,“猛子啊,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吧,赶紧帮我烤鞋,晚上记得来找我。”
牛猛似乎还是有些担心,并没有答应。
后来,我再三保证府尹那边不会怪罪牛猛才答应陪我一起去。
从衙门离开时,雨已经停了下来。
空中出现了五颜六色的长虹,我看见街上很多人在敲锣打鼓,有些人甚至把铁锅也拿出来敲打。
人们把长虹叫做龙吸水,大家认为下过雨以后,彩色的龙出现,是为了吸走地上的雨水,因此用敲锣打鼓来吓走长虹。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长虹总是在雨后出现,可我很确定那绝对不是龙。
我去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回到贡院附近已经是傍晚了。
“九公子,又去忙活了?”布装的张掌柜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摇摇头,拎起手中的东西示意了下,“下雨,哪有什么活,出去买了些东西。”
“马上就有活喽。”
“嗯?”我有些纳闷,以为是张掌柜想要找我办什么事。
“有个姑娘,一路打听易水阁在那,下雨的时候就来了,一直站在你铺子门口等呢,现在还没走,看起来倒像是个大家闺秀,九公子快快回去看看吧。”
“多谢掌柜提醒,有空去铺子里吃酒。”
张掌柜摆摆手,“街坊邻居的,客套什么,赶紧回去吧。”
告别了张掌柜,我不慌不忙的往铺子里回。
平时找我做事的人很多,达官贵人也不少,大家闺秀更是常客,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姑娘就慌里慌张的回去见人家。
回到易水阁门口,果然看见一个姑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穿着浅绿色长裙,环抱双膝,将脑袋埋进手臂内。
我走过去轻咳两声。
姑娘没有反应。
睡着了?
“姑娘?”
“姑娘。”
“姑娘!”
我连着喊了三声,姑娘还是无动于衷,只好拿手轻轻晃了晃她肩膀。
姑娘总算有了反应,抬起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用小巧精致的拳头揉了揉眼睛。
我一愣,“唐姑娘……”
唐惊鸿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唐?”
“不是姑娘告诉我的吗?”
“我们见过吗?”唐惊鸿的表情有些纳闷。
“唐姑娘中午不是才来找过我吗?”
“中午?你是……易水阁的九公子?”唐惊鸿显得更加诧异。
我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唐惊鸿和中午那个唐惊鸿不太一样。现在这个唐惊鸿,柔里柔气的,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而中午那个唐惊鸿落落大方。
我冲唐惊鸿点点头,“易水阁掌柜南九,唐姑娘进来吧。”
我将门打开,唐惊鸿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看了看,这才走了进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唐惊鸿的衣服都是湿的,想必是冒着雨过来找我的吧。
“唐姑娘,楼上有干净的衣服,你去换一下吧,不然容易染上风寒,我去给你熬些姜汤。”
唐惊鸿点点头,“有姑娘家穿的衣服吗?”
“有的,隔壁布庄掌柜送过我一些,说是以后遇见相好的,可以送给人家。”
我刚说完,唐惊鸿的脸色便红了下了,显得有些娇羞,又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丢丢丢跑了上去。
我去熬了姜汤桂圆莲子红糖水,毕竟唐惊鸿看起来有点儿虚。
熬完以后,唐惊鸿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
我把红糖水递给她,“唐姑娘趁热喝了吧。”
唐惊鸿接过碗,睁着大眼睛盯着我问,“九公子去后面那么久,就不怕我偷铺子里的东西吗?”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偷的,银子我都藏好了。”
唐惊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连忙捂住嘴巴,而后接过碗,一口气将碗里的红糖水全部喝了下去。
等唐惊鸿将碗放到桌子上,我才问她,“唐姑娘,关于程府命案的事……”
还没问完,唐惊鸿很吃惊的看着我,“九公子怎么知道我是为程府命案来的?”
我微微皱眉,“不是唐姑娘中午来找我说的吗?”
唐惊鸿摇摇头,“九公子想必是记错了,我中午还在家,没有来过。”
“唐姑娘叫唐惊鸿?”
唐惊鸿点点头。
“你看,你没来过我怎么知道你叫唐惊鸿。”
“可我真的没来过啊。”
“…………”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唐惊鸿可能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什么的,可是双胞胎也不会都叫一个名啊。
便想到爷爷以前说过,有些人受伤以后,会忘掉一些事,尤其是脑部受伤。
难道唐惊鸿中午离开以后,撞到脑袋了?
“唐姑娘,我能为你把脉吗?”
唐惊鸿忽然有些紧张,脸色也跟着红了下来,“我……我没有生病,只是……只是月事来了。”
“呃……唐姑娘误会了,我略懂岐黄之术,见姑娘气色虚弱,边想着为姑娘诊脉,如有隐疾,也好开方调理。”
“那……那好吧。”唐惊鸿说着,将左手递了过来。
我替唐惊鸿把脉,一切正常,又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最近有没有碰到哪里。
一番望闻问切,丝毫找不出任何问题。
“唐姑娘真的忘记中午来过?”我又问她。
唐惊鸿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半天,小声说出来一句话,“我以前看过大夫,大夫说我有梦行症……”
我恍然大悟,这样的话,似乎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梦行症也叫梦游症,是一种很罕见的病。三国时期的曹孟德就有梦游症,好梦中杀人。不过,爷爷曾经说过,曹孟德的梦游症跟他的头疼病有一定的关系。
可是……我总觉得唐惊鸿哪里怪怪的。
第4章 尸体线索
我没有再去过问唐惊鸿梦行症的事情,问了她的来意。
这次唐惊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我。
她姐姐在程府当丫鬟,正是失踪人口之一,而唐惊鸿找人查程府命案,就是想知道自己姐姐的下落。
让我诧异的是,唐惊鸿说她之前从来没有找人帮忙,我是第一个。
在此之前,唐惊鸿自己去程府外围看过,她胆子小,看见官府的封条,不敢进去,只能在外围查看。
去的时候还是晚上,她就是想去看看,外界那些关于程府的传闻是真是假。
她告诉我,去之前还喝了不少酒壮胆。
一个人提着灯笼,跑到程府外面,担惊受怕的等到子时,忽然听到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哭的十分惨烈。
唐惊鸿说她当时吓的魂儿都没了,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对于她的经历,我在心里表示怀疑,毕竟喝了那么多酒,谁知道她当时听到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去查程府命案的八个人,难道都是唐惊鸿梦游着让他们去查程府命案的?
我再三斟酌,还是决定晚上先去程府看看再说,等到了明天再给唐惊鸿回复。
“唐姑娘,程府命案已经牵扯到了朝廷,非同小可,因此我需要做一定的准备,不如唐姑娘先回去,明日再来,到时候我会给唐姑娘答复的。”
唐惊鸿望着我,眼神有些无辜,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双手捏着裙摆不停揉搓,似乎又有些紧张。
“九公子,别人都不肯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找不到姐姐……我……我……”唐惊鸿说着便跪在我面前哭了起来。
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好看的姑娘就是这样,哭起来都是漂亮的。
我这个人最怕女人哭,她一哭,我便有些手足无措。
我连忙将唐惊鸿扶起来,安抚她,“唐姑娘你别哭呀,我也没说不帮你不是。”
谁知道她哭的更凶了,抽噎着说,“九……九公子……若是……能,能帮我找到姐姐……我,我这……这辈子甘愿为九公子做牛做马,伺候九公子。”
我心一软,便答应了她。
“唐姑娘,你别这样说,我答应你便是。”
唐惊鸿立刻便止住了哭声,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抽噎两下,“九公子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唐姑娘,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吗?”我问她。
唐惊鸿摇摇头,“我和姐姐是孤儿,自小便没了家人。姐姐在程府做丫鬟,我自己靠给他人刺绣维持营生,哪成想会出这样的事情。”
听了唐惊鸿的话,我越发觉得纳闷。她姐姐是程府的丫鬟,她又做刺绣的营生,哪里会有那么多钱呢?
中午唐惊鸿来的时候可是许诺了百两黄金。要知道,现在即便是在程府那样的大府做丫鬟,一月也不过一两银子罢了。
我本来没打算向唐惊鸿提钱的事情,心念她也是穷苦人家,这档子生意权当交个朋友。
岂料唐惊鸿倒先提了出来,“九公子……我……我没什么钱财,若是九公子肯帮我找到我姐姐,我……我愿意留在九公子身边……”
唐惊鸿说着说着,脑袋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以至于我没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
我虽然不是有钱人,可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大手一挥,告诉她,“唐姑娘放心,这件事我本来就要查,钱财乃身外之物,不提也罢。”
唐惊鸿估计是受到了感动,又跪下给我磕了两个头。
我将她扶起来,打算问她家住何处,年方几何,毕竟这年头姑娘的年龄不好判断,好多二十五六的姑娘看起来跟十八九岁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牛猛忽然闯了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九哥,出事了!程府剩下人的尸体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在哪儿?”唐惊鸿也赶忙问道。
牛猛看了唐惊鸿一眼,估计是觉得她太好看了,一时间愣在那里。
我朝他弹了个脑瓜崩子,“问你话呢?瞅啥瞅,在哪儿找到的。”
牛猛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涌泉湖。”
我眉头皱起,问他,“等等……如果是程府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成为白骨了,你们怎么知道是程府的人?”
“没腐烂啊,都好好的,别的人我不怎么熟悉,可程夫人我认识啊。”
“走,带我去看看。”
我本来想让唐惊鸿先回去,怕她见到她姐姐的尸体一时难以接受。
结果执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走了。
牛猛说,尸体已经都被送到师叔那里,带着我们急匆匆赶去。
路上已经有人们开始议论这件事,我多多少也听了几句。
“奇事啊,程府剩下人的尸体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涌泉湖啊,一开始就飘上来三具,后来越来越多,衙门派人过去打捞,捞上来六十多具呢。”
“还有更怪的呢,这些尸体都好好的,压根儿没腐烂。”
“这都过去半年了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程夫人的眼还睁着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
我问了牛猛关于尸体的事,牛猛说他也是刚接到通知便跑过来找我,不过程夫人睁着眼睛的事情衙门的人确实也说了。
唐惊鸿一路都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神色十分不好。我也能理解,毕竟如果找到的那些尸体里面真的有她姐姐,换谁都不会好受。
牛猛小声问我后面跟的姑娘是谁,我将唐惊鸿身份告诉他。
他把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小声问我,“九哥,她没说嫁给你的事吧?”
我瞪了牛猛一眼,“整天瞎想什么呢你。”
不过唐惊鸿确实是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而已。
来到师叔这里,看见衙门派人把这里围了起来,门口也有不少围观百姓。
我跟牛猛走过去,有些认识我的人便打招呼。
“九公子,查出什么记得跟我们说说啊。”
我笑笑,回他们,“大家都先回去吧,这里阴气重,小心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这么一说,人群便散了。
并不是故意吓他们,而是查案是需要保密的,就算是查到什么线索,也不能轻易泄露,要不然传到凶手那里,会造成很不好的后果。
衙门的人也没拦着我,倒是问了唐惊鸿的身份,我说是我新顾的帮手,他们便不再阻拦。
进了院子,见师叔正在检查尸体。
一排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将整个院子都堆满了。
没有腐臭味,说明这些尸体确实没有腐烂。
我走到师叔面前,他刚好将面前尸体上盖的白布掀开,正是程夫人。
脸色惨白,睁着大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师叔,怎么样了?”我问师叔。
师叔没有抬头,拿着小刀,娴熟而又流畅的在程夫人胸前划开一道刀口,“剖了五六个了,都是中毒死的,什么毒还不清楚。没有用汞,也没有用香料,所有尸体都被冻了起来。
涌泉湖底不会有这么冷,可以查查最近谁到药堂大量购买硝石,官府的人也有嫌疑。
我推测是有人刚刚把尸体抛进涌泉湖的。这么大的动静,几个人可办不到,另外,总共送来了六十三具尸体,加上之前的九具,才七十二具,还有一具尸体下落不明。
官府那边还在打捞,顺湖飘走了也说不定。程府命案都过去半年了,再想让程府的亲戚过来认领尸体,也是件难事。不过,假如只死了七十二个人,那么剩下的那一个,会有最大的嫌疑。”
师叔站起来拍拍手,扫了唐惊鸿一眼,“九儿,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师叔,她叫唐惊鸿,姐姐在程府当丫鬟,过来认领尸体的。”
“你领着她找找看吧,有些人死的太惨,别给吓到了。牛猛,去把那边的几具尸体也剖开检查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派人来,到时候问起来,你们也好交代。”
牛猛听了师叔的话,过去验尸。
我领着唐惊鸿开始查看尸体,唐惊鸿倒是也没显得特别害怕。只不过不敢去掀布,都是我帮她掀开。
查看尸体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件事。
所有女人都挺正常,但是男人就不同了。
死状极为惨烈,甚至可以说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
有没了舌头的,十指被截断的,乱刀砍死的,两条胳膊被砸扁的……
而唐惊鸿也被吓的不轻,紧紧拽着我的衣服,看了十几具尸体以后,她便被吓哭了。
我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她姐姐身上有什么特征,我帮她找一下。
唐惊鸿摇摇头,坚持要自己看完。
庆幸的是,唐惊鸿并没有找到她姐姐。不幸的是,如果按照师叔的说法,她姐姐可能成为程府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不过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说不定尸体顺着湖飘走了呢……
第5章 《山海经》传闻
唐惊鸿现在的心情定然是极为难受的,要是找到自己姐姐的尸体还好,无非就是痛哭一场。可没找到,一颗心总归是悬着,忐忑不安,还是会有希冀,要是一直找不到便会一直患得患失。
我暂时让唐惊鸿自己在客房休息,刚刚查看尸体的过程,有重大发现,这会儿闲心处理唐惊鸿的事情。
来到师叔旁边,牛猛已经验完尸体,,告诉我和师叔,那几具尸体都是中毒而死的。
师叔坐在摇椅上,嘬了一口酒,神情凝重,“九儿,方才那姑娘没被吓到吧?”
“毕竟是姑娘家,还是吓的不轻,不过没找到她姐姐的尸体。”
师叔微微点头,“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姐姐在程府做丫鬟的事情先不要说出去,说说你的发现。”
“很蹊跷,师叔和牛猛剖的都是女尸,全部是中毒而死。而男尸的死法,极为残忍,被削去十指的,看起来像是用剪刀剪掉的,另外有几具尸体被铜器炙烤而死。”
牛猛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炮烙?”
“差不多,有点儿类似商纣王发明的炮烙之刑。不过倒是更加像佛经中,十八层地狱的手法。拔舌狱、剪刀狱、铜柱狱、刀山狱、石压狱……
凶手在利用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方法杀人。”
我说完,牛猛瞠目结舌,“九哥,这……该不会是有人拿活人当祭品吧?”
“佛教没有祭祀一说,不过自佛教传入中土,道家吸收了不少佛教的东西,这十八层地狱也成了佛道通用的。自王重阳提出,“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之后,儒释道便更加趋于融合。因此,这凶手虽未必是佛门或道门弟子,却是对两教典籍研究颇深之人。
另外这尸体能保存半年之久而不腐,此人对丧葬方面也极为精通,正如师叔所说,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
这程府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会惹来如此残忍的杀身之祸呢?”
牛猛估计是烟瘾犯了,又拿出烟袋锅抽了几口,然后意味深长的问师叔,“师叔,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碰到那个道士说的话,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冤魂索命啊?要不然,死这么多人,搬运尸体都要闹不小动静,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察觉呢?”
师叔是很忌讳别人谈鬼神的,因为我们方士不信鬼神。以前我也跟师叔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总是被师叔教训。不过这次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唉……九儿,牛猛,这世上万事万物,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人们总说神灵可以呼风唤雨,可以搬山移海。那我问你们,对于蚂蚁来说,我们人类算不算神灵呢?我们泼一盆水,吹一口气,对蚂蚁而言是不是就是呼风唤雨?
随随便便扔块石头,是不是就是搬山移海了呢?师父常说,人们之所以害怕鬼神,只是因为没有弄清楚罢了。九儿,这事儿你下功夫查查吧。”
师叔说这段话完全是爷爷的口风,说什么都让人感觉云里雾里的,从不点透。
不过我感觉师叔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之前还说如果程府跟盗墓的有关系便不让我继续查,现在却让我下功夫去查。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门规,他跟盗墓界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有了师叔的吩咐,我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打算带着牛猛现在就去程府,要赶在锦衣卫探灵司的人过来之前把一切都查清楚。
要不然,等朝廷的人到了,很多事就会变的麻烦起来。
南衙如果过来,倒还好点,要是南衙不来,探灵司的其他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我带着牛猛和唐惊鸿回易水阁准备东西。
路上我给牛猛掏了些银两吩咐他,“牛猛,你去买点熏香,路上要是碰见卖猪肉的,就买一斤。”
牛猛接过银子屁颠儿屁颠儿去了。
唐惊鸿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我便安慰她,说没准儿她姐姐逃掉了也说不准。
唐惊鸿只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唐姑娘,要不然你先回去,等我这边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担心晚上去程府,唐惊鸿会跟着,毕竟查案这种事,带着一个姑娘家不方便。
唐惊鸿又忸怩起来,低着头吞吞吐吐道,“房……房租到期了,我没地方住……”
“这……那唐姑娘就暂时先住在易水阁吧,等找到你姐姐,我再为你们安排别的住处。”
唐惊鸿倒也不客气,好像就等着我说这话一样,朝我屈身行礼,“多谢九公子,九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这也就是唐惊鸿长的好看,要是一般的姑娘,我才懒得如此上心。
回到易水阁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走到门口,我好像看见几只白狐从旁边掠过,我问唐惊鸿有没有看到什么,唐惊鸿说没有。
这让我感觉我是不是眼花了?今天两次看见白狐。
我也没多想,让唐惊鸿先进铺子,自己去买了些吃的,晚上要去程府查案,我也没心思烧火做饭。
我为唐惊鸿买了玫瑰香酥和带骨鲍螺,都是姑娘家喜欢的甜点。尤其是带骨鲍螺,用奶酪和蔗糖灌入酥皮当中,做成鲍鱼样子,口感酥脆香甜,令人回味无穷。
至于牛猛,给他买个烧肘子就足够了。
朱棣迁都以后,很多宫廷美食也都流传出来。金陵城最有名的醉仙楼,掌厨的正是以前的宫廷御厨。
买回去以后,唐惊鸿似乎没有多少胃口,浅尝辄止。
牛猛这时候提着一个纸袋回来,递给我,“九哥,买回来了,一斤熏香。”
我打开纸袋看了看,只有熏香,问他,“猪肉呢?”
“什么猪肉?”牛猛纳闷的看着我。
“我不是让你买一斤猪肉回来吗?”
牛猛更纳闷了,“你不是让我买熏香吗?看见卖猪肉的就买一斤!”
“…………”
唐惊鸿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小声嘀咕,“真是个傻子。”
我无奈的告诉牛猛,“我是说让你去买点熏香,看见卖猪肉的顺便买一斤猪肉!算了算了,没买就算了。先吃点东西吧。”
牛猛挠了挠头,仍旧是一副责怪我的意思,“你也没说清楚啊,我听的就是看见卖猪肉的就买一斤,我还寻思,卖猪肉的跟卖熏香的有什么关系呢。”
“行了行了,吃你的吧,我去烧点水。”
我摆摆手,到后院取了香炉,喊牛猛过来帮忙。牛猛过来后,我叮嘱他呆在后院别出去。
而后回到正堂,往香炉内放了牛猛买的熏香,顺便添加了一些爷爷教给我的特质香料。
“唐姑娘,这熏香有宁神之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点上以后会让心情好一些。”
唐惊鸿点点头,“多谢九公子。”
“唐姑娘客气,书架上有不少书,唐姑娘若是无聊,就翻来看看。”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点上熏香,关好房门便退了出去。
牛猛跟我坐在后院里吃饭,时不时吧嗒两口烟袋锅。
“九哥,你不会真答应那个唐惊鸿什么事了吧?怎么可就往家里带了?”
“人家不是说了,没地方住,我这里这么大,腾个房间怎么了?”
“我觉得这事挺怪的,唐惊鸿的姐姐在程府做丫鬟,所有人的尸体都找到了,就是没有她姐姐的,这也太蹊跷了吧?而且,之前去调查程府命案的八个武林好手,全都死于非命,都是受唐惊鸿之托,你不觉得这事可疑吗?
九哥,依我看,不如等南衙哥过来,咱们再去查吧?他本事大,程府要是真有些什么东西,就咱来去了……会不会……”
“你怕了?”我冲牛猛挑了下眉毛。
牛猛轻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是担心九哥你,万一……”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石桌上的灯笼被吹灭。紧接着周围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有点儿像婴儿的喊叫声,而不是婴儿的哭声。
而且这么热的天,这股阴风也不大对劲。
灯笼被吹灭,周围暗了下来,接着月光,只能模糊的看见牛猛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九哥,什么东西?”牛猛的声音并没有显出任何惧意。
“嘘……别说话。”我小声回他,仔细听周围的怪叫声。
声音十分嘈杂,四面八方都有,像是有很多婴儿在喊叫一般。
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姑娘的声音。
我站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忽然之间喊叫声便消失了,房顶上传来踩瓦片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九哥,不会是猫吧?”
我摇摇头,“不是,猫在求偶时,会发出类似婴儿哭的声音,刚才的声音明显不像。算了,反正已经跑了,先不管了。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咱们去程府。”
其实这声音我大概有个猜测,只是没告诉牛猛。《山海经》记载,九尾狐其音如婴儿。只有一条尾巴时,发出的声音像刚出生的婴儿,等到长出九条尾巴,便能幻化人形,说人语。
不过,《山海经》中记载着很多叫声如婴儿的异兽,我也不敢肯定方才的叫声就是九尾狐,只是因为白天见到白狐的缘故。
而且《山海经》一直被认为是一本编造的书籍,书中的记载并不存在。但是我爷爷却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说《山海经》成书时间太早,如果是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前的事情,那么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所有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是有可能的。
第6章 夜探程府
回到正堂,见唐惊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准确的说是被迷昏过去,我往香炉中添加了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具有很强的催眠效果,可以让人很快沉睡过去。
我走过去将唐惊鸿抱起来,感觉蛮沉的,不像是她这服身子骨应该有的重量。
牛猛问我,“九哥,不是去程府吗?”
“去啊,我先把唐姑娘放房间。”
“哦哦哦,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我去外面等你。”牛猛露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我踹了他一脚,“整天瞎想点儿什么,赶紧准备东西去。”
之所以迷倒唐惊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她执意跟着我们去程府,我还要分心去考虑她的安危。
抱着唐惊鸿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奇异的香味。这股香味并非来自胭脂水粉,又或者我孤陋寡闻没见识过这种胭脂?
而且唐惊鸿确实重的有点儿夸张,你说这么瘦小的一个姑娘,感觉比抱着牛猛都沉。
我将唐惊鸿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闭着眼睛,呷吧了两下嘴巴,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一样,又侧过身来,继续沉睡。
唐惊鸿的侧脸看起来就像是精雕细刻一般。
我在想,如此漂亮的姑娘,我在金陵城竟然没有听说过。
按理说,凭唐惊鸿的姿色,登门求亲的富家公子应该络绎不绝才是。
可她却混到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地步,而且还有梦游症。
总之,这个唐惊鸿很古怪。
安置好唐惊鸿,我又在门口撒了些雄黄。
雄黄的气味能防止狐狸靠近,不仅仅是狐狸,蜈蚣啊、蛇啊什么的,很多动物都讨厌雄黄的气味。
牛猛过来问我,“九哥,你撒雄黄做什么?莫非唐姑娘是蛇妖?”
我白了他一眼,“戏曲看多了吧你?我还法海呢,东西带好了吗?”
“带好了。”
“走,去程府。等等……我去取样东西来。”说完,我跑进地下密室,将南衙送我的鸟铳给拿了出来。
牛猛看见了,大吃一惊,“九哥,这东西你都有?不怕朝廷抓吗?”
“抓什么抓,这是锦衣卫的东西,南衙让我保管的。你可得给我保密啊,别什么事都往外说。”
牛猛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你还信不过,等会儿这鸟铳让我试试呗。”
“走走走,到了程府再说。”
于是我跟牛猛开始摸黑往程府赶。
鸟铳是一种火器,据说是从佛郎机(葡萄牙)传进来的。佛郎机也是个国家,离大明很远很远,我也是听爷爷说的。
爷爷跟我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我将来有机会,也可以出航远洋,到处看看,开阔开阔眼界。
听说大海那边的姑娘生的金发碧眼,我反正是不信的。人要么是黑头发,要么是白头发,怎么会有金色的头发呢?
金陵城似乎戒严了,一些平时这个点还开着的酒馆,都关起了门。
街上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
发生这么大的事,府尹大人重视是自然的。
我之前帮府尹大人的妻子接过生,府尹大人便给我了牙牌,方便我在金陵城行走。
因此,路上的官兵询问我和牛猛,我便亮出牙牌,说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去程府查案,他们便不再多问。
这么大个金陵城,官兵也不少,不可能人人都认识我和牛猛,但牙牌他们是认的。
我将鸟铳用旧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靠近正阳街的时候,四周逐渐清冷下来,之前还能看见亮着灯光的人家。这会儿前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牛猛点上灯笼问我,“九哥,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怎么了?”
“你说这正阳街附近的人搬走就搬走吧,难不成知了、蛐蛐什么的也跟着搬走了?这也太安静了吧?”
“猛子,我纠正你一点,蛐蛐秋天才出来,现在还是夏天。另外,知了也不能天天叫唤啊,人家也得休息不是。”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面也觉得奇怪。
周围确实太安静了,一点儿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而且越往前走,越感觉到周围阴森。
“猛子,你怕吗?”
“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什么没见过,怕啥啊?师叔不是说过,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我怎么感觉怕怕的。”
“不是吧九哥?你能怕?”
“也不是怕,就是感觉……心里有点儿不自在,说不出来。”
“那我唱个曲儿给你压压惊?”
“行啊。”
牛猛开口就唱,“六月里三伏天热得紧,怀儿内搂抱着竹夫人,梦儿里就与她鸾凤交,醒来独自睡……”(摘自明代十二首时曲《劈破玉》)
“停停停,俗不俗,就你这你嗓子,本来没鬼也被你给招来了。”
我刚说完,不远处传来了女子的歌唱声,“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歌声悠扬婉转,深邃渺远,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像唐惊鸿的声音。
不仅我这么想,连牛猛也听了出来,“九哥,这声音怎么有点儿像唐姑娘的声音呢?”
歌声只唱了一遍,便消失了。前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抬头看看天空,原本的月亮也被遮住,夜空像泼了墨一般。
我将鸟铳拿在手上,提了提神,“猛子,我感觉不大对劲,打起精神来,小心着点儿。”
牛猛点头嗯了声,将别在腰后的杀猪刀也拿了出来。
主要之前来程府查案的八个人都死了,我不得不防。
灯笼只能照亮我和牛猛面前这一丁点儿地方,四周静的出奇,我甚至能听见牛猛的呼气声。
进入正阳街时,一阵风吹过,牛猛手里的灯笼瞬间熄灭,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牛猛在旁边呼呼的不停吹气,吹了一会儿,骂骂咧咧,“贼狗攮,火折子打不着了。”
牛猛是个俗人,脾气上来,满嘴离不开脏话。如果不是大明律规定,骂人要挨板子,这厮骂人定要带上祖宗十八代。
“猛子,先站着别动,别出声。”我吩咐完牛猛,拿出酒葫芦,拧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这酒葫芦里面装的是烧酒,酒性刚烈,入口辣,喝进肚子里还是辣。
并不是我喜欢喝烧酒,而是我喝完酒以后,能在夜里看见东西,而且必须是烧酒,梅酒、黄酒是不行。
这也是我的特殊能力之一,除此之外,我的嗅觉也异于常人。
爷爷说,这种能力是天生自带的,就像项羽天生神力一样,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老人家还没研究出来。
几口烧酒下肚,我就觉得胸膛里有火一般,热辣辣的,一股酒劲直往脑袋上冲。
我晃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眼睛便能够看到周围的环境,虽说不像白天那样,但也能够达到有月光的夜晚。
此时的正阳街显得破败萧条,街道两旁的门口,结满了蜘蛛网。
破旧的木板倒在地上,坏掉的手推车和一些杂物随处可见,几只老鼠旁若无人的聚在街道中间。
程府就在离我和牛猛两丈远的地方,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着封条。
我拿过牛猛的火折子,发现是里面的硝石用完了。
“猛子,你抓着我衣服,别乱走,进程府找找看,应该能找到火折子。”牛猛是知道我的能力的,不过这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金陵城内就有很多奇人,有人能在水下憋一炷香的时间,有人能靠徒步日行八百里。
牛猛说他见过最厉害的人,能用脖子将手臂般粗细的铁棍给折弯。
因此,他对于我这种夜视的能力并不惊讶,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我带着牛猛来到程府门口,仔细看了看封条的内容,果然是锦衣卫探灵司封的。
封条经过风吹日晒,字迹显得有些模糊。
我准备推门时,牛猛又把灯笼点了起来。
“你火折子不是用不了了吗?”
“是啊,所以我带了俩。”
“你就不能早点儿说!”
“你也没问啊。”
“…………”
有时候我真的想把牛猛摁在地上结结实实捶一顿。
牛猛提起灯笼看了看门上的封条,问我,“九哥,你说这世界上要是没有妖魔鬼怪,朝廷干嘛成立锦衣卫探灵司啊?”
“锦衣卫探灵司就是去研究和解决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啊,你想想看,奇怪的事情之所以奇怪是因为大家都不懂,你给弄清楚了,不就不奇怪了。
不过,我听南衙说过,锦衣卫设置探灵司好像跟皇帝想长生不老有关。”
锦衣卫探灵司是近几年刚成立的,而且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还是我爷爷。他带着南衙去了京城,我跟师叔留在了金陵。
我只知道南衙现在是锦衣卫探灵司的指挥使,而我爷爷为皇室做事,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九哥,你说这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吗?”牛猛又问我。
我摇摇头,“不可能,要是真有的话,以前那些皇帝岂不是个个都能活到现在?他们那么大权利,什么样的人找不来啊。”
“说的也是。”牛猛说着,“吱呀”一声推开了程府的大门。
刚推开一道缝隙,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腐尸的气味,令我不禁皱起眉头。
牛猛手里的灯笼也再次被吹灭,紧跟着四周便传来了婴儿的哭喊声。
牛猛忽然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九哥,你听见没,真的有孩子哭,最起码几十个……”
第7章 诡异水井
牛猛说有几十个婴儿在哭,还是保守的,在我听来,至少有上百个。
这样的阵势足以吓退百万雄师,怪不得连正阳街以外的百姓也都搬走了。
牛猛抓着我衣服的手开始发抖,胆子大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怕,最起码这会儿我感觉到牛猛是有些害怕的。
“猛子,别怕,这不是婴儿哭。”我安慰他。
牛猛点点头,“九哥,我没怕。”说着,双腿还打了一哆嗦。
我轻轻叹了口气,“走吧,带你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害怕并不是因为我胆子大,而是我能轻而易举的听出来这些声音并不是婴儿哭,而是猫在求偶,很多很多只猫在求偶。
恐惧来源于未知,这是爷爷说的,我爷爷总是说一些让人感觉到意味深长的话。
声音是从程府南面的外墙传来的,我便带着牛猛从府外摸了过去。
越靠近,这股声音便越大。
牛猛估计是习惯了,反而不那么怕了。
蹲下去捡了颗骷髅头递给我,“九哥,你闻闻,怎么死的?”
我嗅觉异于常人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我接过骷髅头,皱了皱眉头,“真把我当神了?闻一下就知道死因?”
正准备将手里的骷髅头扔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颗骷髅头脑袋上有四颗洞,看起来像是被人用手指直接戳进脑袋的。而且恰好是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
“九哥,这是咋回事啊?大力金刚指?”
我白了牛猛一眼,“没事少去天桥边听人说书,我还九阴白骨爪呢。你听过葬魂教吗?”
牛猛摇摇头。
“据说是修建秦始皇陵的匠人们创立的教派,秦朝时很多工艺不完善,修建陵墓大部分都是靠人力。因此,一些匠人手指上的功力便特别了得。
我听南衙说过,葬魂教的人能够徒手捏碎青石。不过,一些江湖高手倒是也有指力惊人的,只是程府这案子传言跟盗墓有关,才让我想到了葬魂教。”
“这么说来,程府这案子真的跟盗墓有关?”
“不能就这么确定了,我对葬魂教了解的也不多,况且也不一定是葬魂教的人干的啊?说不定真是大力金刚指呢。”
“有道理,我听说少林寺那群秃驴功夫贼高。”
牛猛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怨念,在他嘴里,道士全都是臭道士,和尚全都是秃驴,就连尼姑也要喊人家贱尼。
“去去去,你就不能不说脏话?装起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我将骷髅头递给牛猛,看见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几具骨架。
当初程府出事以后,锦衣卫接手,也不知道死的这些人是不是锦衣卫的。
这里倒是没什么腐尸气味,刚刚在程府内一股腐尸味,凭气味判断,是人的尸体,而且腐烂程度没有超过七天。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程府内又有人死亡。
我跟牛猛捡了些骨架装好,来到南面的围墙处,刚拐过去,婴儿的啼哭声便消失了。
前面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见一大群猫四散而逃。
牛猛想必也是听到了动静,问我,“九哥,还真不是婴儿哭啊,刚刚好像有一大群东西跑过去了。”
我示意了下地上的紫色药草,“看到了吗?这叫香薷(ru二声,现代学名,猫薄荷),猫十分喜欢这种味道,刚才跑走的是猫,那些叫声也是猫求偶时发出的叫声。想来,有人故意在这里种植香薷。”
“九哥,那边那几只是猫吗?”
我顺着牛猛指的方向看了看,看见有四双红色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我微微嗅了嗅鼻子,周围香薷气息太浓重,掩盖了其他气味,也分辨不出来那边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肯定不是猫,猫的眼睛本身是不会发亮,就算发亮大部分是黄色和青色,基本没有红色的。
更加奇怪的是,我的夜视能力对它们似乎失去了效果,看不见轮廓,只能看见四双红色的眼睛。
当我准备过去时,这四双眼睛便消失不见了。
“猛子,我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人事先知道我们来一样。先别管外面了,进程府看看。”
牛猛点点头,顺手薅了几株香薷,跟着我又回到程府前门。
一进程府,那股腐尸味便又扑面而来。
我见四周没什么异常,带着牛猛来到院子内。
程府的院子并非和外面一样破败萧条,看起来像是有人经常打扫一样。正堂的屋门紧闭着,腐尸味便是从正堂里传出来的。
我抬头看看天空,依然是漆黑一片。
牛猛告诉我那口水井就在旁边程夫人住的院子内,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嘘……小点声,进去看看。”我指了指正堂,小声告诉牛猛。
牛猛拿着灯笼跟在我身后,走到正堂门前,我打算在窗户上戳个窟窿,看看里面的情况。
谁知道牛猛抬起脚,“咣当”一声,直接将门给踹翻在地。
我很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小点儿声。”
“啊?我已经踹的很轻了啊。”牛猛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我……算了,搭把手,把门抬起来。”
我和牛猛将倒下的门板抬到一旁,门板下压着的尸体便呈现在面前。
又是一名常年习武之人,脸部已经腐烂了一半,脖颈处三道爪痕十分明显。
现在天气这么热,腐烂到这种地步只需要两三天。
“猛子,之前那些人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程府外围,程府门上贴着封条,他们也不敢进去啊。不过……九哥,这要是锦衣卫的人过来,见封条被撕了,咱们俩不会有事吧?”
“奉旨查案,能有什么事。走,去水井那边看看。”
其实我之所以敢撕封条,还是因为有南衙做依仗。他就算知道我查程府命案了,顶多也就说两句。难不成还真把我这个亲弟弟抓起来送进大牢不成。
程府称得上豪门大院,五进五出,这样大的府邸,一般都是做大官的。
据说在朱元璋打到金陵时,程府给予了非常大的帮助,因此朱元璋才下令保留了程府的宅邸。
程夫人的院子离正堂只隔一个院落,我和牛猛过来时,起了大风,周围的树木被吹的簌簌作响。
牛猛手上的灯笼摇曳不定,他连忙弯下腰用身体遮住灯笼,生怕被风吹灭。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异响,一股幽幽的喊叫的声忽然传来。
“放我出去……还我命来……”
“九哥,就是这声音,从井里传来的。”
风势逐渐变大,并非妖魔鬼怪作祟。出门的时候便已经乌云蔽月,这会儿刮起风来,不久之后便会暴雨倾盆。
我拉着牛猛暂时躲进走廊的避风处。
那股喊叫声时不时的响声,听起来阴森森的。
“放我出去……还我命来……”
仔细听来,发现每次喊叫声都有着细微的差别,而且判断不出声音的来源。
听起来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一样,又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我跟牛猛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这姑娘只会喊这一句。
风势小了些,我和牛猛才来到水井旁边。
水井是用青石砌筑的,周围长满了青苔。辘轳上的绳子是湿的,旁边放的木桶内也有残留的水痕。
这绝对不像是半年没人住的样子,不仅仅是水井,整个程府都不像是半年有人住的样子。
种种迹象表明程府有人打扫,而水井上的辘轳看起来今天刚刚被使用过。
我探出脑袋看了看水井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牛猛忽然怪笑了两声,笑声听起来怪瘆人的。
我回过头看了看,只见牛猛的表情十分诡异,眼神空洞洞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他把手中的灯笼一扔,直接从井口跳了下去。
第8章 南衙
好在我反应快,一把抓住了牛猛的胳膊。
可牛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使劲拽着我,几乎快要把我也拽进井里。
我把手里的鸟铳放到一旁,左手用力摁在井沿上,想要借力把牛猛拉上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哈哈哈不停怪笑。
井下面黑漆漆的,我只能看见牛猛那张狰狞的脸,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右手用力拽了一下牛猛,左手迅速摸出腰间的匕首,干脆利落的刺在了牛猛的肩膀上。
牛猛“啊”了一声,喊道:“九哥……有东西拽我,拉我上去……”
这回估计是牛猛自己也使了不少力气,我轻而易举便把他拉了上来。
我又朝井下看了看,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晃动了两下。
不知道是想起牛猛说过在井下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还是自己也出现了幻想,我看见井下面很深的地方有一张女人的脸,面色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眼角还挂着血痕。
“九哥,咋回事啊?我怎么掉井里了?”牛猛把自己肩头的匕首拔下来,从包袱里拿了些金疮药,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
我看见面前的墙壁上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狐狸,身上发着微弱的白光,九条尾巴肆意挥动着。
闭上眼晃了晃脑袋,这只九尾妖狐便消失不见了。
“猛子,走,先回去,这地方有古怪,会让人产生幻觉。”
牛猛也没说什么,重新点上灯笼,我们俩便匆匆离开了程府。
离开时,我为了防止自己再出现幻觉,特意往手臂上咬了一口。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和牛猛都产生了幻觉。
牛猛刚刚的情况,很像“鬼上身”,可这世界上哪有鬼。那些鬼上身的现象,都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让人产生幻觉有很多种方法,太紧张,太害怕,休息不好,或者使用一些药物。
甚至某些药物的气味都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可是刚刚在程府内闻到的所有气味中,没有一种气味是我熟识的致幻药物。
难道是那些香薷?可香薷并不能让人产生幻觉,至于和其他气味混合会不会,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点儿很奇怪的地方,程府内有一股泥土的气味,还是那种从很深的地下挖出来的泥土。
我之前也经常帮人做丧葬的事,对这种泥土的气味很熟悉。
豪不夸张的说,只要让我仔细闻,我甚至能分辨出泥土挖出来的深度。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暂时撤出程府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我和牛猛从一靠近程府开始,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按照我目前的推测,程府有大量的人在挖东西,能够在一夜之间让程府的人全部消失,仅凭几个人是不够的。
而我和牛猛只有两个人,真要是继续待下去,下场说不定跟那些江湖好手一样。
我虽然挺厉害的,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
跑出来的时候,风势又大了些,牛猛手中灯笼再次被吹灭。
他干脆也不再点,拽着我的衣角跟着我一块跑,中间似乎还摔倒了几次。
我们两个马不停蹄的跑回易水阁,刚进铺子里,外面就哗哗哗下起雨来。
牛猛的伤口估计是裂开了,整条胳膊上全是血。他跟没事人一样,往椅子上一坐,解开自己的衣衫,“九哥,你下手也不说轻点。”
“等等……别动……”
我发现牛猛左肩膀的伤口处多了三道爪痕,连忙提醒他。
牛猛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眉头也皱了起来。
“什么时候被抓的?”
牛猛摇摇头,“刚才摔倒的时候?没太注意,我感觉好像有东西绊我。你不是能看见吗?没看到?”
“说起来挺怪的,程府有好多东西我都看不到,井下面也是……先不说这个了,处理伤口要紧,都发黑了,应该有剧毒。”
我刚说完,牛猛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我抓着牛猛晃了晃,没反应,便连忙帮他处理伤口。
处理中毒的伤口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先要用针灸护住心脉,而后将毒血放出来。
不过这只能延缓毒发的时间,想要解毒,还是得弄清楚牛猛所中的毒。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时不时闪过两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两声炸雷。
我盯着桌子上盛着血碗,考虑要不要尝一口。
虽然给牛猛喂下了解毒药,可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肩膀处的黑色已经开始逐渐蔓延。
而我又闻不出这爪痕到底是什么动物,只能尝了。
就在我端起碗往嘴边送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我放下碗打量此人。
身高七尺,一身夜行服,戴着斗笠,星眉剑目,气宇轩昂。
左脸一道伤疤,从左眉处顺眼睛中间部位划下,直至颧骨位置。
浑身被雨水淋透,背后、腰间、以及腿部都挂着宝剑。
是南衙没错了。
“你去程府了?”南衙微微皱眉,坐了下来,他的声音还是老样子,低沉而又沙哑。
我点点头。
“不是不让你管这件事吗?”南衙说着,端起碗闻了闻,又道,“尸毒,你对付不了的。”
“啥?尸毒?可这是被野兽爪的啊?”我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愚蠢,只要将尸毒抹在野兽的爪子上不就好了?
南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九儿,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也是爷爷不带你去京城的缘故,等我和爷爷在京城稳固了势力以后,会把你接过去的。此前你就在金陵好好呆着,多跟师叔学习。”
南衙比我大九岁,在我印象里,我就是被南衙带大的。
他不爱笑,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见南衙笑过。性格沉稳,能力极强,嫉恶如仇。
爷爷对南衙很苛刻,对我倒是还算仁慈。
在我十岁那年,南衙就跟着师叔师伯他们走南闯北了。
他当过兵,盗过墓,做过绿林好汉,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只老虎。南衙不仅仅在我们方士界赫赫有名。
那些道家的门派,什么赶尸、驱鬼、抬棺、摸金、蛊术…总之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派别,也都得给南衙几分面子。
南衙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十分喜欢宝剑。
这个爱好也是近几年才养成的,以前的南衙从来不带宝剑。
现在身上挂着九把,我上次见他时还只有八把。
我师叔跟我说,南衙要将天下十大名剑归为己有。
这十把名剑分别是轩辕、湛泸、赤霄、太阿、龙泉、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
而南衙近些年频繁盗墓也是为了这些名剑,据说去年南衙在漠北的一处古墓里找到了传国玉玺。
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真假,也不去问他。
以前我跟南衙一年还能见好几次面,自从他跟着爷爷去了京城以后,我们俩一年最多见三次,少的时候只能见一次。
每次都是南衙过来找我,神不知鬼不觉。
这次也是,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进来的。
南衙身上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他左眼的伤疤怎么来的,我至今都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南衙到现在都没成婚。
倒不是有门规什么的,相反爷爷还鼓励我们早点结婚生子,为南家传宗接代。
我没成婚,是没碰上让我上心的姑娘,比如唐惊鸿这样的,我就挺上心。
可南衙不一样,他走南闯北,又是锦衣卫探灵司指挥使,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长相有长相,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我听师叔说魏忠贤还特意为南衙选过秀,结果被南衙回绝了。
我曾一度怀疑南衙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可又不敢问。虽然是亲兄弟,可这种事你怎么问?
就在我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唐惊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第9章 幻觉
唐惊鸿的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像是迷香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过我感觉怪怪的,她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变了一样,变成了我第一次见到的唐惊鸿。
难道真的是梦游症?
只见唐惊鸿走下来,看着南衙,眉头轻蹙,“是你?”
果然,她连说话的腔调和语气都不在温软如水。
“你们认识?”我感到十分纳闷,如果唐惊鸿跟南衙认识,为何不直接去找锦衣卫查程府命案呢?
南衙面无表情,冷峻的脸庞如刀削一般,“你姐姐没事,不用担心。”
唐惊鸿点点头,忽然扭头看着我,挑起左眉,“我怎么会在你房间?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我……唐姑娘,你知道你有梦游症吗?”
谁知道唐惊鸿忽然生起气来,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匕首抵在我脖子上,“下流贼子,你对另一个我做了什么?说!”
唐惊鸿对我横目怒视,在她身上你会感觉到,好看的姑娘不管是开心、哭泣、撒娇、生气,依然是那么好看。
我并没有惊慌,因为唐惊鸿只是生气,没有杀意,所以她这匕首只是用来吓唬我的。
“唐姑娘,我……”
我刚要解释,南衙伸出手张在唐惊鸿的脖颈处击了一掌。
唐惊鸿两眼一闭,软趴趴的倒进我怀里。
“不是……你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呢?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下的去手。”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南衙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南衙没有回我,抖了抖斗笠上的雨水,“唐惊鸿有些怪,你照顾好她。”
“她这是梦游症吗?等等……你知道她姐姐在哪儿?”
“别问那么多,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南衙说完,打开门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南衙没有再回来,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我轻轻叹了口气,用脚关上门,看着怀里的唐惊鸿,陷入沉思。
程府命案整件事都十分蹊跷,南衙虽然不让我管,可是又没有特别执意,有点儿我想查就查,但是最好不要查的意味。
她知道唐惊鸿的姐姐没事,也知道唐惊鸿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这点儿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案子后来由锦衣卫的人接手。
可是锦衣卫既然查了,为什么没有一查到底呢?程府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南衙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金陵?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程府?
那个尸毒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问我都捋不出头绪。
而且师叔在教我的过程中,很多东西也都有所隐瞒。
爷爷和南衙为什么要去为魏忠贤做事我也不知道。
我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将唐惊鸿抱到房间后,我又给牛猛解毒。
把南衙给的药为牛猛喂下,他便又开始口吐白沫。吐了一阵,浑身一阵抽搐,瘫在桌子上不动了。
吓的我以为牛猛挂了,连忙为他诊脉,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声小了些,我打开窗户,凉风夹着细雨吹到脸上,被雨洗刷过的空气格外清澈。
这时,唐惊鸿忽然出现在外面,与我一窗之隔。
不过却换了衣服,一袭白色纱裙,脸色看起来像刚成熟的荔枝一般,宛若仙子下凡。
唐惊鸿就站在我面前抿着嘴冲我微笑,这一笑似乎拥有者摄人心魄的能力,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我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世界最美好的风景莫过于唐惊鸿的一颦一笑。
“唐……”我还未来得及开口,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唐惊鸿径直穿过墙壁走了进来,站在我面前,我们两个人的面部距离仅剩三指宽。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唐惊鸿的呼吸,呵气如兰,令人心动。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和姑娘靠的这么近,心扑通通的狂跳。
唐惊鸿就那么笑着看着我,我刚要说些什么,唐惊鸿忽然伸出食指贴在我的嘴巴上,然后离我越来越近。
天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魂不守舍?
总之,很慌张。
我索性将眼睛一闭,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坦然接受就好。
“九哥……九哥……你醒醒……”
我闭上眼以后,听见了牛猛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唐惊鸿不见了。
牛猛站在我面前,神色紧张的看着我。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铺子,方才的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我感觉自己右臂有些发麻,低头打量自己。
光着膀子,一道爪痕从右臂处开始,直到右胸膛。
伤口已经结痂,不过我整条右臂已经发黑了。
“南衙呢?”我纳闷的问牛猛。
牛猛同样纳闷的看着我,“南衙哥回来了?”
我眉头紧皱,又问他,“你不是被抓伤了吗?”
牛猛那手背贴在我额头感受了一会儿,“不烧啊……九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昨天晚上你被井里跑出来的怪物抓伤,我把你背回来的啊。”
“等会儿……我被抓伤了?”
牛猛特别肯定的点点头。
我用左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便连忙问了牛猛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猛的回答让我感到意外,前半部分基本上一样。刮大风,神秘的歌声,墙外的猫叫,以及水井下传来的惨叫声。
牛猛确实掉井里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我经历的完全不同。
牛猛说,我将他拉了上来,紧接着从井里窜出来一只怪物,挠了我一下,我便昏了过去。
牛猛拿起火铳开了一枪,没打到,也不敢耽搁,一路背着我跑了回来。
回到易水阁以后,牛猛见我伤口发黑,又不懂药理,又冒着雨跑去找师叔。
结果没找到,我师叔不知道去哪了。牛猛又去了药铺,喊来一名大夫。
大夫给我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摇头叹气,留下一句话,“准备后事吧。”
牛猛说他当时都懵了,趴在我身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
不久前才醒过来,刚好碰见从楼上下来的唐惊鸿,唐惊鸿看了我的伤势以后,说没什么大碍,这会儿正在后院配药。
难道产生幻觉的是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我见到南衙,都是幻觉吗?
可如果是幻觉的话,未免太过真实了。
“九哥……你没事吧?”牛猛又问我。
我动了动右手,勉强能动,就是有些吃力,摇摇头,“没事,这毒性好奇怪,竟然不会蔓延,一直停留在手臂处。”
“意思是……不会死了?”
我白了牛猛一眼,“你找的什么庸医,伤口都不会处理,我那么容易死的吗?看见伤口处断掉的爪子吗?拔出来。”
牛猛盯着我胸口看了看,晃晃脑袋,“没有啊。”
“仔细看。”
“哦哦哦,看到了……这么深呐……”牛猛正说着呢,猝不及防的将这片爪子给拔了出来。
疼的我直接嚎了出来,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九哥,很疼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呢……我让你拔你也得等我准备好啊……”
不是我装,真的很疼,彻骨一般的疼。
“把爪子给我。”
牛猛将爪子给我,“看起来像老虎的爪子啊。”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片断掉的爪子更加像猫的爪子,可是按照爪子的大小推断,如果是猫的话,体格至少和老虎一般大。
这时,唐惊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神情十分高冷,态度淡漠,和昨天那个温柔的唐惊鸿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第10章 九尾妖狐
唐惊鸿蹙着眉走到我旁边,将托盘放下,看起来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托盘上放着白色的绸布,一个白色瓷瓶,一坛酒,以及治外伤用的刀具。
“唐姑娘,需要我帮忙吗?”牛猛问唐惊鸿。
唐惊鸿微微点头,“你去找些布团,把他嘴堵上,会很疼。”
听她说完,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回她,“这话说的,我什么疼痛没经历过?你尽管治,喊一声我就是小狗。”
其实这伤我自己就能治,只不过需要先把伤口的毒性给研究出来。
唐惊鸿眉头收了下,十分高冷的说,“嘴硬,躺好了别乱动。”
说罢,她将酒坛子拆开,利用火折子将整坛酒给点燃。
而后,拿起小刀在酒坛子内蘸了蘸,又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小刀被烤的发红,看得我胆战心惊。
“是不是要把毒血放出来?”我问她。
唐惊鸿摇摇头,“取断爪,一共有四片,你只拔出来了一片。”
想起刚才的疼痛,我咽了口口水,“猛子,你摁住我,我怕身体不受控制。”
唐惊鸿也没说什么,拿着刀子就扎进我胸膛上的伤口处。
顿时,我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还闻到肉被烤糊的味道。
唐惊鸿的手法很娴熟,总共扎了三刀,每一刀都很精准的将我体内的断爪给剜出来。
我死命咬着牙,额头上全是汗,要不是刚刚我说谁喊谁小狗,估计我早就嚎出来了。
这感觉……太疼了!惨绝人寰的疼!
一直到唐惊鸿又放了些毒血出来,我才感觉好受一点。
长舒一口气,问她,“这是尸毒吧?”
“你知道?”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是南衙在幻觉里面告诉我这是尸毒的,难不成那不是幻觉是梦?
做梦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些人就会梦见跟现实有关的事情,甚至还有些人会梦见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
就连我爷爷也无法解释人为什么会做梦,不过他说过,那些什么号称解梦的道士,都是假的,纯属招摇撞骗。
我以为唐惊鸿接下来就该帮我包扎伤口,没想到她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把血滴在我的伤口上,连金疮药也没上,直接用绸布将我的伤口给包裹起来。
“唐姑娘,你……”
“别问那么多。”
唐惊鸿没有让我问下去,很随意的处理了自己手腕上的刀伤。
我倒是听说过解尸毒需要用血液来当药引子,但是必须是童男童女之身才行,也就是说唐姑娘她……咳咳……
让我感觉惊讶的是,唐惊鸿为我包扎好伤口以后,我右臂便恢复了知觉,能够活动自如。
“好了,把衣服穿好吧,我在楼下等你。”唐惊鸿说完,退出了房间。
牛猛问我,“九哥,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
“你昨天是不是对人家唐姑娘做了些什么,我咋感觉她挺恨你的。”
我很无奈的耸耸肩膀,“我也想知道,对了,南衙昨天晚上真的没来?”
“没,你咋老问南衙哥,他那么大一官儿,要是回来的话,府尹大人都得亲自去接见吧。”
“知道了,猛子,你再去找找我师叔,他要是在的话,你回来告诉我,我下去看看唐姑娘要跟我说什么。”
我给牛猛拿了些碎银子,他便去找师叔了。我换好衣服,来到楼下。
唐惊鸿坐在桌子旁,看着窗外。
我走过去坐下和她打招呼,“唐姑娘。”
唐惊鸿没有看我,冷冰冰的回道,“另一个我,你见识了吧?”
“嗯。”
“她很单纯,心地善良,同样也很幼稚,容易被骗。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如果你敢对她打什么歪主意,小心我让断后。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她,钱不会少你的。”
我现在才明白,这个唐惊鸿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最起码敢这样威胁的我,我还没碰见过。
“唐姑娘,我不太理解。你……额,她昨天告诉我,这是梦行症,可是又不像。主要我想弄清楚,你们两个出现的规律是怎么样的?每人一天还是什么样?你做过的事情,她不记得,那么她做过的事情你记得吗?
还有……查程府命案是不是为了找你姐姐?另外,你认识南衙吗?”
“九公子,你问的有些多了。既然你已经开始查程府命案了,很多事情会慢慢知道的。走了,如果晚上她还没回来,记得去醉仙楼找她。”
“哎……唐姑娘……”
唐惊鸿就这么走了。
她知道有另一个她,也对另一个她十分了解,可是为什么另一个她,对这个她不了解呢?
还有一件事,唐惊鸿来找我查程府命案,会不会是因为南衙认识她姐姐?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唐惊鸿到底是什么症状,忽觉困意来袭,便回屋睡去了。
……………………………………
醒过来时,已是傍晚。师叔和牛猛在楼下坐着。
牛猛看见我下来,直接打招呼,“九哥,你醒了,师叔听说你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
我摆摆手,“没什么大碍,师叔,你昨天晚上去哪里,牛猛说没找到你。”
师叔拿着酒葫芦嘬了一口,“昨夜碰见葬魂使者的人来偷尸体,追了一晚上,还是给跑了。”
“葬魂使者?”我不解。
“是葬魂教的人,当年秦始皇修建皇陵,有一批工匠早料到最后会被关在陵墓内成为陪葬品,因此提前留了密道。
不过据说这密道只能出不能进,后来逃出来的匠人们,便创立了葬魂教,专门从事丧葬行当。后来葬魂教规模越来越大,就形成了专门的教派,还在昆仑山开宗立派,广收弟子。除教主之职,下面还有长老,长老之下便是功力了得的葬魂使者。
另外我今天刚收到南衙的书信,六扇门四大妖捕已经来到金陵城,专门调查此案。南衙处理完京城的事务以后也会过来。看来,程府命案不简单呐。
九儿,我看看你伤口。”
师叔说完,将我的外衣解开,解开包扎的绸布,我当时就有点儿懵。
伤口愈合了?
不仅仅是愈合,就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九哥……这……你这伤口怎么这么快就愈合了啊?”牛猛也是瞠目结舌。
师叔神色凝重,犹豫了好久吐出来四个字,“九尾妖狐。”
第11章 四大妖捕
师叔说,九尾妖狐的血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当然,不仅仅是九尾妖狐的血液,《山海经》当中记载的许多异兽血液,都有很独特的功能。
我问师叔,那也就是说《山海经》中记载的奇闻异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师叔的回答依旧含糊其辞,“九儿,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爷爷不带你去京城,就是考虑到你根基尚浅,很多事情无法应付。
你为人刚正不阿,但凡碰见不平之事总爱多管闲事,知道太多总会吃亏的。不过,你总归是要继承你爷爷的衣钵,程府命案也算是个契机,你好好查查吧。”
“那唐惊鸿怎么办?她不是九尾妖狐吗?”
师叔摇摇头,“未必就真的是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师叔走了。”
师叔总是这样,其他事情总会跟我解释的很清楚,可是一旦牵扯到怪力乱神的事情,说的话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明白。
师叔离开后,牛猛拿起烟袋锅抽起闷烟。
“九哥,唐姑娘不会真的是九尾妖狐?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吸人阳气的传闻你可得上心啊,女妖怪不都是这样的吗?靠吸食人的阳气来维持自己的相貌。怪不得她长的比天仙都好看。”
“去去去,子虚乌有的事儿,唐姑娘要是真有恶意,干吗还帮我治伤?猛子,你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信啊,干吗不信?师叔不是说了,对于蚂蚁来说,咱们人就是妖怪,我觉得挺有道理,说不定真有神仙住在太阳上呢。”
我心里面其实挺郁闷的,倒不是说不信怪力乱神这些事情。
而是爷爷从小就教导我,想要了解一件事,必须一探究竟。如果唐惊鸿真的是九尾妖狐,那么她从哪儿来?九尾妖狐既然存在,说明《山海经》中记载的事迹便是真的。
那么这个地方在哪儿?远在大海的另一边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很头疼,疑惑还未解开,便又产生更大的疑惑。
程府命案的背后似乎牵扯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死了这么多人,府尹大人无动于衷。说是锦衣卫接管,除了程府大门上贴的封条之外,我也没听说有锦衣卫的人过来。
师叔刚刚说的六扇门四大妖捕也姗姗来迟,发生这种事不是应该早就到了吗?为何现在才过来?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
我寻思了一会儿,喊上牛猛跟我一块去找府尹大人。现在整个金陵城,恐怕只有他知道程府命案的详细情况了。
至于唐惊鸿是不是九尾妖狐,晚上等她回来了,一问便知。
反正那个温柔可人的唐惊鸿单纯幼稚好骗,从她嘴里套话出来并非什么难事。
出门前,我拿了两幅唐朝的字画,准备送给府尹大人。想要问些事情,只能投其所好。尽管我为府尹大人的夫人接过生,可一码归一码,官场上的事,还得按照官场的规矩来。
用南衙的话说就是,现在魏忠贤干涉朝政,想当青天大老爷的,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路上官府又开始戒严,官兵们整整齐齐站在街道两旁,专门清了一条道出来。
听说是为了迎接六扇门四大妖捕的到来。
牛猛在旁边埋怨,“九哥,这六扇门四大妖捕什么来头?南衙哥以前来金陵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大阵仗啊。”
“我也不清楚,以前听南衙提过一嘴,跟锦衣卫探灵司一块成立的一个机构。估计府尹大人今天还得亲自迎接他们呢,走吧,刚好见识见识这六扇门四大妖捕。”
牛猛撇撇嘴不再说话。
我们俩快走到知府县衙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朝廷办案,闲人退避,让开,让开!妈的找死是不是!”
此时,我面前的街道中间忽然飘下来一只竹蜻蜓。一名小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估计是因为个头太小,把守的官兵并没有注意到她。
小姑娘蹲下身子去捡竹蜻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疾奔而来的马匹。
我把手里的字画递给牛猛,连忙跳了出去。
就在我抱起小姑娘的同时,骑马的官兵已经冲了过来。
只见他勒马收缰,枣红色的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
我来不及多想,一掌打在马胸前。
周围一阵惊呼,这匹马应声倒地,惨叫两声,口吐鲜血,便不再动弹,估计是死了。
马上的官兵在马匹倒地的时候,从马上跳了下来,抽出腰间的皮鞭,对我怒吼,“妈的,敢拦朝廷的去路,不想活命了!”
与此同时,后面骑马的人纷纷勒马。
这群人穿着六扇门的衣服,有七八名,不过看起来只有一个是头领。
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端正,气宇不凡,腰上挂着金色腰牌,腰牌上刻着一个“妖”字。
想来应该是六扇门四大妖捕之一。
我没有搭理那名怒吼的官兵,将小姑娘送到人群。
牛猛也挤了出来,“九哥,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走吧。”
牛猛回头瞅了官兵一眼,朝地上吐了口痰,“呸,我当六扇门是什么呢,原来也是草菅人命的烂鸟!”
“牛猛,走。”我不想多生事端。
虽然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探灵司指挥使是我兄长,可做人应该低调一些嘛。
我们俩准备走时,后面有人喊道,“好汉留步。”
我回过头见那名头领已经从马上下来,他走到我面前行了拱手礼,“好汉好掌力,在下六扇门四大妖捕,冯笑痴,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说实话我挺讨厌这个冯笑痴的,满脸的世故样。
“姓南,单名一个九。”我回他。
冯笑痴眉毛一挑,“南衙的弟弟?怪不得。”
“冯大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南公子,今日之事,实属我们六扇门鲁莽,考虑不周,还望南公子不要见怪。”
“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敢怪罪六扇门的捕头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南公子慢走。”
冯笑痴没有再留我,牛猛问我,“九哥,感觉这人不坏啊。”
“猛子,懂相术吗?”
牛猛摇摇头。
“此人印堂狭窄,眉眼太近,乃大奸大恶之相。估计又是个冠冕堂皇的衣冠败类。”
“还是九哥读书多,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词一个词的。”
相术我也是跟着爷爷学的,虽然看面相这种事,有时候会有差错,不过大部分情况都是准的。相术跟算命都挺玄乎,信不信,全看自己。
路上我跟牛猛讨论了冯笑痴这个名字,觉得应该是假名字,或者说艺名什么的,就跟怡红院女子大部分都不会用自己真名一样。
大多数怡红院女子出身贫苦,没读过书,往往都叫什么,小红、小翠、春梅、杏桃什么的。
进了怡红院以后,经过培训,便会重新取个名字。
像六扇门妖捕这种也是从事秘密活动的人,自然不会用真名字。
来到知府县衙,禀明来意,府尹大人便宣见了我。不过没让牛猛进去,我也能理解,谁让我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和哥哥呢。
府尹大人姓李,单名一个兴。虽说不是什么特别清廉的官员,但也不至于做那些鱼肉百姓的事情。
在作为陪都的金陵城,能够坚守自己的底线,实属不易。
李大人也没问我来意,说刚好今天六扇门四大妖捕过来,带我一块认识认识。
他给我看了朝廷的文书,上面写着四个名字。
冯笑痴,姚嘲媚,毕讥妄,沙恨良。
这四个名字挺怪的,不过也挺有意思。姓氏和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分别是,逢妖必杀,魑魅魍魉。
我跟李大人开玩笑,说“李大人,这四个人的名字挺有意思的,跟妖怪一样。”
李大人神情忽然变的很紧张,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尴尬的笑笑,“九公子说笑了,哪有人是妖怪的。”
我觉得李大人怪怪的,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便决定再试探试探他。
“李大人,一直以来我都没问过您关于程府命案的事情,这件案子太过于蹊跷,李大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问完,发现李大人的眼神变的有些惊恐,轻轻叹了口气,“九公子,实不相瞒,这件案子已经不归应天府管了。明日我便告老还乡,朝廷会派新的府尹大人过来。在此之前,应天府所有事务都由六扇门接手。九公子若是有什么疑问,还是问他们吧。”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官兵进来通报,“大人,六扇门的人到了。”
李大人便连忙领着我出门迎接。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来的并不是四个人,而是一个人。
是个姑娘,穿一身黑裙,脸上还蒙着黑纱,身材窈窕。腰间同样挂着刻有“妖”字的腰牌。
她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值得一提的是,这是黑猫的眼睛是红色的。
只见姑娘松开双手,那只黑猫便灵巧的跳到她肩头,蹲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我。
姑娘则拿出圣旨,举过头顶,“奉朝廷命令,特来接管应天府。”
李大人连忙下跪,“微臣李兴领旨,谢主隆恩。”
其实这圣旨是不是皇上写的都难说,现在魏忠贤一手遮天,假传圣旨对他来说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接下来,李大人交了官印和官服,收拾好东西,急匆匆搬走了。原来在我来之前,李大人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
我和这名姑娘在正堂坐着,她很耐心的在lu猫,我就安静的看她lu猫。
一直到李大人离开,姑娘才开口说话,“九公子身上好大一股搔气。”
第12章 再探程府
“姑娘怕是在含沙射影吧?”我反问她。
其实自从伤口愈合以后,我也发现自己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香味,这股香味和唐惊鸿身上的一样。但绝对不是她说的搔气。
只有一种可能,这位姑娘知道唐惊鸿是九尾妖狐,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认知当中,那种很会吸引人的女人被称作狐狸精。
姑娘冷哼一声,“九公子,南衙见我都要尊称一声姚大人,你一个无名小辈哪里来的勇气直呼我姑娘?”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名姑娘就是六扇门四大妖捕里面的姚嘲媚了,毕竟只有这个名字像姑娘家的。
“你不说姓名,我怎么知道你姓甚名谁?”
姑娘咯咯笑了笑,“有意思,我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姑奶奶我是六扇门四大妖捕之首,姚嘲媚。”
既然姚嘲媚都挑明了,我也只好配合她假装一下,起身朝她行了拱手礼,“小生南九,见过姚大人。”
“不卑不亢,你比朝廷大部分狗官强多了。”
“既然姚大人接管应天府,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需要一些人手,白天去调查程府命案。”
姚嘲媚又咯咯笑了两声,“有趣,一个能一掌打死一匹马的人,竟然会找帮手?”
“人多好办事。”我回他。
我本来是想找府尹大人问问程府命案的细节,谁知道他就这么走了,只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姚嘲媚。我料定她不会派人跟我一块去查程府命案。
谁知道姚嘲媚接下来的话让我出乎意料。
“既然九公子想查程府命案,我就亲自陪九公子去查查好了。”
姚嘲媚的眼角挂着笑意,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她脸上蒙着黑色面纱,看不到鼻子和嘴巴。
我愣了下,连忙问她,“姚大人是说亲自去查?”
“九公子去准备吧,我在正阳街等着你。”姚嘲媚说完,起身离开。
我心里面忽然涌出一丝不安,四大妖捕我见过两个。冯笑痴给人的感觉,实力差点儿。
这个姚嘲媚不同,她身上有一股和南衙差不多的气质,就是你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高手。
而南衙那种人,一般的案子他基本上不闻不问。
我听我师叔说过南衙查的一些案子,基本都和皇室有关,什么千年古墓、千年妖怪他都接触。
我当时基本上都是当传奇故事来听的。
这次程府命案的动静闹的这么大,南衙过一段也要回来,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呢?
我喊上牛猛,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就带着他一块去程府。对了,昨天晚上的鸟铳,牛猛说掉井里了。
反正大白天的,又有姚嘲媚在,程府内要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话,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大街上的戒严已经解除,程府尸体找到的事情虽说也闹的沸沸扬扬,但是百姓们好像习惯了一样,并没有引起恐慌。
这多半归咎于程府的传闻,百姓们认为程府是盗墓,损了阴德,才遭到报复。还是秉持着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想法。
如果是平头百姓接二连三的被杀,金陵城恐怕早乱了。
这会儿正是晌午,热的厉害,我跟牛猛先去吃了碗面,在面馆又呆了一个时辰才出发去程府。
快到正阳街时,远远看见姚嘲媚一个人蹲在街口,好像在喂猫。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你说,这大热天的,穿一身黑,还把自己裹的那么严实,她不热吗?
牛猛估计是嫌热,直接把自己上衣褪去,露着膀子。他额头上的汗跟泉水似的,一直往外冒。
我倒还好,感觉不是特别热。
“人家一姑娘家,你露着膀子,多不好。”我提醒牛猛。
牛猛甩了一把汗回我,“怕啥,她都六扇门四大妖捕首领了,啥没见过。”
牛猛这话,让我没法接。
不过也确实如此,能够在官场混迹在这么高的地步,光靠能力是不行的。说不定姚嘲媚见过的男人比牛猛杀过猪的都多。
来到正阳街口,发现和我昨天晚上见到的景象差不多。
周围破败不堪,十分萧条,街道上还躺着几只小动物的尸体,散发着一股腐臭。
“姚大人,就你一个人?”我问姚嘲媚。
姚嘲媚看了看旁边的牛猛,“怎么?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府比较蹊跷,人多安全点儿。”
姚嘲媚仔细打量着牛猛,“手上有老茧,右臂结实,神情虚亢,面色阴沉。这应天府是不是没人了?找个杀猪的当仵作?”
这让我很佩服,她应该是不认识牛猛的,仅凭外表就能判断出来牛猛的职业,绝非等闲之辈。
但是牛猛有些不乐意,“杀猪的怎么了?猪跟人没啥区别。”
我碰了牛猛一下,连忙打圆场,“姚大人,这是仵作牛猛,也跟我师叔学过验尸。”
“哦?那个老东西还活着呢。”姚嘲媚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姚大人认识我师叔?”
姚嘲媚低头冲正在吃食的黑猫嘘了一声,黑猫便一跃而起跳到她怀里,“看来你爷爷还真是把你当宝贝藏着呢,什么都不告诉你。也罢,你会慢慢知道的。走吧,程府内有尸体,进去看看。”
我以为是姚嘲媚提前进去看过了,毕竟我可没闻见有人尸体的气味。
来到程府,一切都和昨晚见到的差不多。昨夜那场暴雨导致院子内的土壤到现在还没干,估计冲刷走了不少东西。
走到正堂门口时,我才闻见尸体的腐烂气味。
这时我才意识到姚嘲媚的厉害之处,她脚上是有泥土的。因为想要来程府,必须要走一段泥土路,而院子里没有脚印,说明她之前没进程府。
难道她的嗅觉比我还要敏锐吗?
“九公子看起来有些疑惑?”姚嘲媚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回她,“姚大人怎么知道程府里面有尸体?”
姚嘲媚咯咯笑笑,“你知道你跟南衙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在哪儿?”
“南衙从来不问为什么。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
被她这么一说,我满脸通红,“谁乳臭未干了……”
说完,我急忙打开正堂的大门,想要赶紧转移这个话题。
“等等……牛猛,你昨晚不是把这个扇门踹倒了吗?”
牛猛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是啊,谁又给装上去了?”
里面的尸体倒是没变,还是昨晚被压在门板下的习武之人,脸部几乎全部腐烂,脖颈处的爪痕由于尸体腐烂的缘故,已经变的有些模糊。
姚嘲媚眉头轻蹙,将手里的黑猫放到尸体旁。
黑猫在尸体上扒拉了一会儿,从里面找出四片断爪,和唐惊鸿从我身体里面取出来的断爪差不多。
接着黑猫便开始啃食起腐肉来。
“这尸体有尸毒,你这猫吃了没事吗?”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姚嘲媚就跟没听见一样,弯腰捡起地上的断爪,拿起来仔细端详。
“我这猫可是月影乌瞳金丝虎,什么吃不得?”
月影乌瞳金丝虎,极为罕见的一种猫。
我至今也没见过长什么样,传说是后背有条金线,到了晚上金线还会发光。
动作极为敏捷,即便是大白天从人群中穿过,人们也是只见其影,不见其行。
不过这种黑猫眼睛通常都是金色的,姚嘲媚这种是血红的,更加罕有。
关于猫的的记载,我爷爷说最早出自于《山海经》,不过《山海经》当中记载的猫,名字不叫猫,只是外形看起来像猫。
等等……猫为什么会吃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姚嘲媚又像是窥探到我的内心一样,开口说道,:“放心,我家影儿不吃活人。”
牛猛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他一个杀猪的,一头活猪在他面前,他一刀子下去眼都不带眨的,这种人见到这场面能有什么反应。
“这爪子你见过吗?”姚嘲媚又问我。
“应该是猫爪,体格和老虎差不多大小。这么大的猫我没见过,不敢妄加推断。”
“你可曾听过古猫?”
“听过,以食熊为生,据说是老虎的祖先,不过古猫不是早灭绝了?”
“九尾妖狐还是传说呢?你不是也见到了?”
姚嘲媚这句话噎的我没法反驳,毕竟我肩膀上的伤口愈合的太神奇,没办法解释。
“你对这个人怎么看?”姚嘲媚说着,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
“是个习武的高手。”我回她。
姚嘲媚摇摇头,“要不怎么说你笨呢,这分明是个修墓的匠人。”
“你是说……这人是在古墓里死的?怪不得,这样的话,尸毒就解释的通了。或许有人带着古猫进了古墓。”
姚嘲媚白了我一眼,“走吧,出去看看,影儿,走。”
她说完,那只黑猫灵巧的一跃而起,蹲在姚嘲媚的肩头。
姚嘲媚带着我和牛猛在程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口水井面前。
我能轻易的看到水井下的水,还拿了块石头丢下去,通过声音判断,并不是很深。不过水井下面有一股刚挖出来的土壤气息。
姚嘲媚忽然问我,“闻到什么了?”
“有人在挖东西。”
“走吧,今天就到此为止。”
“不下去看看啊?”
姚嘲媚眯起眼睛,“下去送命?如果碰见葬魂使者,你对付得了吗?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程府,竟然让葬魂教如此大动干戈,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第13章 哪个醉仙楼?
对于葬魂教我了解的不多,但是从他们的起源来看,这个教派十分了得。加上我师叔追那个葬魂使者追了一晚上都没追上,说明葬魂使者和我师叔的实力旗鼓相当。
至于我师叔的实力……打个比方,我是一只猫的话,我师叔就是一只猛虎。
而姚嘲媚的实力我也不清楚,便也没有继续同她争执。
回去的路上,姚嘲媚告诉我了一些事。
金陵城在风水上属于龙脉所在,很适合墓葬。而程府所处的位置,刚好又在断龙穴上,下面八九不离十有大墓。
不过她提到了一件让我感到新奇的事,那就是古墓不仅仅是自商朝以来的古墓。
姚嘲媚说,商朝到明朝才多少年,不过三千年而已。
如果商朝之前也有一些不为后世所知的朝代呢?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山川河流都会发生变化,我们后世所看的风水和龙脉,和很早之前的相比,恐怕相去甚远。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我爷爷,商朝之前还有没有其他朝代呢?
我爷爷说有一个夏朝,但是没能找到存在的证明。
至于再早,可能就是《山海经》当中所记载的朝代了,但是至今为止也没人能够找到《山海经》当中所记载事迹的存在证据。
按照姚嘲媚的说法,葬魂教的联合了其他教派的人在程府下面挖东西。
她要把这个信息禀报给朝廷,等待朝廷的进一步指示,在此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姚嘲媚还告诉我,这中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葬魂教一直以来都在为明朝修建陵墓。
包括明祖陵、明皇陵、明孝陵……可以说葬魂教是明朝御用修陵人。
这或许也是府尹大人不敢管的原因吧。
跟姚嘲媚分别的时,她告诉我这一段先不要去程府,她会先派人查杀害程府满门的凶手,有消息的话会通知我。
我问她,杀程府满门的不是葬魂教的?
姚嘲媚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此案的最大疑点在于,葬魂教如此大费周折,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临走时,姚嘲媚还扭头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唐惊鸿?”
我怔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跟她才刚见过两面。”
姚嘲媚咯咯笑了笑,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跟南衙关系好,才如此的了解我,不仅仅是我,她好像还十分了解我师叔。
我总感觉这个女人妖里妖气的。
南衙又点上烟袋锅抽了起来,我问他,烟就那么好抽吗?
南衙吞云吐雾,故装深沉,“九哥,你不懂,烟能让人消愁。曾经有一份珍贵的……”
我赶紧摆手,“停停停,人小翠压根就没喜欢过你,你可别再提你当年那份珍贵的爱情了。”
“单相思也是爱啊。”牛猛更加深沉了。
其实我挺羡慕牛猛这种性格的,大大咧咧,什么事都看的挺开。当年小翠嫌他家里穷,宁愿嫁给富贵人家当小妾,都不愿意嫁给他。
牛猛倒也不在乎,依旧对小翠驱寒温暖。还去人家家当杂役,就为了见见小翠,说几句话。
后来,那家人家道中落,小翠沦落到怡红院。
牛猛没钱,去不起怡红院,白天杀猪,晚上去怡红院给人家当打手。
碰见有欺负小翠的顾客,牛猛上去就锤人家,
又一次打的重了,吃了官司,坐了一年大牢。
出来以后,再也没见过小翠。
怡红院的人说,牛猛坐牢一个月后,小翠便离开了金陵。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戳牛猛伤心处,或许小翠喜欢过他,觉得自己不干净,对不起牛猛,才始终没答应牛猛。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牛猛当时拿不出为小翠赎身的钱。
我认识牛猛之后,也找媒婆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牛猛都说看不上。
他哪里是看不上,是心里面还惦记着小翠。
你看唐惊鸿漂亮吧?绝对的漂亮。
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想入非非,包括我在内。但牛猛看唐惊鸿的眼神就没有想入非非,你能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出来,他就是把唐惊鸿当作很普通的姑娘。
牛猛又抽了会儿烟,忽然问我,“九哥,那口井下面真的有墓吗?”
我想了想,回他,“应该有吧,姚嘲媚不至于骗我,再说了她骗我图什么?”
“那你说这个叫葬魂教的,盗墓是为了什么?给皇室修陵墓,钱肯定是不缺的。你说会不会是皇上暗中让他们找传国玉玺啊?”
牛猛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他的思路是对的。朱元璋当时北伐,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找到传国玉玺,但是没有找到。好像当皇帝,都想得到传国玉玺一样。
毕竟传国玉玺秦始皇做的,德兼三皇,功过五帝。
可以说传国玉玺是皇帝的象征,当皇帝的,必须要得到这个东西。
不过传国玉玺到了后唐皇帝李从珂那里,就销声匿迹了。
他抱着传国玉玺在洛阳的玄武楼自焚而亡。
后来,南衙在古墓里找到了传国玉玺,给爷爷看过了,确实是秦始皇做的那一块。
我爷爷还叮嘱我们俩,这件事要永远埋在肚子里,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天下大乱。
这事至今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不过这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为了不让牛猛多想,赶紧转移话题,“也许吧,当皇帝的不就那么点儿追求,有好几个皇帝还研究长生不老药呢。”
我说完,牛猛变的神采奕奕,“九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坐牢的时候,听人说过,当年秦始皇确实找到了长生不老药,就埋在皇陵里。
而且,你说这秦始皇陵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那么多盗墓贼,为啥没人把秦始皇陵盗了呢?”
牛猛这个问题算是问到我了。据我所知,至今为止没有被盗过的大型帝陵只有两个,一个是秦始皇陵,一个便是乾陵(武则天墓)。
虽然有些史料上面记载过秦始皇陵被盗过,但是史料这个东西,不能全信。
而且南衙倒是跟我说过,他曾经想去盗秦始皇陵,愣是没找到地宫入口在哪儿。
他一个将十大名剑都凑齐九把的人,都对秦始皇陵束手无策,更不说一般盗墓贼了。
关于盗墓这一点,我觉得爷爷有些偏心,他定的门规,是不让我们跟盗墓界的人有来往,可南衙都盗了那么多墓了,他老人家也从来没管过。
我也不了解秦始皇陵方面的事情,只好耸耸肩膀告诉牛猛,“别瞎猜了,走吧,去醉仙楼找唐姑娘。”
牛猛一副纳闷的表情,“哪个醉仙楼?”
我忽然醒悟过来,对呀,整个金陵城好像没有叫醉仙楼的地方……
第14章 奇异事件
“猛子,会不会是金陵最近才开张的新酒楼啊?”我问牛猛。
主要我近几个月也不怎么去酒楼,反正以前肯定是没有醉仙楼这个地方的。
牛猛说出去问问,现在还早,万一唐惊鸿回来了呢?
我说,那可不行,她长那么好看,一个人回来,路上很危险的。
牛猛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瞅着我,“啧啧啧啧……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护犊子了。”
我白了牛猛一眼,“会不会说话。”
其实我是真担心唐惊鸿出什么事,毕竟另一个她看起来弱小无辜,柔软可怜的,指不定一阵风就给刮跑了呢……
我跟牛猛到外面四处问了一番,结果谁也没听过醉仙楼在哪儿。
就连经常花天酒地的王公子都说金陵哪有什么醉仙楼,倒是京城有一个醉仙楼挺出名。
我心里就很纳闷,难道唐惊鸿说的醉仙楼是京城的醉仙楼?
她要真的是九尾妖狐的话,从金陵到京城确实要不了多少时间。
牛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九哥,唐姑娘不会是让我们去京城找她吧?”
我摇摇头,“不至于吧,咱们去京城,至少得半个月……说不定这个醉仙楼不是酒楼呢?你在易水阁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姚嘲媚问问,她对唐惊鸿挺了解的,说不定知道醉仙楼是什么地方。”
再次来到知府县衙,大门上的匾额已经换成了“六扇门”,只不过左边还有两个竖着写的小字“妖捕。”
门口的守卫也全部都换掉了,或许是他们见过我和姚嘲媚在一起,去通报了一声便让我进去了。
六扇门的布置能力让我咋舌,这才短短半天的功夫,整个知府县衙内部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正堂内的家具甚至是墙纸都全部换了一遍。
墙纸也很诡异,画的都是黑猫,让人感觉恨不自在。
还有一点,整个衙门除了门口有两名守卫以外,衙门内看不到其他人,不仅守卫没有,连仆人都没有。
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姚嘲媚才出来。
这次没有抱猫,赤着双脚,头发也没有挽髻,松散的披在脑后,脸上依旧蒙着黑纱。
姚嘲媚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在椅子上,这种行为很不符合她的身份。
或者说,很不符合见外人时,应该有的样子。
姚嘲媚将右手伸进头发,慢悠悠的捋着,“找我什么事?”
“那个……六扇门的人手还没过来吗?”我决定先解决这个疑问。
“这里就我和影儿住,不需要其他人。”
“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住,那你平时吃饭怎么办?”
姚嘲媚挑了下眉毛,“你管的倒还挺多,怎么?没人做的话,你来给我做饭吃?”
吓的我赶紧摆手,“没没没,我就是随口问问。”
“有事赶紧说,老娘没工夫陪你闲扯。”姚嘲媚似乎不高兴。
“那个,我想问问你金陵城醉仙楼在什么地方?”
我刚问完,姚嘲媚很奇怪的看着我,“唐惊鸿告诉你的?”
“嗯。”
“你对唐惊鸿了解多少?”
“刚认识。”
“有意思,她姐姐赖上南衙,她又跑来赖你,你们南家还真是个香饽饽呢。”
“什么意思?”
唐惊鸿没有回我,将她腰上挂的腰牌摘下,扔了过来,“拿着吧,醉仙楼在涌泉湖的湖心岛上。到了哪里,你亮出腰牌,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我接过腰牌,又问她,“姚大人,唐惊鸿真的是九尾妖狐吗?”
“是不是你自己问她去。”姚嘲媚说完,起身进了内屋。
我也没好意思再去追问她什么,只好悻悻离开。
涌泉湖中间确实有一座湖心岛,岛上还盖了一座不小的凉亭。大明刚建朝的时候,朱元璋没事就老爱去那个凉亭坐坐。
因此,寻常人基本上没去过那里。
后来,朱棣把都城迁到京城,朝廷也不怎么管湖心岛。
但是百姓们心中还是认为那是朝廷的东西,依旧罕有人去岛上游玩。
近几年出了金陵出了几桩案子,也都跟湖心岛有关。
说是有人去湖心岛游玩,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尸骨都找不到。其实就算真的淹死在涌泉湖内,也很难找到。说不定早顺着湖漂到大海了。
湖心岛我也去过,就一个破亭子。难道真的又盖了座酒楼?
而且姚嘲媚说亮了腰牌,会有人带我进去,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问,我回去喊了牛猛。让他带着他那把运用纯熟的杀猪刀,我自己也拿了把匕首,就往涌泉湖赶。
路上牛猛问我,“九哥,拿刀做什么?”
“唐姑娘不是说了,她晚上要是不回来,我们就去醉仙楼找。我寻思着,要是不回来,说明在醉仙楼遇到了什么事。等会儿要是真碰到什么事,咱们有兵器,也不虚他们。”
“那湖心岛……没酒楼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跟牛猛来到渡口,夕阳已经快要沉入湖底。
大老远就能看见湖心岛,只不过岛上确实只有一座亭子,根本看不到什么酒楼。
这个时间,渡口基本上已经歇业了。大晚上的,朝廷也有禁令,不准出船。
我们旁边不远处一位老船夫正在收船,看起来有些年纪了,胡须皆白,带着斗笠,佝偻着身躯,动作很吃力。
我走过去帮他将船拉到岸边,“老人家,能渡我们去湖心岛一趟吗?”
老人家眯着眼睛看着我,指了指自己耳朵,摆摆手,吆喝的很大声,“你说什么?耳聋,听不清。”
我只好贴在他耳朵旁大声说话,“老人家,我们要去湖心岛一趟,能渡我们过去吗?”
老人家又摆摆手,“去不了,湖心岛闹妖怪,专门吃人的妖怪。”
我跟牛猛面面相觑,湖心岛闹妖怪这事民间倒是也有传闻,都是那些在湖心岛失踪的人闹的。
我不想和船夫理论那么多,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老人家,要不你把船赁给我们,我们自己划过去。”
船夫没接银子,仍旧摆手,“去不得去不得,会死人的。”
我跟牛猛没办法,打算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偷一条船过去。你总不能明着抢老人家的船吧。
牛猛坐在渡头,双脚泡在湖内,抽着烟袋锅,他总是随身带烟袋锅。
“九哥,你说唐姑娘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应该没吧,她回去不是应该从醉仙楼回吗?我们在这儿等兴许能碰到。再说了,就算真回去了,门给她留着。这醉仙楼一定要过去看看的。”
我望着逐渐看不见的湖心岛,好像看到了一座酒楼的影子。
“小伙子,回去吧,妖怪吃人不吐骨头的。”船夫又在背后冲我们吆喝。
我扭过头冲他摆摆手,船夫摇头叹气的走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空中暗无星月,伸手不见五指。
我让牛猛先别点灯笼,自己喝了几口烈酒。
我们俩便蹑手蹑脚,解开一条船,慢慢朝湖心岛划去。
离岸边已经很远的时候,牛猛拍了拍我,“九哥,岛上有亮光。”
我朝岛上看去,看到两盏红灯笼。
“猛子,先别说话,咱们偷偷过去。”
为了不闹出动静,我们划桨都划的小心翼翼。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约莫又划了半个多时辰,我才感觉到不对劲,之前看到那两盏红灯笼离我们不算远,差不多一炷香就能划到。
可现在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灯笼离我们的距离似乎没变过。
第15章 十二楼五城
“猛子,我怎么觉得不对劲?都划了这么久了,看起来湖心岛离我们还有很远的样子。”我小声向牛猛问话。
牛猛朝湖心岛那边看了看,“没有吧?可能咱们划的慢,本来就挺远的。”
“那在划划看吧。”说着,我让牛猛一个人先划,自己把手放入湖中,确定船是在向前划的。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牛猛才发出疑问,“九哥,好像就是有些不对劲啊,感觉我们没动一样,而且金陵城也看不见了。”
这时我才想起来回头看,后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按理说,渡口的灯火是能够看到的。
“先不要慌,再走走看,这次往回划。”
我跟牛猛又划了很久,湖心岛上的灯笼始终离我们很远,一点儿距离变化也没有。可船明明就是行进。
“九哥,你说咱们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
鬼打墙并不是真的有鬼在作怪,而是指人在夜晚走路,容易迷失方向,如果走的距离够长,还会回到原地,一直在转圈。
尤其是在那些暗无星月的夜晚,也无法通过天象来辨别方位,更容易遭遇鬼打墙这种事。
我之前听南衙说过,他盗过一座古墓。那座古墓设计十分精妙,有一道台阶,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后来南衙才发现,是因为台阶设计的很长,加上古墓环境暗,台阶分叉又很多,如果不仔细辨别,最终还是会走到原来的台阶上。
我没见过,所以也无法理解这种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台阶是什么样的。
可是我和牛猛碰见的情况,远比鬼打墙复杂的多。
我想了想,将自己外衣褪去,丢进湖内,对牛猛说道,“你来划船,我下湖推着船走。现在湖水平静,衣服就算漂也不会漂太远,如果我们在原地打转的话,应该能看见衣服。”
说完,我便跳进湖内,双手扒着船尾,利用双脚来推着船划行,加上牛猛也在划,推起来并不费力。
在前进的过程中,我随时回头观察自己扔掉的衣服,确实离我们越来越远,一直到慢慢看不见为止。
就这样,我们俩又前进了半个时辰,不仅没有再找到我的衣服,湖心岛红灯笼的位置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九哥,还划不?”
我又上到船上,“再往回划,咱俩差不多划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次往回划同样的时间,要是回不去就不走了,等天亮。”
牛猛也没说什么,我俩就又开始往回划。
一路上牛猛又开始扯着他那个破锣嗓子唱歌,我也不去管他,这会儿正希望他闹点儿动静出来,看看能不能吸引点什么过来,哪怕是吸引点儿鱼过来也好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至少有一个时辰,也有可能两个时辰,还是看不到金陵城,除了湖心岛那两盏红灯笼以外,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牛猛说胳膊都划酸了,划不动了。
我把衣服褪去,拧干,垫在脑袋后当枕头,“睡吧,等天亮。”
牛猛估计是真累了,躺下没一会儿便扯起呼噜。
我盯着黑漆漆的天空,一点儿困意也没有。
周围除了牛猛的呼噜声,安静的可怕。
我盯着黑漆漆的天空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不觉困意来袭,闭上眼睛睡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船好像在动,而且速度非常快。
睁开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想要动弹,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就连手指也无法动弹。
我能感觉到船在极快的划行,想喊也喊不出来,牛猛的呼噜声倒是还在旁边。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船忽然停了下来,我身体才恢复了知觉,连忙坐起来晃醒牛猛。
牛猛揉揉眼,“这天不是还没亮……九哥,回来了?”
牛猛指着旁边,表情十分惊讶。
我扭头看去,只见我们离涌泉湖的渡口只有几丈远,渡口前挂着俩红灯笼,很像我们之前看到湖心岛的那两个灯笼。
更让我惊讶的是,渡口后方不远处就是金陵城,隐约可以看见高大的城墙。从城门口也能看见一部分街道,里面灯红酒绿,人影攒动。
“猛子,不对劲,这好像不是涌泉湖的渡口……”我之前喝了酒,现在眼睛还能看的清。我记得很清楚,涌泉湖渡口的木材没有这么新,而这个渡口就像是刚建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我们俩来的时候,渡口哪里挂的有红灯笼?
“管它是不是,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牛猛说着就开始往岸边划,我也连忙将自己衣服穿好。
我怕牛猛担心,就没把刚刚船飞速划行的事情告诉他。
很快,我们两个靠了岸,刚把船绑好,准备跳上渡口,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来者何人?”
我回头看去,见岸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起来都是寻常百姓。
为首的是名老者,这名老者也很怪异,容貌看起来至少有七八十岁了,可头发和胡须竟然是黑的,眉毛也特别长。
“什么来者何人,衙门的人。”牛猛大声怼了回去,他这人就这样,要是对方是官兵,他保管客客气气的,可对方是百姓,你怼我,我就要怼回去。
我拍了牛猛,小声提醒牛猛,“你别说话,我总感觉不对劲。”
然后笑着将姚嘲媚给我的腰牌递给那名老者,“老人家,我们是去醉仙楼的。”
老者接过腰牌看了看,点点头,又把腰牌递还给我,“既然是姚大人的意思,便随我来吧。”
说完,冲后面的人群摆摆手,那群人便散开了。
我和牛猛上了岸,跟着老者往城内走。
来到城门下,高大的城门上刻着两个字“金陵”。
牛猛目瞪口呆,拽了拽我衣服,“九……九哥,这不对劲吧……城门的匾额都换成金陵了?不应该是应天吗?”
“先别问,跟着走就是了。”我回牛猛。
不仅仅是应天被换成了金陵,这个金陵城的墙砖看起来都是新的,门口也有守卫,守卫穿的衣服确实也是明朝守卫的衣服。
可这些守卫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是那种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人气儿一样。
老者过去跟守卫不知道说了什么,守卫点点头,老者便顺利将我们带了进去。
进了城之后,周围人都在盯着我和牛猛看,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看见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吃,糖葫芦上串的山楂,竟然长着眼睛和嘴巴。
卖绸缎的中年男掌柜站在门口冲着我和牛猛龇牙咧嘴,他的牙齿特别尖,像狗牙一样。
“第一次来?”前面的老者忽然开口问话,不过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嗯。”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老人家客气,贱名而已,南九。”
“哦,南家。南衙是你什么人?”
“兄长。”
“原来如此,既然是第一次来,老朽便告诉你一些规矩。你们可以尽情在这里游玩作乐,除了皇宫不能进,城内其他地方都可以去。
在这里你们可以品尝人间至味的美食,见识美若天仙的姑娘,享受神仙般的生活,而代价只需一碗血。
不过,只能呆一晚,第二天会有人送你们走,走以后你们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过什么。明白了吗?”
“老人家,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哦?你竟不知?”
“未曾耳闻。”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