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疯狂世界之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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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自渭南以西不足百里,便是这片史书名地,地势险绝,山形遒劲、缭绕秦岭的云烟终年不散,千年苍桑依旧如故,唯有当年兴亡百姓苦的潼关路,已经变成了横亘东西的高速,在群山峻岭中蜿蜒如龙。
入夜,高速路驶来了一列特殊的车队,警笛响彻着,惊醒了远山栖息的夜枭;警灯闪烁着,划破了夜空的暮色。警车在疾行着,风驰电掣地驶向前路。
渭南出口,车队减速,下高速,车行未停,驶离处路标:渭南精神病专科医院。
领航的车后,陕a,零字头,是这列车队的指挥车,副驾的位置,端坐着一位警服正装,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
范文杰,省厅政治部主任,执行特殊任务。
后座,刚调任402专案组叶天书。
在接近目标地的时候,范文杰欠欠身子,回头瞥了眼正襟危坐的老部下,出声问着:“天书,调任402专案组有半个月了吧,什么感觉”
“感觉实在不太好。”叶天书嗫喃道。
“呵呵这是实话,说说不太好的吧,我向秦厅汇报时候,可以如实反映。”范文杰笑道。
402专案组是以时间编号的,全称是打击非法传销专案行动组,半个月已经斩获不少,但在叶天书口里,却毫无兴喜成份,就听他道着:“老领导,真不是我叫难,不好上手啊,查获的窝点,大部分都是受害人,而且是被洗脑的受害人,他们不觉得我们是解救,而是视警察如仇啊。”
“我们的工作是解决问题,消除危害,不是去博谁同情,博谁理解的。”范文杰不客气地道。
“是,我懂。”叶天书赶紧改口,上级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治安隐患,理解不理解都得办,他解释着:“我最大的体会是,传销洗脑是非常恐怖的,甚至比刑事犯罪还可怕、而且危害更大对付刑事嫌疑人,我们可以使用一切认为必要的手段,可这些人,严格地讲,都是受害人,这一点,就让我们投鼠忌器了。”
停顿了片刻,他见老领导没吭声,补充道:“我们总结了几个特征,一是团伙联系紧密,都有亲缘血缘关系,除非是发展下线,否则外人很难插足;二是纪律严明,他们是同吃同住同行,连跟外人怎么说话都有统一的口径,在无法界定其涉嫌犯罪的情况下,我们是无法实施排查的;三是其手法多变,有挂公司名的、有兜售产品的、甚至有兜售概念的,光现在发现的已经有十几种了,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办法总比困难多,解决途径呢”范文杰直接问结果了。
叶天书整整思绪汇报着:“我们正在协调其他省专案组的同行,准备通过招蓦、对调等办法,往他们窝点里送一部分自己人,当然,最好是能送到组织层面,否则全省这么大的传销盘子,比我们警力还庞大,穷于应付啊。”
“抓紧时间,尽快办,还是咱们的传家宝,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范文杰道。
“是,我记住了专案组现在联络了民间两家反传销联盟,他们搜集的资料对我们研究这种非法组织形式很有帮助我们下一步准备发展一批线人,还是走群众路线还有,我们聘请了一位心理专家,明天就到。”叶天书道,这个案子,像滚雪球一样,已经开始膨胀了。
“做的好,传销组织者可都是心理学和行为学的高手,我们也要培养一支这样的反传销队伍,这个办法好,一定让参案人员端正心态,认识到非法传销的巨大危害,千万别把它当成件小案子。”范文杰道。
“是,保密阶段,我们专案组也是暂且以传销的组织原则和形式命名,所有参案人员,都进行了集中学习和培训。”叶天书道。
他的声音中断了,是因为不经意看到老领导正痴痴看着窗外,群山的掩映间,有一处灯光辉煌的去处,那就是目的地:渭南精神病专科医院。
窗外,夜色如水,抬头处,星斗闪烁,明河在天。
低头时,车灯下灌木丛绿滴,远处隐隐可见的山峦,勾勒着一条泼墨虬线。
美景当前,心情却怎么也好不了,范文杰概叹着收回了目光道:“好地方啊,大好风景,怎么能被这帮宵小破坏瞧瞧他们做的孽啊,可比刑事犯罪严重的多啊。”
驶进医院大门,泊在当院,车队两辆押送车洞开,精神病医院的护工协同警员,把车里铐的人往下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警惕地看着外部医院这个陌生的环境,然后死活不下车。
没办法,往下运,一位中年男,慷慨大吼着:我们是合法的,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告你们,我要在网上揭露你们警察的丑陋嘴脸。
又一位,表情兴奋,对护工介绍着:四海之内皆兄弟啊,我看我们有缘份,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不要急着拒绝,这套创富的密码能改变你人生
还有一位,女的,直接咬了护工一口。
又有一位,乱踢乱蹬,上了四个人才抬下来。
还有位暴力倾向的光头大汉,是被几位警察挟着送进去的。
一共十七人,包括九位女人,发病的表现不一,不过根源是一样的,不是痴迷传销赔光了,就是被传销骗光了,解救遣返时,这些人连自己的家庭住址都说不清了,或者早没家了。
“我这一段时间就是干这事啊,遣返的经费、治疗的经费,都得从厅里拔,这些精神已经错乱,遣送不了的,连收容站都不收啊,只能暂且送这儿接受治疗了经费的事,我能解决,天书,端掉他们组织,拔掉毒瘤的事,就靠你了,我们总不能看着好端端的人家,一个个败家破财,都成精神病吧。”范文杰道。
“是我这一百来斤,跟他们拼上了。”叶天书有点激动,他立正敬礼道。
那些狂燥的,那些失去理智的、那些在又抓又挠的,那些已经没有正常思维的人,那些错乱的行径,让叶天书血脉贲张,耻而后勇。他明白紧急调他参与此次运送任务的意义了。
范文杰看着他,警队里从不缺这样的热血人物,那怕是堵枪口挡刀尖都不皱眉,不过此时他却不是非常中意,轻轻的放下了叶天书礼敬的手,语重心长说着:“这类案子更多是斗智,而不是斗力,到目前为止,我们抓到的组织者,最高层次也就是小经理,连收钱的资格都没有省厅的指示,要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要彻底、干净、全面的拔掉这颗毒瘤,光凭一时的血勇可不行。”
“省厅还有安排”叶天书兴奋地问,听到了弦外之音。
“看来你明白了,刑侦上除支援你们外勤,还调来了一位卧底警员,别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合适时候,他会找你的。”范文杰道。
“到什么程度了,进到对方那个层面了”叶天书兴奋了。
“要都知道就不叫卧底了。今天也不是单纯给你战前动员,而是要给你一道命令:严密监控这里。这里可关着一名传销教父级的人物,是个精神病患者,而且有数次逃走前科,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在我们手里重犯。”范文杰严肃地道,手指落处,正是管理严苛到状如监狱的精神病医院。
“是”叶天书敬礼铿锵道。
“走,我带你认认他,见识一下这个疯狂的世界,我们的可以在这里,但我们的终点,绝对不能重回这里。”
范文杰带路,叶天书亦步亦趋跟着,通向理疗室的房间有三道门,比监狱的看管不逞多让,刚刚进去接受体检的患者还在闹腾,那些刚送进来精神病患者,正如痴如醉、如癫如狂的叫着、喊着、打滚着,不接触那能想到,传销的危害已经流毒如斯也。
最后一扇门,打开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里。
一个疯狂的故事,一段疯狂的传奇,从这个疯狂的世界打开了一扇门
...
第01章 雨碎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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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雷声挟裹着一条明亮的闪电,炸响在滨海市的上空。
天地一线,雨如瓢泼,市区的多处路面积水盈尺,车辆寥寥、行人绝迹。
木庆臣呶呶发干的嘴,表情像是在为天气发愁,他放下车窗,把烟蒂扔掉,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飘进车里的雨水打湿了他一只袖子,他赶忙关上,又一次看向腕上的表。
差一刻上午九时,约定就在九时,可此时的天气却像黄昏一样晦暗。让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一次又一次看着时间,那跳动的秒针似乎都能给他带来焦虑一样,让他坐卧不安,又一次伸向车储物格子的烟盒时,摸索半晌毫无所获,再看时,烟盒已空。
这时候,电话来了,他赶忙接起来,脸上兴喜了,下了车,撑着伞匆匆奔向写字楼的门厅,浑然不顾漫过脚面的雨水。
雨天的缘故,这幢写字楼里显得人影稀少,伞存在门厅,直上楼层,他像强迫症一样念叨着要去的地址,b座、21层、2121房间。
心跳随着目标的接近在不断加速,木庆臣恍惚间似乎有一种错觉,就像十几年前被儿子的班主任电话通知到场、被学校的教务处通知到校,每一次都让他颜面扫地十几年的光阴一闪而过,什么都在变化,唯独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变化,仍然怀着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出电梯时,他像条件反射一下停下了步子,那种推开班主任办公室门的羞愧感觉又重上心头,让他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敲响了2121号房门。
烫金的门牌:冯长翔心理咨询室。
门后,是全市闻名瑕迩的心理医生冯长翔。
门应声而开,一位戴着眼镜、面白无须的中年男站在门口,木庆臣没有想到这么年轻,稍稍一愣,对方笑吟吟地伸手相握,请进房间,笑着邀坐,边落坐边笑着道着:“木老板,您不会认为心理医生也应该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吧”
坐下的冯长翔身后一排书架,人显示格外儒雅,笑容格外地自信,木庆臣反而不好意思了,赶紧摇摇手道着:“不不,冯医生,您误会了我是有点奇怪,下这么大雨,您还来。”
“那说明,我还没有到可以任性的程度嘛。”冯长翔笑道,手在桌上一蜷,直视着木庆臣,木老板像羞愧难当一样,低着头。
看心理医生,肯定是有心病,而这位木老板的心病,看样子病入膏盲了。
病因,冯医生拿到了手上,一台精致的平板,他翻看着,不时地观察木庆臣的表情,平板上显示着一很帅、很朝气、很阳光的一个男孩,像偶像剧的男主一样。
这就是病根,老木的儿子小木,木林深。
一页一页看过,不得不说这位当父亲的很尽心,从孩童时代,留存了大量的照片、成绩单、学校记录,几十页的记录记载了他儿子木林深的成长经历,本市初小、新加坡读高中、荷兰学习艺术、后又到美国攻读经济学,最后一页,是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硕士文凭。照片上,阳光大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浓眉悬胆鼻比偶像剧里的男主不逞多让,像英气帅气等等多种气质的组合体。
当然,理想和现实是脱节的,所有气质的综合之下,把他爸气成这样了。
“木老板咱们的交流应该是坦诚的,您觉得呢”冯长翔小心翼翼地道。
木庆臣有点紧张了,点点头道:“当然,跟您不需要避讳家丑。”
“表面上看,是个很优秀的儿子,不过结果应该适得其反吧我只看到表像,却看不到原因,没有原因我也就找不到病因,您不介意我问您点吧”冯医生问。
“没啥啊,就养了个败家子。”
木庆臣话匣子打开了,这位拥资亿万的老板说起家事来,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他表情凄然,罗里罗嗦地说着:
“他妈去得早,我一直想病根就在这上头,来这座城市快三十年了,就从盘下个小店开始,一直做到这么大小时候孩子可招人待见了,我们俩口子忙里忙外,孩子就在饭店做作业,学习还门门是优他上初中的时候,他妈妈病重了,那一场病啊,我们爷俩都差点没熬过来我欠她的啊,辛辛苦苦十几年,跟上我没享几天福,就那么去了您是不知道,她走时候,临了都闭不上眼啊,直勾勾地看着儿子我知道她心思啊,怕我续弦给孩子找个后妈,孩子遭罪啊”
“等等,您停停简短一点。”冯医生打断了老木的诉说,败家子也是心头肉啊,说这么动情,就差抹了鼻子泪了,他直接问着:“那木总您发妻去世后,什么时候再婚的”
“三年多那时候,我儿子已经出国了。”木庆臣道。
守了三年,这个结果已经让冯长翔意外了,他追问着:“那您儿子没出国的时候,会不会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他撞到这种事对未成年人影响很大,特别是在他失去至亲的那段时间。”
“这个”木庆臣又噎住了,抽了纸巾,擤了把,然后默不作声。
心理医生就是靠窥探别人心里秘密混饭的,不用问了,此时的尴尬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应该有,冯长翔如是想到,骤失挚爱,就成人都难以承受,何况一个未成年人。没有人能代替母亲在一个未成年心里的位置。
这是病源,和冯长翔的推断是一样的,但把他难住了,这是最难解决的那一种。
木庆臣可等不及了,直道着:“冯医生,我是来解决我儿子问题的我是成人了,没什么问题,对于发妻,我尽到心了,这十几年,我的心差不多都操到他身上了,花多少钱,我真不在乎,问题是,我还没有到能给他一辈子花不完钱的水平啊。”
“呵呵,那好,说说您儿子吧。”冯长翔换着话题道。
“从哪儿说起呢这个”木庆臣悲戚顿时成了怨气。
“就从出国开始吧,能告诉我,为什么数次转学吗还非要送出国。”冯长翔问。
“我也不想啊,没学校收他啊,本来送到最好的九中,他成绩越来越差,还学会喝酒抽烟了,结果人学校是说什么都不要人了,劝退后来转到四十中,不知道怎么又学会偷东西了,还专偷女生的东西,哎呀把我这张老脸扇的,咱家是缺钱的家么连转了三个普通高中,最长只呆了三个月,没办法,我又掏高价把他送贵族学校,结果这次更直接,多少钱都摆不平,人家直接给开除了。”木庆臣咬牙切齿道。
“什么原因偷东西”冯长翔好奇问。
“不,调戏女老师,从写情书发展到掀人家裙子。”木庆臣像做了坏事,难堪地道。
这次轮到冯长翔被噎了,一个孩子性格的大变,总要有他的原因,但也不至于这么出格啊
他看着木庆臣,为了消除尴尬加速问着:“后来呢看履历,在新加坡勉强读完了,为什么不在那儿接受大学教育”
“他酒驾,挨了鞭刑那个环境有了污点,可不像咱们国内,花点钱能抹掉。”木庆臣道,表情极度难堪,可见儿子恶劣到什么程度。
现在该着冯长翔觉得这位当父亲的不容易了,他安慰道着:“那应该让他省悟了吧我觉得他很有艺术细胞啊,照片里几幅画不错,在荷兰学的”
“您是不知道啊他去荷兰的原因,不是为了学艺术啊,我后来才知道。”木庆臣愤然道。
“那是什么原因”冯长翔奇怪了。
“、逛红灯区都是合法的,这兔崽子,每月拍几幅画朝我要钱,我去了才知道,他住处连画笔都没有,还学艺术,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去了。”木庆臣悻然道,已经无力评价了。
“那后来呢”
“我让他滚回来,他死活不回来,要去美国学习,我一想回来也是添堵,要不就去学学”
“于是就去了。”
“啊,还能怎么样留学留学,还不都是糟塌家里那点钱。”
冯长翔嗤声差点笑出来,他憋住了,努力在回忆着这位奇葩儿子身上的闪光点,不过实在找不出来,他小心翼翼说着:“您提供的那张文凭,好像有点问题亚伯拉罕林肯大学,是”
abrahainlnuniver私ty冯长翔仔细看着照片上一行英文,没有说出来。此时这个有钱老爸比赔光了身家还难堪地道着:“别提了,我前段时间咨询业内人士才知道,他们说,这文凭只要给钱就办,管你是个人,还是条狗。”
老木颓然低头,有气无力地道,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心路,画上句号了。
这时候冯长翔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他看向木庆臣的眼神里,唯余浓浓的同情和怜悯。他甚至不忍直视,生怕让他难堪、让他尴尬、让他伤心
...
第02章 顽劣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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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林深
笔在纸上,轻轻划过,冯长翔在用最简练的语言勾勒着木林深这样一个性格特征:张扬、叛逆、偏执、任性。
所有金玉其外的富二代,这些性格都是共通的,由这些性格滋生出来的问题却是各式各样的。
思索片刻,扫了木庆臣一眼,又随手加上了两个定语:惰性、依赖。
有这样的爹,想勤劳是很难的,想不依赖都不可能。
似乎这些尚不足准确地描述木庆臣这个奇葩儿子,冯医生想想,又加上了:心理发育畸形,缺乏自我体验。
他用勾勒出来的特征反向还原着木林深的成长:失爱、单亲家庭、父亲忙于生意,又结新欢,这些应该成为他叛逆、偏执、特立独行的根源,内心的孤独和依赖感,总是促使他做出另类的事情来引起周围人的关注。
可与他所料相反的是,没有引起他期待的关注,却让他从那些约束之外的行为里找到了存在感,偏偏这位关心过甚的父亲,还为他提供的优渥的条件,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释放心里的任性。
冯长翔放下了笔,抬眼时,木庆臣正期待地看着他,战战兢兢道着:“冯医生,老吴介绍我来的,您给出个办法吧,他都快把我逼疯了。”
“您儿子木林深回国有小半年了吧,您都做些什么我指,为您儿子。”冯医生好奇问,没有直接说办法。
“见面都难,现在悔死我了,想想真不该把他送出国。”老木郁闷地道,他解释着,在不同国家呆了数年,父子俩除了称呼已经是形同陌路了,唯一的关系纽带就剩下一件事了。
这件事冯医生脱口而出了:“要钱。”
是肯定口吻,而且木庆臣也点头认可了:“对,他除了花钱就不会干别的,衣服一天三换,逛街比女人还勤快,文玩、手机、手表、手包,能拉半车,再不就是泡吧泡妞,换女朋友差不多和换衣服一样勤嗨我就奇怪了,人家留学回来是一身学问,他净带回一身问题来。”
“那有没有过试着,从经济上限制他一点”冯医生问。
“控制了,一控制他就自己想办法,不是把我车开出去抵押了,就是打着我的旗号借钱,回头准得有人找上门来,我跟他丢不起那人啊。”木庆臣欲哭无泪道。
他说了,回来不到半年,市里放小额贷款以及高利贷的,差不多都认识他儿子了,儿子借钱,老子还账,那还不天经地义,有老子这么大的生意,那些债主还不都抢着给钱呢,根本控制不住。
冯长翔笑了笑,又试探问着:“我听老吴说,您找过其他心理医生吧有效果吗”
“找了,不瞒您说,我前后找了三位,第一位是华东医科大的,就见过一次,这心理医生被我儿子整的有心理障碍了,死活不接待了,好像医生是同性恋,我那倒霉儿子一眼就瞧出来了第二位还不如第一位,没过两天,就被我儿子忽悠到夜店,他倒有家庭矛盾了第,第三位哎”老木像有难言之隐一般,叹气、撇嘴、拍大腿。
“哦这倒有点意思,究竟怎么回事”冯医生好奇了,治不了这毛病可能,但被整出毛病就让人匪夷所思了。風雨小說網
老木压低了声音说着:“第三位是个女的,不知道谁勾搭谁了,反正咨询到床上了这兔崽子,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找,找个离异少妇。”
瞧这当爹的,像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一样,说得脸色潮红、眼色深羞。
嗤,冯医生轻笑了声,赶紧掩饰,不管儿子的顽劣,还是老子的无奈,此时看上去都十足地可笑,他在所有的给出特征下,都随意的勾画了记号,没有孰轻孰重的问题,而是一样轻重,这位苦心孤诣的父亲已经把一位不良少年,成功地培养成不良全才了。
那么解决途径呢
木庆臣看着冯医生,以他商人识人的眼光,总觉得这位心理医生不同于其他那些所谓的专家,先侃侃而谈,说得都是自己不懂的什么术语,尔后会和他那个不良儿子一样,就剩一件事了:要钱
他暗暗觉得,这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最起码是能给他点正确建议的那种,念及此处,他悄悄地掏着口袋,把长形钱夹里一张写好的支票拿出来,小心翼翼起身,放到了医生的面前,这动作吓了正沉思地冯长翔一跳,尔后所见让他不禁莞尔,他笑着拿在手里看看道着:“如果这点钱能解决了问题,那问题就不会有这么严重了。”
“那需要多少”老木心一凉,商人惯有的心态,生怕坐地起价。
“钱是问题的根源,可并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或者可以这样说,问题的根源不在您儿子身上。”冯长翔像是思忖已定,如是说道。
“那难道还能在我身上”木庆臣不解道。
“说对了,就在您身上您别激动,心平气和地听我讲。”冯医生摆摆手,把吓得离坐而起的木老板安慰坐正,他思忖道着: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有多方面因素,关键的有这么几项:父母的影响、环境的影响,还有教育的影响您如果十年前来找我,这个就不是什么问题,孩子失去母爱的时候,是最需要关怀和引导的时候,这像一种刺激,受刺激后,可以产生正向的作用,会让他一夜之间长大、懂事、知道珍惜生活;或者产生反向的作用,让他变得固执、偏激、破罐子破摔,在他潜意识里,他会无限的放大自己这种不幸,这种心理差异,不是钱可以弥补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在加倍补偿他。”木庆臣难堪地道。
“但是你用了非正确的方式,他不断学坏、不断惹事、不断挑战底限,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是期待得到你的关爱我可以判断,你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他,或者,骂的也很少”冯医生问。
“怎么可能,我怎么下得了手啊”木庆臣一下子又悲戚了。
“你的无视和袒护,不是爱,是纵容啊。所以,你错过了最好的教育机会,也错过了最好的交流机会。”冯医生道:“您很爱您儿子,可是矫子如杀子啊。”
回答是长叹一声,老木低垂着头。道理岂能不懂。
“十年前,你用对待成人的方式对待一个未成年人,给他提供足够的钱、给他提供宽松自由的条件,让他尽情发挥,根本不管他的心理问题;而十年后,你却又用对待未成年人的方式想对待一个成年人,想找心理医生开导,让他去学会自立、懂得生活、珍惜家庭您觉得可能么”冯医生问。
对了,生米成熟饭、朽木成渣滓,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就像冯医生解释着:“心理医生能解决的是心理上的障碍,可您儿子对他做的事没障碍啊经过您用无数金钱的培养,他已经学会乐在其中了,这不是心理医生能解决的范畴啊。”
“那就没办法了吗”
木庆臣抬起头来,无比凄然地问着,他凝视着冯医生,黯然道着:“冯医生,我要求不高,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就成都说了人这一辈子,三穷三富不到头啊,我要有天闭了眼,怕他连三年五年也撑不住啊。”
冯医生看着他,像在审视,好半晌才轻声吐了个字:“有”
“啊”老木惊讶了,脱口而出:“您说吧,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不,别理解错了,我首先要解决你的问题,要想他变,首先你得变。”冯医生道,递过了一摞薄薄的打印纸,木庆臣翻看的时候,他提醒着:“这是一个不确定的方案,本来我觉得下药有点猛了,不过听您说之后,我倒觉得挺适合的其实解决的方式很简单,这是富贵病,想办法把他富贵拿走,那病症自然就消失了,已经错过了他性格形成的最好机会,只能人为地创造这样的环境了。”
木庆臣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他看了一页就惊讶地喊着:“啊要用催眠”
“对,要找出他记忆最深处的东西,那些美好的东西,并且加深记忆我相信人性本善的,只不过外部的环境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冯医生道,更具体的,他当然不会讲。
“啊要关起来,我也不能见”木庆臣又惊讶喊着。
“您是他的病根啊,要不去掉你,他还得犯病啊。”冯医生道。
“那怎么行他自己连方便面都不会煮万一有个事咋办都不让我知道在哪儿,谁照应着”木庆臣情绪激动地道,几次看面无表情的冯医生,他都有点生气了,喋喋说着:“敢情不是您儿子,您不心疼啊怎么教育您明说啊,需要请人啥的,我花钱请来就行了,万一出个事算谁的”
他发着牢骚,冯长翔却微笑着,蓦地木庆臣觉出了不妥,他悻然拿着这个方案,结舌了,冯医生笑着提醒着:“那,这就是了,您自己都无法痛下决心,又怎么期待儿子皤然悔悟”
“可这这是两码事,没听说关起人来虎毒不食子呢,你让当爸的下这决心,怎么可能”老木心疼地道。
“您对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很介意吗在我看来,他的发展趋势迟早也要被关起来,而且总有一天会发展到,你用钱摆不平的程度。”冯长翔道,这一句,一点也不客气了,他把支票递了回去,老木瞠然接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翕合着谦让支票,冯医生笑着却道:“不用客气,你可以走了,我只当你没有来过。”
这个老木尴尬地拿着支票,两头犹豫,决心难下了,就像面对闯祸的儿子,真下狠心大义灭亲,有几个当爸的能办到他痛苦的闭着眼,嘴唇咬得煞白,最终也没有下得了这个决心。
冯医生再无赘言了,连老木起身离开都没有恭送一步,听到关门声,他脸上的笑容有点玩味和无奈,把那个已经翻旧的方案文本扔到一边。
这是一个针对性治疗由外部条件刺激导致行为异常的方案,是他曾经在精神病医院总结很多临床经验后做出来的,实施效果无从得知,因为看到方案的家属,都像木老板这样,被吓跑了。
对了,很多人知道,冯长翔前身是精神病专科医院的主治夫,原供职的单位是:
渭南精神病专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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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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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木庆臣背着破旧的行李,新婚的妻子撑着油纸伞,两个人从火车站出来,妻子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背井离乡的一对,在一个满是油烟的厨房开始了城市生活。
二十年前
儿子五岁,小店生意红火,一家艰难地在城里站住了脚,那是两口子最艰难的一段时光,生火、挑菜、掌勺都是两口子干,每每忙到打烊,等掬一把汗回头,儿子已经在趴在饭桌上睡着了。这个时候,他总是歉疚地把儿子抱在怀里,看看妻子点着一抽屉沾满汗渍的零钱,那股子心底里涌上来的幸福是无可替代的。
对,那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记得,很多时候儿子都被扔在后厨,最早的玩具是胡萝卜和山药蛋蛋,玩着玩着,就啃上一嘴生菜一嘴泥;稍稍大点,最早学会的是剥蒜拣菜,最喜欢干的是悄悄站在他的身后,伸着手拉拉掌勺的爸爸,等着他笑吟吟蹲下身,然后稚笑一脸的儿子,会仔细地给爸爸擦去额头上的汗,擦完了,他回头看妈妈,然后大声说:臭死了,一身葱花味
十年前
发妻已逝,儿子变得顽劣不堪,一次被通知儿子旷课时,他下狠心要狠狠管教,带着店员们遍寻这个逆子,一天一夜,遍寻不到,最后才想起公墓,才想起是发妻去世三周年忌日,等他匆匆赶到时,儿子就在那儿,靠着石碑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迹,是在公墓陪了去世的妈妈一夜。
那一刻,木庆臣躲了起来,他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和儿子一样泪流满面。
也是那个时候,他下了狠心把儿子送出国。
现在
车停了,几十年如同一个瞬间,转眼间已经年过半百,木庆臣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想起了早逝的发妻,一起共患难,却无缘一起相厮守。放不开的是亲情、放不下的是牵挂,就像她留给丈夫和儿子的留恋,又怎么能放得下。
旧事涌上心头,他检省着自己的过错,是的,就像冯医生所说,错过了关爱儿子最好的时间,也许问题确实在他的身上,因为愧疚、因为难以启齿,他确实和儿子已经疏于交流了,俗说话,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这个责任他最大。
“我应该和他好好谈谈不管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可他不能这样毁了自己对,我应该亲自和他谈”
木庆臣心里如是想着,然后下定了这个决心,启动了车,朝小区驶去。
在凄雨中、在自责中、在夹杂着悲伤和幸福的回味中,老木驾车缓缓驶近了滨海市四川路绿苑小区,这里的房子是他几年前置下的,已经升值一倍有余了,曾经的计划非常完美,房子都准备好了,等儿子成人,给他娶妻成家分开另过,这一辈子当父亲的义务就尽到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啊,他现在都不敢产权过户到儿子名下,生怕这败家子一眨眼把房子抵押出去变现糟塌了。
哎老木边上楼,边摇头叹气着,想到成家,他的烦心事又来了,以前是是生怕儿子被那个无良女人给勾走魂,后来发现自己担心多余了,儿子比那些无良女人还无耻,经常留宿、从不留恋。
生活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出了电梯,脚步停下了,老木又被这些心事搅得虚火上头,他平复着心情,生怕自己见了儿子又喝斥训骂一通,什么事也解决不了,父子俩状如仇眦的关系由来已久了,今天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他平复了半天,看看时间快中午,这个时间差不多就应该是儿子起床的时间了,他上前敲敲门,没音,掏着钥匙,直接开了门,一开门尖叫声起,老木眼前晃过一个沙发上半裸的倩影,一个陌生女人,正光着一半身子在沙发上喝水,被猝然进来的老木吓得尖叫一声,裹着沙发巾嚷着:“你谁呀怎么人家家里了”
老木片刻回头,看着发际零乱、面容白皙的女孩,知道又撞上留宿的不良女人了,他烦燥地道着:“你是谁啊难道没人告诉你,这是我家”
姑娘懵了,扬头向着卧室的方向喊着:“小木,小木这是谁啊”
“啊怎么了,欢欢”
卧室里响着儿子的声音,然后光着只穿条短裤的儿子木林深奔出来了,一看门口站着父亲,他很生气地道着:“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别人啊,不声不响就进来了。”
“我是你爸,还是你是我爸,让我尊重你那你得有值得让我尊重的地方就这样带个女的又回家过夜这谁呀,那个酒吧泡的”老木怒火中烧,气愤了。
那女的翻白眼了,小木却是揪着话头反驳着:“爸,你错了,你完完全全错了你总是这样刚愎地坚持你的错误。”
“错了”老木被说晕了。
“当然,需要需要我告诉你吗前提是你以后得学会尊重我的。”小木严肃道。
“错了你们是谈理想、探讨人生”老木气忿道。
“呵呵,出来吧,豆豆。”一个响指,卧室里又伸出一个脑袋来,是位短发的姑娘,不是一个,是一对。就见小木得意地道着:“您的错误在于,我是带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寻花作乐,而不是一位爸,要嫌尴尬你回避一下啊。
“什么我回避”老木悖然气得眼冒金星,大怒了,吹胡子瞪眼吼着:“滚”
一怒,那三位给吓着了,小木见老木动真火了,尴尬作了个耸肩动作,指指卧室,两位女伴赶紧各寻衣服,卧室、客厅乱丢的都是,老木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气咻咻地在阳台上踱步,此时,他早忘记要心平气和交流的事了,一肚子火气,恨不得揪着这个不肖儿子痛揍一顿。
片刻间,三人胡乱穿戴,蹬蹬蹬要跑,老木一喊儿子:“你站住,让她们走找的什么货色”
“嗨,老头,你怎么骂人呢”短发妞一下子气恼了。
“就是啊,你找我们还不陪你呢。”长发妹噎了老木一句。
“好好好,要有风度啊,别和老年人一般计较豆豆,回头我找你啊欢欢,改天约你”小木一手揽一个,送出门了,把两位姑娘哄走了,老木生怕这家伙又溜了,背后喊着:“你别跑啊,过来,有话跟你说。”
跑出几步的小木退回来了,斜靠着门,嘴唇呶着一吹,额头的一绺染发飘起,灰的,帅帅的脸蛋已经带上了点邪气,他很不客气地道着:“爸,您既然让我住这儿,就应该给我个人空间,在国外,你敢私闯别人的空间,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搞明白,这是国内老子把你送出国,花了几百万,就带回张假文凭来,还学了点这个”老木气愤地道。
“abrahainlnuniver私ty,怎么可能是假文凭”小木针锋相对,一口流利的英文。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所野鸡大学,屁用不顶。”木庆臣嚷着。
“是啊,野鸡大学也是大学,那是如假包换的野鸡大学文凭,绝对不是假文凭再说你同意让我去的,不能你当时搞不清楚,回头怨我吧”小木刺激着老木,两人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好好好,现在教训起我来了,我是你爸,还是你是我爸。”木庆臣气得胸中郁闷,瞠然道。
小木咧着嘴,一点都不关切地道着:“看您说的,当爸这么辛苦,还是您来吧。”
儿子的不屑,把木庆臣气得差点眼中见泪,他说着,话都有点颤抖了:“本来今天,我是准备和你好好谈谈的你爸就上辈子欠你的,这么多年管你吃穿用度和吃喝嫖赌,应该还清了吧你就这样跟你爸说话说啊你觉得你爸还欠你多少”
“从法律意义上讲您那儿还有我一大笔遗产啊。”小木想想,严肃地道。
老木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面色煞白,呼吸急促,就在他拿起水果盘再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轰然砸出时,小木机灵地一转身,关上门就跑。
咚,水果盘砸在门口,碎裂的声音中,老木在咆吼着:“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像往常一样,发生争执,总是以木林深的溜走,和木庆臣的气急而结束,这种情况按照以往的经验,木庆臣知道,这祸害儿子肯定会找他狐朋狗友躲几天去,肯定会等着他气消再偷偷回来,或者等不到他气消,就会想办法弄到钱,都记到他这当老子的头上。
对于木庆臣而言又能如何,他知道,到那时候他也只能听之任之,苦笑由之,冯医生说他不了解儿子的心理,可这当儿子的,又何曾理解过他这当父亲的苦心啊。
这是个无解的简单命题,木庆臣默然起身,他整了整沙发,把碎掉的水果盘子扫起来,干得唉声叹气,想得心灰意冷,认真地打扫了一遍客厅,在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他愣了下,一股油油的温馨从心底升起,这是他专为儿子打造的房间,一辈子辛辛苦苦从大师傅做大老板,曾经和发妻商议,将来要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再不让他经历上一代受的这些苦。
而今天实现,为什么木庆臣却觉得更苦呢
“还好,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木庆臣心里默默地道,在看到这间纤尘不染的房间时,如是想着,书橱收拾的干干净净、书桌上放着曾经一家三口的照片,他上前坐下,轻轻抚了一遍相框,却发现很干净,保养的很好,老旧的相框却明亮如斯。
他突然有点落寂,这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儿子之于他,就像妈妈之于儿子一样,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无言放下,他心里有点沉重,可能这个精心布置的房间也适得其反了,只能更增儿子对他的恨意。他轻掩上了房门,准备离开,心里乱嘈嘈的,一直在想着冯医生告诉他的方案,可那个残忍的方案,当父亲的怎么可能忍心加诸在亲子身上。
不行,绝对不行他喃喃地道,他想自己如果那样做,就发妻都无法原谅自己,他轻轻地退出这个整洁的房间了,枯坐到了沙发上,沉浸在过去的幸福和现在的难堪中,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每一次父子都是这样一个结果。
想着,想着,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了茶几脚下,一个小小的袋子,露了一角。然后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想到了最恐惧的事,收回心神,深嗅一口,辨着这个房间里,他忽视的味道,一种种淡淡的香味,然后他像疯了一样,一脚踹开茶几,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塑封袋子,旁边还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吸壶。
他瞠然想着,一下子明白了,刚才敲门为什么没人应;刚才沙发上那姑娘,为什么有点嗨;还有从来懒得跟他说话的儿子,为什么今天说了这么多一切,都在掩饰这东西,想让他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这么多,足足有十几克的样子,老木颤抖的手拿着,腿脚有点发软地跑到了卫生间,扔到了洗脸池,点燃,等着浓浓的烟气燃起、燃烬,机械地打开水龙头,冲刷干净,然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瘫软地坐在卫生间地面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想了很久,他才艰难地起身,一遍又一遍在房间里踱步,一遍又一遍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最后,他坐在书房,看着发妻那善良、慈爱的脸庞,再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妥协的理由,就像当年狠着心要把未成年的儿子送出国,让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一样。
他摩娑着照片,喃喃地道着:“淑芬,别怪我心狠,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也不能让他毁自己一辈子。
他摸出手机,找着冯长翔医生的号码,拔通了,轻声道:
“冯医生,儿子的事我拜托你了,我同意。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不管你把他送到哪儿。”
他在电话里和冯医生商议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好了相框。
是扣下放的,他的手,一直在抖,就像他做完这个决定时,心也在抖一样
...
第04章 狗友狐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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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倾盆大雨到淅沥小雨足足三天未见晴日,好容易不下雨了,又是浓重的阴天,一场雨仿佛要把城市千疮百孔一般,从雨停开始,疏通管道的、清理淤泥的、捡拾被路上遗留垃圾的,忙得不亦乐乎。
木林深从酒店的阳台上看到了这样的街景,环卫工、环卫车、城建工人,几乎堵了半条路,车行龟速,即便他入住的这家星级酒店,也未能幸免暴雨后凸显的后遗症。
在落地窗后,慷懒坐着的木少自然不会关心这种饥苦,冰镇的橙汁抿着、悠扬的小曲听着,偶而懒洋洋地抬头看天,多数时候是寻思着怎么打发又一天无聊的日子,不一会儿,他又拿起了矮几上定制版的vertu手机,刚要拔号,电话响起来了,一接听他不耐烦地嚷着:“乐子,打电话都几个小时了,你四条腿爬都该到了啊,已经到了好,那等等啊。”
放下杯子,起身穿衣,对于品轶良好的富家公子,这是门技术活,发际要定型、指甲要抛光、皮鞋要打亮、至于衬衫嘛,不管屈臂还是仰臂,都不能有一点皱褶脸不用说了,面膜早做过了,而且是每天定时做的,当然得做了,要不每天无聊的时间这么多,可怎么打发。
十几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慵懒的木少,俨然成了一位玉树临风、帅气翩然的佳公子。他拿起手机,随手放进精致的男士手包里,保持着昂首挺胸的身姿,潇洒出门。
所过之处,绝对香风袭人。
用香水吗不会,那是不上档次的装逼方式,真正的方式是用香熏,英伦老牌贵族的方式,从沐浴到薰衣用的都是纯手工制作的精料。那种淡淡的、天然的味道会让人心旷神怡。
于是,在n多女服生的回头率的恭送中,木少进了电梯,电梯门闭合,他会下意识地看看锃亮电梯里的倒影,最后检视一遍自己的着装。
完美,完美到无可挑剔。
自恋吗啊呸那么多女人恋我,我需要自恋么
木少如是想着,自信满满当当地出了电梯,找着乐子。
乐子是初中的同学,姓苏名荣乐,原本也是外地转学去的,他爹是工头,愣是砸钱把儿子送进了重点中学,十年一晃而过啊,据说乐子他爹已经成功进阶了,从指挥搬砖的工头,成功变身房地产开发商了。父荣子贵,当年连考场上都能睡着、没一门功课及格的乐子,居然拿到南师大的文凭。
看到了苏荣乐,这家伙正站在总台调戏迎宾,木林深悄悄走上去,又是老一套了,头大如斗,还留了一抹小胡子的苏荣乐做着方式镜头造型忽悠着小妞,哟,瞧这气质,女一号都非您莫属了干净利索、气质飒爽的花旦型这是我的名片,鄙人苏荣乐,华艺传媒总经理我们公司拍过一部爱情剧。
“是不是啊,我们昨天刚看一部左耳。”大堂妞瞥着苏荣乐,明显刺激他。
“那不是他们公司拍的,他们公司顶多拍右腿和前胸,不拍左耳。”木林深冷不丁插进来了。
那仪容微笑的姑娘瞬间笑得花枝乱颤,眼睛一下子被木林深吸引住了,两人方要搭讪,被苏荣乐一把揪走了,乐子恶狠狠中指直伸到他脸上道着:“靠,我刚搭上,你就搅和了,是不是兄弟”
“你就骗骗刚出来混的妞,这儿大堂的妞眼睛多毒呢看你这穿着,能泡到妞么”木林深翻着眼,挖苦道。
花格子衬衫,脖子里垂了一条粗大的金链,腕上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金表,手包lv,还是顺走木少家里的,手机爱疯的,皮带也花了了大几千,苏荣乐不信道着:“怎么了,挺好的。”
“你已经成功地继承了你爸的工头品位,瞅上妞拿钱砸就行了,别的方式不适用你。”木林深笑道。
说到这荐苏荣乐是自认不如的,瞅人家木少细皮嫩肉的,脸蛋像新剥的荔枝肉,再捏捏咱们的腮帮子,皮粗肉厚的整个就是水泥砌的,他边走边不屑道着:“还特么别笑话我,有钱不缺逼,不用装逼。”
“诶,这才是你的风格,脱裤子亮家伙直截了当。”木林深大惊失色赞道,一挥手指摘着:“品位之于你,就像节操,有缺憾。”
“什么意思”苏荣乐觉得不对味。
“缺了个节字,你顶多懂操。”木少挖苦道,笑着走了。
苏荣乐气结了一下下,然后很有节操地翻了木林深一眼,文明地骂道:“粗俗,文明人谁说操啊那叫约炮,你out了。”
两人相互攻讦也是消磨时间的一大乐事,出门厅,看看乐子开来的宝马一身泥迹,木林深皱眉头了,此时苏荣乐也觉出不对劲来了,他狐疑道着:“咦你车呢你怎么住这儿”
说到这事,木林深有点怒了,伸手直掐乐子脖子,恶狠狠地说着,今儿就是找算这笔账来,那天你什么时候走的我爸去了,肯定以为我带了两妞回家双飞了还有,你个坑爹货,你把那包东西是不是没带走肯定被我爸发现,我可惨了。”
乐子这荤素不忌的,一听这事,笑得眉眼都变形了,不过再一听东西被发现了,也吓了一跳,直道着:“别掐,别掐,坏了,坏了,欢欢蒙了两口,我忘了拿走了。”
“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深有体会,不能沾那玩意能导致你血球病变,引起记忆退化。迟早要变成白痴。”木林深不悦地道,却不料乐子怕的不是这个,他说着:“就不抽,我也没比白痴强多少哎我说,你爸不会害我吧万一告诉我爸,我爸非揍死我不可。”
苏荣乐吓住了,这个圈里多少都沾点,深浅而已,但这种事肯定给家长交待不了的。
不过他又一想觉得没事,若有所思道着:“你爸比我爸有文化,这事谁也不敢捅出去,捅出去先抓你的。”
“嗨,你真无耻啊我怕抓吗我连老美的联邦监狱都蹲过两天,会怕这个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都三四天了,我爸都没找过我,平时要不见人,不是助理就是他满世界找人了嗨,他这冷战把我给搞懵了。”木林深疑惑地道,感觉有点不对劲,而且让他心虚,熟悉的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走走,看你这人,明明可以靠脸混,非要靠爹。我带你玩去,给木少压压惊。”苏荣乐一听这样,倒放心了,自己的人品不咋地,可对于这位兄弟的人品还是相信的。
上车坐定,拉着安全带,木少说着:“不靠爹,爹不失业了乐子,要不,你去我家探探风。”
“快算了,你跟你爹都是仇人仇人的朋友,会给好脸色,少坑我啊。”
“真不仗义,亏我当年为了保护你被学校开除了。”
“少来了,是你想钓隔壁班花让我偷人家日记本好不好”
“我没让你把女生的日记本全偷走啊,还顺手牵羊捞了一堆钢笔。”
“我忘了班花坐哪儿了,再说好容易偷一回呢,多偷点总比少偷点划算吧哎那班花,你后来见了没有叫什么来着代代对,代琼诗,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啧,后来我留了两级,就再没见过。”
“猪啊,我扣了那么大一顶贼帽子,我好意思再去找人家。”
旧事压过了新愁,往往初恋的朝思暮想,比现在的依红偎翠要深刻的多,一说这个,连木少的眼神也清澈了,表情也纯真了,浑身变得阳光了,他歪着头,温馨之后,又一丝浓浓的愁绪爬上脸颊。
是对逝去岁月的缅怀
还是对无法追寻的无奈
他说不清楚,总觉得生活缺少点什么,而明明很简单的东西,他却用了二十几年都找不到原因。
“你应该找找看。”苏荣乐道。
“能找到吗人的变化都太大了。”木林深随意应了句,这句恰恰敲到了心坎,他正看着挥汗如雨的城建工人、看看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却怎么也看不出他们在忙碌什么,就像他想不出自己生活的意义何在一样。
苏荣乐可理解成找班花了,他笑着讲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今儿早上我买了几笼包子回去,正好碰见一对流浪狗,一只黑狗追着一只母狗,要往他身上趴我就停下车,准备看看这禽兽之事。”
木林深好奇地回头瞄了开车的苏荣乐一眼,瞠然道:“是够禽兽的啊,连这事都兴趣浓厚。”
“错,我在给你讲一个哲理。”苏荣乐显摆着文化道:“接下来的故事是,那黑狗一直爬不上去,我寻思它饿了,没力气,于是扔了个肉包子你猜怎么着,它们不xxoo了,一起嘶咬着抢肉包子去了听懂了么”
没听懂,乐子的猪脑袋以及禽兽思维鲜有能窥破的,木林深纳闷地问:“黑狗、母狗、肉包子那哲理呢”
“哲理就是:任何爱情在面包面前,都是扯淡事,这个哲理就是教育你,去找找当年的班花,没准她过得不如意呢,甩俩钱约一回,相逢一炮抿恩仇,万事皆消,至于这么惆怅么”苏荣乐语重心长地教育兄弟道。
被教育的可受不了了,木少愤然道:“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不是所有的事。”
“那意味着,剩下的百分之一,得用更多的钱去解决啊笨蛋,留学都学傻了,不懂国情了。”苏荣乐嗤笑道。
自认玉树临风、才学过人的木林深可以接受无耻、、下流以及任何字眼,但无法容易笨蛋这个评价,他辨称道:“你就是满嘴屁话,这个故事的立意就不对,你用两条狗,反证男女之间的爱情简直岂有此理嘛。”
“你又错了,狗最通人性,比如没配对的,自称单身狗;比如配到一对的,那叫狗男女;比如你强插人家的,那叫猪狗不如;还在现在男女最喜欢的约炮,那其实叫,苟狗合。;你要喜欢谁,那你俩就是蝇营狗苟哈哈,哥的国学,听傻了吧”苏荣乐得意地道。
木林深凛然点头,没想到这家伙能发出这么大篇言论,景仰地道:“今天才发现,我真不如你苟狗活一世啊。”
“那是,现在的世情是叫兽满地走,海龟归不如狗,你当然比我差多了。”苏荣乐嗤笑道。
“真不该出国啊,瞧国内大学的教育水平多高,当年瞎话都编不利索,居然教育成文化狗了。”木林深呵呵笑着,此行归国惊讶孰多,除了城扩楼多人众之外,就是这位兄弟的文化水平已经一日千里,非当年吴下阿蒙了。
这不,又开始吹嘘他的传媒公司怎么怎么牛逼了,为什么给木少说呢,想拉投资呢,百把十万不嫌少,千万上亿嘛,得嘞,你来当总裁,咱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木林深可信不过他,这货色虽然南师大毕业水平,但直到今天还经常把“传媒”两个字写成“传煤”,然后你告诉他不对,他指不定能改成“传嫖”。
“少说投资了,我家的钱还轮不到我当家对了,去那儿玩去刚上午,离饭时还早呢。”木林深转移着话题,看苏荣乐像是有目的地开车出行,肯定是有目的地了。
果真是有,苏荣乐神神秘秘道:“带你认个人,记得咱们班的孙清华吗”
“当然记得,不那如花吗”木林深一下子笑了,那是最丑的一个,经常因为不做作业被老师罚站在楼道里,当年乐子和如花站一块,是全校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我想你也忘不了。”苏荣乐笑道。
“你找他干什么那货太猥琐,天天借稿纸、借油笔芯,从来不还。”木林深道,对于抠门的人他向来没有好感,何况又丑又抠门的人。
“你错了,林子十年了,能改变的东西太多,咱这批同学里大部分都苦逼了,但最牛逼的,数不着我,也数不着你,得数如花。”苏荣乐严肃地道。
“不是吧,还有比你爹强的。”木林深不相信了,中国的创富神话,在世界其他地方都是不会有重现的,不亲历,根本无法相信。
“有”
“什么”
“炒股的。”
“不可能吧他那智商,炒股”
“这还就不是聪明人能干了的事,这家伙前几年老房拆迁,光赔偿拿了六七百万,然后他差不多全扔股市里了,逮了30多个涨停板,你算算多少钱”
“我去这么神”
“可不,我去请教他,他连曲线图都看不懂,我问怎么选的股,他说6**369顺溜,就选上了我问他怎么敢持这么长线,他说他把开户密码忘了,等找回来,已经涨得不得了我说你怎么敢全投进去,还加了杠杆,他说了,要赚就赚狠的,大不了再回去当穷光蛋就这么赚了。”
“这样也行,看来我错过了几个亿啊卖糕的,太刺激了,以前觉得美国住公寓的生活相当不错,怎么回来才发现,我简直是生活在解放前啊。”
木林深瞠目结舌,有点落寂地道,此番回来给他更多的是失落,工作的工作、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忙生意,还有这个一不小心发大财的,不管谁似乎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找到了位置,找到了目标,那怕就乐子这号也是成就感满满地,怎么着就越想越让他觉得失落呢
车驶向皇城一品别墅区,乐子说了,别叫人家如花了啊,叫人家孙总、孙老板都行,我还指着他给我投俩钱呢。乐子越这么讲,越让木少爷泛起那种奇怪的近乡情怯感觉。
车开得飞快,进了一处高档住宅区,直驶向一幢富丽的单幢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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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一捧一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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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慢点,你等等。”
木林深若有所思想着,苏荣乐放慢了速度道着:“怎么了是不是有很强烈的挫败感啊,就前面那幢这房子啊,自打他买手里,又涨了一成多,要不说钱就是贱货,越有越富、越富越有,越穷越缺、越缺越穷。”
乐子说着,掩饰不住地艳羡,他侧头时看到木林深正好奇地看他,他纳闷地问了:“你到底怎么了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人家,那你就别上去了。”
他吃吃笑着,这个损木林深的机会岂能放过,不过他料错了,木林深反问着:“其实你不是带我来看他,而是想从人家手里要点钱”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投资。”苏荣乐纠正道,小心思被木林深戳破了。
“你这不是虎口拔牙,狗嘴里抢肉包子,可能么越有钱越抠。”木林深提醒着。
“可不让你说着了,我也是没办法,你比他还抠。”苏荣乐道。
“我不是抠,我信不过你,给你投资,和全买成肉包子去打狗有什么区别”木林深道,他深知这位工头二代的得性,会花钱、会要钱、要糟塌钱,但唯独不会挣钱,就听木林深很纳闷地问着:“我说乐子,你别不高兴你这身份上门化缘,不招人嗤笑么明明可以靠爹混,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靠脸混呢”
“我靠脸混”乐子一指自己猪腰子脸,怒了。爷是靠脸吃饭的吗。
“别误解,我是指不要脸的脸想要钱,还不就靠不要脸。”木林深笑歪嘴了。
乐子停下车,双手一叉,直掐木林深的脖子,那苦大仇深的样子,非要掐他个瞪眼吐舌头才罢了,边掐他边这样说着,你以为我想,我干点事给我爸瞧瞧;你以为我容易啊,我找同学找朋友已经俩月了,一分钱没筹着,请吃请玩都花好几万了,都特么跟你一个得性,吃干抹净就没下文了
“等等我有办法,我有办法你早告诉我啊,不就是要钱吗,你找木少爷给你出主意啊。”木林深挣脱了,提醒道。
“你就会借高利贷,那我敢借么”苏荣乐悻然道。
“那是坑我爹的方法,坑别人有坑别人的办法啊想想我木少十五六出国留洋,逛过红灯区、见过黑手党,有麻烦你早告诉我啊,我虽然信不过你,但并不代表我不能跟你当同谋啊。”木林深严肃地道。
这倒把苏荣乐听懵了,他像初识一样看看木林深,那细皮嫩肉的、那唇红齿白的,顶多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实在无法相信他除了坑爹还有什么办法,坑的还是自己亲爹。風雨小說網
“这不是骗人,是找投资人,你搞清楚。”苏荣乐严肃道。
“你要不骗,会有人给你投资么你要不会骗,就给你投资你能赚回来吗”木林木反问。
“好像挺有道理。不过不管骗不骗,为什么就没人相信我呢,就孙清华这货啊,都快成亿万富翁了,一百万都舍不得给我,现在人都太过分了,一点旧情都不念。”苏荣乐有点颓废地道,这是最让他难堪的地方。两次上门,人家都不待搭理,要么说人一阔脸就变呢。
这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苏荣乐蒙在鼓里,而木林深看在眼里却是很清楚,像乐子这号胡吃海喝乱搞男女关系的,要有敢把钱给他那才见鬼呢,那怕他是想办正事。
有办法吗
好像有,眼见着木林木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眉毛像老鼠尾巴乱跳,依苏荣乐理解,这是木少开始开动脑筋,一般没钱了想法子坑他爹就这得性,他不由自主地凑上去,小声道着:“不能偷不能抢,也不能打借条借,我跟我爸说了,我要凭自己本事自己开公司,凭能力找到投资,而不是捅了窟窿让我爸来擦屁股我脸皮没你厚,我不好意思一直坑我爸。”
说得诚恳无比,木林深却是脸不红不黑,愠怒道:“什么叫你脸皮没我厚冲你这句话,要到投资,我得毫不客气地拿一成辛苦费。”
“没问题,再加一顿酒,以后你泡妞都算我埋单。”苏荣乐刺激道。
“既然你这么谦虚,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回,孙清华这种暴发户啊,你求他不管用,听我的”
苏荣乐附耳上来,木林深眉飞色舞安排双簧剧情,就像两人发现了哪儿有了美食,那儿来有了美妞一样,不一会儿,两人窃笑着下车了,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这一回苏荣乐大大方方地上前摁了门铃。
两层,有四五百平,如果从空中附瞰这里,应该能看到星罗棋布的院落,不过肯定没有近观更美,铁艺的院门,四周爬满了藤罗、院子里一个小花园,这个季节正五颜六色地怒放,出来开门的是一位系着围裙的姑娘,那水灵脸蛋差不多赶上嫩模的水平了,恭身问好,把两人请进了别墅。
“你那馊主意行不行啊”苏荣乐心虚地小声问木林深。
“经商不行,不等于智商也不行啊。”木林深笑着小声回道。
两人轻步走着,左顾右盼所见,想不拉仇恨都难,进门客厅就是一个红木茶围,边上的两面柜子,一面是各色茶、一面是各色酒,两人在客厅稍站,楼上趿趿踏踏的脚步声下楼了,但见一位暴牙凸腮、肚大腿短的男子下楼,脑袋上的毛已经被岁月的流逝拔光了一半,可胳膊胸上的毛却愈发地浓密了,这张嘴一笑能把人吓一跳的,可不是当年的如花,还能有谁。
变化还是有的,当年很猥琐,现在更猥琐了。
“孙总,给你带来一个老朋友,还认识吗”苏荣乐笑吟吟问。
“面熟这位是”下楼的孙清花貌似怀疑,挖空心思地在找着回忆。
“如花这个外号是我起的,应该我化成灰你也认识啊”木林深嗤笑道。
孙清花脸一下子拉长了,半天尴尬,又释然笑了,他悻然道着:“还是这么损等化成灰我一定去看看你小白脸,听说你在外面上了个野鸡大学,镀金回来了”
“金是镀上了,可错过真金白银了,还是孙总牛逼啊,靠本事就这么拽,不像我们,只会靠爹。”木林深像是羡慕地道。
这句让孙清华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他笑吟吟地邀着两人参观他的别墅,这个在苏荣乐的预料之中,每每来人,都会有这么个过程,说是参观,实为炫耀。
这不,说起这幢楼,孙清华说了,不贵,当时三两千万,就是有点大,一人拾掇不过来,不还得请人么,光保姆和钟点工就请了仨。
说起这装修,哎呀,孙清华很烦燥了,他说一般一般化,才几百万而已,请了好几个设计师,我觉得他们眼光不行,太狭窄,这不,我就挑了几个。
说起这博古架,哎呀,孙清华更烦了,一堆古物件,要不是看它还有个样子,早扔了,对了,得给你们介绍这件青铜器,香鼎,后周时候的物件,冬天暖手的,好像是手指一戳下巴。
这表情是犯傻了,是绝对是不知道了,就像当年面对考卷上的题目一样,abcd得靠诌出来。
圆场的来了,木林深凛然问着:“莫非是小周后的随身物品就是写春花秋月何时了那位皇帝的妃子,漂亮着呢。”
好崇拜的眼光审视着古玩,这正是孙清花想看到的结果,他露着暴牙哈哈一笑道:“对应该是,乐子你瞧瞧人家木少,多有文化,不像你,就会吃喝嫖赌。”
“孙总您别老损我啊,他比我坏多了,想我当年多纯真,都是被他带坏了。”苏荣乐指着木林深苦脸道,说到此处,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孙清华咧着嘴道着:“那倒是,想当年咱哥俩同病相怜啊,一起被罚站在教学楼道里晒太阳,那班主任就跟我仇家一样,每回不做作业都被被他逮着。”
“切,你就没做过,一逮一个准。”木林深揭穿了句。
“好像你做过似的,还不是哄女生给你抄一份。”孙清华极度不满地道。
“那当然,这就是脸蛋帅的优势哦,嘎嘎。”木林深得意地奸笑道,做了个孤芳自赏的恶心姿势,苏荣乐知道孙清华的承受力低,赶紧拉着孙清华劝着:“甭理他,您跟个野鸡大学出来的较什么劲。”
“就是其实我相当感谢咱那班主任。”孙清华严肃道,乐子大惊失色问:“为啥啊他可没少整咱俩,没少让咱俩叫家长。”
“他做了一件好事啊,,把他开除了。哈哈。”孙清华乐滋滋一说,两人相顾而笑,齐齐嗤向木林深,木林深呶呶嘴,这顶贼帽子他从不解释,不过不解释,更像没脸解释哦。
一同仇敌忾,拉近了乐子和孙清华的距离,这乐子为了要钱,已经谄媚到不要脸的地步了,一会赞房大、一会赞装修好、一会儿听到花了多少钱,他又是大惊失色道,哎呀,我爸搞了一辈子房地产,我都没听说过在房子装修上投资这么大的这一路汤灌下去,到下楼的时候孙清华已经是飘飘然忘乎所以,冷不丁地乐子把来意讲了,小心翼翼道:“孙总,我们今天来其实是”
“哟,好容易来一趟,可今天不巧,我上午还得去公司瞧瞧去,有事咱们晚上约咋样”孙清华知道是什么事,直接拦住话头了。
变化大了吧,这笨蛋都会防骗了,一句把乐子噎住了。
木林深马上接茬道着:“如花等等,我给你挑几个问题,你再去公司,这严重影响您的形象啊。”
“什么形象”孙清华愣了下,叫着保姆拿他的手机和手包。
“装修有问题博古架是榆木的,那太掉档次啊;房子是欧式建筑,你安的中式门墙裙墙线你又搞成法式的,那装饰画谁给你挂的没人告诉你那是后现代风格的涂鸦还有这客厅也不对,普通的皮沙发配中式茶座,就红木再值钱也不搭调啊知道您这是什么吗”木林深痛心疾首地问。
“什么”孙清华愣了,从来都是接受别人的膜拜,可没想到问题这么多。
“这叫老丈人给小姨子磕头岂有此理礼啊。”木林深挑着刺道。
“嗨,我说,你诚心是吧,你懂个屁。”孙清华生气了。
“还有香鼎也有问题,你觉得我不懂”木林深道。
“又有什么问题那我花一百多万买的,鉴定过的。”孙清华不屑道。
“值钱是值钱,出处有问题,千万别说什么后周,小周后,后周灭国小周后被宋太祖当众奸了好几回,她老公是有名的绿帽王啊”木林深苦着脸道。
呃如花给气得梗脖子了,这真够损,他指着木林深要憋句什么,木林深却是不容他讲,直问着苏荣乐道:“乐子,你找他啥事”
“就是传媒公司投资的事。”苏荣乐道,场面好尴尬了。
“你找他干什么怎么不跟我说呢不记得咱们给你卖过多少冰激淋都没见他回请过你说让我来看,我以为看什么呢,可以一夜暴富,但没有一夜绅士哎对了,如花,我告诉你,你这穿着也有问题啊瞧瞧,这衬衫就是凑了个牌子瞎卖的吧瞧这手包,真正的奢侈品是纯手工缝制,不用标识的还有您应该懂接受点香薰,您不但体毛过盛,而且体味太重,怎么步入上流社会的哟哟哟,手机用爱疯的,这人穷成什么样子才用觉得iphone很装b的现在挤公交的都用这手机。看我用什么认识不,vetre定制版,按键都是纯手工打制这才叫品位啊”木林深挖苦一番,亮着手机,一下子把孙清华比下去了。
他一收手机,早被忽悠到懵头转向了,孙清华气愤地回骂着:“你特么是专门嘲讽老子来了是不是故意是不是我愿意,管得着吗我愿意这么装修,管得着么我愿意这么穿,管得着么碍你屁事这是我家,我爱干嘛干嘛”
粗口出来了,品位不要了,一叫嚣起来,还是当年那个骂街的如花,暴牙薄唇唾沫星子乱溅,惊得木林深赶紧躲。
“走吧,乐子,我给你解决投资去,瞧人家都气极败坏了”木林深没有争辨,躲开如花那张凑向他的丑脸,要拉着苏荣乐走,却不料这恰如火上浇油,如花回头嚷着:“站住,乐子等等投资多少钱来着”
“一百万,哎我说孙总,要不算了。”乐子难为地道。
“算什么算啊,哥随便给你点就得了,这事你用找他他个坑爹货能给你拿出钱来等等,就这张卡,自个取,密码*****不够随时跟我讲。”孙清华大度地甩给乐子一张卡,然后回头看木林深问:“你这么有品位,要不也给乐子投点不会一百万也拿不出来吧”
哟,可把木林深难住了,他吸吸鼻子,抹抹下巴,眼光躲闪,神情尴尬了。
“装吧,再装吧怎么不装这么幢别墅让我瞧瞧哈”孙清华一下子从木林深的尴尬表情上得到满足感了,乐子恰逢其会,附合道着:“就是,你装个屁啊,咱们那届前后各数十年,孙总都是最出息的走,您慢走,孙总,回头我给您送协议去。”
“瞅空送去就成哦对了,不要乱带人来我家,上学就知道你品行不端,还好意思讲品位啊。”孙清华气昂昂撂了句,看着低着头羞愧躲着走的木林深,得意洋洋驾着他那辆兰博基尼走了。
土豪的世界很难看懂,千央万求不行,一时之气如愿。
乐子开着车出了小区门就停下了,一件事,直接仆在方向盘上笑得全身直抖,笑了半晌,如愿以偿的乐子拿着那银行卡直亲,亲也不够,侧身一搂木林深,叭唧叭唧亲了几口兴奋地道着:“哎呀,认识你这么多年,终于发现你升级啦,从坑爹已经上升到坑别人的水平了,可喜可贺啊。”
“少扯,有我十万。”木林深抹着脸蛋,提醒道。
“放心吧,现在就取去哎我说林子,我求了他好几回就不搭理,怎么你挖苦几句,这货就给钱了”乐子驾车走,很是不解地道。
“想想他以前,家穷人丑、郊区户口、别人眼里,不如猪狗从极度的穷困坐着火箭蹿上来,能干什么看他那家,房子上千万、装修几百万,那样东西都是钱砸的,来了就吹嘘懂了么”
“我懂什么”
“意思是前后境况差异太大,他在找回自信啊当我揭开他曾经自卑的东西,那他肯定要反击我,可他长得没我帅、学习没我好、见识没我多,能怎么反击这时候,你的事就是最好的切入点了。”
双簧就是一捧一损,刺激到如花土豪一决高下,土豪要生气了找回脸面,还有什么办法,拿钱砸你呗。
两人乐得笑也不停,一路疾驰,就近转款,这败家子兜里有钱可就什么也不想了,中午哪儿吃、晚上那儿玩、玩的时候邀几个妞,已经开始谋划了,什么传媒投资早扔到脑后了
...
第06章 坑爹爹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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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前去了一趟眼镜店,出来时,木少爷鼻梁上多了一副价值九千多块的太阳镜。風雨小說網
午饭前顺道逛了一路美容营养工作室,一个专服务于富人小圈子的专业工作室,木少这个时候的学识渊博就体现出来了,和女营养师谈得颇为投机,临走又顺手要了几块香料,一问价听得苏荣乐直牙疼,打八折都两万多。
午饭完了两人直奔游戏厅,这里是两人的共同爱好,当年上中学用一个钢蹦打通关的水平没落下,不管是拳王还是捕鱼,不管是空玩还是赌斗两人都不在话下,嗨了两小时,捕鱼游戏赢了点,不过瘾,又和一帮台球玩家赌斯诺克,结果手气巨烂,输了五千多,还是输给一个穿鼻环的小太妹了,一帮子少男少女起哄,两人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其实两人严格说起来,算不上富二代的,最起码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这不,游戏厅旁边停的车都让乐子汗颜,他那辆向老爸死缠硬磨来的宝马三系根本算不上豪车,指不定游戏厅玩的高中生,都可能开来辆七系或者进口奥迪。
“慢点慢点别蹭了人家车,蹭了卖了你也赔不起。”木林深提醒道,从这个游乐城往外,两行车密密匝匝排着,其实不乏高档豪车。
看标识,乐子不屑了,直道着:“不就辆兰博么,我爸也买得起。”
“要么说你无知呢看排气筒。”木林深道。
车缓缓驶过,侧头看时,排气筒口上翘,比正常车要粗一倍有余,惊得乐子一哆嗦道:“我擦,这都改装”
车就数百万,再改装什么价可想而知了,木林深道着:“这种车可不是咱们穷人碰得起的,一辆专业改装后的车,可能改装比车价还要贵。”
“穷人”乐子被这个字眼刺激到了,疑惑地问:“咱们算穷人”
“那你以为呢这个富啊,和咱们看武打小说的层次是一样的,最低级的层次,追逐名牌、耽于享受,就像小说进入某个高大上的门派一样,怎么得瑟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玩高一点的层次呢,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就像富到可以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的任性水平。”木林深道。
“这个我知道,就是想吃啥吃啥,想日就日谁,想上天有飞机,想下海有游艇,都私人定制滴”乐子问。
“对,就是这种。”木少神往道。
“那更高层次还有吗”乐子同样神往了。
“当然有了,举手投足,风起云涌比如索罗斯,他在股市上能整垮一个小国家;比如巴菲特,经济危机美联储缺钱,都要朝他私人借贷这种人不需要任何炫耀,直接可以左右一个政局的决策,那是真拽。”木林深毕竟要比乐子眼光高过不少,三两句就把乐子听懵了,乐子怔着,木少一巴掌作势挥上来了:“好好开车,别犯傻。”
“啊”乐子吓了一跳,然后很不悦地道着:“我本来还沾沾自喜来着,听你一说,自信一点都没了,搁你说咱们都穷人了,还混个屁呀”
“穷人也得凑和着活呀多去城隍庙烧几回香,说不定有用。”木林深教唆道。
“烧香求财那管用”乐子根本不信。
“求财干什么多求求让你爸早点伸腿瞪眼,那财产不都是你的了”木林深道。
嘎,车刹住了,木林深一躲,生怕玩笑惹得乐子发火掐他,却不料乐子眨巴着眼赞道:“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老家伙,把钱看得越来越紧,我想换辆车都不给钱,让我自己挣我擦,我要能挣着,我还用叫他爹吗”
“哈哈就是这个理啊。”木林深笑翻了。
在对待钱和爹的问题上,两人的出身相仿,观点一贯以来是一致的,不过商量半晌却无计可施,两家老子都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控制经济了,看来任性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圈里谁换车了、谁移民了、谁家爹妈给开了个店什么的,越说越觉得两人穷困潦倒,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正发着牢骚,乐子的眼光被吸引走了,倒视镜里,出现了一位短裤长腿妞,他伸着脖子瞧着,一下子淫心被勾起来了,脑袋伸出去直勾勾看着,这边木林深也差不多,瞅了两眼提醒着:“别看了,这是能让你吐血的那类妞。”
“全身就穿了个短裤上衫,你那儿看出来了”乐子咬着手指,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在寻思着是不是打个招呼搭个讪。
“要么说你无知呢看她的鞋一个爱美的女孩至少应该拥有七双鞋子,一双找乐子,一双来,一双工作时穿,一双度假用,一双用于时刻,一双从未穿过的和一双你不喜欢的。拥有一双不喜欢的鞋子,可以提醒自己不用时刻完美着装她现在穿的是度假的那双”
木林深悠悠地说着,乐子的眼中,却只看到一双几乎透明的高跟水晶,包裹着雪白的纤足,还有一抹艳红,那是诱人的美甲,他不相信地道着:“少蒙我,这种极品错过,我特么得后悔好几个小时。”
“我没蒙你,这是制鞋大师ch日stianlou波utin说的,她脚上就是那个品牌,那个牌子的鞋最低都是五百美金起步啊你信不信,那辆改装的法拉利就是她的。”木林深道。
“不信,哎我勾搭下去。”乐子精虫上脑,跃跃欲试了。
“等五秒钟再决定,否则你会更后悔。”木林深一把拽住了他,乐子怒目而视。
转变很快,一眨眼乐子的表情变得尴尬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妞直接开门上了法拉利,呜一声驾车倒出来了,瞬间乐子赶紧发动车,好懊丧地加速走了喃喃道着:
“赶紧走,咱穷人就别丢人现眼了。”
仍然丢了一回,那车的加速性能好得爆表,轰轰几声超过了乐子的坐驾,一转眼功夫,只能看见车屁股尾烟了,把两位穷人瞧得那叫一个自卑不已。
是啊,喝稀的羡慕吃干的,吃干的还羡慕吃香喝辣的呢。
找钱、逛街、玩游戏,这一天的时间又在浑浑噩噩中接近晚上了,晚饭这顿对于夜生活丰富的两位相当于正餐,自然是得吃好的,两人选在了悦客来西餐,认真地消灭了两份牛排,浅尝了点沙拉、蜗牛,已经确定好晚上的去处了,自然是找妞玩去,而且不去泡吧了,去滨海皇冠假日酒店,木林深介绍那儿天台游泳场相当地不错,指不定运气好能搭上个寂寞的洋妞啊,比酒吧那些土妞强多了,一个一个明明是卖春,还装着卖萌,好像谁不知道她们干什么的似的。
这提议撩得苏荣乐早蠢蠢欲动了,草草吃完埋单,拽着木林深就走,小声地在请教着异域妞某些部位的特征,木林深不知道附耳道了句什么,听得乐子眉眼笑得挤一块了,两人并肩进了电梯,这酒意微醺的木林深提醒着:“喂喂,乐子你朝人家如花要的可是投资啊,这都花了好几万了,你想好干什么了没有”
“看你这人,正高兴着呢,说这干嘛,投资有赔有赚呢,回头告诉他赔了就行了。”苏荣乐得意间,尽显奸商本色,木林深对此见怪不怪,如花那点钱怕是折腾不了几天,他笑着,乐子无意中瞧见了他左臂上的纹身,一掀,乐子惊讶道着:“呀,你咋往胳膊上刺了只野鸡”
木林深叭唧打掉他的咸手,气愤地道着:“凤凰,什么野鸡”
一亮那纹身,是一个精致的图案,正覆着肩侧部位,火红的羽色组成一个火焰的形状,簇拥着一个愤怒的头像,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木林深开始扫盲解释,这个图案叫涅磐,取自凤凰浴火重生的传说,在国外纹身是一种文化,那些大师眼中,皮肤是灵魂的画布,勾勒出来的,是你灵魂的投影。
说这话的时候,木林深表情庄重,眼光肃穆,他莫名地想起了父亲愤怒的脸、母亲慈详的脸,以及无数次醉生梦死醒来,那种连自己都厌恶的颓废,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生活变成了不断寻找刺激和新意,可找到的,却只有更清晰的厌恶和堕落。
“怎么了”乐子好奇问。
“没什么我不该选涅磐,浴火我也重生不了,我估计得被烧死。”木林深黯黯放下了袖子,自嘲道,乐子却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他笑着道着:“就是嘛,纹什么凤凰,要我,我就纹个二维码,谁扫一下就给我钱那种哈哈”
一闪而过,两人大笑着,随着电梯直下地下停车场,叮声电梯一开,两人信步出来,蓦地脚步一停,怔了正前方,两位彪形大汉并排拦着,那样子实在不善,这种场合富家哥那应付得来,木林深拉着乐子就躲,却不料那两位一移步子,又堪堪堵在两人面前。
木林深觉得不对劲了,把乐子往身前一推唆着:“你上。”
“怕什么啊,这么大酒店停车场遍地监控的,他们还敢抢劫怎么地”乐子扬着骄傲的大脑袋,中气十足地道。这货装逼装惯了,见谁都霸气侧漏。
“我们要是敢呢”对面一位,慢慢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锃亮的枪,木林深一看惊愕了,紧张地道:“哎妈呀,这劫匪都懂高科技了,还会用注射枪那你得蒙面啊”
这么一说,乐子胆子更大了,他雄纠纠地指着自己脑袋嚷着:“来呀,朝哥这儿来一枪。”
“对,朝他这儿来一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木林深指着乐子脑袋道,这偌大都市当劫匪,那是不想活了。
乐子胆子更大了,他斥着木林深道:“别打断,得有气势,这么讲: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个处男。”乐子拍着胸脯道。
疑似劫匪听愣了,愕然了,这两位被劫的,却是笑得直抽。
噗那人抬手一枪,几乎无音。
啊乐子吓得直捂眼睛,艹了,来尼马真格的。
扑通一声响,有动静了,乐子摸摸身上没事,看看前面两人没动,惊得一回头,得嘞,木少爷已经滚在地上翻白眼了,肩胛的部位中了一支半指长的针管。
另一个在挥手叫车,这一位盯着乐子,乐子吓得头上猛冒冷汗,手包手机手表赶紧往上递,人家不要,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脚下,又回头把木林深的手包手表拽下来放一块,紧张兮兮地道:“我是他跟班,他家有钱,开酒店的。”
一辆车倒着过来了,又下来几个人,乐子吓得两腿发软,已经预见到要被绑票,指不定被关到那个黑屋里不给吃喝饿着,这么一紧张,腿一软坐地上了,咧着嘴欲哭无泪地求着:“劫匪大爷啊,你们别绑我啊,我穷人一个我穷得想换辆奔驰都没钱,你们要绑,绑我爸去我爸有钱”
这边哭诉,那边动作很麻利,几个人把木林深运上了一辆商务车,后车厢一拍,救护车警报一响,咦,好像没咱的车,乐子睁眼一瞧,车已经过了收费口疾驰而去,再一定睛,身边只剩两人了,他看清时,惊得嘴一哆嗦,不相信地喊了句:“木木叔”
“吓成这样,出息不大啊。”木庆臣轻蔑道。
熟人,没事,乐子一骨碌起身,抹了把脸,提了提裤子,收起自己的东西,狐疑地看着木庆臣,却是心里知道为什么,扭头就准备走,老木出声喊着:“就这么走了”
“你别吓唬我,你又不是我爸。”乐子不屑道,一想哥们的惨状,他瞠然问着:“木叔,你真毒啊,对自己儿子都下得了手”
“那是戒毒所的车,拉他去戒毒。”木庆臣解释道。
乐子吓得脖子一抽,梗住了,这根子可在他身上呢,可他那敢解释啊。
“哦,看来你知道啊”木庆臣恍然大悟。
“不知道。”乐子摇头,想走,又被老木拦住了,老木严肃地训着他:“两条路,要么你换手机号,断了和他的联系,而且要告诉我,他和谁联系,都断了要么,我就得跟你爸好好联系联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一起干什么,他在滨海又不熟,手里有东西,十有是你给的”
“我还是选第一条路吧啊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走了,叔,绝对不和他联系,他联系我也装不认识我走了啊,叔”
骤然发生的事一闪而过,而策划着却用了数天的功夫,冯长翔医生提醒着:“木老板,得和酒店方打个招呼,这么带走人肯定他们保安会看到。”
“这个好办,跟我来。”木庆臣道。
这时候,已经有数名保安从另一入口匆匆进来,摄像里发生的事让他们有点紧张了,要在这儿出了案子对酒店方须是不好,还好,当事人似乎根本没走,等他们照了面,木庆臣已经把拔通的电话给递过去了,几句问话,两人从容地离开了。
“没事了,走吧宋经理说是熟人,老子拉儿子去强制戒毒了。”
保安领头的如是道,领着一行人离开了,这儿又恢复了安静,偶而进出的客人根本无从知道,已经发生了一件改变某个人命运的事
两个小时后,在滨海市郊五十公里处,一辆准备出发的救护车,木庆臣驶车缓缓停下。
冯医生快步走上来了,打开车门,把东西一样一样递给了木庆臣,鞋子、衣服、手饰、手机等等,木庆臣看也没看,扔到了后座,接着冯医生的报告,粗略的化验,让他长舒一口气。
血液化验,阴性。唾液试剂化验,阴性。
“没有您想像中严重,、白血球减少、不良性贫血等并发症,您儿子身上没有,应该是寻求刺激偶而一试在国外,叛逆时期的年轻人经常尝试。”冯医生道,这个结果也是他期望看到的,要是个瘾君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那就好,那就好。”木庆臣像是劫后余生,呼着长气道,他有点担心地问着:“这个治疗不会”
“不会,您对催眠有点误解了,比如我在精神病专科医院工作时,就经常用到催眠,对于有认知障碍、失忆、脑垂体受伤导致的记忆功能缺失,都会有疗效对于小木,催眠是旨在唤起他记忆深处的东西,比如童年、比如爱情、那些美好的东西,会改变环境在他身上造成的影响当然,最终的效果还取决于他精神的强度,只要不回到原来的环境中,效果是肯定会有的。”冯医生道,他掩饰了很多东西,比如,“精神的强度”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医学的名词,即便有这个强度,也是无法度量的。
木庆臣仰头,不知所想,良久无语,冯医生小心翼翼地问:“木老板,要是下不了狠心,可以马上停止,我无法保证效果,有可能醒来还是原来的样子。”
“走吧,不用停就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老木轻声喟叹道,手悄悄地抹过眼敛,悄无声息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迹。
车启动了,驶离了,这一刻老木神情恸动,老泪长流,他却没有拦着,就那么流着泪看着车越走越远,慢慢只剩下一个微亮的红点,在夜色中依稀可辨,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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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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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雨碎愁城的江南,转眼回到了山峻天蓝的北地。
座落在青山之畔的渭南精神病专科医院,依然忙碌如斯,叶天书过了十数日重回这里,多了份感慨万千的感觉。
而且白天比晚上感觉更清晰,从住院部大楼里出来,满院都是穿着格子纹病号服的精神病患者,喜怒哀乐什么表情都有,站卧坐跑趴什么动作都有,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都是失去作为人的心志,只剩下动物本能的患者。
“目前为止,没有家属或者其他人探视过卢鸿博。”
“我们组织医疗组对他进行了三次会诊,基本肯定精神偏执性分裂以及双重人格的初始诊断,这种症状应该和他长年处在传销封闭的环境里相关,针对性治疗,我们正在讨论方案不过期望不会太大,他干这行近二十年了,那种分裂出来和人格在他身上已经根深蒂固了。”
医院的主治大夫,白双喜向这位公安领导汇报着,叶天书蓦地停下了,他狐疑地看了白医生一眼,如是问道:“白大夫,我不懂这个,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人”
“你指扮精神病,逃避打击”白医生笑着问。
“对,在我们警务中,类似的案例相当多。”叶天书道。
白医生笑笑,他说了,跟我来看看,传销的特殊性就在于,他是作用了人的意志,通过洗脑的方式达到目标的,不仅仅是成员的洗脑,就组织者也有必要对自己洗脑,卢鸿博可把自己洗了近二十年,就他自己想成个正常人也难了。
领着叶天书到了楼后,叶天书蓦地眼睛睁大了,那位被送到这里重点监控的传销教父,正慷慨陈词讲着交三千八百块,如何通过市场倍增的原理挣到十万月薪,那神情激昂的、那意气风发的,那动作洒脱的,如果不在精神病医院的话,怎么看也是一个著作等身的大教授啊。
到哪儿都有信徒啊,在这里也不缺,面前坐着七八个病号服的患者,正聆听他的教诲呢。
“啊病成这样”叶天书傻眼了,抓这货的时候是在一个传销窝点,看来就是个精神病在给正常人洗脑,然后都洗成和他一样的人了。
白医生笑笑道着:“这是他正常的表现啊,他是大讲师级别的,鼓吹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环境对他没有影响,不管你把他关在那儿,他都会这样的。”
也是,无法遣返的人员里,大部分也是这个样子,就送到精神病医院依然是满口赚钱、倍增、努力、改变生活,对于外部环境已经没有感知了。
叶天书忧心重重地转身走了,白医生送着他出了门禁,双方互别,走时叶天书看到一辆泥迹斑斑的救护车时,警察的职业让他警觉了,一指那车道着:“外省牌照的,这事怎么没有出现在日志里。”
“哦,我们这儿经常有外省送来的精神病患者,今晨刚到。”白医生道。
“千万不能有意外啊。”叶天书警示道。
“呵呵,您放心吧,就畅开大门,他们也找不着出去的路。”白医生笑道。
对于这里的安防措施叶天书是清楚,没有再说话,他坐上警车,匆匆走了,范主任交待传销案的始于这里,直到现在,仍然徘徊在这里,寸步未前。
人走了,白医生回到了办公室,他打开了电脑,接驳到了今晨送达的病人房间里,视频里,一位恬静的大男孩熟睡着:
他姓木,叫木林深。
现在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姓林,叫林木生。
是通过影响潜意识的催眠给他的,一路实施,要把他变成另一个人,他手里拿的就是家属签字的文件,个中原委他很清楚,现在,他无比期待地等着看结果了
木林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二十几年的记忆像要浓缩成一个梦境一样,他在梦里见到了最思念的妈妈,见到了老是对他恨眼相加的爸爸,,一块打架、一块偷东西、一块蹲在学校的公厕里学抽烟,然后被班主任发现后,又一块耷拉着脑袋,在操场上站一排晒太阳。
很奇怪,相隔久远的东西记得很清楚,而越近的却越模糊,他似乎是带着惊恐睡去的,似乎有梦厣在缠绕着他,总是不自然地翻着身,在似醒非醒间睁开眼,又重新闭上,隐隐地他感觉到脑子很痛,对于很少过度用脑的人来讲,这个感觉是相当清晰的,就像脑仁子被揪疼了,或者有人打开他的脑袋,往进塞东西了一样。
说不清,一切是在隐隐约约中发生的,就像一个奇怪的梦。老是回忆起小时候在厨房的惊景,那是他最幸福的日子,就像真真切切又重新体验了一回一样。
这个梦木林深也说不清做了多长时间,在很久后,他的眼睛像电击一样,蓦地睁开了,然后在一瞬间变得清醒无比,不但清醒无比,而且神清气爽。
耽于酒色的木少从来没有这么好好休息过,这一下子舒服过头了,让他有点陌生,然后嗖身坐起,却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吧唧,给摔床下了。
没喝多啊,我怎么这么不利索,他骂了自己一句,坐正,一下子看傻眼了,怎么可能,自己是从几十公分的单人床上摔下来的,一低头,啊怎么可能,我怎么穿着蓝条子的病号服。風雨小說網又一抬头啊怎么可能,这窗户居然从里面打着钢筋,像个监狱。
咝我被绑架了
他赶紧摸身上,还好,肾没被切。
再下摸,也还好,肾以下最重要的部位还在。
咦不是绑架我喝多了睡哪儿了
不对呀,这是哪儿条件太差啊。
哟门是铁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慢慢地,瞠然地走着,铁窗、铁门,墙壁有加层,带橡胶弹性、一张桌子是嵌在水泥地里的,就连马桶都简易的,和水泥镶嵌在一起,这精工细作的,愣是找不到一点毛病,连床都是和墙一块焊死的,他跳到床往外看,却只能看到绿树成荫的山峦连绵,一个陌生到他一点都不认识的环境。
我咬他对着自己的胳膊就咬,一咬很疼,确定了,不是做梦,他焦燥地坐在床上,闭眼,使劲思索着,使劲想着,断续地想起了乐子、如花,还有一个妞叫欢欢另一个叫什么来着然后,然后似乎碰到了劫匪,然后记忆中缺失了。
啊他大叫起来了,冲上去咚咚擂门。
紧张而焦燥,有点疯狂,甚至他仔细看看自己的身上,检查下器官还在,尔后继续擂门,嘶声裂肺吼着,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咣,门上的窗子开了,一张毛孔粗大、鼻上粉刺的脸出现了,像凭空出现的怪物,吓得木林深尖叫后退,那人嚷着:“嚎什么丧还没开饭呢。”
“哎,等等,大哥大哥,这是什么地方监狱”木林深惊恐地问。
“监狱能有这么好条件,住单间。”那人吼了句。
不是监狱,放心了,可问题没回答啊,木林深又问着:“到底什么地方,您还没说呢”
“医院呗,还能去哪儿”那人道。
“你骗谁呢医院能拿钢窗铁门锁着”木林深残留的少爷脾气下意识地出来了。
回答很直接。嘭,窗关上了。人家根本懒得回答。
我特么木林深奔上前去,咚咚一擂,咣咣一踢,冷不丁踢到了脚趾了,疼得眦牙咧嘴坐到地上了,武力值实在不堪用处,开始用脑了,他看着房间,果如所想,在正门顶上,有一处监控探头,用了几秒钟木林深就想出办法来了,脱了裤子往钢筋窗上一缠,绕了个圈脖子塞进去,然后一吊啊,吐舌头了。
这幢楼的铁防护之外,医疗区,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正在通电话,就听他说着:
“冯医生,不太奏效,病人醒来很平静,说话逻辑清楚,思维一点也没有混乱对,刚醒,醒来居然还静坐了几分钟才喊”
正通着电话,有位护士喊起来:“白医生,7452病人要自杀。”
“啊快走。”白医生扣了电话,一叫两位准备好的随从,匆匆奔向7452病房,这两位白大褂的腿脚甚是利索,一人开锁,一个还持着电击器,劈劈叭叭试了试放电。
嘭声门开,却把医生看傻眼了,那吐舌头瞪眼像是吊死的样子,一下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坏笑着把脑子伸出来了,此时才注意到,根本就是装的,他的脚蹬着钢床的铁架呢。
人来了,他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地套上松紧裤子,好奇地看着这几位陌生人。
“哟,玩得挺不错,下来吧。”白医生招招手。
“耶这还真是医院”木林深懵了。
“当然是医院了,你以为什么地方”医生道。
“我以为是贼窝呢咦我怎么来这儿了,你们的口音好奇怪啊。”木林深道,他套着裤子,警惕地盯着三个陌生人。
“你的口音也很奇怪啊来吧,小伙子,我陪你散散步,多活动活动,对你的恢复有好处。”白医生道。
“我有什么恢复的,我偏不活动。”木少爷的逆反脾气上来了。
这次可没人迁就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女得长相男性化、男的身材狗熊化,直接上来,一人拎只胳膊,提着木少爷出病房,话说这回木少爷可真害怕了,他紧张地喊着、挣扎着、乱蹬着,啊,放开我啊,杀人了,啊,救命啊。
出了甬道,过了铁门,进了大厅,冷不丁一位穿病号服的妇女奔着木林深冲过来了,不是救他,而是比他更凄惨地喊着:“啊,放开我啊,杀人了啊,救命啊”
那神情,那语气如出一辙,那表情呆滞而疯狂,吓得木林深一噎,闭嘴了。
又一位护士奔上来,把中年妇女拉着走了,白医生回头看了眼吓得噤若寒蝉的木少爷,笑着道:“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疯子,你们都疯了。”木林深惊恐道。
“哟,果然明白了,这就是疯子呆的地方,精神病专科医院,出来吧。”
白医生笑着道,看了一眼傻眼的小少爷,没有意外,再顽劣的爷在这儿也得被治得服服帖帖,用这个方式治纨裤毛病,他倒觉得确实是对症下药
...
第08章 奇假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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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林深探头探脑出来了,显得有点紧张地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再机灵也想不透原因,饶是他胆识不浅,也一下子从震惊中清醒不过来。
出了厅堂却是个大好的天气,碧空如洗、高天流云、山树深绿、空气清新,深吸了一口气,那两位护士放开了木林深,却还是警惕地防着,像防着他突然袭击一样,木林深左右看看,心里的疑惑更甚,他有点紧张地道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这儿没君子,都是疯子,看吧。”白医生笑着领着木林深走,吓得木林深佝着腰,亦步亦趋跟着,有在自言自语的,有在放声高歌的,有在大声朗读的、还有痛哭流涕的,冷不丁一位白发苍苍老头蹿到木林深面前喊着:“嗨,你的理想和抱负呢,你的党性和原则呢你怎么能这样畏首畏尾呢”
啊怎么像回到五十年代的电影里了,小木有点晕菜了。
“好好,老布,你学习一下三中全会精神,我严肃批评一下新人。”白医生顺着老头的话说了,把老疯子挡过一边,回头时,木林深早战战兢兢躲在他背后了,他笑着道:“一个疯掉的老党员,唯一记得的就是党性和原则。”
没吭声,估计是木少被吓住了,白医生要说什么,木少却开口了,愕然问着:“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病人,当然要在这儿了。”白医生解释道。
“胡说,我记得好像我被劫持了。”木林深严肃道,记忆碎片化了,出现了真空地带,老是觉得自己在厨房,老想着小时候的事,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拼不起来。
白医生一怔,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了,他笑着给护士解释着:“瞧,这就是妄想症的标准发作症状,患者会把自己想像成任何一种身份。”
“我没病,就有病也不可能妄想病,你们搞错了吧”木林深苦口解释着。風雨小說網
“怎么可能搞错这里是精神病医院,你是精神病患者。”白医生解释着。木林深仰头哈哈一笑道:“我是精神病患者哈哈我看你们都有神经病呢”
不屑了,更不信了,白医生笑着问他:“那你觉得这里,这里谁更像精神病患者”
“他,那老疯子。”木林深一指刚才吓唬他的老布。
白医生直接证明了,喊着:“老布,你是精神病患者吗”
那老头一怔、一怒,然后仰头道着:“我是精神病患者哈哈我看你们都有神经病呢”
他气愤地扭过脸了,然后白医生回头看木林深,木少爷吓得手咬着指头,这表情、这声音、这口吻,几乎和他说话是一模子拓的,搞得他自己都说不清,怎么怎么可能和神经病是一模一样的表现。
法克,怎么回事木少爷怔住了,这种情况,超出他的应对能力了。
“别担心,你的症状没他严重稳定情绪、听从医嘱,很快就可以痊愈出院的我们这个专科医院,已经治好了上千例精神类疾病的患者”
“等等,您怎么称呼”
“姓白,白双喜,叫我白大夫吧。”
“白大夫,这个事,有点误会这个,别让我呆在这儿,那个”木林深说着,正准备委婉讲时,白医生拂袖而去,他追着白医生干脆直说了:“我家里很有钱,我爸是老板您就说吧,要多少钱,一个电话给您汇过来就得了,您通知我家里,来接我就行了真的,我不骗您”
蓦地,白医生停下了,停在一位袒胸披衣的短发中年男面前,他笑着问:“大款,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给啊”
那位男子气宇轩昂地一指,绝对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大佬范儿,他像受了侮辱一样吼着:“说什么呢说什么欠你钱呢我王耀章从十八岁开始做生意,你打听下欠过别人钱吗你看我这楼、这车,我分分钟几十万的主儿,像个骗子吗像骗你的钱的吗”
那人怒不可遏地吼着,指头就快戳到白医生脸上了,然后他掏着口袋,一张废报纸,蹭,撕了一条给医生道,去,自已取钱去吧,出门别说认识我,嫌你丢人呢。
白医生接了报纸条,鞠躬点头,那人才背着手,迈着八爷步子晒太阳去了,这可真把木林深看傻了,白医生笑着把纸条放他手里,不再多说了。
是啊,你个精神病说给钱,逗我玩呢
“好好休息,多活动、遵守医嘱,很快就会痊愈的啊不用看他了,症状不严重,没有暴力倾向。”白医生拍拍傻眼的木林深几下,叫着两位护士走了。
怔了好久的木少爷猛地惊省,他追着医生的脚步,一直缠在背后解释着:“白医生,我真没病,你怎么不信呢”
“这儿没人认为自己有病啊。”白医生道。
“我不是自己认为,我是事实上确实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儿来了哎对了,家属,是不是我爸把我送来的我告诉你们,我爸有病,他老想用他的模式来套我,老想让我顺着他的想法活你们得抓他进来啊嗨,我说真的你们这么干可是违法的啊,把我个正常人关精神病院。”木林深追着医生,医生不胜其烦了,带着他走着道着:“来吧,看来确实病得不轻啊。”
木林深一看有希望,他追着医生的脚步道着:“医生,这个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我知道是我爸安排,他手里有俩钱,就想在我身上为所欲为对于心理疾病我有过了解,心理疾病的认知障碍、精神失控、逻辑混乱、行为失常您看我有哪一种我记得很清楚,我连我爸助理的电话都记得。”
这说得白医生几次停步,显得有点焦虑了,没想到此人精神是如此强悍,根本没见效果嘛。
看来只能放大招了。进了办公室,木林深站到了医生办公桌前,白医生翻着病历,很严肃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说的这一切不是妄想”
“怎么可能,我真没病。”木林深道。
“那我问你,你姓名和职业。”白医生突来一句。
“我叫林木生,我是厨师。”木林深脱口而出,一说完,他也愣了,诧异地捂着自己的嘴。
“那你爸叫什么”白医生问。
“我爸叫林庆臣,也是厨师。”木林深又是脱口而出。
“那,这就对了,林庆臣,滨海市湖南路庆臣饭店的厨师你,林木生,正在学厨因为家境贫困以及恋爱失败,患上了这种妄想症,你父亲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白医生把身份证都排出来了,那上面是如假包换的“林木生”。
“不可能啊,现在这么容易,谁还恋爱啊我会,做饭我怎么可能会我穿身衣服怎么不得大几万随便一顿饭都几千块啊,怎么可能家境贫困啊,呵呵,恋爱失败,我什么都失败,就恋爱绝对不会失败。”木少爷哭笑不得了,然后他发现确实有点紊乱了,觉得不是这样,可又隐隐约约医生说的是实情。
“瞧瞧,这就是你的病根,总是妄想着自己是富家阔少爷、花钱如流水所以一时半会想不开,就抑郁以至寻死觅活,刚才还差点上吊。”医生道。
“不对,不对,这是催眠治疗,有人影响我的潜意识了我说我怎么一在做梦,一直梦见小时候的事”小木瞠然道,对于心理学有所涉猎,让人瞬间想明白了,他指着医生道着:“对,绝对是这样,对我催眠,适用精神治疗了,我爸又找了个高明的心理医生对付我了。”
木少爷愣了,坑爹很多年,终于得到报应了,肯定是爹急了才出狠招的。
“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白医生不容分说道。一个破钱包、一串旧钥匙、还有一部斑驳的手机,木少爷拿起手机傻眼了,瞪着白医生,一字一顿道:“诺基亚”
对,诺基亚,还是老旧款式,白医生严肃地问:“看来你对自己的手机很熟悉”
“我的嘴不受我控制,你们对我”木少爷说着,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白医生在使眼色,两位护士慢慢靠近,他把话咽下去了,知道强来要吃亏,然后拿着手机敲敲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着:“我脑子为什么特别乱这部手机好像是我的。”
“你只要能联系上你的亲朋好友,有人来接你,我们放人,否则,监护责任就是我们的。”白医生道。
木林深不说话了,直接拔着最熟悉的号码,拔到了老爸助理的手机上,这个号码用了快十年了,他岂能忘了。一喊严助理,找爸,然后助理仔细询问是谁,木林深这回不敢摆架子了,客气地介绍,我是林子,叫我爸接电话,然后严助理像吃错药了,你到底谁啊,随便个阿猫阿狗就能见我们总经理。
卡居然给挂了,木林深傻眼了,白医生和护士窃笑了。
找苏荣乐,他隐约记得最后是和乐子在一块。木少爷拔着熟悉的号码,却不料一接通传来一个意外的熟悉声音:您所拔打的用户已经停机猝来这种情况木少爷可没料到,他拔,他使劲地想着熟悉的电话号码拔。
停机、不在服务区、不接电话,所有的都是这个结果,白医生以为“病人”会竭斯底里、悖然大怒的,却不料“病人”意外地平静了,他默默地放下手机,失魂落魄一般看着这一堆随身物品。
“安心治疗,遵从医嘱。妄想症患者治愈的机率很大。”白医生道。
木林深翻翻白眼,把那部诺基亚轻轻放到桌上,然后平静地道:“谢谢医生我想晒晒太阳,可以吗”
“去吧,每天上午都是活动时间。”白医生微笑着,示意着护士送着“林木生”出门,出了门,他才舒了一口气。
看来效果不错,就“病人”也开始接受这个身份了,白医生的兴奋刚刚持续了十几秒钟,似乎是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不对劲了。是啊,不管是理论还是临床,竭斯底里的、又哭又嚎的、又抓又挠的都不鲜见,可偏偏像“林木生”这样前一刻失魂落魄,后一刻极度平静的精神反应,他没见过。
“坏了,他在装”白医生想起这家伙扮上吊的事。
一语成谶,刚想到此处,外面就乱了,白医生伸着脖子一看,那穿着病号服的“林木生”已经爬上了围墙,看护的护士早不知去向,他随手摁了警报,匆匆跑出去了。
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木林深刚攀上墙头,往外一看傻眼了,还有一层铁网的护栏,要跨过去,得飞檐走壁的水平才成,他一停顿,后面的追兵已至,有人拿竿子往下捅他,他脚蹬手扒拉,不料正中医生奸计,那竿头有放电金属,劈叭一闪,他一头从两米高的围墙上往下栽。
估计是对付精神病患者经验相当丰富,下面早备好了,袋子一撑,直接把木林深接住,兜头一套,那袋子是两头开口的,上面露脑袋,下面扎膝盖,再敢乱动,绳子一拉,直接就成粽子了。
白医生跑出来的时候,木林深早成个粽子了,一位男护士奔着汇报着,就上个厕所功夫,这小子就爬墙上了,差点给溜了,白医生顾不听汇报,直奔现场,这事给乱的,医生病人围了一圈,他分开人群看时,一群患者正看大熊猫一样逗着木林深,吐舌头的、嗤笑的、对着他吼的,那场面搁正常人都能吓成神经病,貌似木林深被吓得不轻,正使劲侧头躲着。
“让开让开都带走这是今天的游戏内容啊,看完了散场了啊”白医生哄着看热闹的精神病人,瞅着木林深问着:“哟,挺聪明的啊,还用缓兵之计。”
“你们等着等我出去告你们去这是非法拘禁,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知道吗你们懂点法律吗识相的,赶紧把我放开”木少爷怒目而视,以美式的公民言论严词喝斥。
“现在人民民主专政时代,逞论自由呵呵,一看就是神经病。”那位老疯子严肃地道了句,扭头走了,看样子真是兴味索然,引不起他的兴趣来。
木林深突然发现不对了,一圈医生都用可怜的眼光看着他,他突然明白,在这种地方,你越是歇斯底里、越是怒不可遏,越像精神病患者。
“关起来,症状挺严重的我们要做好监护职责。”白医生道,撂了句,转身即走,那怕一点同情和可怜都不曾从他冷漠的眼中看到。
“啊放开我。”木林深在挣扎。
“嗷放开我,我没病我要出去。”木林深在怒吼。
“哦,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我有精神病,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木林深被几只孔武有力的胳膊挟着,眼看着快到病房了,他哀求着。
咣,门开了,他被送进去了。
咚,门锁了,他又被关起来了。
隔着铁窗瞧,那哭天呛地的样子,还真像个精神病患者,而且病得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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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环伺皆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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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入院第四天,体温正常,情绪稳定,没有反抗现象。”
白医生输了这样一行字,然后点着文件发送,把几张截取的视频、图片发给了电脑的另一端。
另一端是冯长翔,曾经在这个精神专科医院里当过副院长,这个特殊的治疗方案只有两人知道,白医生看了几眼照片上落寂的“林木生”,其实也挺让他同情的,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给当精神病关起来,这其中要经历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不要被表面的现象蒙敝,根据他的经历,他的抗压能力应该异乎常人。”冯长翔的话回来了,给他发了一段这个人的简历。
中学除名、酒驾鞭刑、荷兰逛红灯区、美国上野鸡大学,以及在滨海市的种种劣迹,一转眼,白医生心里那点同情早荡然无存了。
“哟,这性格可是够五颜六色的冯医生,您的催眠治疗效果不大啊,仅仅触动了他的潜意识,让他下意识的说自己叫林木生,对于曾经的记忆,影响微乎其微对了,他身上还有纹身,和我说话感觉得出,他似乎对心理治疗也懂一点。”白医生如是道,他开始觉得这个头疼了,经历的复杂化,带来了性格的多样化,就像一张已经画满涂鸦的白纸,你想找一块空白的地方,已经很难了。
“那就让他学学屈服和顺从,有必要给他一点必要的体力煅练或者劳动,习惯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这对他性格转变会有好处的。”冯长翔的一段话如是写道。
“好的,关了几天,老实多了不过,不会有法律问题吧”白医生道。
“他父亲签了治疗书,他本人确实也有心理疾病至于治疗期间嘛,你觉得精神病患者报警有人会信或者,他有报警的机会吗”冯医生如是道。
既然有家属签字,那就放心了,白医生发个了图像,然后冯长翔在请求着接入监控,白医生把视频连接,直接接入了7452病房。
画面上,能看到“林木生”的背影,他站在床上,趴着很高的窗沿,看着窗外的景色,很久都没有挪动一下身子。
那画面让人觉得心生怜悯,他是孤独的,不管在生活中,还是在性格上。
白医生如是想到,等视频关掉后,他起身了,在想着下一步的方案,关起来总不是个事,何况现在这小子已经乖巧多了
乖巧吗
木林深正趴着窗台,眼睛骨碌碌在转,眉毛呼喇喇在挑,思维别提多活跃了,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样一个情况:
医院占地100亩左右,住院部和医疗区是隔离的,这几天看到了进出医生一共54人,每天活动的精神病患者44人,如果出去,必须悄无声息地出了隔离区、避开墙头的监控、然后要对付外层医疗区的医生、保安,人数暂且不详哎他娘呀滴,这精神病医院的护工战斗力堪比城管,几天已经见到数次发疯的病人被套着两头开口袋子给装回来了。
十五岁孤身远赴海外,其实木林深的经历比任何一个同龄人要多,在新加坡那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岛国,你要忍受那些自诩高人一等华人的白眼,那是个文明的国度,文明到对他这样大陆去的下等人不屑一顾;在荷兰,那个自由的国度很容易见到所谓的社团,他们会兜售给你毒品、枪支、,甚至连这一步骤也省了,直接勒索或者抢走你兜里的钱;在美国,同样被偷过被抢过被白鬼和黑鬼骚扰过,每一个文明繁华的背后都有着沉渣污垢,这一点,喜欢灯红酒绿的木林深少爷体会尤为真切。
可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自己会遭遇到如此的待遇,几天的时间足够他想的很清楚,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原因是:父亲。
对,那个望子成龙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了,可让木林深无法理解的是,要心狠的什么程度才能够把儿子送进精神病医院
或许是越亲的人,受伤越深的缘故,木林深在痴痴想着生命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幕,从来都是那么美丽,那么慈详的妈妈,在为家庭、丈夫、儿子,耗尽了最后一点心血,会变得那么苍白、无助、消瘦,她去世时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那时候,病魔已经折磨得她,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胰腺癌,是很痛苦的那种,可在记忆中木林深一直留下的是病床上妈妈的微笑,他很多年后才明白,妈妈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忍得住那种病痛,不给儿子心里留下那怕一点阴影。
他记得不久后家里就多了一位女人,他一直对她和父亲冷眼相对,他恨那个女人,以至于他也恨上了父亲,他逃学、他抽烟、他偷东西、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顽劣来让父亲难堪,每一次见到父亲的尴尬都会莫名地给他一种快感不管难度有多大,不管吃多少苦,他都愿意实施这种快感,仿佛这就成了人生的目标一样。
他知道,这个目标是错的。可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驱使着他,不断地换着花样错上加错。最终,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这个老家伙想把我关起来省心,我偏不让你如愿。”
木林深心头,又涌现出了这个念头,走出最初的惊慌和愤怒,他开始检视可能变通的方式了,就像无数次孤身遭遇难题一样,除了自己想办法解决,没人帮得上你。
咣咣门响着,木林深坐下来了,以为又是送饭送药的,床上方坐定,却不料进来的白医生,此时审视,已经对这张脸熟悉了,四十年许,体态发福,穿着口袋特别大的白大褂,就像等着所有人往他口袋里塞红包一样,脸上永远挂着那种如沐春风的微笑。
“记得你叫什么吗”白医生问。
“我叫林木生,我是厨师;我爸叫林庆臣,也是厨师嗯,我有精神病,妄想症患者,我一定配合医生治疗。”木林深一脸衰相,咬着后牙根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白医生笑吟吟看了他几眼,突然说道:“我是这所医院里,唯一知道你不是患者的人。”
法克你母亲滴,这话听得木林深一愕,怒目相视,却不料白医生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有任何的过激行为、情绪、语言,都会被当做精神病患者的这一层往上,住的都是限制级患者,一年四季都出不了房间哦,被判定有暴力倾向的患者,都会得到这种待遇,你不至于想在上面被关一年吧”
木林深一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医生这么做可是合理又合法的,他谦虚笑笑道:“怎么会医学表明,有近七成以上的人类,都会患有各类精神疾病,其实所差不过是深浅而已比如焦虑、愤怒、忧思、紧张都可以归为精神类疾病,真正没有一点精神问题的人,应该是白痴或者傻子。”
“你想说什么这种基础理论,不用你教我。”白医生道。
“我想说的是,白医生,我确实有病需要您教我,怎么痊愈。”木林深谦恭地道。
这个态度赢得了医生的认可了,他凝视了良久这位端坐着,平静而又帅气的小伙子,那从容和教养让他忘了这家伙的劣迹,笑着让他出来轻度患者,无攻击性,可以享受自由活动和晒太阳的优待。
终于改善条件了,趿拉着拖鞋,迫不及待跟着医生奔出户外的木林深,急不可耐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张臂仰着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是啊,一无所有的时候,享受会被定格在最低要求上,那怕是新鲜空气和阳光。
“要逃跑你可以尝试一下,这里是省立精神类专科医院,有四十名训练有素的保安,有一百名职业医生和三十多名护工,全院三区四百多病人,从来没有发生过逃跑事件要说监护最严的医院,这里全国都数得着啊,你可以尝试一下,这些专业医生有几百种对待疯子的手段。”白医生在耳边小声道。
这话听得木林深又一阵哆嗦,布袋扣着、绳索拽着、电棍电着,再不行一针下去,就是头狗熊也得趴地上吐白沫。这个尝试过了,木林深笑着道:“管吃管住,我怎么可能逃跑啊。”
“是吗我是提醒一句,如果逃跑一定得准备好,这儿在山区,离最近的市区37公里,沿途没有交通工具以及吃饭的地方离你来的滨海市,我算算应该八百多公里吧。想回去难度很大,费用不低啊。”白医生道。
呃木林深呃了下,然后想想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送了这么远,又呃了下。
吓住了,在这个全部东西都被搜得清洁溜溜的地方,就一身单衣和一双拖鞋,怕是你走不出五公里,木林深几天思忖的方案一下子全部给否决了,惊得那叫一个失落。
“好,如果你没意见,治疗方案就开始实施了。”白医生道,挑着眉毛问:“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全力配合治疗。”木林深赶紧道。
“那这样,到厨房帮忙吧。”白医生道。
“啊这不可能啊,虽然我潜意识告诉我,是厨师的身份,但我没有厨师的本能啊,再说厨房里锅碗瓢盆刀在患者手里都可能是凶器啊。”木林深瞬间找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逃避干活。
却不料恰中医生心怀,他笑着道:“考虑得很周到,那就推餐车送饭吧。”
哎呀,木林深苦得直拍脑门,那可是最重的活,给一幢楼的疯子送饭,还不如关在房间里当疯子等吃呢。
“哟,觉得很难要不,继续关着”白医生故意道。
“不不,没问题,劳动最光荣,这是光荣的事。”木林深道,陪着谄媚的笑容,绝对心悦诚服的笑容,这一张微笑的脸,可是对不同种族的人都试过。
白医生盯着他,在看着这家伙表情里的真实成份有多少,不过以他精神病医生的眼光,却无法度量一个正常人的表情上,能隐瞒多少心思。面前这位穿着病号服的小伙子,表现的确实谦恭而又真诚,几日里他看得出这是位教养相当好的人,注意仪态、讲卫生、说话从不带脏字,不像这个裸的原生态环境,患者是又骂又嘶又咬,连医生都无法保持正常的心态。
“跟我来我陪你活动活动,介绍下这个治疗区。”
白医生道,其实在精神病医院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看到到疯狂的人性,从某种角度上,这是一个社会层面的缩影,当然,这其中的教育意义也只有精神病医生讲得出来。
小木亦步亦趋跟着,这堂旨在影响患者对社会和生活认知的教育课,开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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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怪像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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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院区很大,占整院的四分之一,一幢主体楼,在围墙和林荫花草的簇拥下,像一个世外桃源,白医生信步走着,大致介绍着,一指大门外隐约可见的烟囱顶楼,那是厨房,以后推餐车的地方,再一指住院楼,每顿饭三车,从一楼到四楼,早午晚各提前半个小时到门口报到,别耽误时间啊,耽误时间后果自负。
木少爷听得嘴里泛苦,活这么大,遇到过无数困难,唯独没有经济困难,这些活他怎么可能干,不是保姆就是钟点工干的嘛。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小木暗念着开启乖巧模式,答应得是眉开眼笑,不管心里多么不愿,那表情可是巴不得马上开工呢。
“院里花花草草该拾掇,会有人通知你的啊。”白医生又加了一条。
“白医生,我一病人,您不能把我当身兼多职的人才用啊,万一干不好呢”小木委婉地道,心里暗骂了几数句法克。
不料白医生一点都不介意,笑着道:“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为你考虑啊,否则除了活动时间,你就必须呆在病房,难道你愿意”
“哦,干活也是福利”小木恍然大悟了,不干,就得被关起来。
“对,安全考虑嘛,这可是精神病医院,对于精神病患者有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啊。”白医生笑着道。
那笑怎么看怎么阴险无比,小木惊得浑身一颤,猛点头道:“干,干劳动最光荣,我要当一个光荣的精神病患者。”
“呵呵你没有想像中那么差嘛,挺懂事的。”白医生笑着道,邀着小木走着,小木腹诽着,这特么敢不懂事吗又是麻袋、又是电棍、又是笼子的,就真精神病都给整得服服帖帖,何况他这个西贝货。
两人且走且聊,小木不时地躲在白医生的身后,对这个地方多少还是有点反感的,这丫的就没个正常的人,几步遇到个扯着嗓子,旁若无人鬼叫的;还有个看谁都目露凶光,像是要准备扑上来一样;更有个中年妇女,裸着胸在晒着太阳,自摸着,看那长相还不错,没准以前是站街的大婶,还朝着白医生暧昧一笑。
“露体僻外加人格分裂别害怕,她是在展示自己。”白医生道。
“好歹让人家穿上啊,这像什么话。”小木躲闪着走开,一想自己错了,这可不是正常地方。
正是如此,白医生笑道:“现在已经不错了,,见谁就扑谁。”
又回头看了一眼,小木不敢停留了,他走时方发现白医生也在看着他,相视一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包括精神病人也是如此,把你的经历放在这里,应该是最美好的一位了看见那个扯嗓子喊的吗,车祸余生,一家五口就剩下他一个人,醒来知道情况就疯了,他的思想还停留在看到撞车惨剧的那一刹那,再也前进不了一点了。”
哇,小木回头,对那个凄苦吼喊的中年男抱之以同情的一瞥,又听白医生讲着这位裸妇,你以为他是性工作者对吧错,她是一位勤勤恳恳工作二十余年的公务员,民政局下属的火葬场,一辈子没结婚,和尸体打了二十年交道的遗容师,就憋成这样子了。
一身恶寒的小木加快了步子,艰难地适应这个地方,在他眼里,仿佛是生化危机的翻版一样,自己掉进了丧尸出没的地方,走了不到五十米,站得标挺的、坐着发呆的、爬在草丛里撅着屁股不起来的、还有四肢着地乱蹬傻笑的,真是一人一面,你真无法想像人都能疯出这么创意来。
白医生解释了,站着念念有词那位,以前是位处长,从纪检委出来不久就疯成这样了,每天都这样,老老实实站着汇报自己贪污了多少,包养了多少情妇;坐着发呆这一片就说不清病根了,有家庭不幸、有经济崩溃的、有爱情终结的、也有子女不孝的,那种不幸一达到一个人承受极限,接踵而来的就是这样了,精神崩溃。
“领导领导我得向您反映一个情况。”冷不丁有位白发老头冲上来,挡在两人面前了。
是那个装神弄鬼,每天都捧一本书学习的老头,白医生和霭地问:“老布,反映什么情况”
“我发现咱们食堂送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您应该好好查查,是不是有贪污截留行为。我们经费都那儿去了”老头义正言辞,凛然正气地质问着。
“好,我马上查。”白医生严肃地应了声。
“还有,作为领导你不能对群众反映的问题敷衍了事,我已经向你反映很多次了,嗽叭里不能放月亮代表我的心,那太消磨一位党员的斗志了。”老布在严肃地吼着。
小木一听扑嗤乐了,他随接到:“对,我同意这位老同志的意见,应该放国际歌。”
一说还不过瘾,小木直接英文版炫耀了两句,那声音苍桑悠长、那表情激烈悲壮的,不愧是经常逛ktv喝花酒的,听得老布瞬间潸然泪下,激动到浑身颤抖,一把拉住小木的手动情问着:“你你是组织上派来的吧你一定是我就知道,上级组织总有一天要惩罚这些害群之马我要实名举报,那怕粉身碎骨,我也把这些党内的害群之马告倒”
这激情来的可把小木吓住了,那是一双粗砺的大手握着他,想挣脱也难,他求救似的看着白医生,还是白医生有办法,郑重告诉他:“老布,组织的调查正在秘密开展,千万不能透露风声快去,回房间等着,组织上来人晚上会找你单独谈话。”
“哎好,我懂我知道,我一定保守秘密。”老布抹了把泪,向小木连连鞠躬,做贼似地偷偷摸摸往病房去了。
看得目瞪口呆的小木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好奇问着:“他叫什么老布,有这个姓吗”
“老布尔什维克嘛,老上访户,一部民法学得比律师还精通我不清楚他上访什么事,不过我知道,他前后上访了十五年。”白医生道。
“那怎么来这儿了”小木问。
“他不止一次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最终告赢了,可十五年啊,早家破人散了,老布悲喜交加的,告赢后一夜之间,就真疯了。”白医生道,无尽婉惜。他看看小木似乎有所触动,于是借机说着:“信仰是个奇妙的东西啊,它比思维和记忆的强度更大,你不知道它隐藏在身体的那个部分,可在爆发的时候,是相当惊人的你看得出来吗,老头七十了,这股信仰支持着身体的各项机能指标,比四十岁的中年人还旺盛。”
“可惜疯了。”小木道。
“是啊,恰恰疯了,才是人性的原生态有句名言叫,天才和疯子不过一步之差,如果一个正常的人能让自己达到一种疯狂的状态,那他做什么事都会事半功倍的。”白医生道。
小木一下子明白了,他小声说着:“您在教育我我爸给你塞了多少红包要不这样,你放我出去,我加倍给你。”
耶,这位清醒着呢,没疯。白医生暗暗失望,被小木的市侩表情刺激到了,他摇头说着:“我是告诉你,天才是怎么来的,其实你也行的。”
“没用,我就废材一个,除了会吃会玩会泡妞,其他的我真不会啊,甭跟我讲信仰,亏我没有,否则跟那疯老头一样下场了。”小木道。
这绝对是心里话,白医生倒被说得哑口无言了,他瞅瞅这惫懒的货色,实在想不出还有刺激他的办法,突然间他灵光一动,想起某个人来,反问道:“你是根本看不起这些疯子天才来是吧”
“我见着一群疯子了,哪有天才”小木嗤笑道,在这儿要有天才,得数得着他了吧。
“跟我来,还真有这么一个天才他十年前就被诊断为精神病,但十几年间仍然靠两爿嘴皮子,挣了不下上千万,你信不”白医生道。
“不可能吧”小木匪夷所思了。
“眼见为实,来,介绍你认识一下本院的天才,卢鸿博卢教授。”白医生说着,领着小木往楼后走去。
楼后是个小花池子,假山掩映的背后人影幢幢,不注意还真看不出这一片小天地,两人慢慢走近,让木林深瞠目结舌的是,这儿居然是一个讲座,听讲的七八个人,开讲的那位西裤笔挺、精神矍铄,雪白的衬衫一尘不染,头发虽然灰白,可更增人的从容气度,看不出有四十了还是五十了,或者根本没有这么大,人家那滔滔不绝的演讲、眉飞色舞的动作、学识渊博的气质,怎么可能像一个疯子。
“只需要你投资3800块,你就可以获得在连锁销售里面的一个资格,然后发展3个人,他们又分别发展3个人,几何倍增,到出局的时候可以赚到十一万二我们合作的公司是“香港绿之韵”,公司有一套公平合理的五级三阶制,顾名思义:就是五个级别,三个晋升阶段,简单的用英文字母e、d、c、b、a来代替,分别为实习业务员、业务组长、业务主任、业务经理和高级业务员,他们又是怎样来划分的呢”
教授说到兴处,小黑板上画着倍增的图案,细细讲解。
小木一下子明白了,和白医生说:“这是传销”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个人一天要不连续讲十个小时课,就会抓狂的。”白医生笑着道。小木觉得很是不妥,他指指道着:“那你就给他提供教具哇,还有粉笔还发展下线”
“没办法,不给他提供,他在医疗区连续说一天,把医生都快说成神经病了几个自闭的、精神焦虑的、还有认知障碍的,奇了怪了,对他没障碍,还就喜欢听课。”白医生道。
发展了几个精神病患者当下线这样都行
惊愕间,小木再看卢教授那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有半分精神病的症状,他瞠然道:“哇,确实是天才可这天才都关这儿了,挣钱有什么用”
“钱仅是追求的一种,但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会是钱他只要在外面,总有传销组织花大力气请他去授课,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把所有人都变成他的下线”白医生笑着道。
这个疯狂的天才,被公安抓了数次都定不了罪,最后鉴定确实是精神病患者,只能在这儿开坛授课了。
“当你亲自为公司销售12份产品时,你是公司的一名实习业务员,当你和你的伞下体系累计为公司销售39份产品时,64份产品以上,就是业务经理了大家觉得很难吗我这样直观地告诉你们,de的差额,你可以赚到735块;cd的差额可以拿到3920块,也就是说,在你的左右臂发展到16个人时,你就可以盈利了,而在于你个人,可能仅仅是只发展两到三位简而言之,你是坐着这儿,等着别人赚钱给你,好玩吗”
好玩,一群精神病在鼓掌。
不得不承认这位教授相当有蛊惑力,他带头喊了一堆口号。
干了一家又一家,家家栽树不开花。
干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回家都没钱。
反正都是证明你想脱离穷逼的生活,那就跟我来吧,至于我的直销,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要开遍五大洲全世界。
最后是一句慷慨总结:自动赚钱的机器,就是这么牛,耶
语言夹着形体动作,气氛热烈、表情激动,接着就是分析赚钱的模式,倍增的庞大,木林深分明地看到,那些精神不正常的,都被卢教授说得投入了,在景仰地膜视着,那怕他们一点都没听懂。
“我说白医生,这都小儿科了。”木林深道,不知道白医生的用意。
“谁说不是呢,传销和庞氏骗局一样,都是最简单的,可偏偏有很多人上当,你看到了,一个简单的谎言,会被他们演绎成无数种具备诱惑力的演讲。”白医生道,一仰头示意着:“千万注意,别被他洗了脑啊。”
哈哈哈小木仰头大笑,以他五湖四海见过多少人渣和人才的水平,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儿科地洗脑,况且这点套路啊,对于谁都不陌生了,顶多也就哄哄民工和小学毕业生的水平嘛。
不料这一笑,把场面气氛打断了,讲课听课的都看着他,那位教授笑着道着:“听课听到笑开大牙,和铁树开花差不多了啊这位新朋友,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林木生,我是厨师。”小木顺口道,然后瞠然捂嘴,瞪了白医生一眼。
法克他母亲滴,只要不注意,这句话就能迸出来。木少爷心里很清楚,昏迷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强化了他这个厨师身份。
“哦,厨师,人类肠胃的工程师啊,大家欢迎热烈欢迎。”卢教授带头鼓掌,这一鼓掌,群情激动,使劲拍着巴掌,那股子真诚和热切,搞得小木都不好意思了。
“来来来,抢先一步,领先一路,我们自己当家作主,我帮你分析百分百成功这是颠覆传统的创富模式,这是震憾业界的财富秘码看得出你很愁怅,你很无助,你不知道命运的船将驶向何方来加入我们这大家庭吧,我们是朋友、亲人,能不惜一切帮助你的人大家说是不是”卢教授拉着小木,热情地道。
下面一群精神病齐齐喊着:“是”
哎妈呀,小木都被感染到了,有点受之有愧,而且从没有过这般的礼遇,不过他很清醒,卢教授刚要找座位,小木道着:“这是传销,我没兴趣。”
“没说不是啊,存在即合理。”卢教授道。
“但传销不是你这样讲的,什么创富神话,顶多是个敛财谎话。”小木道,转身就走。
“等等,我来听听我喜欢谎话,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我会认真地向你学习大家欢迎林讲师给大家演讲”卢教授又是鼓掌,那班精神病怕是被他蛊惑道找不着北了,齐齐鼓掌。
“我只讲两点,第一点是一个现实:你们不要算自己挣到了多少钱,算算多少人没挣到钱,从第二阶段开始,升到d之后,de差额有四个人没钱拿;第四阶段,cc差额有三十个人没钱拿;到bc就更恐怖了,有349个人没钱可拿,也就是说,这个财富在你们手里并没有增值,所谓育成奖只不过是成员之间自相残杀的过程,钱从底层源源不断输上顶层的过程像所有的坑杀模式一样,只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才能挣到钱。”
简洁而明快,连卢教授也瞪眼了,小木从他列出的数字里,直观地剔出了一组挣不到钱的人,当团队发展越壮大,这个人数就越可观了,明显地是底层在进贡上层。
“第二点,是一个故事,乌龟爬山,山高一百米,第一天爬了五十米,以后每天爬前一天的一半,请问,乌龟什么时候可以爬到山顶”
小木问道,帅气的脸上泛着微微的坏笑,卢教授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干精神病患者,看看卢教授,又看看小木,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在这很短的时间里,似乎开始置疑了。
“很简单,这不是一个倍增理论,传销的目标盯的是亲朋好友,不管是什么人都保证不了百分百的成功率,那这样算,一个连七个,有一个离开,七的倍增减一、然后36的倍增又减去7像这样减下去,会引起一连串市场被爆,就相当于乌龟爬山,你的速度会越来越慢,永远达不到山顶所以这也是传销不懈扩大底层加入人员的原因,因为没有经营、没有营利、没有增值,只能靠增加人头解决而增加进来的人,都是这只永远爬不到顶的乌龟”
小木道,边说边擦着密密匝匝的倍增点,然后很直观地看出来了,那怕以拉人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计算,也会在b的位置严重缩水,根本达不到a的位置。
“他说的你们听清楚了”卢教授一下子站起来,冷不防激愤地道,痛心疾首地和听众说着:“他道貌岸然、自以为是、满嘴喷粪居然说你们是乌龟你们是乌龟吗对于这种侮辱我们人格和伟大事业的诽谤,我们难道能容忍吗”
“不能”一声齐齐怒吼,哗声毫无征兆地扑向小木,人抱人、人摞人,瞬间把小木给压在最底下了,拽腿的、扯胳膊的、搬脑袋的、还有更狠的,直接抱着他腿咬一口。
白医生笑了笑,停了一会儿才吹响了脖子上的哨声,一群医生和护工奔来,左扯右拉,好容易把人分开,拉着被打的小木就走,那卢教授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在继续着上课,一群人拍着巴掌在喊口号:
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都有新花样。
吃了一亏又一亏,亏亏都有新体会。
传销团伙的声音渐稀,坐到花池边上的小木口眼歪斜、脸上於青、下巴见血、浑身疼得直扭,他愕然看着白医生,气愤地问着:“诚心的是不是不告诉我他们有暴力倾向。”
“不是所有的事都讲理的,这是个疯狂世界,不听医嘱、擅自行动,是要吃亏的哦。”白医生笑着道,有护士拿过腆酒帮他消毒来了,医生笑笑道着:“今天学的不少,就这些吧,快中午了,准备开始干活。”
“法克你们全家这群神经病”
小木气得欲哭无泪,很少爆粗口的小木,对着只留背影的白医生,心里呐喊着他最恶毒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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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乖巧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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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时间很快过去了
这一天,忙于生意的木庆臣在中午时分接到冯长翔的电话,一下子直拍脑门,把正事给误了,昨天都约好的,可没想到一上午忙得抽不开身,直接忘得一干二净。
接电话,一听冯医生来,把老木给急得,匆匆把手里的事交办给助理严律,径直去迎接冯医生了。
子不教,父之过,话说他这当爹的身上问题着实不少,都十年了,父子俩的关系唯系在每月定时的索钱电话上,比信用卡还款得还准时,儿子也很干脆,从曾经的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浓缩到三个字了:
爸,给钱
是啊,除了履行这个义务,木庆臣再找不出他还干了些什么,这让他心里很惶恐,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去回味旧事,每一次的回味对他都是一种煎熬,久而久之,他都快忽略还有这份亲情了。
匆匆出了门厅,庆臣酒店在滨海路,三星级,不过胜在地段尚好,每年到旅游旺季都所获不菲,对于他这样白手起家的人来说,每每站到酒店前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可再一想起儿子,这点成就感恐怕就得被冲淡不少。
表情,慢慢的紧张;眼神,慢慢的肃穆;心情,慢慢地变坏。冯医生上门恐怕得让老木胡思乱想了。
又捅娄子了,不会偷人家东西了吧要不更严重点,把那个女孩拐走了否则就是更严重的问题,连偷东西带偷人,全给办喽,木庆臣知道自己儿子在这方面是相当神通广大的,从十八岁的少女到三十八的少妇,他都敢尝试勾引,而且成功率相当高。
要真捅了娄子,得多少摆平十万二十万木庆臣看到车来时,已经做到最坏的打算了,他匆匆奔向从车上下来的冯医生,友好的握手,一副生意人卑躬屈膝的谄笑,这是多年练就的本事,那笑容让你有多大的气都发不了出来。
还好,好像和想像中有差别,木庆臣絮絮道歉的光景,冯医生打断道着:“没事,木老板,知道您忙,所以我就把些东西带过来让您亲自过目一下。”
“呀,那兔崽子不会骗谁钱了吧没事,冯医生有我在呢,您放心,不管什么事,朝我说话。”木庆臣给人家宽心道,一说“过目”,说得老木心跳加速,心想没准又是过目儿子给人打的欠条。
“里面说吧您这心态还是不对啊。”冯医生道。
“我我的心态”木老板纳闷道。
“对,首先我告诉您,和你想像中不一样;其次我得告诉您,即便和您想像中一样,也不能重蹈您以前的方式。”冯医生严肃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有人上门,十有是他给我找麻烦了。”老木难堪地笑道,冯医生也笑了,笑着劝了句:“之所以麻烦一直找到您这儿,是因为您一直接手麻烦啊,如果你拒接的话,那怕有一次,他也会斟酌一下敢不敢干就像小孩子学走路摔倒之后,我们中国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心疼的搀起来,揉揉抱抱想尽一切办法哄孩子开心,而在西方就不一样了,就再哭也不会有人理会他,他们的教育理念是,孩子的事得让孩子自己处理,你如果每次都扶他,还怎么等着他自己长大,自己走自己的路”
老木恍然大悟,不过只是恍然了一闪念,他尴尬笑道:“道理是这样,可已经长这么大了,总不能再捏回去重生一回吧”
冯医生哈哈大笑,笑着告诉老木道:“完全可以,今天我就是来告诉你,怎么重生的。”
这么一讲,似乎没事,老木也高兴了,两人匆匆回了木总的办公室,冯医生把拷贝的视频、图片给了木庆臣,老木一看,儿子给剃成短发了,很短那种,像劳改营里,一下子不悦了,瞪了冯医生一样。
“您连他的造型都介意还是放不下啊。”冯医生道。
老木按捺着没吭声,往下翻了翻,慢慢地,眼睛里柔情四射了,阳光下,儿子正在剪草坪,晚霞里,儿子正搀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老人、蒸派腾腾的厨房里,儿子正挽着袖子,正洗盘刷碗,最让他感动的是,有一副儿子奋力推餐车和给人分饭的场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看得木老板两眼酸楚,表情悲戚。
“怎么了木老板”冯医生吓了一跳,可没到反应这么大。
“没事,没事好,好,我高兴,我真的高兴我知道他是故意气我,其实孩子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孤身在外,都从来不告诉我,他吃了多少苦好,这才是我儿子。”老木激动到不可自制了。
感动了好一会儿,免不了问东问西,冯医生嘴牢,只告诉他是在医院当护工,至于对记忆和思维的影响,冯医生说了,完全不用担心,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谁,现在嘛,已经是自觉自愿地在干着这些事了。
得,啥都不用说了,老木听着听着就老泪横流,说着谢谢谢谢,然后就泣不成声了。
苍天有眼啊,这个兔崽子终于能办点人事了
老木热泪盈眶地抱着平板激动的如是喊道。
耳闻和眼见总是有区别的,有时候就即便眼见也不能为实。風雨小說網
千里之外,经过多次尝试碰壁的小木已经很轻松的适应这个疯狂的环境了,就像他适应那些语言不通、人种不同、习惯各异的地方一样,这种潜移默化中培养出来的能力,恐怕就他自己都说不清经过十年历练,已经变得有多强了。
好像没在干活啊此时的他正遛达在绿树花丛中,贼头贼脑地盯着一朵怒放的玫瑰,冷不丁一伸手,捉住了一只翩翩的蝴蝶,兴奋地回头进,蓦地被凑上的脑袋吓了一跳,老布那疯子正笑吟吟地看他,还示意着脚下,拣了一筐的树技、残叶之类的垃圾,这是小木的活,小木经过巧妙的转嫁,给老疯子了。
“哦,干得不错。”小木点点头。
“那我奖励呢”老布期待地问。
小木掏着口袋,一张纸,顺手甩开,一个满头蜷发的外国人肖像,递给老布,老布如获至宝地接着,小心翼翼夹在他随手那本破书里。
,那是老布这号有信仰的人心里的神。
“马克思说劳动是人类的本质啊,好好劳动。”小木嘉许地道,看来学过绘画有好处,好歹派上用场了。
“是啊,只有劳动才是实现中国梦的基础,一切不劳而获都是可耻的。”老布严肃地道。
“呵呵,也就您这类人,品质才能如此高洁啊,老布去吧去吧。”
小木赞了个,把老疯子打发走了。和这种老布尔什维克谈话,理论基础很重要,小木明显差人家太远,所以所谈甚浅,顶多是找到骗人家干活的理论支持。
清理花圃干得不错,小木把一筐垃圾提着,倒到了门口桶里,心里有事了,在垃圾桶里拣着半黄半绿的残叶,用指甲劈着细细的技节,把蝴蝶钉在一张纸上,用时不久,完成了一个简易的标本。
他准备送给其中的一个疯子,,做完了,起身看看,这院子里嚎的嚎、哭的哭、笑的笑,目标正倚着楼角,用猎艳的眼光审视着她已经看不懂,已经缺乏外部感知的世界。
她是个遗容师,那么爱美应该能唤起她曾经的记忆吧,小木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冷不丁把标本亮在她眼前,兴奋地问:“漂亮吗”
女人眼睛一滞,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痴痴地盯着纸上五彩斑斓的蝴蝶,像是害怕、像是紧张、像是期待,慢慢地伸着手,蓦地小木抽回去了,那女人一下子好失落,哀求也似地看着他。
“看着我其实,你比它还漂亮照我说的做,这样这样这样系好扣子,这样这样就更漂亮了要这样的话,我每天给你捉蝴蝶好吗”小木教着她系扣子,意外地,那位女人笨拙地、犹豫地系上了扣子,然后眼睛痴痴地盯着小木手里的手工标本。
“每天穿整齐、打扮漂亮这就是你的,拿去吧。”小木笑着递给她了。
那女人兴奋而幸福的接到手里,目光一动不动地,喜出望外地看着,仿佛这是她熟悉的东西一样,让她变得投入,变得痴迷。
小木笑了,想了好久才想出这法子来,不经意侧头时,这一幕恰恰落在了白医生眼中,他挥手打发走了汇报的护士,招着手叫着小木,然后好奇地看看,等小木小步上来,他好奇地问着:“你给了她什么”
“一只蝴蝶标本嘿嘿,注意力转移,心理治疗的一种方式。我对你们的不作为很有意见啊,就让人家天露俩大胸那么显摆着”小木道。
“那你觉得你做的就有用了”白医生不动声色问道。
“那总比不作为强吧。”小木道。
嘿嘿,白医生惯有的阴险微笑,笑着笑着,示意着小木朝后看,小木一回头,脖子一梗,惊得一口把自己拳头咬住了,那位女病人贴着墙,四肢张开,神情肃穆那样子,正像铺在他脚上,那只蝴蝶被钉成标本的样子。
“认知性障碍,她曾经是遗容师,失去正常认知后,她把自己等同于经她手化妆过的遗体,所以经常赤身没错,你发现了她的爱美天性,成功把她变成蝴蝶了”白医生笑着道。
“那还有治吗这样真可怜。”小木道,为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而挽惜。
“造物的神奇,不是医生能解读所有人体秘密的比如你,资料里描述的很不堪啊,吃喝嫖赌抽一应俱全,理论上你应该是个毫无同情心的人渣,可为什么,又试图帮助一位失去认知的病人呢”白医生笑着问一头雾水的小木。
“法律里有侮辱尸体罪,说明就死人都应该有尊严,何况病人那一帮男护工有意无意就来看人家饱眼福,我不信你不知道。”小木严词指摘道,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这就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地方,没有那种药能治疗一个人心里的阴暗、丑恶、低俗、猥琐别紧张,不是说你,你的心理要纯洁过大多数人,最起码要高于普通人。”白医生道,小木灿然一笑,却不料白医生追问着:“那能告诉我,以前为什么那么劣迹斑斑吗”
小木愣了,倒没有觉得自己纯洁和高尚了多少,可思忖以前的旧事,似乎发现曾经的龌龊、丑恶、阴暗是另一个自己,为什么现在觉得连自己也有点无法接受呢
“看来你开始省悟了,继续,好好干。”白医生微笑着道,很是欣慰。
他方走几步,可不料后面的小木在这样说着:“少来了,环境在人的性格形成上占主要因素,给你豪宅香车再来一大群美女,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道貌岸然。”
“所以啊,一定不能再让你回到那种低俗的环境中。”白医生回头微微一笑,把小木噎得直翻白眼。
法克合伙算计我
小木心里恶狠狠地道,他看得越清楚了,又是老爸收买了一群狗腿想法子折腾他,是忍,当然是孰不可忍,他心里泛着坏念头,又一次看向门外的另一层并不高的围墙,跑出去,跑出去就是香车美女佳肴醇酒的低俗生活,多么令人向往啊
“小木,开工啦”
铁门当当一敲,把小木惊醒,他应了声,朝门外奔去,出门没那么容易,得站在门口的摄像头下,等确认身份上,电子门锁才能打开。
等他出去,一列餐车已经推向食堂了,其中一位最胖、最高、嗓门最大的女人,就是他的搭档了。
姓顾,叫啥没记清,不过私下人都叫顾大嫂,这名字和人长相,能让人想起水浒里那个母大虫,事实上这位顾大嫂一点不比母大虫差,几十斤的饭桶,她一手拎一个,腾腾往餐车里倒,几百斤的餐车她一个人推得就飞快,多一个小木,无非是多个打下手可有可无的帮工而已。
开饭时间到了,说起开饭小木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可也没想到,最简单的吃饭是这群精神病人管理和治疗的一大难点,很多人健忘到没有食欲,很多人已经颓废到疏于进食,有一半需要护士和护工帮忙,你得硬拽着他来吃,而且还得防着他胡吃进食过量,而且还得把饭菜搅好,否则他们不是光吃菜就是光吃饭,根本没有味觉差别,头天见到个奇景,有个病吃着吃着就蹲过一边,小木一瞅,这丫的,直接脱了裤子扑哧扑哧就地大便,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该吃的照样吃,根本没觉得边吃边拉是个什么问题。
然后倒是他被恶心得一天没吃东西。
开饭了,难题就开始了,护干和护工开始劝着、哄着、拽着,把这些或轻或重的患者拉到厅里简易桌边,看着吃饭,有几个重度患者不好对付,比如那个一直蹲在墙角觉得自己是小蘑菇的,得两个护工架回来吃,比如老布,你得和他讲人是铁、饭是钢、肚子吃饭革命才有希望。最难的莫过于那位长嘶短叫吼一天的病人,这个也有办法,就需要顾大嫂出面。
这场景每天发生,每天捉人回来吃饭,顾大嫂甩着大膀,晃着海碗大小的胸,蹬蹬蹬在院子里地动山摇一走,指着那吼叫的更大嗓子一吼:
“嚎你麻痹,过来吃。”
这声如炸雷、气势如虹的,那人不管多疯,瞬间收敛神色,乖乖地回去吃饭,至于不当回事,顾大嫂一手拎一个,提留着就回吃饭的厅堂,那场面让小木简直叹为观止,对于受西方教育的他是无法接受的,太侵犯人权了,可在给人生存必要和侵犯人权之间,又觉得似乎这是唯一的途径。
对,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有它疯狂的规则,道理是行不通的。
用餐开始,每每这个时候,小木都会抬头看表,准十二时,最后一拔患者会来吃饭,小木注意了几天,天天如此。就是那拔卢教授领的讲传销的,时间一到,他们肯定排着整齐队列、踏着昂扬步子、甩着军乐调子,一二一跟在卢教授身后唱着歌,歌词这么唱的:
为了出人头地,我们一样来到这里。
新老朋友的热情,让我难忘记。
感谢我的朋友,给我这次好机会。
二十几年的生活,让我悟出一个道理,
人在没钱的时候谁也瞧不起。
嘹亮的歌声、自信的步伐、幸福的笑容、整齐的队列,这只队伍又壮大了数人,木林深瞧着,突然觉得自己比人家好像还可怜,这么自信、这么幸福,那种感觉离他很远了,久远到他都忘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卢教授意气风发走在领头,偶而还回头打着节拍,歌声在继续着:
新朋友啊,我劝你。
千万不要再犹豫。
光辉灿烂的日子,在前方等着你。
这是传销十大金曲榜首,名字叫出人头地,那歌听得木林深很有感触,每每他都想起盼着他长大越来越有出息的父亲和已经天人永隔的妈妈,每每这清唱萦绕的时候,都能让他沉吟良久。
歌停、人到、在卢教授的指挥下,次弟入座,专心致志地吃饭,根本不用护士和护工操心,吃完饭,他们还要接着讲课、喊口号、唱歌,可恰恰在这个疯狂的环境里,他们倒是最正常的人。
轻吁声中,小木收回了心思,显得落寂不已,不经意间,蓦地发现那位卢教授又像往常一样,慈爱儒雅、微笑着盯着他,那么从容,那么自信,让小木自惭形秽,总是躲着他的目光,就像他是患者羞于见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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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去意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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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吃完,医生轮班吃完,护士和护工吃完,基本就结束了,作为送饭的护工其实待遇还不如病患者,只能抽时间胡扒拉两口,结束倒是可以大块朵颐那些剩饭剩菜,可累过头之后,根本不会有什么胃口。
当小木的逆反在这里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之后,他已经迅速的变换开启乖巧模式,慢慢适应大厨房的生活了,这不,送完饭一干厨师和帮工还要端着大碗大盆吃点,他一边给各位沏着劣质的花茶,一边收拾着回收的饭碟子,都是工程塑料做的,金属玩意在这地方不安全,说不定到那个疯子手里就能当凶器。
拉下水龙喷头,蹭蹭冲着饭盆,那边吃着五男三女,包括顾大嫂在内,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那一个地方也欺生,生人不让你干点活,大家心理都不会那么平衡,其中尤以小木为甚,那个糙娘们没少把油腻腻大手,轻佻地一摸小木的脸蛋或者臀部,还会垂涎欲滴地瞅着小木再加一句:
瞧这小伙子帅得
每逢这种情况,小木都像被凌辱一样,使劲的咬着嘴唇不敢发作,这儿的饭菜荤腥不足,可玩笑的荤味绝对够足,厨师和厨娘的打情骂俏动手动脚,早成为消磨枯燥工作的一种方式了,有时候能强悍到撩起褂子摸奶、握起黄瓜捅菊的程度,小木想想自己以前挑个下巴、飞个小吻、蹭蹭娇躯的调戏,耶,简直是太文明了。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他是一刻也不会呆在这儿的,以前是调戏美女,现在是被大嫂调戏;以前是颐指气使,现在是低声下气;以前是不假辞色,现在是看人脸色,身份环境的大反转,倒没有让他体会到生活是真谛,反而觉得自己像遭受强暴的一方一样只能忍着。
“林子,一会收拾干净碗筷啊。”一位起身的厨师喊着。
“嗳,好嘞。”小木应声道。
“灶具擦干净啊。”又一位指挥道。
“嗳,好嘞。”小木继续应声,手里冲着的餐盆不敢稍停,这活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干完。
又一位肥娘嚷着:“林子大声叫亲姐姐,姐帮你干活。”
“”小木给了个难堪的眼神,那誓死不从的眼光把老娘们给逗乐了,顾大嫂瞧不入眼了,不屑地斥了她一句:“少发骚啊,你是想替人干活,还是想找人干你”
那起身的胖厨师赶紧凑上来了:“干活,干你我都行,要不就我得了”
一阵哄堂大笑,那肥娘操着勺子追着厨师,大师傅一转身淫笑着跑了,几位吃得杯盆狼籍的各扔下碗筷,陆续离开抓紧时间午休去了,小木洗完了盆子才来收拾桌子,意外的是,顾大嫂已经擦干净灶台了,他笑着谢了声,这个谢字倒听得顾大嫂不太舒服了,她好奇地问着:“林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不是家属没钱付医药费”
“啊,怎么可能”小木愣了。
“那不至于医院让你干这重活啊”顾嫂说了,这儿地处远郊,招工不好招,等闲没人愿意来,不少护士其实都是轻度精神病患者,为了减免医药费才愿意干这活的。
真相听得小木瞠目结舌,咧着呲,没出声地心里骂了句:法克尼马的这个白医生
“怎么了”顾嫂瞅着小木,不解了。
“啊,没事,干点活总比关在房间里舒服。”小木嘴里泛苦道。
“对了,你到底什么病啊我怎么看你不像有病啊。”顾嫂问,对于这待人接物有礼貌,又听话的孩子是颇有好感。
“我确实没病啊。”小木道,几天相处,知道这位大嫂面恶心善。
“可你怎么在这儿啊”顾嫂不解了。
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小木突然间发现,顾嫂在不骂街的时候,还是相当慈详,他一下子苦水倒出来了,直说着:“我说了您肯定不信,我是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他们拉进来的”
“啊,还有这事”顾嫂吓了一跳。
“真的,我句句是实我爸在滨海经营一家三星酒店,旅游区的,很挣钱,我家有四辆车,房子几套我也不清楚,我和我爸关系一直不太好,我想干我的事,可他一直要我按他的意愿活这不,两人理念有冲突,他就黑我,把我关这儿让我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可您看我像普通人吗”小木道,以自己的气质、学识、教养,怎么也不可能溶入到这个环境啊。
几句倒把顾大嫂听愣了,她傻傻看着小木,小木道着:“顾嫂,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缺钱,两孩子都上学这样,您帮我逃出去,我多给您一年工资我说到做到。”
头回开口求人,还辅之以利诱,他看顾嫂眼神松动,小心小声地问:“怎么样只要我回到滨海,有的是钱。”
“哦,我懂了。”顾嫂笑了,小木也笑了,然后顾嫂一把把抹布扔到小木身上吼着:“妄想症啊,把我当傻瓜啊。”
“我真是个富二代啊。”小木痛苦地解释着,为什么就没人相信真话呢
“老老实实干活哈,赶紧治好病这很危险啊,别说富二代,,还不都装麻袋里关起来了。”顾嫂不屑道,扔了东西拂袖而去,对于这个撒谎的小孩,一下子失去同情心了。
看来,富二代这个身份臭大街了,绝对不能用了,有病没病的,怎么都反感。
小木悻悻然想着,想得让他好不懊恼,说起来这次被颠覆的认识还是相当大的,这些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月入不过三两千的厨师,比他们活更重,却收入更不如的护工、护士,还有那些三班倒看护这些精神失常病人的保安,收入更低。对于小木,已经无法想像,就两三千的收入,是怎么养活一家几口的。
或许,我做的确实有点过了
小木在若有如思,如是想着,记忆里最清的还就是厨房,记忆里最温馨的,也在这个环境里,让他最怀念的是曾经一家三口的小店,最早的记事就在妈妈的膝上,她总是那么忙碌着,洗菜、摘菜,把后厨收拾的干干净净,等饭时就把他放在后厨的学步车里,穿梭来回送菜的妈妈,挥勺下厨的爸爸,两个人总是抽着闲暇,心疼地看一眼没人照看的孩子。
妈妈的怀里,爸爸的背上,那是镌在骨子里最深的记忆,与此时也是天差地别,不知不觉地长大、不知不觉的疏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活就变成了这个与料想完全相反的样子。
小木收拾净了桌子,摞好了盘子,刚想得心有所动时,又听到一位厨师在墙外喊着:“林子把泔水倒了啊。”
“知道了。”小木应了声,心情一下子变坏了,他气愤地一甩抹布,心里恶恶地想着:体验生活的方式多了,凭什么受这鸟气。
他有点恨,恨他那个貌似慈爱,实则不堪的父亲,从小到大,他就想按照自己的规划把儿子变成大师傅,好像大师傅才是最好的职业一样。
反感,让他气咻咻地拎着桶,出去泼了一片,匆匆扔回桶,无处发泄的气愤,全发泄到门上了,咚咚踹了几脚,气咻咻地回院区休息,这苦日子还没准什么时候才到头呢,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立刻、马上得想办法逃出去。
想着、走着、进了院区的电子门,一头就撞到某人怀里了。
小木哎哟一声吓了一跳,再看时,却是一位秃头、满脸横肉、脑袋像颗驼鸟蛋的黑汉子,正目露凶光地看着他,这是被卢教授洗脑人群里的一位,还没准什么精神病患者呢,早学会不和疯子争论的小木一闪身,躲开就走。
又被堵住了,小木伸的就拿脖子里哨子,这一吹就能召唤来医生,不料那汉子手更快,一把抢走了,小木吓得转身就跑,不料那汉子早有防备,一把揪着他的裤子,直接挟着,走到楼后墙角,直接把小木放下。这地方,卢教授正笑吟吟地等着呢。
“哟,卢教授您找我啊我正准备找您呢听完您的讲解之后,我是茅塞顿开啊,特别是你们唱的那出人头地,让我很感动啊,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成为们大家庭的一员呢。”小木景仰地道,生怕对方找旧账,用了很夸张的拍马屁表情。
不拍不行啊,这位卢教授可是能指挥动十几个精神病,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都不用负责。
“秃蛋,你说,他讲的是真是假”卢教授指着小木问。
那黑汉子想也不想就判断道:“假滴”
“怎么可能,我很崇拜卢教授。”小木道。
“假滴。”秃蛋道。
看来连精神病都知道,小木说的是假话,小木嘴一抿继续鼓吹着:“卢教授胸有经纬、心怀天下,那演讲放眼全国,找不出第二个人比肩啊。”
“假滴。”秃蛋道。
得,这人脑瓜不太灵光,小木一听他进套了,一指这傻瓜和卢教授说着:“瞧瞧,卢教授,他连您都置疑啊”
“这娃看来是有病啊,瞧这脑袋,像被驴屁股夹了样去去,一边呆着去。”卢教授挥手斥道,这黑汉子秃蛋真是听话,傻乎乎地就走了。
小木也要溜,那卢教授手一挨墙,把他拦住了,笑吟吟地道着:“别怕,找你商量个事。”
“您别介意那天的事啊,我有病,我有妄想症。”小木赶紧解释,现在深悔不该嘴贱,说人家传销不好了。
不料回答还是错了,卢教授微微一笑,像遇到知己一样,推心置腹道着:“怎么可能介意,这故事还不就骗骗那些脑袋不灵光的我搞这么多年传销总结了一条道理,那就是,凡骗不了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比如,你”
小木一愣,哭笑不得了,惊讶道着:“哎哟,知己,头回有人说我有大智慧。”
真是知己难遇啊,二十几年,就遇上这么一个,还是个精神病。
“当然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准备逃跑。”那卢教授突来一句,吓得小木不敢接茬了,在这里逃跑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电棍和大麻袋伺服着,别说人,就是畜牲也受不了。
“虽然你未必看得清我,可我看得你很清楚,相信么”卢教授又问,那睿智的眼神,那不凡的谈吐,那自信的目光,要是换个环境,还真骗得倒大多数人,不过骗不到小木,小木笑笑,不予做答,那样子根本不准备和他搭伙。
就是啊,带这么神经病,别说跑了,他能把你烦死。
“装什么装啊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卢教授突然道。
小木表情一愕,被雷住了,他自以为在自己身上西化的程度可以忽略到不计,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却不料今天,被一个老疯子点破了。
“没有,你听谁说的”小木笑着道,瞬间掩饰了。
“你傻了吧,传销的都是心理学、行为学的高手,比如你,几次我发现你对着白医生的背影呶嘴,是在骂人,但又没骂出声来这说明你的教养还是有的,成功地抄袭到了西方人士的伪善。”卢教授挖苦道。
“就凭这个你怎么不说我从外星来的”小木笑着斥道,突然觉得这个传销教授有点意思了。
“更简单的是你的嘴型,汉语音节骂人,我操我日去你麻痹等等,都是闭口音,话不露齿就能出来,而你无声骂的都是开口音,法克kiss ass这都开口音,能养成这种脱口而出的习惯,我都知道你在国外生活的时间不短了”卢教授笑道。
小木表情僵硬了,被雷到了,他愕然看着卢教授,严重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疯了,水平比精神病专科的医生还高嘛。
“你在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卢教授问,自问自答着:“疯和精神病不是一个概念,我精神有问题,可我眼光没出问题家境不错,是个富二代,根本没过过穷日子”
“猜错了,我穷吊一个。”小木道,这一次可真是面无表情了。
“骗别人可以,骗我不行吃饭你把炸焦的葱花、菜梗都一个个挑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养成这种挑剔的习惯啊,饭菜不合口胃是不是可我告诉你,这儿的饭菜已经算相当不错了,不管是病人还是正常人,要是穷吊的话,得狼吞虎咽才对。”卢教授道,自信地给出了他对小木的判断。
“一夜赤贫的事多了,现在穷了不行啊有精神病不正常了不行啊”小木强辨道,现在倒期待自己是个一精神病患者,因为在面对这位卢教授时,他很惶恐,就像透明了一样藏不住任何秘密。
“行啊你妈妈去世的很早吧”卢教授一吁,又迸出一句来,小木眼睛怒意一闪,卢教授赶紧接着道:“对不起,勾起你的心事了,亡者为大,我没有亵渎的意思。”
慢慢地,小木侧着眼,眼眶成了白多黑少,他思忖良久才跟上老头的思维,犹豫地道着:“这是心理操纵术,别跟我拽,老美的大学里疯子天才多了,什么时候稀里古怪的人我也见过你是凭我的表情变化判断出我母亲亡故的。”
这好像是一诈,你的表情稍露端倪,对方就知道真伪,江湖骗子常用的手法,小木瞬间领会了,应该是自己的表情告诉了他正确的答案。
“错,从你对那些女病人的尊重中看到的,那是一种期待得到爱和试图回报爱的眼神啧,你应该有一个很爱你的母亲,但你这种奇怪的表现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你的生活里了,否则你对那些中年妇女会避而远之的或者更直观一点判断,如果她还在,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甚至籍此我又能判断出,你们父子关系不和,同样能反证,你爱你的母亲,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代替他位置的事实”卢教授像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侃侃而谈,丝毫无滞,就像一切都是随口讲来,却听得小木如遭雷击。
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啊,知道他身世的人不多,能知道这么清的更是寥寥。
“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不会如愿的。”小木良久,严肃地迸了一句,下定决心,不准备虚于委蛇了。
他的眼神渐渐有了恶意,拳头慢慢捏紧,像是准备放手一搏。
“这才是你的本色,一个被人整得无计可施的纨裤恶少而已呵呵,我们再从头开始,想逃走吗我可是有七次从精神病医院逃走的记录。”
“为什么要逃走你不是精神病人吗”小木反问道。
“我精神有病,可我味觉和性功能没病啊艹他马的,没酒没女人没客房服务的地方,吃得又这么差,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卢教授愤怒地道。
小木呵呵一笑,这回是真遇到知己了,他道着:“其实你可以直截了当,来这句最有说服力的。”
“看来有共识了,告诉我,怎么想的”卢教授问。
“医生98名,护士护工62人,保安24人,医院占地106亩,围墙高二点三五米,外面的情况我一无所知,不过我想要靠两条腿可跑不了,保安的车反应很快,我们的下场会被装在麻袋里带回来。”小木没有直说。
“少来了,我知道你盯上那辆车了。”卢教授压低了声音,眼光投向厨房的方向。
每天运输新鲜蔬菜禽蛋有一辆货厢,小木笑笑不解释,却道着:“可保安那几辆车不好处理,会很快追上来的。”
“这就是我来找的原因,第一,我可以告诉你,明后天有大雨,清晨拉餐车的机会最好;第二,我可以解决掉那几辆救护车。第三,你需要做的,就是出门的时候,别关上门,把我们带出这个院子就足够了。”卢教授道。
“我怎么信你”小木有点怀疑地道,他知道,自己能够自由出入内外大院是最好的依仗,老疯子必须靠他走出第一步。
“秃蛋,过来。”卢教授一嚷,转角听到的黑个子快步奔上来了,眼色一使,根本不用说话,秃蛋亮着裤腰上别的一把短刃,明晃晃的,还有几根牙刷磨制的工具,这玩意让小木眼前一亮,其实他早想整把这东西扎轮胎了,一直没找到原料。
“皮鞋里的钢板,一看你就是外行,或者都不用扎胎,直接拧了气门芯就行了怎么样,一起走”卢教授问。
小木看看凶相一脸的秃蛋,又看看道貌岸然,实则奸诈的卢教授,咬牙点了点头,为了离开这地方,豁出去了。
“来吧,分工一下秃蛋,把听课的打发到一边唱歌凉快去。”卢教授道着,秃蛋领命匆匆去了,这执行力可是相当高啊,小木忍不住问了句:“卢教授,这个秃脑袋是什么人,怎么也想跑有精神病么”
“从看守所送来的,等着鉴定有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我估计是装的,逃避打击呢,别怀疑我啊,截止目前一共有四家权威机构鉴定我是偏执型精神分裂及认知障碍、强迫症候患者通俗讲就是双重人格、三观不正,原因在于我一直认为传销是人类发展史上最伟大的创新和事业,他们都辨不过我,也无法阻止我拥来越来越多的追随者,于是就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了操了,这个黑暗的时代。”卢教授严肃地道,可他却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说得轻松之极,简单之极,到了讲课地方席地而坐,又是地如此地潇洒之极。
这下小木倒确定了,这家伙确实有认知障碍,而且病得不轻,不过并不妨碍两人同坐,密谋这场疯狂胜利大逃亡
...
第13章 天雨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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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俗话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今是万事俱备,就欠一场卢教授判断的大雨,一直过了两天,老天像耍流氓似的,每天阴云浓重、遮天敝日、空气已经潮得像能捏出水来,可就是一直那么憋着,一点雨星儿也没撒下来。
医院里一切如故,对于大多数患者,是没有时间观念的,顶多是潜意识里还残存着早起晚睡的习惯,阴晴雨雪对于他们没有感觉。医生也一样,大多数医护的脸上,你都能看到枯燥生活留下的印记,冷漠、肃然,那并不丰富的表情很容易读懂他们的内心,是对生活的厌倦。
是啊,每天面对这么多精神病患者,不厌倦才怪呢。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剩下那三位准备出逃的了,自人一见如故,小木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了这个大家庭,成为卢教授器重的一员,说卢教授是位疯狂天才真的一点不假,每天早晨起床,都召集成员晨训,然后晨练,包括喊口号和唱歌;早饭后开始上课,演讲、即兴表演、唱歌、问答,能一直说到中午,午饭后继续,枯燥的内容被他组合的各种形式,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晚饭,那些人还如早起一样精神抖擞。
天才,确实是天才,最起码滔滔不绝说十几个小时不停嘴,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这不,除了小木,又多了一位旁听者,一位患痴呆症的,被卢教授连哄带拉给拽来了,正流着口水,目光呆滞地看着卢教授讲课,而卢教授一点也不介意这号傻子的眼光,谆谆善诱一个上午之后,这傻子终于会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了。
“我明白了这是在制造条件反射”
小木发现那傻子的鼓掌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跟着卢教授的动作在机械重复,甚至这儿所有人,都已经被他灌输成了这种条件反射,在跟着他鼓掌、跟着他笑、跟着他机械地喊口号,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从众心态,在封闭的环境中,个体很容易屈从集体的意志。
简单讲,就像训练猫狗一样,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总会让它们养成一种条件反射的行为习惯,而恰恰这个疯狂天才,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把一句话重复一千遍的耐心。
没有什么神秘的,小木有点兴味索然,不时东张西望,他身边坐着那位不知名的恶汉,像防备他一样,总是不经意用凶狠的眼光瞪他一眼,这眼光让小木发现问题了,能这个样子,除了这人本身凶恶之外还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秃蛋还是意识清醒的。
“你也是精神病”小木挪到了他身边,小声问。
“啊,一直就是啊。”秃蛋眼不斜眼,嗯了一声,问小木:“你也是”
“嗯,妄想症,你呢”小木问。
“既然老子都是神经病了,你特么问我,我能知道”秃蛋怒了,恶狠狠地回应。
“明白了,心境障碍,人格分裂的一种,心境障碍引起的情感迟钝、以及产生不相称的情绪,和妄想症都属于精神分裂的一种别用这种崇拜的眼光看我,我给医护送饭,顺便借了两本书学习来着。”小木笑着道,把怒目而视他的秃蛋说愣了。
“你给老子说这屁话有什么意思想干什么”秃蛋警惕地道,脸上横肉抽了抽,不善地看着小木。
小木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哥,咱俩都有精神病,同病相怜嘛,你这么凶干嘛”
那秃蛋胸腹一动,像是差点被逗乐了,这一瞬间,小木明白了,这货绝对是装病,要分裂症,根本不会有与语境相符的情绪变化。
“滚蛋,老子看见你这种小白脸就烦。”秃蛋随即训了句。
草了,小木给激怒了,不过他激怒的表现不是爆发,而是慢慢地挪开了,在外面混总能碰到让你害怕的人,这秃蛋虎背熊腰的、满脸横肉的,比小木在美国见到那些飚车党还横,而且还神志这么清明,明显不是他惹得起的。
“那这俩是怎么凑合到一块的”
小木看看台前兴奋演讲的卢鸿博,又看看秃蛋,有点想不通,这秃蛋对卢教授毕恭毕敬,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这个突来的想法,让他对即将到来的逃亡产生了一丝忧虑。
“跑出去各走各的,敢他妈胡说胡来,我弄死你。”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小木耳边响起,他侧侧眼,正迎上了秃蛋阴狠的眼光,那眼光配着一个大秃瓢脑袋,脑袋上还带着几个疤,饶是小木见多识广也被吓住了,小心翼翼凛然点头,谄媚道:“是,大哥,您说了算。”
马屁没啥效果,秃蛋一缩回去,又坐正了。
这号危险分子小木可不敢惹,当然,自己这细胳膊嫩腿也惹不起人家,他悄悄瞥眼打量,秃蛋那家伙拳头一握,整条裸露的胳膊肌肉一条一条的,像个骡子腿,病号服穿上身上绷得很紧,那包裹着的堪比畜牲的爆发力让人望而生畏。
鼓噪声起,小木移开了视线,这时候又到卢教授中场休息的时刻了,休息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一种说话的方式,他打着节拍,开始唱另一首金曲了,名字叫我可以抱你吗。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
爱你那么久,其实算算不容易。
卢教授动情唱着,看看天空,小木知道他在等这场雨,可惜没来,他低头时,给小木做了一个微笑的鬼脸,像是心有灵犀。
不去想爱都结了果,舍不得拼命找借口,不勉强你再为了我,心不在留不准是痛
卢教授唱着,很动情,做着痛不欲生的手势,像在拥抱谁。滑稽的是,下面的精神病患者,都像感染了一样,和他做着同样的手势,就那位痴呆也傻呵呵地跟着学了,小木在想,总不成秃蛋这货也这样吧,一回头,吓得他呃了声,秃蛋也在学唱艹了,秃蛋那环臂的样子,像抱着一头母狼往死里勒。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让我在你肩膀哭泣
如果今天我们就要分离,让我痛快地哭出声音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到了,唱着唱着,这些神经病开始互抱了,不分男女老少,抱着都是家人爱人,边抱边哼哼唧唧唱,而卢教授更甚,和那些“家人”挨个深情拥抱,这场景让小木想起了恶寒splay,无下限恶心人那种,他手托着地,爬着,四肢着地,落荒而逃。
法克他母亲的滴,一想被秃蛋和痴呆那号人抱着,小木就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拐过墙角就起身,可不料咣声撞上人了,撞得小木倒退两步,一瞅,哎呀,怎么顾大嫂和白医生在这儿看着,他尴尬回头一瞧,明白了,肯定是顾大嫂把情况告知白医生了,两人诧异瞧瞧小木,半晌白医生示意着顾嫂屏退,人走出不远,白医生好奇看着小木问:“喜欢上传销了”
“怎么可能啊,吓死人了。”小木回头指指。
“哦,那就好,要是在精神病医院,你被个精神病患者洗脑了,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白医生貌似放心了,他招手让小木跟着,犹豫不决地在想着什么,好半天才问小木道:“这两天你和他们在一起”
“嗯,好歹有几个说话利索的。”小木道。
“告诉你什么了”白医生问。
“唱歌,喊口号,听讲座,还能有什么人家是公开课啊,不收费的,现在这么有良心课程真不好找了。”小木笑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隐瞒下来了,相比之下,这医生比精神病更可恶一点。
“不要受他们蛊惑啊,卢鸿博是个老传销了,他们是被警察送进来的,做传销都做成精神分裂了,刚进来时候,他能站在门口说一天不停嘴,但只要停下,又和正常人一样了典型的认知障碍及人格分裂”白医生道,奇人奇事,在精神病医院发生的最多,这里是疯狂天才汇聚的地方。
“您多虑了吧,他发展精神病患者下线能干什么,无非消磨时间而已。”小木道。
不过白医生的思路可不一样,他反问着:“是啊,你想想,精神病患者,自闭的、痴呆的、认知障碍的,都能被他影响,要是把他放出去接触正常人还了得用不了几天,他能培养出和他一样的疯子来。”
“哇,这么拽”小木吓了一跳。
“你以为呢,他从精神病医院逃跑过几次了如果有类似端倪你最好告诉我啊,这样的人出去可是遗祸无穷啊。”白医生道。
“说得跟真的样,谁信啊这么严比越狱还难,他要能跑出去,我真得追随他了。”小木道,嬉笑着掩饰过了。
“呵呵,有备无患啊跟我来。”白医生道着,领着小木出了病区,进了另一个封闭的住院区。
从进门就把小木吓得直往后缩,一笼子关着的都是精神亢奋的人,在大声演讲的、在大声唱歌的、在大声朗读的,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有一位看着小木,直接伸手召唤着:
“朋友,只有自信才能让你保持最佳状态,激发你的潜能;只有信心才能给你带来活力,让你焕发光彩,使你谈吐洒脱可我看到你,已经丧失信心了,显得这么犹豫、这么委琐”
“没有信心,你的人生是永远无法成功的我想提醒你的是,每天对着镜子的时候多一些微笑,那么你看到是一个自信的,快乐的,充满活力的,走向成功的自己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做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
那神情多么动人啊,那眼光多么的热切啊,那声音多么的磁性啊,有更多的人在伸手召唤着小木喊着:
“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做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
吓得小木直接退出去了,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悄悄地瞥眼往里瞧,白医生和里面的观察医护说着什么,那些貌似正常的病人,仍然在我行我素,不断地说服教育着医生:
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做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
好一会儿白医生才出来,笑着看看小木问:“有什么感觉”
“都是搞传销的”小木问。
“对,警方捣毁了一个窝点,遣返了一批,剩下的这些狂热到连家庭住址都说不清了,每天就是在读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传销的模式长期把成员禁锢在封闭的环境里,久而久之,精神脆弱的人,都会被变成这种偏执性精神分裂,那,就像这样,言语和逻辑混乱、行为受妄想支配、情绪和情感体验和现实脱节就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传销推销员。”白医生道,是晓之以理了,生怕这位公子哥聋子治成瞎子。
小木却是抓到话头了,他挠挠脑袋,笑着问道:“我感觉我快堕落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您得赶紧送我离开啊,否则我真成了这样的精神病,您交不了差啊”
这句话却是让白医生放心了,惫懒和不屑才是小木的本色,看样子本色没变,他笑笑道着:“哦,你都没想当伟大的推销员,看来没被感染干活去吧,也是啊,看来我多虑了,你这样不在乎家、不在乎钱、连你爸都不在乎的,想感染你真的很难啊。”
白医生放心了,笑着走了,留下小木发了一阵子呆,然后惯有地,朝白医生的背影竖着大拇指暗骂道:
我艹,法克你全家老子想当精神病你都不成全。
多少还是受到点打击了,不过越让小木觉得自己和这个疯狂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到现在都想不通,父亲怎么可能狠心到把他送到这样一个地方,简直比十几岁送出出国还恶毒,他清楚地记得,在每个陌生环境里,孤独和无助是比贫穷更大的恐惧,每一次的挣扎,都会在他已经不单纯的心理上留下印记。
就是啊,去过五大洲、见过四大洋、玩过红灯区、会过黑手党,这小小的精神病医院还能拦住我
他慢步向厨房走着,看着渐暗的天空,浓重的阴云、泊回来的救护车,还有戒备森严的大门、岗哨、保安。细细计算着距离、方式、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这时候,他倒更觉得喜欢卢教授一点,这老疯子搜集到了情报几乎和他一样,而出逃的想法也是高度的契合。
莫非,老子这也是要疯的前兆
小木思绪很乱,在厨房里扮着笑脸,心里却很厌恶地看了那帮子厨师和护工几眼,没几个好鸟,一个个做饭会先往自己嘴里塞,个顶个吃得肥头大耳,光吃还不算,不少人休息时,还把猪肉、火腿往怀里裤裆里塞着偷带出去,要说道德底线,关在这里的精神病人要比他们高出很多。
“走了,林子看什么呢”顾嫂吼着。
“哦,来了。”小木应声,开始工作了。
顾嫂前面拉,小木后面推,可能是这胖嫂心里有点愧了,看了小木几次才嗫喃说着:“林子,别怪嫂啊。”
“咋了,我怪您干嘛”小木不解了。
“不怪就好我怕你跟着那卢疯子学坏啊,我家那口子就是搞传销的,这帮天杀的,都该枪毙,还关在这儿养着,真是浪费粮食。”顾嫂愤愤道。
“哇,您家大哥真是啊很严重也关在这儿”小木好奇了。
“关着倒好了,走了两三年了,家里屁事不管,倒是把我娘家亲戚给骗走不少,我现在回家都没脸见人了唉,这王八蛋早点死了我倒省心了,到这会儿,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可千万别沾啊,咱们市里年前就开始闹了,都不知道坑多少人了”顾嫂絮絮说着,唏嘘间抹了把鼻子,进了住院区,很快换了一副凶狠地面孔,又像往常吼着那些呆傻唱嚎的病人:
嚎你麻痹,过来吃
愤恨,源于自身的不幸。可愤怒下所做的事,却是在为照顾着他人的不幸。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就像善良和凶恶同时嵌在一个人性格里展现出来的矛盾一样,顾嫂又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拉着那些已经丧失自理能力的病人,一个个拽进厅里,用不友好的方式,逼他们吃饭。
小木突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行径了,他在想,这里不会呆得很长,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无非是想让他改掉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坏习惯而已,这个很容易做到,扮乖卖萌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原来的环境中,再到父亲面前楚楚可怜上几回,然后就会成功地回到曾经纸醉金迷的环境里。
但是现在却要和卢疯子密谋出逃,那可是一个罪行累累的精神分裂,还带着一个貌似装病逃脱治裁的嫌疑人秃蛋,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顾嫂无意透露的家丑,让小木很容易分辨谁好谁坏,他对要和卢教授和秃蛋结伙,狐疑更甚。
纠结中,卢鸿博带着他的传销团队唱着歌回吃饭来了。
犹豫中,他看到了秃蛋凶狠的眼光,那眼光没来由地让他紧张。
吃饭中,他在安慰自己,许是这卢疯子并没有那么靠谱,整个计划建立在一场大雨的大背景下,一下雨,外部防备松懈,而且在雨中需要完成切断监控、阻挡保安、破坏车辆、抢车出逃等等数个环节,除了抢车,剩下的都由卢鸿博和秃蛋负责,小木此时倒莫名地希望,这也是卢疯子的异想天开,比如,这家伙总不成是诸葛亮吧,还能借来一场大雨,这都两天不没下雨嘛
老天,就像在捉弄小木一样,他刚刚以四十度角仰望了一下天空,觉得自己应该走人间正道。却不料天阴到了极致,呼喇喇几道闪电,跟着轰隆隆的雷声炸响,眨眼间大雨倾盆,把这所建在山间的医院浇了个通透。
他默默地侧头看卢疯子,惊讶、钦佩、愕然俱有,他复杂地瞥眼,这位疯狂天才在笑吟吟地看他,相视间,犹豫已经变成了一种默契,这些日子遭受的种种非人待遇,让他无法阻止自己脑子里涌起来的疯狂出逃念头。
雨来了,一夜未停。
要走了,一夜未眠。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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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背过黑锅,也身无余罪,更没当过超级大忽悠,香色倾城里的红男绿女,我一个都不认识,别说我是常书欣啊,我常书欣他哥,常舒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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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夺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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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在淅淅沥雨中渐渐透亮,一个大雨清晨,暂时打破了精神病专科医院的按部就班的秩序。
七点早饭,六时十五分得开始干活,六时以前,那辆运输车就会准时到达医院,厨师和帮工得抓紧时间卸货,今天车来的稍晚,小木在窗口看不见,不过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音,他穿截整齐。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轻度患者以及证实没有危险性的病人,都在看护较松的病房,小木忝列其中,而卢教授领的那一拔纪律严明的大家伙,自然也在其中,他出门时,卢教授已经带着人在厅里会合了,教授笑着给小木使了个眼色,小木寻着那位老布,一切就从他身上开始了。
“老布老布认识我吗”小木把刚出门的老布拦住了,老布疑惑地看着他,这是真正的认知障碍,根本记不住那个脸,不过小木有的是办法,提醒着:“我是上级派来的。”
老布一愣,这个在记忆中有投影,他怀疑地看着小木,小木放大招了,哼哼着: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国际歌的声音好苍凉,老布脸色逐渐肃穆,尔后抽泣着,热泪盈眶,人站得笔直,像在给信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上级要派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小木严肃道。
“好,保证完成任务,请组织考验我吧。”老布凛然道。
“天亮以后,组织要派人对二层,第202室的两个违反纪律的人进行组织审查,你的任务是,在来人审查之前,务必把他们都挡在楼口懂了吗凡和我们穿衣服不一样的人,都不是自己人。”小木道。
“懂了。”老布理解这个简单命令的意思了。
“去吧,务必把他们拦住。”小木道。
有信仰的人是不讲条件的,老布一整衣领,像誓师出征一样,蹬蹬蹬直上楼梯,然后在楼梯杵了根电线杆子。
小木飞快地跑着,冒着雨跑到门口,对着摄像头招手,出去干活,只有他有这种优待,门卡声一开,他出门,然后脚一搭,门保持着露一道缝的状态,关不上了。
后面的秃蛋已经动了,他飞奔到围堵边上,伸着奔跑的惯性一跃,手攀住了围墙,然后手起刀落,连接门口门禁的监控线,一分为二。
没错,这家伙像个牲口,那剽悍的样子让小木凛然起鸡皮疙瘩。
值班监控屏幕上的图像蓦地黑了,保安从窗上看到了门口尚有人影,有点奇怪地返身出门准备下去看看,不料出门不远,就被老布拦住了,老布凶神恶煞地对他吼着:“心虚了想跑是不是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呆着,等着接受组织审查。”
我艹,什么情况,保安吓得退了回去,拔内线电话,咦不通了。
门口,卢教授带着一群成员,冒着雨,次弟出了门,后面的秃蛋把几根塑料碎屑塞住了锁孔,这种乳sp不间断电源锁,切断电源只能靠钥匙开,孔一塞基本没戏,等通电那时间就足够了。
干完这个,秃蛋飞快地奔向那几辆救护车,要拔气门芯,断后。
卢教授对着后面傻看了患者吼着,水开好了,出来洗澡,一骚扰,那群患者哇啦啦乱叫着跑到雨地里撒欢,已经有了脱衣服拽裤子淋浴了。
他笑着回头,带着成员一行十数人,耀武扬威地走向厨房,那一干卸货的可傻眼了,哇塞,这么多穿病号服的神经病集体发作,气势汹汹而来,真够吓人的。
“带他们都走”小木吓了一跳,看这架势似乎难度大了。
“呵呵,没有牺牲,哪有成功啊,你赶紧拿钥匙,开车”卢教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声道,然后他像骤然发病了一样,用一种吼出来的调子唱起了歌,是那首我可以爱你吗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爱你那么久,其实算算不容易
这声音一起,群患回应,跟着南腔北调唱起来了,边唱边走,一二一、一二一、直趋那帮下货的护工,小木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做的都有目的,就是为了今天的胜利大逃亡,有这么多的精神失常人员的回应,怕是面对什么人也要所向披靡。
不去想爱都结了果,舍不得拼命找借口,不勉强你再为了我
卢教授唱着,很动情,他的表情痛不欲生,他的声音沙哑力竭,这像个信号一样,在感染着那些被他训练到机械响应的人。
小木回头看看,已经露馅了,封闭区的保安在冲出来,再看这边,秃蛋的活还没干完。四辆车做掉了三辆,那边的保安也警醒了,正站在门厅檐下打电话,就在接近货厢车的刹那,全院的警报拉响了。
此时,歌声也到了,卢教授几步之外一个拥抱姿势,喊唱着: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让我在你肩膀哭泣
歌声尽处,那些神经病直扑上去要抱人,边动情地唱,边动情地抱,吓得护工直躲,小木眼疾手快,一把拽着往车底钻的司机,搜着他身上的车钥匙,然后一指道:
“快快都发病了,车钥匙给我,赶紧躲那车后头,要不得被他们掐死。”
司机那见过这阵势,连滚带爬就跑,小木回头一看,哇塞,最难的一关被卢教授轻松处理了,那些患者几乎是无意识地唱歌、抱人,你越不让抱,他们抱得越来劲,试试想下,这恶劣的雨天被个精神病人抱住是什么感觉几个厨师已经吓五体投地了,连滚带爬地四下乱蹿了。
小木跳上了车,一拧钥匙发动,刚要警示两人,可不料他听到了熟悉的一声怒吼,眼光一招倒视镜,却是顾嫂发飚了,奋力地把两个抱他的精神病患者,一胳膊撂了老远,还夹着她招牌骂声:
“抱你麻痹,找死”
她看到了开车的小木,然后喊着:“林子,你给我下来。”
说着蹬蹬蹬就奔来了,小木第一反应是赶紧走,一踩油门,刚上车的卢鸿博站也不稳,脚踏菜叶,吧唧一滑,哎哟哟,吧唧给落地上了,那顾嫂连放倒几个患者,直揪住这个带头卢教授,二话不说,劈面就一个大耳刮子,揪着领子左右劈里叭拉开工,边打边骂着:“老东西,又是你在害人今儿老娘让你好好吃顿巴掌面跑啊,你跑啊”
这边打起来了,那边两个保安奔向秃蛋,也要打起来,小木驾车冲向门口,保安已经在锁门了,这千钧一发时刻,小木发狠,猛地一打方向盘,车一个急速的漂移,车轮扫起了一片大水,哗声泼向门口的保安,两人见势不对,连滚带爬就跑,然后小木倒着车,咚咣咚咣开始撞门了,两进两退,那门吱哑着,已经快倒下了。
在他的视线里能看到顾嫂,正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扇着卢教授,能看到两个保安夹击着秃蛋,可明显不是秃蛋的对手,那家伙出手迅狠,一个直拳加一个膝撞解决了一位,另一位从后背扑上来勒住他,可不料下场更惨,被他一个大背摔,直接扔起来了,摔出去几米轰然仆地,然后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那保安吃痛伸着手,直腰,然后又力不可支,躺下了。小木清楚的看到了,雨中躺下的人,水溅的地方还流着一丝血色,从进来就受过的待遇一闪而过,那顿生的恶念和此时病态的兴奋,让他疯狂地踩着油门,车疾速倒退着,轰声撞上了门,然后那门斜斜地倒了一扇,车剐碰着,嗖声出了医院。
秃蛋飞步跑向支援卢教授了,一脚把顾嫂踹开,拉着满脸是血的卢教授就跑,这时候已经乱套了,警报在响着,各区惊醒的精神病人被现场看狂燥,敲窗的、蹬门的、鬼叫着,整个医院像热油锅里浇上了冷水,炸得响得不停,起床的保安已经纷纷下楼了,正在撞被秃蛋用皮带拴死的门。
“完了,走不了了,辛辛苦苦娶媳妇,让特么别人进洞房了,这小兔子崽子自己跑了。”卢教授痛不欲生地道。
这时候已经看不到货厢车了,肯定是先溜了,雨下这么大,想徒步走,那是痴人说梦,秃蛋拽着他道:“试试反正都没车了,说不定能跑了。”
“蛋啊,难得遇上你这么仗义的朋友啊。”卢教授灌了一口雨水,奔跑着,口齿不清地道。
“你可答应给两万块钱啊,不给钱,老子再把你扔回来。”秃蛋恶狠狠道,强调着自己的目标,是钱,不是尼马什么仗义。
“那我得先出去啊”
“车都上不利索,怨谁啊,我艹”
两人齐齐停步,倾盆的大雨中,那辆货厢又去而复返,轰隆隆撞着门进来了,车直直地冲向追在秃蛋身后的保安,隔着几十米,小木露着脑袋,表情狰狞地喊着:“都让开,老子可是神经病,撞死你们白撞。”
车隆隆冲来,那些人吓得心胆俱裂,纷纷四散躲避,却不料车又是一个大漂移,绕回来,嘎然停在秃蛋和老卢的身边,小木看两人傻瞧,直催着:“想进麻袋挨电棍还不快点。”
哦,这才省悟了,两人急不可耐地蹿上车厢,那车一踩油门,轰然踏着铁门扬长而去。
逃亡,不过几分钟功夫,等医生聚起,把那些还在拥抱的病人控制,打开了被破坏的门禁,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白医生是匆匆赶来的,他到时,大门塌了、应急调度的四辆车都瘪胎了、保安被打伤两人,满院的病患还在鼓口噪,遍地狼籍的场面,让他一肚子苦水,可也没地方可倾倒啊,这么大雨,追都来不及了。
属地的派出所已经派出车辆去追了,两个小时后,数辆警车进驻了精神病专科医院,对于这个省立专科医院,整体保卫措施要堪比一个小监狱,三个精神病患者抢车逃跑让他们匪夷所思,来了就组织安全会议,把保安聚一起询问经过,而且事态很严重,卢鸿博是公安系统屡被打击的名人,另一位绰号秃蛋的张狂也是等待鉴定责任能力嫌疑人的身份,这样的人逃出去,隐患有多大可想而知。
讨论的结果是,暂时封锁消息,加紧查找下落,以免造成社会影响。
唯一的例外是多一个小人物,姓林名木生,这份档案放到来警的面前时,那些档案堆里打滚的人物一眼就瞧出来了问题,身份证是假的。一输进户籍系统,查到的人相貌特征根本不符,院长通知了白医生,白医生这回傻眼了,被几位警察控制在办公室询问了好久,猜测已经出来了,肯定是尼马拿了黑钱,协助这两位警方关注的人物逃跑了。
结果很严重,几位警察挟着白医生直上警车,据说要负法律责任了
四个小时后,冲破了重重包围的货厢车慢下来了,驾车的小木刚刚从疯狂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很快觉得又累又饿了。
“快走啊,警察追上来怎么办”卢教授在车里催着。
很滑稽啊,脸肿了一圈,成胖子了,鼻子里塞着菜叶止血,从来没见气质轩昂的教授这么狼狈过,小木很烦地说了句:“快没油了如果你们身上没钱加油,顶多还能走几公里。”
“不对啊,去省城用不了四个小时。”卢教授愣了。
后面窟隆里伸出了张嘴骂着:“方向错你麻逼了这是去汉中市的方向。”
“呀,那可怎么办”卢教授愣了,这有点出乎他的能力范围了。他回头怪着秃蛋道着:“不早说,油快跑没了才吭声。”
“你以为老子是导航我也才看见。”后车小窗里,秃蛋嚷着。
汉中市,15公里。一个大大的箭头指着去路的方向,小木一踩油门,嘎声刹住了,跑出去两百多公里,倾盆大雨到这里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又是一个群山掩映的地方,只有山谷夹峙的公路伸向远向,卢教授好奇问着:“想到什么办法了。”
“有什么想的,我饿了。”小木喘着气,斜斜地瞅着比他更狼狈的卢教授。
“别看我,我也饿了哎呀,这五六月青黄不接的,地里可都没啥能吃的啊。”卢鸿博轻轻地倚着车座,好一阵逃出生天的喜悦。
咕咕肚子在响。
嚓嚓啃东西的声音,小木从小窗里往后看,兴奋了,跳下车,跑到后面,一打开车门,那秃蛋比谁过得都滋润,正拿着一根黄瓜嚓嚓啃着,是卸货剩下的,他随手扔了一根,小木接着,别提多兴奋了,往嘴里一塞一啃,喀嚓一口,头回觉得连生黄瓜也是如此滴美味,两个劫后余生的相视一笑,抹着满是泥迹的脸,对啃黄瓜。
卢教授也听到了,此时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奔下来,爬上车抢着就啃,边抢边道着,昨晚真该多吃点,否则不至于挨到现在了。
几根黄瓜下肚,精神来了,不过紧跟着问题也来了,三个人都是穿着病号服逃出来的,那两位连拖鞋也跑丢了,现在打着赤脚呢,更难的,三个人都是清洁溜溜,一毛钱也趴不出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办,就有地方加油,也没地方找钱啊。
“挪挪车,抢一票得了,过路司机身上有的是钱。”秃蛋出着馊主意,马上被否决了,卢教授说了,就你这土贼智商,跑不过今天就得被抓回去。
“那换个高智商点的,抢加油站一把去,那里头钱多。”秃蛋又来一办法,气得卢教授直接傻眼,这简直是对高智商人士的侮辱嘛,他气得拂袖而去,直说竖子不可同谋,不过没走出货厢车十米,又去而复返了,秃蛋坐在厢里,小木靠着车边,两人看着他呵呵直笑。
对呀,这荒山野岭的,要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就是个天才也没有施展的地方啊。
卢鸿博擦了擦脸,直吁声被打疼的地方,骂了几句那恶婆娘,然后又恬着脸皮和两人凑到一块了,就他这赤脚病号服的,插翅也难飞啊。
他化解着尴尬,笑着对小木道着:“小兄弟仗义啊,我们以为你会自己开着车走。”
“这就是国外文化好处,团队精神,比个人英雄主义更重要。”小木笑道。
“哇,我太感动了,对对,林子说得对,团队精神你说对不对,秃蛋”卢鸿博道,秃蛋没理他。这时候小木看出来了,三个人能走出绝境的希望,怕是要寄托在这位最剽悍的人身上了,那秃蛋让他另眼相看了,敢情不是上下级,而是同谋。
“这倒是小兄弟真的不赖,差一点就跑不出来了。”秃蛋跳下车,前后看看,赞了小木一句,小木却笑着道:“别谢啊,本来我准备一个人走,可想想你俩更重要,还是拉上好。”
“不会吧,把我俩看得比你重要”秃蛋不信了。
“那可不,抓也得先抓重要人物啊。”小木笑着扭头,可不料秃蛋顺势踹了他一脚,气得小木要发作,又老老实实缩回去了,这家伙横的,他真怕没头没脑挨一顿。
商量不成,去处难定,只能硬着头皮前行了,正如小木所料,车驶出了十公里,哼哼唧唧就趴窝了,油表清零,三个人往兜里揣了几根黄瓜,弃车步行,这地方已经远远能看到城市的轮廓了,三个人一瘸一拐,走得出了一身汗,才离视线之内的城市更近了几分,在一处路牌下三人气喘吁吁终于走不动了。
路牌标示:汉中市,2k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又要开始一段不可预料的冒险之旅,秃蛋和卢鸿博都兴奋的两眼放光,而小木却有点后悔了,他严重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滨海老家,因为和这一对货色在一起,那下场恐怕不是被送回精神病医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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