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姐夫是皇帝
张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穿越之后面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追杀。
身后那个叫何文鼎的太监手里抓着一根没刺儿的狼牙棒,又叫金瓜,如狼似虎穷追不舍。
几次挥舞金瓜险些把他脑袋开瓢,慌乱中他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面前一颗歪脖子树让张骥眼前一亮。
跟个猴子一样噌噌窜上去,心跳如敲鼓,呼哧带喘道:“为什么追我?我招你惹你了?”
何文鼎手持金瓜死命敲打,可惜没够着。
只见其双眼瞪大布满血丝,喝骂道:“小贼,上次你趁皇上出恭之时穿龙袍,坐龙椅,咱家就想教训你,今次你愈发狗胆包天,竟然欺辱宫女,不打死你,咱家对不起先皇和皇上。”
啥意思?
张岩脑瓜子嗡嗡作响。
穿皇上的龙袍坐龙椅,还欺辱宫女?
被何文鼎一提,张岩脑海里的记忆稍微补全。
他穿越到了明孝宗朱佑樘的小舅子张延齢身上。
这个国舅可不是什么好鸟,虽然才十几岁,被加封为建昌伯。
但仗着姐夫是皇帝,姐姐是皇后,横行不法,烂人一个,净干些生孩子没屁眼的勾当。
刚才就是张延齢见一个小宫女姿容貌美起了坏心,威逼宫女做了苟且之事。
不料被太监何文鼎撞破,这才引发了一路的追杀。
张岩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欲哭无泪。
刚穿越就飞来一口大黑锅,瓷实的扣在了脑袋上,冤不冤啊!
“小贼,你给我下来。”
何文鼎嘴里叫嚣着,单手抓紧金瓜开始爬树,看架势今天不把张岩打死绝不罢休。
他虽然是个太监,却孔武有力立过战功,面对十几岁的张岩,身体素质绝对碾压。
眼看就能用金瓜给张岩脑袋开瓢。
何文鼎的双腿却被两个小太监拽住。
不远处跑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白胖太监,正是皇帝朱佑樘的心腹太监李广。
“何文鼎,你敢对建昌伯无礼?还不下来!”
李广跑了这几步已然汗流浃背,但脑门上绝对是冷汗。
他也万万没想到何文鼎这么生猛,竟然拿着金瓜追杀建昌伯。
何文鼎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没打着张岩,回身甩开两个小太监,对着李广抡起金瓜,嘴里咒骂道:“还有你,你这个奸佞小人,蒙蔽皇上,也该死。”
李广闪身躲避,脑袋上的帽子被打掉,吓的他一激灵,转身就跑。
“这厮疯了,快去找禁卫,把这厮砍了。”
何文鼎正要追打李广,树上的张岩手滑溜下来,当即抡着金瓜横扫。
这要是砸中张岩的脑袋,保证万朵桃花开。
“不是我啊!”
张岩连滚带爬的避开这一击,有心想解释。
何文鼎压根不听,金瓜一下比一下快,眼看张岩小命不保。
“住手!”
一声中气不足的喊声,让气怒不已的何文鼎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因为喊话的是皇帝朱佑樘。
张岩看到脑海中记忆里的皇帝,真是见到了亲人,一溜小跑躲到朱佑樘身后。
“姐夫,他要杀我!”
李广也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给何文鼎上眼药。
“陛下,这厮甚是可恨,目无陛下,追杀国舅,当下昭狱凌迟处死。”
朱佑樘气的脸色煞白。
何文鼎虽然是他信重的太监,但是会符箓之道精通祷祀的李广更得他的宠信。
更别说何文鼎追杀的还是妻子的弟弟。
作为历史上独一无二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朱佑樘对妻子张皇后笃爱有加。
爱屋及乌对两个小舅子还能差了?
何文鼎抓紧手里的金瓜手柄,他也是气的够呛,口不择言道:“陛下,建昌伯前日趁陛下出恭,竟然穿上陛下的龙袍坐在龙椅上洋洋自得,刚才又凌辱宫女,如此不法,枉为皇亲国戚,当诛,李广以符箓祷祀蛊惑蒙蔽陛下,其罪当杀。”
朱佑樘看着张岩,满是舔犊之情。
“他还是个孩子,不管有什么错,改了就好,你擅夺宫禁兵器,一路叫嚣打杀,成何体统?锦衣卫何在?将何文鼎下狱。”
十几个锦衣卫听了朱佑樘的吩咐,齐齐上前将何文鼎制服捆绑。
何文鼎大喊道:“陛下,二张兄弟身为国舅,沐猴而冠横行不法,李广夺占京畿民田,垄断贩盐获利万万,陛下当将他们下昭狱仔细拷问!”
何文鼎的声音逐渐远去。
张岩后怕中打量回护自己的朱佑樘。
这个姐夫能处,有事儿真护着他啊!
朱佑樘气怒稍缓,目光和蔼的看着张岩。
“朕让何文鼎吃几天苦头给你出气,你也不要再胡闹惹你阿姐生气,李广,小弟看上了哪个宫女,让她跟小弟出宫就是。”
李广连忙答应,心里再次刷新了对于国舅受宠的认知程度。
宫里的女人可都是皇帝的女人。
皇上不但不追究宫女被辱,还把宫女赏赐给小国舅,皇恩浩荡也真是没谁了。
张岩现在还有点懵呢!稀里糊涂的应了下来。
有个小太监狗腿的把他跑丢的鞋子捡来帮着穿上,张岩身子一僵,他反应过来了。
何文鼎的行径是忠君爱国,而他妥妥的是个反派啊!
今天本来是张皇后庆生吃一顿家宴,发生了这档子事谁也没了继续的心情。
尤其是张岩,失魂落魄般回到布置宴会的宫殿内。
时间不长,李广就带来了一个脸上仍有泪珠的小宫女。
“伯爷,绿竹我给你带来了,这小妮子能跟着伯爷,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绿竹,还不谢谢伯爷。”
张岩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是修来的福气。
眼前的小宫女明显被吓的不轻,身子一个劲的哆嗦。
更让他嘴角抽搐的是绿竹明显被虐待过,脖子,手上全是青紫色的痕迹。
这时候他也想起原主是怎么对待绿竹的,绿竹身上的状况更严重,难怪这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惧怕。
张岩摆摆手,转身朝宫外走去,他想缓缓,捋一捋。
绿竹迟疑了片刻,在李广阴冷目光的注视下,脚步略显踉跄的跟了过去。
绞尽脑汁,张岩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第二章:自救计划
张岩对大明朝这段历史非常不熟悉,但几个关键的历史节点和历史人物听说过。
比如伉俪情深的朱佑樘和张皇后。
再就是朱佑樘那个不着调的儿子正德,就是后来的武宗皇帝朱厚照。
还有以刘瑾为首的宦官。
张岩脚步猛地一顿,乖乖,他还真是个大反派。
合着脑子里记着的人,除了朱佑樘都没个正面形象啊!
绿竹没想到张岩会突然停下,同样有点丢魂的她一下子就撞在了张岩的背上。
嘴里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声,捂着胸口眼眶含泪。
见张岩转身,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双腿发软就要往地上出溜。
张岩伸手架住了绿竹的胳膊。
绿竹忍不住嘶嘶抽气。
张岩撩开绿竹的衣袖,只见其上青紫连片,都没个模样了。
想想这就是原主干的好事,他还不得不扛着,张岩就忍不住眼前发黑。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姐夫朱佑樘似乎没几年好活了,他跟外甥正德的关系可不是太好,等正德皇帝上位,还能横行无忌吗?
就算继续依仗姐姐张皇后,可正德那厮也不是个长寿的,三十出头就挂了。
再继任的皇帝就是大名鼎鼎的嘉靖。
那货更是个狠人,把朱佑樘父子这一系的人收拾的老惨了。
他身为朱佑樘的小舅子,正德皇帝的舅舅,能落个好下场?
合着哪怕是个反派,也没几年逍遥啊!
这一路上张岩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不妙。
他如果不自救,就算能享几年清福,到头来只会更惨,说不定小命都保不住。
穿越重生一回,最后落个掉脑袋的下场,也太悲催了。
脑袋里仅有不多的存货还没梳理干净,张岩回到建昌伯府门口就惊了。
只见管家张威带着三四十个健仆站在门外。
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张威怒目金刚一般来到张岩面前,嘴里叫嚣道:“伯爷,周彧给脸不要脸,要跟伯爷抢庄田,我选了几十个人,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他打服了。”
张岩脑海里转了一圈。
想起周彧乃是长宁伯,是周太后的弟弟,跟他一样都是皇亲国戚。
不过周太后的弟弟那是先帝朝的老黄历了,俗话说人走茶凉,声势大不如前。
所以原主就惦记上了周彧的庄田,想要抢夺到手。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一堆烂事,一堆烂人啊!
没等张岩细想,街口那边已经奔来了三五十人,为首的正是长宁伯的家奴。
张威也不等张岩发话,带着建昌伯府的健仆们,拎着长短棍迎了上去,让张岩目睹了一场古代的群殴。
双方都拿着棍棒,倒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但是打起来也是见了血的。
张威这边明显占了上风。
开打不到一刻钟,就把周彧的家奴揍的抱头鼠窜。
还有几个被打断了胳膊腿,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周围有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
张岩隐约听到这帮吃瓜群众在说什么狗咬狗,没一个好鸟之类的言语。
明显是在评价古代的有活力社会组织的言语,顿感眼前更黑了。
张威打散了周彧的家奴,带人回来邀功。
“伯爷,周彧家的这帮人太逊了,明天我就带人去占了那个庄田,看看他还敢炸刺不。”
张岩无语的看着张威和一干健仆。
好家伙,其中有几个健仆身上还有刀疤。
想起这几个是地痞无赖出身,抱上原主的大腿后净干些为虎作伥的混账事。
张岩还能怎么说?
当然是夸赞了张威等人几句,还得看赏,再让张威找一个大夫来给绿竹看看身上的伤势。
他现在脑子还有点乱,只能先顾眼前了。
张威见绿竹姿容不俗,还以为张岩正在兴头上,嘿嘿笑着答应。
张岩回到府内花厅没一会就有大夫上门给绿竹瞧伤势。
大夫一看绿竹的伤势就知道这不是掐的就是捏的,没敢再深看。
开了些跌打损伤的外敷药急匆匆的离去。
眼瞧着是把建昌伯府视为龙潭虎穴,生怕走的慢了挨一顿打。
给绿竹敷药,只能张岩自己来。
当他看到只穿着肚兜和裘裤的绿竹身上的伤势,心下不禁大骂原主是个变态。
不难想象绿竹经历这些的时候会是多么痛苦。
可惜这口锅现在扣到了他脑袋上,不背也得背,想想也是郁闷。
再仔细一看绿竹的脸蛋,张岩对原主的审美倒是认可了。
绿竹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出落的清纯美丽。
尤其是敷药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的模样,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给绿竹敷完药让其去休息,张岩终于可以一人独处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别看建昌伯如今借着姐夫姐姐的权势作威作福,繁华如烈火烹油。
但是知道大概历史走向的他知道,这份荣华富贵享不了几年。
等朱佑樘父子一死,他这个外戚国舅的下场铁定老悲惨了,被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张岩还真猜对了。
也就是在嘉靖朝的时候,嘉靖皇帝把二张兄弟给抄家灭族,一个活口都没跑。
张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自己想继续荣华富贵逍遥自在,依靠的只能是皇上,以及未来的外甥皇帝正德。
朱佑樘对他这个小舅子没的说,但是未来的正德皇帝对他这个舅舅好像不感冒,这个局面必须得扭转!
吃晚饭的时候,张岩更坚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实在太腐败了。
他一个人就吃了二十几道山珍海味,让前世是个小老百姓的他大呼过瘾。
更腐败的是伺候他吃饭的还有七八个妙龄佳丽,任他予取予求,这谁顶得住?软肋被拿捏的死死的。
哪怕只是为了这些吃喝享受,他也得自救啊!
同时张岩也看出来了,伺候他的这些佳丽根本不敢拿正眼瞧他。
一个个仿佛见了天敌似的,给他盛汤斟酒的手直哆嗦。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原主对待这些美女的手段,让他心中大呼变态,认定原主就是个心理变态的家伙。
吃完饭,张岩也想出了一个笼统的自救计划。
第三章:张老二的狐朋狗友
那就是让朱佑樘多活几年,积极改善跟外甥的关系。
如此才能暂时保住他眼前拥有的一切。
朱佑樘能活多久,张岩说了不算,但是改善跟外甥的关系,他觉得迫在眉睫。
眼下的朱厚照才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他得抢在刘瑾等八虎之前把舅甥的关系搞的铁铁的。
不过话说回来,张岩觉得原主的名声实在是太臭。
再这样下去铁定玩完,迟早会成为御使攻击他的理由。
必须得改变一下糟糕的形象,恶名昭著什么的说出去太难听了。
第二天,没等张岩去东宫找朱厚照玩耍,管家张威来报,“伯爷,徐大公子来了。”
这个徐大公子来头不小,祖上乃是中山王徐达,是这一代定国公徐永宁的儿子,将来妥妥继承定国公的爵位,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
张岩还没开口,徐大公子徐光祚自己走了进来,兴匆匆的笑道:“张二,真有你的,昨天把周彧家的干趴下了,怎么不带上我呢?我看周老二早就不顺眼了。”
张岩一看徐光祚,好悬没乐了。
这位的长相太有喜感,脑袋大,脖子粗,偏偏四肢比例不太协调,往那一站就能引人发笑。
笑着笑着,张岩脑子里冒出一个损招,觉得自己摘掉坏名声的路子有了。
看徐光祚的目光更觉亲切,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走,咱们去周家看看热闹。”
徐光祚一听有热闹看,屁颠屁颠的跟在张岩身后。
“你的家仆呢?”
张岩出门来,发现徐光祚身边只跟着一个老迈仆人,这不行啊!
“我爹说让我最近消停点,要去礼部报备让我成为公府世子,不能给人留下攻讦的口实。”徐光祚老实说道。
张岩撇嘴,心说我就瞧不起你们这帮世袭的,爵位都是板上钉钉的铁帽子,怕个啥?
嘴上说道:“这哪行,张威,你多挑几个人簇拥着徐老大,咱们爷们不能跌份,否则岂不是让周家兄弟看扁了!”
张威最喜欢这种输打赢要的勾当,二话不说点了三十多人拥着徐光祚。
徐光祚顿时腆胸迭肚,走路都轻了二斤,美滋滋飘飘然,别提多得意了。
“张二,还是你够意思,不像郭老三,话说的好听,事儿办的贼不漂亮。”
徐老大,张老二,郭老三,这仨是狐朋狗友。
郭老三指的就是袭封成安侯的郭宁,嘴巴很能说,满嘴跑火车,可是一动真格的保证退退缩缩。
一行三十多人来到长宁伯周彧的府门外,在路上的时候,张岩偷偷对张威面授机宜。
因此来到这里不等张岩吩咐,直接带人踹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叫嚣道:“有喘气的没?赶紧出来,把三岔河庄田的地契乖乖奉上,如若不然,小心我家小爷拆了你这破庙。”
周家作为先帝外戚,同样眼睛里不容沙子,张威一踹门,里面的人能干吗?
呼呼啦啦出来小一百号人,为首的正是长宁伯周彧。
周彧憋了一肚子火,因为昨天自己家的家奴跟张二张延齢的家奴殴斗。
不但输了还那么惨,妥妥的被打脸了啊!
结果不等他去找张二算账,张二还不依不饶的,那他能惯着张二吗?
“想要地契?回家自己写几张过过眼瘾算了,张老二,你别蹬鼻子上脸,小心今天我给你来个满脸开花。”
张岩胳膊肘怼了怼徐光祚,“徐老大,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徐光祚还摆谱呢!闻言颔首,“周彧,不当人子!”
张威立即卡住话茬,抄起短棍开打,嘴里大声叫嚷道:“徐小公爷发话了,干他娘的,今天不把姓周的满肚子稀屎打出来,算他夹的紧。”
三十多个健仆突然发难,打了周彧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原主张老二招揽的仆从多是街面上的泼皮无赖,最擅长打架斗殴。
一个冲锋就把周彧那边几十人放倒在地,嗷嗷直叫冲进了周彧的长宁伯府。
刚刚说话硬气十足的周彧连滚带爬的往回跑,架不住张威等人一路追打,直接从后门逃之夭夭。
建昌伯府的健仆们大获全胜,还从周彧的管家手里抢到了三岔河庄田的地契。
不过他们出来的时候,却满嘴都是对徐光祚的恭维之言。
说是没有徐光祚小公爷的名号,还真吓不跑周彧。
徐光祚一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但架不住张威等人马屁成堆把他拍的晕晕乎乎的。
又一想自己往这一站就吓跑了周彧,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张岩咳嗽一声,心中暗忖靶子和反面典型我可立起来了。
徐老大,你万万要挺住啊!
“徐老大,周彧那厮竟然敢对定国公不敬,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这地契你拿着,就当周彧那厮给你赔罪了。”
徐光祚眨眨眼,周彧对定国公不敬了吗?
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到了地契上,他知道张二最近在跟周彧争庄田。
三岔河那里可是一块好地,旱涝保收。
他现在还不是定国公,日子不好过手头有点紧,嘴里说着不要,攥着地契的手却怎么都撬不开的。
张岩朝张威眨眨眼。
“徐老大一锤定音,锤的周彧那厮抱头鼠窜,你们都给我往外宣扬宣扬,看看今后谁还敢对徐老大不敬,对定国公不敬。”
徐光祚心中感动的不得了,拉着张岩的手眼眶都湿润了。
心说张二这个兄弟不错,能处,比郭老三强百倍啊!
再说吃了大亏的周彧。
他可是宪宗皇帝朱见深的舅舅,按照礼法,朱佑樘见到他也得喊一声舅爷。
更别说朱佑樘能避免被万贵妃弄死活下来,全赖周太后保护万全,因此跑出来后第一时间来到大内向朱佑樘哭诉。
朱佑樘正在听李广讲解今天抽到的一张符箓,陷入天人感应那一套。
一个小太监来报说长宁伯周彧觐见,朱佑樘就很不高兴。
对周太后这一系的外戚,朱佑樘很感激。
但是周家太能惹是生非了,御史台弹劾周寿周彧兄弟的奏章摞起来得有一尺高。
全被他压了下来,还想怎么地?
第四章:为难的皇帝
李广最会察言观色,看出朱佑樘不悦,把精心绘制的符箓收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时辰已然不好,陛下不妨见见长宁伯,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对于这等皇亲国戚,李广向来交好。
说白了他跟这帮人是一丘之貉,互相打个掩护帮衬一二在情理之中。
朱佑樘朝小太监点点头,“让长宁伯进来吧!”
朱佑樘有日子没见到周彧了,再见之下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
只见周彧披头散发,鼻青脸肿,靴子还不见了一只,当即色变道:“长宁伯,因何如此?”
“陛下,臣没法活了,脸面丧尽啊!”周彧哭着告状,“臣好好的庄田被张二夺去……”
朱佑樘眉头微蹙,眼前这个勉强算是他的亲戚。
张二说的是张延齢,那是他亲小舅子,心里立马就分了远近。
再一听起因是一处庄田,本着息事宁人的心理,开口道:“长宁伯,一处庄田而已,京畿靠北有一个皇庄,朕赐给你了。”
周彧一听,这是一处庄田的事儿吗?合着挨揍的不是陛下你吧!
“陛下,还有那个徐光祚,仗着他爹是定国公,竟然指使家奴殴打微臣啊!”
朱佑樘愣了愣,怎么还有定国公府的事儿?
定国公府这一脉源自徐达的四儿子,跟朱棣这一脉骨血相连。
永乐以来最为优待,朝廷每逢祭祀或者皇家大婚,大多是老徐家的人出面打理。
就连他登基的祭文都是徐光祚他爹宣读的。
李广看出朱佑樘的为难,见风使舵道:“陛下,建昌伯与小公爷闹的的确不像话,不如让臣居中说和一二。”
朱佑樘当即点头,心说还是李广深得朕心,知道朕不好处理此事,“也好,长宁伯,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去吧!”
周彧不敢再吭声,跟着李广从内殿出来。
李广咳嗽一声,“伯爷真是不省事,陛下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伯爷怎么能在陛下面前告状,这不是让陛下为难,陷陛下于不义吗!”
周彧一听这话茬就知道李广要和稀泥,那能干吗!他白挨揍了?
正要回头继续找朱佑樘的时候。
李广话锋一转,“伯爷最好是去皇后娘娘那哭诉,咱家告诉伯爷该怎么说……”
李广可没安好心,他想借此激怒张皇后,顺便把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何文鼎给除掉。
他看何文鼎不顺眼很久了。
正好借着何文鼎殴打国舅被下狱的当口,永除后患。
张皇后眼里的张延齢,永远是虎头虎脑的孩子,孩子能犯什么大错?改了就是。
周彧来找张皇后告状,等于是马屁拍在马腿上,把张皇后恶心的不轻。
李广又在一旁添油加醋把缘由往何文鼎身上扯。
张皇后火气越来越大,把周彧喝斥了一通不说还让李广去狠狠惩罚何文鼎。
李广心下大喜,暗忖这次借着皇后娘娘的懿旨,非把何文鼎置于死地不可。
广乐楼,被从家里拎出来的成阳侯郭宁被张岩和徐光祚挤兑的满脸苦笑,连连告饶道:“两位哥哥,你们就别埋汰小弟了,我这几天谨小慎微的连家门都不敢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徐光祚还飘着呢!大咧咧说道:“有什么苦衷?你说道说道,大哥给你做主。”
郭宁双手一摊,“我这个侯爷就是个摆设,光吃俸禄没个正职,正在运作进入锦衣卫,如果没啥意外,明天皇上就会下旨令我管带红盔将军。”
张岩打量起郭宁,这家伙祖上是跟随靖难起家的千户郭亮,因功世袭成安伯。
不知道在仁宗朝干了什么让皇帝高兴的事儿,竟然晋爵成为成安侯。
虽然郭宁在三个狐朋狗友中年龄最小,但凭良心说,这家伙最有正事儿。
至于红盔将军,那也不是正经官职,而是跟大汉将军差不多的天子卫士,隶属于锦衣卫。
不过郭宁迈出这一步,走了好棋,接下来很有可能出任锦衣卫都督之类的实权官职。
徐光祚颇不以为然,他显然还飘着呢!
但知道当今圣上继位以来,严令东厂和锦衣卫不得嚣张,锦衣卫里面的职务对他们这些勋贵来说,吸引力直线下降。
郭宁见徐光祚又要打击自己,急忙转移话题,对张岩说道:“宫里有个太监叫何文鼎?拎着金瓜追打你?可巧今天我去锦衣卫办差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老二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整治那厮,一个阉人还反天了不成。”
徐光祚详细一问,才知道张岩昨天差点让一个太监把脑袋开瓢,顿时吵嚷着要给张岩出气。
现在就去锦衣卫昭狱收拾何文鼎,张岩和郭宁都没拦住。
张岩心说我谢谢你了,我穿越过来就是个反派,人家何文鼎身残志坚乃是大大的忠义人士。
都被下狱了他还去踩一脚,亏心不亏心?
可徐光祚被他刚才激发出了“王霸之气”,非要给他这个小弟出头,本着树立反面典型的出发点,还拦不得,真是够闹心的。
郭宁胳膊肘捅了捅张岩,摸不着头脑道:“老二,徐老大这是怎么了?以前不这样啊!”
张岩干笑两声,“徐老大义薄云天,见不得兄弟们受欺负,好大哥啊!”
郭宁压低声音道:“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宫里有人透话,要何文鼎的命,我猜应该是李广的意思,你跟那货搅合在一起了?”
李广要杀何文鼎?
张岩虽然昨天被何文鼎吓的够呛,险些被击杀,但他的三观告诉他,何文鼎做的没错。
就原主干的那些混账事,死八回都不冤。
不行,不能让何文鼎死了。
张岩觉得自己的三观不允许是一方面,另一面则是何文鼎一死,这笔账岂不是又要扣他脑袋上。
他这副小身板可承受不起呀!
“老大,老三,我跟你们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张岩可不想再背黑锅了,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在锦衣卫昭狱门外竟然跟周彧与李广碰头了。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五章:京城三少
张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即变脸似的怒容满面。
“周彧,你他娘的跟何文鼎是一伙的,还敢来昭狱捞人,看我不打死你。”
张岩大骂声中,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拳头对着周彧的脸砸去。
“啊!”
周彧没躲开,左面半边脸被捶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
张岩得势不饶人,揪住周彧的头发往下按。
一条腿已经飞了起来踢向周彧的面门。
徐光祚和郭宁刚听张岩诉说昨天被何文鼎手持金瓜追杀,还真以为这是出自长宁伯周彧的授意,二人顿时同仇敌忾。
徐光祚还飘着呢!
一脚踹向周彧的后腰,嘴里叫嚣道:“勾结宦官打杀我二弟,我他娘的踢死你。”
郭宁不声不响的,但是这厮纯属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唤,阴着呢!
双脚连环踢专门朝周彧的下三路使劲。
可怜周彧堂堂长宁伯,被张岩三人揪住厮打,就像是进了屠宰场的猪,吱哇乱叫,惨嚎不已。
一时间鸡飞狗跳,就在李广还没反应过来的短短时间,周彧已经被揍的披头散发,鼻血长流。
张岩揪住周彧的头发让其脸孔朝上,他啐了口唾沫在周彧的脸上,满口脏字道:“周老二,你他娘的敢伙同何文鼎害我,信不信我他娘的把你阉了跟何文鼎做伴?”
“不是我,我没有,跟我没关系。”
周彧言语不清的否认三连,真怕张老二把他给阉了。
“啥?跟他也有关?”
张岩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眼神不善的盯着一旁有点发傻发愣的李广。
李广被张岩的眼神一瞄,心里咯噔一下,满脸堆笑道:“国舅,咱家是来给国舅出气的,奉娘娘懿旨来收拾何文鼎那厮,定然叫那厮知道国舅的厉害……”
“滚蛋,老子的事不用任何人来管,我还收拾不了他,你献什么殷勤,是不是瞧不起我?”
李广脸上笑容发僵,面对滚刀肉似的张老二,他是没有压服对方的本事,估计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让其稍稍收敛。
“那是,这点小事还能难住国舅?我这不是怕脏了国舅的手吗!国舅既然要亲自炮制何文鼎那厮,我就不碍眼了。”
李广说完也不管周彧的死活,一溜烟的跑掉了。
张岩眯着眼睛看着李广跑掉,心中暗忖这货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现在深得皇帝姐夫的宠信,绝不能把关系闹僵了,随即把周彧的头发松开。
“好叫你知道,敢惹我们京城三杰,还敢不把徐老大放在眼里,这就是下场,以后再对徐老大不敬,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徐光祚看着周彧被几个家仆搀扶着飞快离去,脸上不禁洋洋得意。
郭宁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再说啥时候他们多了京城三杰的绰号?
“老二,还进去吗?”
徐光祚活动着手腕,估计刚才没打爽,还琢磨着进去收拾何文鼎那个宦官呢!
“刚才给大哥出气,胖揍了周彧一顿,有点累了,老三给里面传个话,给何文鼎那厮好酒好肉的供着,把他养胖了再收拾,可别一顿打就弄死了,没劲。”
郭宁笑呵呵的答应,他这个世袭成安侯的调令已经风传到锦衣卫,吩咐一声没人敢不听。
飘了一天的徐光祚回家了,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正堂的父亲,这一代的定国公徐永宁。
徐永宁这个定国公也是倒霉,在宪宗皇帝朱见深时期,因为误把宪宗皇帝的圣旨毁坏,落了个丢官罢职的下场,只剩下一个空头国公的爵位了。
有过这种倒霉经历,徐永宁变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凡事都怕行差走错吃挂落。
因此当儿子的某些事迹传到他耳朵里,老头压了一肚子火气。
“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有事?”
徐光祚还飘着呢!
大咧咧说道:“嗯呢!张二今天给我帮拳,狠狠的收拾了周彧那货,那家伙就是个不长眼睛的,竟然敢无视我,诋毁我家先祖,该打。”
徐光祚把祖宗搬出来,徐永宁脸色稍缓。
如果周彧真的诋毁徐家先祖,那是该打,打残了都不冤。
周家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周太后才发达起来了。
而徐家呢?一门两国公,先祖徐达更是开国六公爵之首,容不得别人侮辱诋毁。
“打了也就打了,但是你以后离张二远一点,那不是个好货。”徐永宁告诫道。
徐光祚脖子一梗。
“哪能呢!老二挺好的呀!今天还帮我从周彧那抢来了三岔河的庄田,一年能进好几千两银子呢!”
“啥?”徐永宁豁然站起,伸手点指徐光祚,“你竟然学会巧取豪夺了,那是你能干的事情吗?”
徐永宁抄起桌案上的茶杯,径直朝徐光祚的头上砸去。
徐光祚没躲开,被砸了个正着。
幸好茶水都凉透了,否则这一下就得当场毁容。
徐永宁又接连踢了徐光祚几脚,让飘了一天的徐光祚终于来了个硬着陆,哪还有在外面的大哥大形象。
“爹,干嘛打我啊!我又没做错,庄田是老二给我的,好几千两银子呢!”
徐永宁脱下靴子,照着徐光祚的脸上招呼。
嘴里喝骂道:“张家老二再怎么折腾,人家有个皇帝姐夫照看,有个皇后娘娘保着,你折腾出事了,指望我这个空头国公捞你啊!”
徐光祚被父亲徐永宁一顿胖揍,禁足一月。
不禁足他也没脸出去了,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没脸见人啊!
张岩不知道徐光祚的遭遇,他回家之后就开始琢磨,怎么能跟外甥太子,未来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搞好关系。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破孩,应该还没有长的太歪吧?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一想到可以亲手修理正德皇帝这棵小树苗,张岩想想还有些激动呢!
娘亲舅大,现在在正德皇帝面前摆谱,小破孩应该能被他唬住吧!
张岩的屁股还没坐热,管家张威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伯爷,宫中娘娘口谕,即刻让伯爷入宫。”
“周彧那厮又去告状了?真没劲,打不过就找家长,我最烦这种人。”
嘴上这样说,张岩却不敢怠慢姐姐张皇后的命令,带上张威进了皇宫大内。
来到张皇后的寝宫外,张岩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出来进去的人很多,宫女太监都有,还有几个太医院的御医。
难道是他最大的靠山,张皇后生病了?
第六章:封建迷信要不得
“阿姐!”
张岩走进寝宫,看到的是泪眼婆娑的姐姐张皇后,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肿的跟小桃子似的。
皇帝姐夫朱佑樘一脸紧绷,表情严肃的吓人,双手不时握紧又放松,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张岩还看到了小太子朱厚照,十一二岁的光景,却已经长的跟十五六岁的孩子似的,虎头虎脑壮实的很。
现在这一家三口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紧张,好像被无限拉紧的琴弦,稍微一碰就会崩断。
三人看到张岩进来,张皇后顿时哭出声来,抽噎道:“二郎,蓉蓉,蓉蓉快不行了。”
朱佑樘和朱厚照父子表情神同步,都抿了抿嘴唇。
张岩想起来了,张皇后和朱佑樘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就是未来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还有一个次子朱厚炜,早早的就夭折了。
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就是今年五岁的朱秀蓉,被册封为太康公主。
张岩朝张皇后三人点点头,转身朝里面走去。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五岁的朱秀蓉很萌很萌的形象,以及抱着他的大腿叫舅舅的娇憨模样。
来到里面一看,有两个御医正在密切关注太康公主朱秀蓉的情况。
但是,李广这个死太监在这里是什么鬼?
噢!原来是在画符呢!
李广用朱砂画着符,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有开坛做法的架势。
这,典型的不问医生问鬼神。
张岩表示,作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他想打人,把李广的胳膊腿都打折。
张岩在穿越之前,刚拿到医生的执业资格。
但是作为被主治教授使唤牲口似的使唤了好几年,他对自己的外科技术比较自信,而在临床全科方面也有所涉猎。
当即把打人的念头压下去,来到朱秀蓉的床前查看。
小丫头脸色红的像是煮熟的大虾,全身还不时的寒颤。
分明是高烧到了超过四十度的程度,已经快要陷入休克。
张岩不太懂中医,但是两个御医的处置应该是正确的,用上了针灸和冰敷,旁边还有一碗汤药。
可惜朱秀蓉此刻紧咬牙关已经喂不进去药了。
情况紧急,张岩在房间里巡视几眼,看到一个小孩拳头大的铃铛,立即做了一个简易的听诊器。
他首先要大概明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高烧。
两个御医当然认识名声败坏的二国舅张延齢,这位国舅除了不干人事,什么都干,横行不法的印象深入骨髓。
看到国舅的一番操作,俩人都没吭声,生怕把邪火招过来倒大霉。
张岩先是听了听肺部,没有啰音,大概能排除是肺炎导致的高烧,而小孩子高烧除了不治之症,那大概率就是盲肠炎了。
当张岩蜷起朱秀蓉的一条腿,在其右小腹处稍微按了按。
几近昏迷的朱秀蓉立即有了反应,红色的小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他顿时心里有数了。
八成的概率是盲肠炎,而且是急性的,再不抓紧治疗,极有可能发生穿孔导致腹腔感染,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张岩诊断的时候,李广也画好了符箓,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他骗没骗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万一要是太康公主死了,肯定得落得朱佑樘的埋怨,甚至会影响他在朱佑樘心目中高人的形象,继而失宠。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广只能赶鸭子上架,并且已经开始琢磨万一太康公主死了,他怎么甩锅的问题。
“让开一下。”李广来到床前,手里拿着符箓,在朱秀蓉的头顶左三圈右四圈的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还没等李广把符箓点燃,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是啪的一声脆响。
整个人都横着移出好几步,一头撞在了桌角上,脑瓜子嗡嗡的。
动手的是张岩,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封建迷信。
一巴掌扇飞李广,张岩对两个御医说道:“我听说中医的郎中有不少开创口的工具,现在都给我拿来,另外去找陈年的芥菜卤,再拿一些酒来。”
两个御医一脸糊涂,这祸害是要闹哪样?又是拿酒拿菜的。
张岩大声开始吼,用李广的笔墨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写出来交给两个御医,脸红脖子粗的让他们马上把东西准备齐了。
救人如救火,如果朱秀蓉真的盲肠穿孔,他连一成救回的把握都没有。
还别说,横行不法罪恶滔天的二国舅,威慑力不俗,两个御医急忙拿着张岩开的单子去准备。
而张岩也开始准备给朱秀蓉动手术,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在如今这个时代,这个条件,其实跟赌命没区别。
但怎么也好过听天由命,让李广鬼画符来的有希望吧!
张岩也不是胡乱的吩咐,中医也有外科手术的器械,而陈年芥菜卤,是一种天然的青霉素,能内服。
虽然混杂了同样厉害的毒素,但现在不就是赌命的时候吗!
至于酒,他可以蒸馏出酒精用来消毒,而且还准备了一些原始的试剂,可以粗略的辨别血型,情况危急的话能给朱秀蓉输血。
房间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朱佑樘一家子,两口子和朱厚照进来一看。
李广头破血流的刚从地上爬起来,模样有点惨,但是也被他找到了甩锅的借口。
“陛下,娘娘,国舅不许奴婢给公主做法,这如何使得,再耽误下去,公主性命危矣!”
张岩听了这话,怒极反笑。
论职场经验,他可比李广这个死太监高了百八十个段位,怎么着,这是想让我背黑锅。
万一我把公主救活了,你还得来抢功?
“住口,你再多说一句,我打死你。”
张岩此刻的表情,就跟怒目金刚似的。
“别他娘的以为会画几张符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我把你脑袋割下来,看看你能不能安回去?要不咱们试试?”
李广缩缩脖子,脑袋掉了当然安不回去。
再看张岩一副瞪眼宰活人的架势,他也不敢再说别的了。
朱佑樘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对别人宽宥,对自己的家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病情,次子的夭折本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女儿再夭折,对他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国舅,不如让李广试试,万一有用呢!”
朱佑樘对李广的符箓之道比较信服,而张岩的反应,在他看来是担心朱秀蓉的病情,完全可以理解。
张皇后也是急病乱投医,“二郎,不要犯浑,快让李广救救蓉蓉。”
第七章:充满亲情的皇宫
朱厚照瞪着大眼睛看着张岩,又看看李广。
对这个二舅,他心里很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瞧不起。
因为他没少听身边的大伴刘瑾说张氏兄弟的事迹,在刘瑾口中,他的两个舅舅俨然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张岩也瞪着眼睛。
“姐夫,阿姐,蓉蓉得的是肠痈,就是肠子坏了,画符做法没他娘的鸟用,我现在有方法能救,如果连我都救不了,那也不用救了。”
朱佑樘一家三口呆愣当场。
李广却心下狂喜,他本来就被架在火上烤,现在好了,顶缸背锅的人自己站了出来,真是再好不过。
不得不说,皇帝可以动用的资源相对来说很大,张岩等人说话的时间,两个御医就把张岩需要的东西准备妥当。
张岩似乎是驴脾气上来,把朱佑樘一干人等都轰了出去,开始制备酒精,做术前的准备。
一个时辰,六个时辰,十二个时辰……
门被张岩闩上,没人知道张岩在太康公主的房间里做什么。
但没人觉得张岩会害自己的亲外甥女,直到过去了两天一夜,朱佑樘和张皇后沉不住气,亲自来叫门。
刚拍打了几下,还是轻轻的那种。
房间的门打开,露出了张岩无比苍白的脸,有点脱相了。
这么长时间,张岩也是紧绷着心弦度过。
一台盲肠炎手术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真正让他恐惧心忧的是术后的感染控制。
为此还二次提纯了青霉素,甚至拿自己做了过敏和毒性试验。
好在一切都挺过去了,今天朱秀蓉的体温降了下来。
他制作的简易导流管从腹腔引导出来的脓血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可以确定大概率保住了朱秀蓉的生命。
因为一直都在紧张和担心中度过,张岩都没有觉察到具体过去了多长时间。
“二郎,你怎么了?”
张皇后看着脸色苍白身体打晃的弟弟,心疼不已,她疼爱子女不假,但也疼爱自己的两个弟弟,尤其是二弟弟。
朱佑樘更是看到张岩的胳膊上有血迹,关切问道:“建昌伯,你身上怎么有血?”
张岩没过脑子回答道:“给蓉蓉治病的时候,蓉蓉的血不够,还好我这具身体是0型血,就给蓉蓉输了一些血。”
朱佑樘没太懂什么叫输血,但是大概意思他懂,是二小舅子把自己的血给了蓉蓉,不由得瞬间动容。
意识到自己有点说错话了,张岩侧了侧身。
“姐夫,阿姐,蓉蓉应该没事了,这段时间让人看着她,看看她有没有放屁,如果没有,千万别给她吃东西……”
张岩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两天一夜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终于是扛不住了,只记得晕倒前听到了朱佑樘夫妇的惊呼声。
张岩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小外甥女躺在一起。
小外甥女朱秀蓉也醒了过来,瘦弱显得很大的双眼正在看着自己。
“二舅,你打鼾,把我都吵醒了。”
小丫头太萌了,纯属骗人生女儿系列的典型,张岩笑道:“醒了好,你要是不醒,二舅我就该担心了。”
张岩看到朱秀蓉要动,急忙坐起来,“你别动,把伤口崩开可就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疼,想嘘嘘。”朱秀蓉小脸一红说道。
疼是正常的,虽然张岩用了一些带有麻痹性的中药外敷,但身上开口子哪能不疼。
他记得中医有针灸止痛的办法,稍后让御医给针灸几下。
然后张岩帮朱秀蓉解决了一下个人卫生问题,他正忙碌的时候,朱佑樘夫妇和朱厚照走了进来。
看见张岩在做什么之后,朱佑樘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他自幼就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对亲情方面十分看重,而张岩的行为,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家人,亲情。
张皇后就不用说了,倒是觉得这是二弟应该做的。
反倒是朱厚照有些惊讶,恍惚让他想起了什么,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二舅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二郎,你可是把我吓了一大跳,竟然在蓉蓉的身上割了一个口子,简直吓死人了。”
张皇后仍然难以忘记刚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一幕,金属的器械,血迹,还有明显是从朱秀蓉身上割下来的一块坏死的仿佛小拇指的肉。
朱佑樘却说道:“不管如何,能救了蓉蓉,别说割肉,就是割朕的肉,朕也愿意。”
“割我的。”朱厚照紧跟着说了一句。
此时的他,还不是那个性格乖张,骄奢淫逸且残暴的正德皇帝,只是一个儿子,一个兄长。
张岩感受到的便是这样浓浓的家庭亲情氛围,真好,更让他放心下来的是朱佑樘夫妇的理解。
换做旁人,只怕会把他当作异端处理了吧!
这倒是张岩小瞧了朱佑樘,朱佑樘除了人好之外,眼界开阔人也开明,只说一件事就能让人觉得信服。
牙刷是谁发明的?朱佑樘啊!
牙刷的发明人,这可是得到了后世全世界认证的。
只不过老朱家不是出发明家皇帝就是木匠皇帝,有点让人觉得心累,没干好本职工作嘛!
而把这个发挥到极致的就是面前的未来正德皇帝朱厚照,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却假借朱寿之名给自己加封镇抚使,镇国大将军等等头衔,可谓深得角色扮演的精髓。
估计去参加我就是演员,能得总冠军吧!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噗的一声,却是太康公主放了个屁。
大煞风景,但大好特好,小姑娘可以吃东西了。
此时,“碰瓷”邀功不成的李广,正在自己的府邸内面色惊惧。
却是有礼科给事中李绅,御使张缙联名弹劾他,并且列举了他的八大罪状,每一条都让他头皮发麻,惶惶不已。
但最让他睡不着觉的是他劝朱佑樘在万岁山修筑毓秀亭,钦天监的人竟然捅到了太皇太后那里。
而且把这次太康公主生病几近夭折的由头,安在了他脑袋上,太皇太后亲口说的,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事矣!
李广想吐血,这不是该张氏兄弟背的锅吗?
修建毓秀亭贪墨的银子,张氏兄弟拿走了六成啊!
第八章:张家兄弟的十大罪状
“阿寿,怎么见到舅舅,扭头就走啊?”
张岩在皇宫住了七天,直到朱秀蓉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才准备出宫回家。
远远的看到朱厚照,朱厚照也看见了他。
结果这小破孩转身要走。
朱厚照乳名阿寿,估计也是角色扮演给自己起名朱寿的缘由。
张岩快走几步追上朱厚照,伸手在朱厚照的脑袋上拍了拍。
朱厚照略显嫌弃的晃头躲开,小孩子还没什么城府,脱口而出道:“介夫先生说二舅不当人子,让我离舅舅远一点,大伴也说舅舅多给父皇和母后惹麻烦。”
张岩嘴角一抽。
介夫先生,就是现在朱厚照的讲读老师,杨廷和,后来在正德年间做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同时也是推动嘉靖皇帝上位的主要推手。
至于大伴,那肯定是现在伺候朱厚照的刘瑾了。
这两个都是朱厚照的近臣亲信,都对他这个国舅多有微词风评低下。
难怪后来朱厚照对两个舅舅很是不待见,差一点就把两个舅舅咔嚓了。
“他们说的话,那都是屁话,二舅什么时候不当人子了?什么时候给家里惹麻烦了?”
小孩子多半喜欢抬杠,朱厚照也不例外。
当即说道:“我都知道,昨天介夫先生就说了,给事中和御使弹劾大舅和二舅,有十条大罪状,父皇留中不发把弹劾压了下来。”
啥玩意?有人弹劾我?
张岩抽了口凉气,听听,十大罪状,这可是指责奸佞十恶不赦的惯用套路。
谁呀?够狠的!
虽然两个国舅缺德事没少干,但是也不用这样上纲上线吧!
“阿寿,我跟你说,别人说的全都是假的,我是你舅舅,你是信外人还是信舅舅?”
张岩早就想搞好和朱厚照的关系,结果眼看着印象分一个劲的往下掉,这也太悲催了。
朱厚照还真迟疑了。
因为张岩这些天为了救妹妹朱秀蓉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这一点做不得假。
所以小孩子被问住了,末了说了一句,“舅舅待家里人是好的。”
“欸!这就对了,我再怎么样也是你舅舅,大舅二舅都是你舅,娘亲舅大,咱们是一家人,你给我记住了。”
张岩还想跟朱厚照掰扯掰扯的时候,一个人从角门那里脚步踉跄的跑进来,是谁呢?
大国舅,寿宁侯张鹤龄。
“二弟,二弟,出事了,出事了。”
张鹤龄比张延齢大了将近十岁,快三十岁的人了,此刻却惊惧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快要哭了的样子。
朱厚照对这个大舅的观感更是不堪,看见张鹤龄就烦,转身想走,却被张岩按住了脑袋。
张岩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原主连皇帝姐夫的龙椅都敢坐,皇帝姐夫的宫女都敢睡。
按住未来正德皇帝的脑袋,也不算啥事吧!
“老大,你慌什么,是不是因为被给事中和御使弹劾的事情啊?”
张鹤龄一愣。
“二弟都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叶绅和张缙是弹劾李广的,李广那个阉人却把你我兄弟捎带上,这分明是想让你我兄弟背锅……”
张鹤龄接着就把所谓的十大罪状给说了一遍,其他的那没等说,估计是有真凭实据。
但其中一条还牵扯到了朱厚照,让原本想离去的朱厚照也不走了。
哪一条?
为太子朱厚照立寄坛,兴暖疏之说。
白话文的意识就是太子朱厚照身体不太好,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之类,需要烧个替身延寿,寄在李广的坛子里。
这又怎么扯上了张氏兄弟?
还是修筑万岁山毓秀亭的锅,这坛子就在毓秀亭,而修筑毓秀亭的活是张鹤龄承包的。
礼科给事中叶绅最后说的话够狠,言说陛下为何养此大奸大恶于肘腋,当驱离赐死哉!
朱厚照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俩舅舅,以前只是听老师杨廷和跟大伴刘瑾说两个舅舅的混账事。
今天大舅却来了一个自曝,听大舅张鹤龄话里的意思,十大罪状,起码有六条都靠谱沾边啊!
张岩也跟着翻白眼,他还想在朱厚照面前重新树立一下形象。
这可好,老大一通说,全毁了。
好在张岩立马进行了补救。
“老大,这都是李广那厮干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给事中和御使这不是乱咬人吗!风闻奏事,害死个人哟!”
张鹤龄眨眨眼睛,心中暗忖叶绅和张缙虽然可恨,但他们好像没说错。
侵占民田,虐待僧奴,大肆奸贪等等,都是他们兄弟干的啊!
很快,张鹤龄也回过味来。
这些事只能是李广干的,因为事儿太多太大,哪怕他们身为国舅也有点扛不住。
再说李广也太损了,别人弹劾你,把我们兄弟捎带上干什么?落井下石也没这么干的。
张岩想在朱厚照面前树立正派的形象,眼看着是没戏了,所以他另辟蹊径准备拉上外甥一起收拾李广。
“阿寿,李广那厮搞什么寄坛替身,莫不是想害你?那家伙仗着姐夫宠信,竟然打你的主意,你放心,二舅替你出气,大不了弄死那丫的。”
朱厚照是古人,此时还是个孩子,对封建迷信这一套说真的,心里哪能没有敬畏,甚至是畏惧。
再加上张岩添油加醋的一通说,越琢磨越害怕。
“二舅,父皇把弹劾你们和李广的奏章留中不发,还说姑且置之,那怎么办啊?”
由此可见朱佑樘对李广还是很信任和看重的,但是张岩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阿寿你放心,他敢寄坛做法害你,二舅肯定弄死他,敢阴我外甥,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朱厚照对此倒是不怀疑,二舅连自己的血都给妹妹了。
可见对他们这对外甥和外甥女是真的疼爱,和父母相差无几,万万是不会害他的。
拉拢小孩子搞好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小孩子当小孩子,要让小孩子有参与感。
所以当张岩在朱厚照耳边嘀咕几句,朱厚照的双眼都亮了起来,一个劲的点头,嘴里说道:“二舅放心,我懂,我知道了。”
第九章:取得太子的信任
张岩把朱厚照打发了,张鹤龄一脑门子问号。
“二弟,你跟阿寿说什么?这孩子对你我可不待见,刚才都没拿正眼瞧我。”
张岩心说就你们兄弟干的那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人家朱厚照还能正眼看你?
对这个原主的兄长,张岩继承的记忆里破烂事太多了,他都懒得去回忆。
“大哥,你看出来没有?李广这厮,真不能留了,必须干掉他。”
张鹤龄没想到弟弟真的想弄死李广,心脏不争气的一哆嗦。
“干掉他?二弟,陛下对他可是宠信有加不输你我,这事儿不好办,还是从长计议吧!”
怂货!
张岩心下给张鹤龄的脑门上贴了个标签,嘴上说道:“你傻啊?这次他被人弹劾,把你我捎带上,下次呢?你别说那十大罪状跟咱们没一文钱的关系,扯上一条,较真的话都是掉脑袋的罪名,你不会真以为大明朝是咱们家的吧?”
“这如何使得,陛下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二弟你是不知道李广那厮如何受宠,阿寿刚才说了姑且置之,那是冲着李广,可不是咱们俩。”
张岩眼光发狠,“那就更该弄死他,一个太监,他娘的身残志坚,也配跟你我比肩,弄死他,姐夫不就更宠信我们了吗!”
不说张氏兄弟和外甥在一起阴恻恻的针对李广。
单说此时的李广,在给皇帝朱佑樘画了一张符箓做了一次祷祀后,得到了朱佑樘的宽慰,知道弹劾的奏章被压下了。
但是李广没后悔把张氏兄弟捎带上。
法不责众是一方面,还可以增加在朱佑樘心目中的份量。
再者你们张家兄弟捞了那么多好处,一点责任都不担着?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这个主意谁给他出的?
秦桧还有三朋友,李广当然也不例外。
他的左膀右臂就是崔志端和王应裿,这俩货什么出身?都是道士,可以看成是组团忽悠朱佑樘的诈骗团伙。
在李广的运作下,老道崔志端竟然管理着太常寺这个三品机构,王应裿则落了个真人的名头,出来进去前呼后拥,排面足足的。
崔志端手里提着紫砂壶,滋溜滋溜喝了一口。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陛下把叶绅和张缙的弹劾奏折压着,还说姑且置之,看来陛下对二张兄弟皇恩浩荡啊!”
王应裿手摸着朱佑樘赏赐的玉带,紧接着感慨道:“这话不错,人家那可是国舅,关起门来是一家人,陛下怎么可能降罪二张兄弟呢!”
李广轻哼一声。
“修筑毓秀亭,他们捞了那么多好处,也该他们兄弟出出力了,不过叶绅和张缙太过可恨,须想个办法拾掇他们,让他们知道咱家的厉害。”
崔志端放下紫砂壶,甩甩手里的拂尘。
“此事好办,二张兄弟的姑父不是尚书徐琼吗!让二张兄弟给徐琼透个话,把叶绅和张缙远远贬斥到穷山恶水,让他们老死在任上最好。”
三人一番合计之后,李广想起一件事。
“太皇太后对我颇为不满,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不太好的言语,眼瞅着太皇太后的寿辰将近,你们搜罗些奇珍异宝进献给太皇太后,这件事别怠慢了。”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来禀报,清宁宫的刘瑾求见。
清宁宫是太皇太后和太子的住所,刘瑾这个人李广也认识。
刘瑾之前犯了大错,按照宫里的规矩是要杖毙的,李广跟着别的大太监给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被发配到太子身边听差伺候。
跟李广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相比,刘瑾现在上不得台面。
因此进来之后态度恭谨的给李广等人跪下行礼。
“不在宫里伺候太子,怎么跑咱家这来啦?”李广让刘瑾起来。
刘瑾年纪比李广还大,长的模样还不错,眉毛略带一点灰白,看面相,任谁也不会把他当成坏人,更不会想到其在正德年间会权倾朝野几近十年。
“回公公的话,太子前些时日受到一些惊吓,想请公公赏赐几张聚魂符箓,用以镇惊安魂。”
刘瑾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绸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李广面前。
李广抬手打开一看,红绸子里是个玉如意,和田羊脂白玉,非常的精美,一看就是宫里的物件。
拿在手里把玩几下,李广笑着说道:“此事好办,你稍等片刻就是。”
李广画符肯定是专业的,用朱砂画了几张安神符箓让刘瑾拿去,还告诉刘瑾怎么烧会有效。
刘瑾百般感谢,拿好符箓躬身告退。
但是他离开正堂之后走的很慢,很快一个小太监就追赶上了他的脚步。
“干爹,您找我有事?”小太监把刘瑾引到一处凉亭问道。
刘瑾轻咳一声,“咱家对你不薄吧?”
小太监急忙躬身不起,“干爹说的哪里话,没有干爹小的早就饿死了,干爹如果有事尽管吩咐,小的粉身碎骨都不怕。”
“附耳过来。”刘瑾让小太监凑过脑袋,低声说了几句。
小太监脸色瞬间煞白,小身子晃了几晃,好悬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怕了?”刘瑾灰白的眉毛一挑,语带轻蔑的问道。
小太监定了定心神,咬牙跺脚道:“既然是干爹的吩咐,小的岂敢不从。”
“好,事成之后,你小子就跟我在太子身边听用吧!”
刘瑾办完这件事,心里同样有些纳闷的回到了大内清宁宫。
这是太子朱厚照给刘瑾的差遣,刘瑾之前犯错惹恼了皇帝朱佑樘,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太子身上。
只想着太子有朝一日登基称帝,他也会水涨船高得权得势,因此对朱厚照的吩咐丝毫不敢怠慢。
但是刘瑾心中狐疑,因为朱厚照让他办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拿到李广绘制的符箓,二是拿到李广受贿的账本。
刘瑾在宫里也是老人了,手里怎么可能没有得用的手下,恰好有一个就在李广手下听用,所以这两件事他办的还算周正。
回到清宁宫后面的小宫一看,太子朱厚照正在鼓捣一些瓶瓶罐罐。
刘瑾急忙上前说道:“殿下,事情办妥了,这是李广手绘的符箓,账本的事情也十拿九稳。”
第十章:王阳明
朱厚照把几个小罐子里的水兑在一起,用干净的毛笔蘸着水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对刘瑾的话充耳不闻。
直到把清水般的字迹吹干,肉眼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才放下毛笔,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对着白纸噗的一声,喷了一口水雾。
只见刚才还空白的白纸上,突然多了一行嫣红的字迹,正是他刚才书写的,顿时眉飞色舞道:“二舅果然没有骗我,空纸神书,请神法旨,原来是这样。”
这些东西是张岩做手术之后留下的材料,白纸显露字迹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化学反应而已。
为了让朱厚照远离将来的豹房之类的东西,张岩觉得应该努力掰一掰朱厚照的兴趣,就教给了朱厚照几样戏法。
而且还都是一些江湖骗术相关,其中就包括李广神神道道的几样手法。
朱厚照一试,果不其然,二舅全说对了。
因此对李广那一套符箓祷祀之术,产生了全面的怀疑。
李广那个死太监,绝对在欺骗他的父皇。
二舅说这是物理化学,大概和格物致知差不多。
没想到二舅还有这样的本事,朱厚照突然觉得二舅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清君侧,灭奸佞,朱厚照成就感满满,对收拾欺骗他父皇的李广,比谁都上心。
二舅说的对,父皇已经被李广蛊惑蒙蔽,必须要让李广自己露出马脚。
让父皇亲眼看到才会让李广失宠,失去了父皇的宠信,李广那厮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而且这件事以他为主,朱厚照越想越激动。
所以当刘瑾又说了一遍,才让他回过神来。
朱厚照急忙让刘瑾把符箓拿来,然后他用一种二舅所说的磷,小心翼翼的把符箓涂抹反正面。
“把这几张符箓,偷偷放在清宁宫的大门附近,还有这张用盐水浸泡过的符箓,藏的严实点,最好平整的贴着。”
刘瑾伺候朱厚照有几年了,对这个太子,他自信比皇帝朱佑樘还了解。
朱厚照十分喜欢玩耍,喜欢听戏,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因为有朱佑樘压着,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眼见朱厚照要搞事情,刘瑾却不明所以,那简直跟百爪挠心似的。
“奴婢知道了,马上就去办,只是殿下,这是何故?”
“事成之后再告诉你,快去办吧!”
朱厚照挥手打发刘瑾,他还想做另外一个试验,看看能不能弄出二舅说的泡泡,弄出来了,蓉蓉一定会非常喜欢吧!
张岩并不知道自己教给朱厚照的行动已经见效,他和老大张鹤龄,正在拜会他们的姑父,礼部尚书徐琼。
二张兄弟因为被李广牵连被弹劾,张家的亲戚都挺紧张。
因此在徐琼的府上,还有另一个姑父,官拜礼部右侍郎的沈禄,张氏兄弟的亲叔叔,官拜御使的张岐,以及姻亲祝祥,这位在尚宝司任职。
张岩把脑海里的记忆划拉划拉,嘴角抽搐几下。
这几位亲戚绝对是张氏兄弟的帮凶,二张在弘治正德年间能横行不法,罪恶滔天,这些亲戚没少帮着敲边鼓,都能称得上从犯。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没有这些亲戚帮衬,二张兄弟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
甚至后来嘉靖皇帝继位,也是这些亲戚多方回护,才让二张兄弟多活了几年。
肉都烂在锅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岩知道亲戚没得选择。
因为都是他的坚定拥护者,没这层亲戚关系,他和张老大早就倒霉了。
张岩把这次聚会称为反派开会,因为谈论的内容都是怎么跟给事中叶绅,御使张缙打嘴仗,然后寻个由头把这两位远远贬斥置于死地。
反倒对始作俑者的李广没多说几个字,估计都认为李广圣眷正隆,二张兄弟这次是沾了李广的光才没有被弘治天子所处罚。
张岩对此的评价是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他这帮亲戚就没个明白人,全他娘的是酒囊饭袋。
把李广按死,漫天云彩不就散了吗!
可惜在座的一个姑父一个叔叔就让张岩气得不行,乖乖听着还得感谢亲戚帮衬,屁股就有点坐不住了。
等计议已定,身为礼部尚书的徐琼和礼部侍郎的沈禄,拉家常似的提到了这次的科举考试,提到的一个人让张岩精神一振。
他们谈论的是宪宗皇帝朱见深时期,成化年间的状元王华。
王华此人现在是詹士府的少詹士,也就是围着太子朱厚照打转的文官。
而让张岩来精神的是,王华有一个儿子叫王守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据说是儒家理学自朱熹后的唯一心学大家。
张岩对明朝的历史不熟悉,可诸如正德皇帝,如王阳明这样的人物,当然听说过。
徐琼等人说的便是王守仁,二十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就中了举人,结果二十二岁时没考中进士。
当时的内阁首辅李东阳还说这次没考中,下次就考中了。
结果王守仁二十五岁时再次考进士,又没考上。
这次轮到他的状元老爹王华宽慰王守仁,说其下次一定高中。
说这话,王守仁今年都二十八岁了,肯定是要参加礼部今年的会试,能不能考中,颇多人关注。
张岩心下也表示关注上了,王守仁是集心学大成的思想家,哲学家,军事家,与孔孟和朱熹并列。
这样的人物,不但要关注,最起码也得交个朋友吧!
说的这些都是泛泛,张岩记得最清楚的是王守仁平定了宁王之乱,也就是他的便宜外甥给自己加官进爵准备亲征宁王的时候,人家王守仁分分钟就把宁王生擒活捉。
让热衷当个演员的外甥朱厚照连登场的舞台都没了。
张岩的思想很快跑偏,由王阳明想到了几乎是同一时代的四大才子,唐伯虎点秋香。
虽然是演绎,肯定和现实不太一样,但怎么也是原型不是。
如果能和四大才子交游一二,没事儿吃个席什么的,也不枉穿越一回不是。
第十一章:意外
从徐琼的府邸出来,被风一吹,张岩激动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
王阳明,四大才子什么的距离他还太远,人家王阳明和唐伯虎也不认识他。
所以眼下还是快点把李广那厮按死,那家伙整天神神叨叨的蛊惑皇帝,看着实在太碍眼了。
也不知道小外甥那边进展如何,为了让朱厚照参与进来,他可是给朱厚照留了不太容易完成的作业。
一旦朱厚照取得成功,李广必死无疑!
“二弟,要不我们再去求求陛下,李广干的事情,跟我们根本就没关系啊!”
张鹤龄虽然是个怂货,但是脑子还笨。
刚才在姑父府邸里聊了一通,好像又什么都没研究明白,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了朱佑樘身上。
张岩脚步一顿,很想骂一声猪队友,你这话说的亏心不?乌鸦笑话猪黑吗!
李广干的那些事,你没干?原主没干?
现在想甩锅,人家李广甩的比你快!
“等过了今晚再说,老大你先回去洗洗睡吧!”
张岩把张鹤龄打发走,转身对跟在身边的张威说道:“回府里找二三十个人,在李广的府邸外面蹲着,要身手矫捷能打的。”
张威心领神会,知道自家伯爷要对李广动手。
虽然李广也算皇帝眼前的红人,但怎么能跟他家伯爷相比,此时的张威,比徐光祚还飘呢!
张岩则带着两个亲随直奔皇宫大内,一进太子的东宫就看见了有点神思不属表情紧张的外甥朱厚照。
朱厚照的身边还簇拥着几个人,张岩扫了一眼,脑海中记忆随即挨个对号。
有刘瑾,张永,谷大用等八人。
好家伙,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以刘瑾为首的宦官集团,号称八虎的八个人啊!
刘瑾等人此时虽然是太子朱厚照的近侍,但是身份地位也仅仅是太监而已。
所以对当朝国舅态度十分恭谨,谷大用等人还面带谄笑,有献媚的意思。
张岩重点看了看刘瑾,这家伙可是影视剧当中非常知名的反派。
尤其是武侠剧当中,堪称关底大boss。
结果亲眼一看,也不像会武术的样子,还不如一旁的张永有卖相呢!
张岩还真看对了,张永身高接近一米九,弓马娴熟,颇有勇力,也是正德宦官集团当中唯一敢跟刘瑾掰手腕的宦官。
历史上曾经出手殴打过刘瑾,把刘瑾揍的跟猪头似的。
朱厚照见二舅对自己身边的近侍太监多看了几眼,也就把刘瑾等人介绍给二舅。
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正德八虎算是全齐了。
张岩满足了一下好奇心,立马切入主题,“阿寿,弄好了吗?”
朱厚照第一次干这种大事,双拳紧握,小脸紧绷。
“二舅,都安排好了,都是我做的,就怕到时候不管用。”
张岩哈哈一笑,“按照步骤做肯定没问题,走,我们去看戏。”
张岩和朱厚照走在前面,刘瑾等人跟在后面,一行十人来到了清宁宫的侧门。
这里作为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居所,自然十分热闹,此时天还没有黑,宫女太监正在传膳摆饭,出来进去忙碌的很。
离的越近,朱厚照越紧张,时不时的扭头看看二舅。
张岩感觉到了,伸手在朱厚照的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吧!等一会就让你看看科学的力量,李广那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这一次肯定会露出马脚。”
等来到预定好的地方,朱厚照从怀里掏出一个猪膀胱,鼓鼓囊囊的就跟吹起来的气球差不多。
他把猪膀胱递给自己最信任的大伴太监刘瑾。
“刘瑾,你走到那边的门口柱子旁,就是你贴符箓的地方,把这个猪膀胱的口子打开,一定要不动声色,知道吗!”
刘瑾到现在也没明白朱厚照要干什么,而看甥舅两人的对话,指使者是建昌伯没错了。
看着手里的猪膀胱,刘瑾哪有拒绝的余地。
前面已经说了,朱厚照用张岩教的办法,把白磷涂抹在了两张符箓上,而刘瑾手里的猪膀胱里面,则是制备出来的氧气。
稍微懂一点化学的都知道,白磷遇到氧气会是什么结果。
刘瑾在门口晃了一圈回来,不长时间,门口就传来了宫女的惊呼声,很快连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被惊动了。
只见两个老太太为首,围着无火自燃的符箓面色惊惧。
有道是怪力乱神,这一幕在封建迷信盛行的古代,非常有震撼力。
张岩算计到了开头,却没有算计到结尾。
朱厚照在涂抹白磷的时候用量稍微多了一点,氧气的制备也不是那么纯。
有一张符箓燃烧起来,带着星星点点的白磷火点子飘向了旁边的宫殿。
那是御膳房,里面的御厨们正在准备晚饭。
皇帝一家的饭做好了,下面的宫女太监也得吃饭啊!
今天的主食就是馒头,正准备和面呢!
好家伙,当火点子飘进御膳房这里,里面的面粉扑腾的到处都是,后果那还用说?
直接就炸了啊!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紧接着房盖似乎都被掀掉了。
朱厚照等人直接傻眼,张岩也慌了,哪来的爆炸?
这动静,怕不是神机营的火药库炸了吧!
爆炸虽响,却没有太大的火光。
只是御膳房比较倒霉,有几个御厨被炸伤,院墙垮塌了一面,好死不死的火苗把清宁宫的宫殿给点着了。
张岩当然不能说这是计划外的意外,看到清宁宫起火,一把抓住朱厚照。
“去护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别忘了让他们看到符箓。”
朱厚照正看着御膳房那边跑出来的几个白人,是真的白了,浑身上下都是面粉啊!
被张岩一拽,立马回过神来,戏精附体道:“保护太皇太后和太后,快!”
说着就带上刘瑾等八虎冲了上去,而刘瑾等八人脸上的表情是呆滞的,耳朵嗡嗡作响。
都知道朱厚照和张岩要搞事情,没想到搞的这么大,这是要火烧皇宫怎么的?
清宁宫的宫女太监本来已经慌乱不堪,朱厚照的出现一下子就稳住了局面。
两个双腿发软的老太太看见太子朱厚照,反倒替朱厚照担心起来。
因为皇帝朱佑樘就这么一个独苗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
第十二章:李广死了!
朱厚照的确有演戏的天赋,把对两个老太太的关切表现在脸上,那叫一个有孝心。
然后不经意的让两个老太太看到了那张浸了盐水的符箓。
符箓已经烧着了,可盐水让上面的符箓痕迹非常明显。
再加上有宫女太监证实,是两张符箓突然无火自燃,这才引发的爆炸。
符箓,这就有意思了啊。
皇宫里能跟符箓扯上关系的,只有李广一个。
太皇太后之前就对李广非常不满,现在逮到由头,还能放过?
“去请皇上来看看,这就是李广干的好事,难道要炸死,烧死哀家吗?”
此时的朱佑樘在干什么呢?
正在跟李广研讨所谓的天人感应。
最近西南不太平,土司作乱闹的不太像话。
朱佑樘向李广询问是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导致西南出现了兵灾。
这一套李广太熟悉了,说起来那是头头是道。
但是没等他说完,轰隆一声的巨响,吓得李广跌坐在地上。
外面月亮都升了起来,肯定不是打雷,地面都晃了晃。
朱佑樘还以为地龙翻身,正准备不顾形象的躲到桌子下面。
紧接着就看到了火光,心里更是惊慌,难道是神机营的火药库炸了?
李广心里还在想措辞呢!
不管是地龙翻身还是武库爆炸,他都有一番解释的说辞,准保能忽悠的朱佑樘信服,但是很快有太监来禀报。
“陛下,清宁宫失火,御膳房爆炸,太皇太后请陛下过去看看。”
太监已经听说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一个劲的给李广使眼色。
李广领会错了,还以为自己表现的时候又到了,立即跟着朱佑樘前往清宁宫。
此刻火势已经被扑灭,御膳房爆炸了但是没有死人,两个御厨受的伤势也不太严重,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人心惶惶。
朱佑樘又感觉这可能是上天在对自己的示警,当了十几年皇帝,还没有中兴大明,惭愧啊!百年之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太皇太后又惊又怒,没等朱佑樘开口问安,劈头盖脸的数落喝骂李广。
“哀家前些时日就说了,什么都有你李广,现在好了,这火都烧到哀家面前了,是不是要把哀家炸死才好啊!”
朱佑樘满脑门问号,李广更是不明所以。
但是很快真相大白,因为目击者太多了,说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符箓自燃,火烧显形,物证还在烧过的柱子上放着呢!
朱佑樘走过去一看,板上钉钉了,符箓留下的痕迹的确是李广的手笔。
李广傻傻的看着柱子上留下的符箓灰烬,他这符箓有什么用自己能不知道吗?
万万没有接引雷火之类的大威能啊!
朱佑樘虽然迷信符箓和祷祀,但绝不是一个糊涂虫,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他看着李广,“这是为何?”
李广不能言,因为他脑筋转的再快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岩说话了。
“李公公果真神威无敌,竟然能招来天雷,只是这准头未免太差了,万一落在太皇太后头上,落在陛下头上,可就糟糕了。”
朱佑樘和太皇太后等人下意思的头皮一麻,起火倒是小事,刚才的爆炸威力太强了,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李广慌乱之下只能先请罪。
“请太皇太后恕罪,请陛下恕罪,奴婢也没想到为什么出现这等事情,或许,或许是……”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不等李广辩解,大声说道:“把他叉出去,哀家不想看到他。”
李广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给架起来弄走。
老太太接着说道:“皇上,前些天钦天监的人就说李广修毓秀亭坏了万岁山的风水,这才导致太康公主生病险些夭折,今天又险些酿成大祸,此事,必须彻查。”
朱佑樘脸色变幻,对李广,他还是信任的。
但太皇太后发话他得接着,当即说道:“朕知道了,一定让人查一查。”
太皇太后又言说刚才太子朱厚照奋不顾身护着她和太后,捎带脚的也提了张岩一句。
朱佑樘脸色好看了些,看看小舅子和儿子,微微颔首道:“你们做的好,很好。”
朱厚照发现事情没有像自己想的方向发展,他是要揭露李广招摇撞骗欺瞒父皇的。
结果李广只是被喝斥叉走了,正想开口,袖子被张岩扯了扯。
张岩翻了翻白眼,嘴角撇了撇李广被带走的方向。
朱厚照不明白,但知道二舅肯定另有安排,这才压下到了嗓子眼的话。
张岩的确另有安排,张威带着二三十个泼皮打手在李广的府邸外面“埋伏”呢!
但是事情的发展再次脱离了张岩的掌控,无论是他在清宁宫安排的这场戏,还是在李广府邸外面的蹲守,不是脱线了就是跳票了。
李广死了,死的很是蹊跷。
居然是畏罪自杀,一杯毒酒把自己给毒死了。
这个消息两刻钟之后就传到了宫里,张岩震惊,朱佑樘也表示震惊。
李广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居然死了,还是自杀,朱佑樘不信。
朱厚照双眼像是在放光似的看着张岩,把张岩看的浑身不自在。
然后就听朱厚照问道:“二舅怎么让李广那厮自杀的?端的厉害了得。”
张岩心说我也想知道,李广那家伙怎么自杀的,又有谁能让李广这样挂掉,反正他是不信李广会自杀。
不过面对朱厚照那崇敬甚至有点崇拜的小眼神,张岩又不能自曝跟他没关系,反而还得把李广之死揽在身上。
当即嘘声对朱厚照说道:“二舅自有妙计,但是说出来就不好了,且看陛下怎么处置。”
朱厚照小脸兴奋的连连点头,在他看来,李广之死他也是出了力的,这种参与感太有成就了。
而朱佑樘的反应也非常的奇葩,朱佑樘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广手里有关于符箓方面的异书,神书,马上下令让张岩前往李广的府邸中寻找。
此举正中张岩下怀。
第十三章:抄家
对于李广的死,刘瑾等人倍感意外,但是和朱厚照的心思差不多,都认为是张岩的手笔。
无火自然的符箓,御膳房的爆炸,全都跟二国舅有关,一时间也把刘瑾等八虎镇住。
在张岩一声令下中,朱厚照带着八虎跟在两侧直奔李广的府邸。
李广只是被太皇太后申斥,并没有获罪,再加上这厮死的有点蹊跷,张岩也没有太过造次。
和张威等人汇合后,首先在府邸中寻找的就是朱佑樘念念不忘的符箓异书。
符箓神书肯定是没有的,刘瑾的表现很好,轻易就找到了李广受贿的账本。
李广身为朱佑樘宠信的太监,对于朝政的妨碍倒是不大,为人喜欢贪钱,抢地,倒腾私盐。
但是张岩拿到的受贿账本,看第一眼的时候也愣住了,上面写的竟然是黄米多少石,白米多少石,暗忖李广这家伙挺能吃啊!
刘瑾嗤笑一声,在一旁给张岩解惑。
所谓的黄米白米,指代的是黄金白银。
张岩恍然大悟,深深的看了刘瑾一眼,拿着这本“神书”去给朱佑樘复命。
朱佑樘对李广的符箓神书念念不忘,一直在宫中等着。
结果等来的是张岩献上的一本记录官员行贿的大略账册,上面多有文武大臣的名字,写着馈赠黄米白米各有千百石的字样。
朱佑樘也犯了和张岩一样的错误,惊疑道:“李广能吃这么多东西吗?这么多黄米白米够他吃几年的?”
张岩现学现卖,走近说道:“姐夫,这都是隐喻代指罢了,黄米指的是黄金,白米指的是白银,至于符箓异书,却是万万没有的,倒是搜出了这个。”
张岩拿出来一个小本子,上面是他写的一个小笔记,都是他之前教给朱厚照的一些物理化学常识。
什么斩妖落血,空手入油锅等等所谓的神术,也就是江湖骗术的大揭秘。
朱佑樘作为一个发明了牙刷的发明家,智商肯定是在线的,看着看着脸色突然胀红,不知道是不是羞愧导致。
当一些手法被揭穿,骗术被揭秘,曾经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勃然大怒。
“传朕的旨意,将李广抄家,所有贿赂李广的官员登记造册,朕要彻查,追究治罪。”
张岩领了朱佑樘的口谕,心里仍然在疑惑,李广怎么就死了呢?
到底是谁干的?惧罪自杀什么的肯定不可能啊!
彻查肯定要动用锦衣卫的人马,张岩把消息传递给郭宁,让郭宁这个红盔将军带队。
又找人去叫来了徐光祚,京城三杰有日子没见了,总得聚一聚,和别人相比,张岩对这俩兄弟比较熟悉了解,拉来充充门面再好不过。
朱厚照当然一直跟着“打酱油”,连带的刘瑾等八虎也始终跟随在侧,一群人便如狼似虎的将李广的府邸包围,抄家彻查。
郭宁最近一直忙着入职锦衣卫,而徐光祚被禁足在家,这次如果不是张岩假借皇帝朱佑樘的名义,估计还在家憋着呢!
因此一见到张岩,徐光祚就跟见到亲人似的。
一个劲的拍打张岩的肩膀,结果因为身高差,一蹦一蹦的显得十分搞笑。
“老二,还得是你呀!始终没忘了老大我,这要是再不把我放出来,我都快憋疯了。”
徐光祚是真的憋坏了,徐永宁这个带俸闲住的公爵以军法治家。
禁足,其实和关禁闭差不多,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张岩呵呵笑道:“老大,这次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老三,你也上点心,咱们京城三杰这次一定要把陛下交待的差事办好了。”
“什么差事?真的是皇差啊!”徐光祚吓了一跳。
郭宁倒是听说了一点风言风语,同样疑问道:“二哥,李广真死了?”
“那还有假,二舅干的可漂亮……”
一道娃娃音传来,还没处于变声期的朱厚照当啷一句,幸好被张岩用眼神阻止了。
“李广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把清宁宫烧了,御膳房炸了,估计是畏罪自杀,现在又从其家中搜出行贿的账册,陛下龙颜大怒将其抄家,这可是大发利市的机会,咱们可要把握住了。”
徐光祚和郭宁一听,不禁缩了缩脖子。
烧了太皇太后的寝宫,炸了御膳房,李广玩的挺大,还真有可能自己把自己吓死啊!
张岩生怕朱厚照这小破孩再满嘴跑火车胡咧咧,一手拉着朱厚照走进李广的府邸,开始了抄家大业。
这些人,不是勋贵外戚就是太子,就算朱厚照不懂行,刘瑾等人能不明白吗?
这是啥?抄家啊!
李广得宠这几年,贪污腐坏,巧取豪夺,家里的金银财宝肯定不是小数目。
皇上那里肯定得有个交代,但是笔头子稍微落几下,这笔外快也肥的流油啊!
之前张威已经带人把李广的府邸监视的严严实实,此刻进来开始抓人,搜查。
灯火通明中,李广的家底儿一箱箱,一件件都搜罗了出来。
张岩自认是见过世面的,不说别的,后世的时候资讯爆炸,什么画面没在视频录像里看到过。
可是看到查抄出来的金银珠宝,眼睛瞬间有点发直。
金子银子不必说,那些珍玩异宝就有数百件,心中不禁暗忖:李广这厮,太能捞钱了吧!
动手查抄物品的是郭宁手下的锦衣卫,张威和一些泼皮无赖,此时已经在空白册子上写了不少东西。
让张岩也听了个新鲜,比如一把羊脂白玉的茶壶,叫冰心壶,价值不下千两。
比如大书法家米芾的真迹,比如八宝转心灯,七彩琉璃盏等等。
张岩觉得随便拿一件放在后世的拍卖会上,都是压轴的宝贝,最少也得千万价格起拍。
张岩扭头看见朱厚照在摆弄一个镶金嵌玉的金碗,眼神中流露出喜欢的神色,当即笑道:“阿寿喜欢?那就拿去盛饭用吧!”
朱厚照一愣,“二舅,这是唐代的金碗,看款式应该是李唐皇家之物,我能拿吗?”
“这话说的,舅舅说行,不行也行,皇上那里自有舅舅分说,让你拿着就拿着。”
张岩慷他人之慨,当然不会有一点心疼了。
第十四章:分财
朱厚照大喜,他非常喜欢这个金碗。
牛油蜡烛的光亮一晃,金灿灿的,散发着各种颜色宝石的光泽,太稀罕了。
甥舅二人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徐光祚和郭宁会同张威刘瑾等人也在上下其手大捞特捞。
张岩都已经发话了,这次是捞外快吃肥肉,一切都有张二国舅担待。
不吃个满嘴流油,都对不起张二国舅的提携啊!
忙碌到半夜,珠宝古玩字画等等不好估价,但是金银和宝钞等等,已经统计了出来。
光是这些现钱就有一百二十万两之巨,同时还有这座府邸宅子的地契,京畿的几处庄园,田产。
徐光祚脸上的肉蹦了蹦,对张岩说道:“老二,李广真他娘的手黑啊!这家底儿,少说也有三百万两,这才几年功夫就搜刮如此巨富之财,我等万万不及也。”
张岩刚才扫了一眼册子,大概也就是这个数字。
三百万两,乖乖,按照通货膨胀那么一算,李广这个死太监妥妥的亿万富豪啊!
一旁的郭宁嘿嘿笑道:“大哥,二哥,三百万两还是说少了,就凭这份账本,怕是五百万两都挡不住。”
原来郭宁和锦衣卫在一个木匣子里找到了另一个账本,比之前查到的受贿记录还详细。
某某大臣在某某时间送了李广多少钱财宝物等等。
李广还别出心裁的排列了一个行贿排行榜,凡是在账册上榜上有名的,估计明天都得火烧屁股啊!
张岩接过来一看,心中秒懂。
估计那些榜上有名者,如果想要在这份榜单上消失,肯定会愿意多多出钱。
这册子,堪称杀猪排行榜啊!
再延伸的想想,拿着这本账册,能勾连控制多少官员?结成多大的势力?
这绝对是个宝贝,潜在价值比金银珠宝强的多。
“是原本吗?就这一本?”张岩问道。
徐光祚没听明白,郭宁已经懂了,颔首道:“就这一本。”
张岩立即把账册揣进怀里,“老三,明天放出风去,就说我手里有这么个玩意,说的别太明白,越模糊越好。”
徐光祚脑筋转的比较慢,思维频道才和张岩跟郭宁对上,脸上洋溢着喜色道:“老二,你家门槛子要被踏破了,不行,得算我一个。”
张岩哈哈大笑,“老大说的哪里话,咱们兄弟可是京城三杰,自然是有福同享啊!”
张岩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分财的时候到了。
按照现在查抄所得,草草登记造册计算,暂定三百万两。
这支春秋笔就到了张岩手里,朱佑樘口谕让张岩抄家,那抄了多少当然是他说了算。
张岩拿着毛笔,在册子上勾勾选选,嘴里说道:“阿寿,你手里也没几个闲钱,金银携带又不方便还碍眼,就给你三十万两的宝钞,那一箱珠宝也给你了。”
啥?朱厚照整个人都有点傻了,三十万两银子?
虽然他不知道行情,大明宝钞贬值的厉害,可在他看来这是实打实的三十万两银子。
而这么多银子和珠宝,全归他了,一时间脑瓜子嗡嗡的,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孔都开窍了似的。
“二舅,这合适吗?太多了啊!”
半大孩子,一下子有了几十万两银子,哪怕他是太子,也觉得这银子有点烫手。
张岩撇嘴道:“瞧你那点出息,这点银子算什么,你可是未来的皇帝,天子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拿一点花花有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朱厚照一时间觉得张岩说的有理,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很快就被发了横财冲击的飘了,笑呵呵憨憨的应了一声。
“老大,老三,咱们每人拿十万两,就拿现金现银吧!”
徐光祚和郭宁也禁不住哆嗦几下,他们当然清楚金银是硬通货,比大明宝钞实惠多了。
较真算起来,和太子朱厚照拿的一样多了。
张岩又看看张威,刘瑾等八虎,“你们每人拿五千两,我的家仆和锦衣卫的诸位,每人三千两,赶紧往自己家里送,往口袋里装,过时不候啊!”
刘瑾还想提醒朱厚照,大明宝钞和现银的差价,结果没想到张岩把他们的那一份也准备好了,这话还怎么说?
张永,马永成等人一个个清苦的很,压箱底的银子都没几个大子,一听说能拿到五千两银子,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
跟着前来办差的锦衣卫,张岩的家仆也落了好处尝到甜头,都觉得这趟差事堪称肥差,一时间皆大欢喜,更不会说什么闲话。
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死在正堂那里的李广,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瞧这尸体一眼,除了张岩。
装车起运金银珠宝的当口,张岩来到李广的尸首前。
他不是法医,但是一眼就看出李广这厮是中毒身亡,毒性还比较猛烈,整个脸孔都是青黑色。
给朱秀蓉做手术的时候,张岩留下了几样使唤的比较顺手的器具,用专门盛放针灸的小包随身携带着。
把小包打开,用自己所知的手法大概检验了一下,首先可以排除砒霜中毒,至于鹤顶红那是讹传,根本就不存在的药物。
“极有可能是乌头碱中毒,能让李广毫无察觉的喝下毒药,肯定是李广身边的近人。”
张岩想到这,起身对不远处的张永招招手。
“李广的府邸里所有人,都给我过一遍筛子,查找出是谁在伺候李广。”
张永愣了一下,“国舅,刘瑾有个干儿子就在李广的府邸里当差,之前取第一本账册的时候,就是那个干儿子弄到手的。”
张岩哦了一声,转身看了看远处正在忙碌的刘瑾。
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太监,宦官集团的首领,他心下表示绝不能轻视,难道李广的死跟刘瑾有关?
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张岩带着人还有好几车的金银珠宝回到了皇宫。
朱佑樘脸上看不出别样的神色,最初的恼怒过后显然已经平复下了心情,问道:“李广那厮的家,抄完了?”
张岩把重新誊写过一遍的册子递到朱佑樘面前。
“姐夫,初步清查出来的现银加上房产地契,庄田,全部折合成银子,有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张岩直接把金额砍掉一半,这可比是兄弟就来砍我,并夕夕来一刀狠多了。
第十五章:皇帝的城府
朱佑樘的脸色动容,大明朝自从他曾祖爷爷在土木堡被俘之后,日子过的就不好。
到处都是事儿,到处都缺银子。
李广家里竟然有如此多的钱财,可见平日里没少横征暴敛。
被张岩献上的那本“江湖秘籍”点醒,朱佑樘心中其实非常后悔。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李广的道,对李广在符箓方面言听计从,此时回头想想,窝囊幼稚加可笑。
不过朱佑樘是个宽于待人的人,再加上李广并不太过干涉朝政,所以干那点营私舞弊收敛钱财的道道,他不生气,生气的是被李广欺骗。
张岩紧接着就干了一件让朱佑樘很意外的事情。
“姐夫,刚才抄家的时候,我看李广家里有不少稀罕物,我挺喜欢的,自己拿了一些,又给手下人分了点,大概价值几万两银子。”
张岩又砍了一刀。
他在试探,试探自己这个姐夫对自己容忍的底线,实际上贪墨了多少肯定不能说,但是重点可不是数额啊!
朱佑樘摆摆手,“二郎既然喜欢就留下吧!”
“那怎么行呢!太皇太后,太后,还有阿姐那里,也得送一点过去,姐夫得了这笔脏银,也能宽绰宽绰,怎么着也得把宫殿修缮修缮。”
朱佑樘心里一暖。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小舅子是什么德行,但是惦记家里人这一点他同样知道。
再加上之前张岩为了救回小公主不惜给自己放血,尤为打动他。
张岩离开之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太监。
正是朱佑樘比较信任的太监之一,罗荫。
罗荫是内官监太监,权势仅次于司礼监,走到朱佑樘近前道:“陛下,李广既然死了,却也不好颠倒太过,于陛下有碍,不若令司设监修一修祠堂额扁和送葬祭奠的用品。”
朱佑樘鼻音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一杯毒酒,便宜他了。”
张岩如果听到这段对话,绝对会脚步踉跄摔一个跟头。
好家伙,李广竟然是被朱佑樘派人毒死的,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啊!
公认的老好人皇帝,霹雳手段使起来,那是雷厉风行半点不打折扣。
罗荫又说道:“刚刚建昌伯去李广府邸抄家,不但带着太子,还有定国公世子,成安侯郭宁,估计截留的脏银数目有些出入。”
朱佑樘站起身来,说了一句让罗荫诧异的话。
“和之前的风评相比,建昌伯倒是有些长进了,明天估计内阁那几位会发难,你把李广的那本账册给建昌伯送去,应该能保他不会被朝臣攻讦。”
“奴婢遵旨。”罗荫躬身答应,拿着那本账册去追张岩。
张岩带着两本账册回到自己的府邸,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家还不如李广那座府邸,气派堂皇差了不止一个档。
当即做出决定,李广那座宅子他要了。
张威和二三十个健仆脸上笑的和一朵花相似。
这一趟不但捞了外快,还见识到了自家伯爷的威风,看来今后他们在京城横着走都没人敢呲牙了。
张岩在皇宫呆了七八天,今天晚上又忙乎的脚打后脑勺,身子比较疲乏,让人烧了洗澡水准备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泡着热水澡,翻看着姐夫朱佑樘给的账册,再对照更加详细的账本,张岩越看越觉得李广敛财有术。
内里皇亲驸马事之如父,外而总兵镇守称之为公,当太监到了这个份上,死也值当了。
房门吱呀一声,张岩转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绿竹。
绿竹脚步发软,迈着小碎步来到澡盆外,开始给张岩搓背。
只是没搓几下,口中便是一声娇呼,指甲险些把张岩的后背挠破了。
“怎么了?”
绿竹浑然没有觉察到自己差点挠了张岩,声音发颤道:“家父,家父便是叶绅。”
原来张岩正看到的一页账册上,清楚的记载着叶绅弹劾李广的记录。
李广还予以应对,借刀杀人准备让主管礼部的徐琼把叶绅给贬斥到偏远地区。
“啥玩意?”
张岩听到绿竹的父亲竟然是叶绅,就是联合御使张缙联名弹劾他十大罪状的人,顿感这个世界好小。
但也不算太奇怪,绿竹能进宫,能分配到朱佑樘身边伺候,肯定身家清白。
而且官宦人家出身,一旦和朱佑樘发生点羁绊,那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朱佑樘情感专一,如此倒便宜了张岩。
“这么说,你叫叶绿竹?”
绿竹嗯了一声。
她对张岩心怀畏惧,但是事关父亲的仕途和安危,立马盖过了对张岩的恐惧,讷讷道:“我爹,我爹不会有事吧?”
张岩笑了,转身抬手在绿竹的脸蛋上捏了捏。
“较真起来说,叶大人可也算是我的岳父了,自家人,我怎么会害叶大人呢!赶明个给你一个名份,这门亲戚不就结上了。”
张岩这话说早了。
他以为李广一死,漫天云彩就散了,但是第二天,以内阁大学士刘健为首,其中还包括礼科给事中叶绅在内,再次上书要除恶务尽,追究二位国舅的罪责。
这亲戚,不能处啊!
张岩嘴里骂着脏话,如果不是看绿竹年纪小,非得回家在绿竹身上找回几分场子不可,好叫叶绅知道什么叫放肆。
又被弹劾了,而且这次牵头的还是三朝元老大学士刘健。
刘健可不简单,最初是朱佑樘的老师,极其得朱佑樘的信重,也就是说话有份量。
所以此次弹劾,力度比叶绅和张缙的弹劾来的更加来势汹汹。
不过张岩仍然不以为然,因为姐夫皇帝已经给了他一本护身符,那便是李广的受贿账册,里面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多达上百人。
所以刘健的弹劾一出,张岩家的门槛也快被踏烂了,前来拜访的都是榜上有名者。
张岩对于前来送礼的,礼物照收不误,话也说的比较满。
而他得到的回报立竿见影,以礼部尚书徐琼这个姑父为首,好几十个京官开始跟刘健打嘴仗,把早朝搞的乌烟瘴气。
朱佑樘可不像后来的嘉靖皇帝不上朝,他不但上朝,而且还开午朝。
没两天就被此事搞的心烦意乱,最后一锤定音。
取消关于李广身后事的一切恩宠,至于二位国舅的那些事,谁也不许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