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越来越复杂了
“你回去之后,按照我说的慢慢训练锻炼,谨记一个字,慢,古人说三思而行,你则要做到三思而言,一口气把话说完,一句话不要说太多,从三个字,四个字慢慢开始。”
张岩此刻仿佛化身为查房的主治医师,提醒王诗琳的注意事项。
像王诗琳这种口吃结巴的毛病,通过训练大部分都可以矫正的。
除非是遗传因素或者器质性病变,那就没招了。
这顿饭吃的倒也不算枯燥,张岩让人把王诗琳送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下手的人似乎也把事情搞砸了,弄死了太多的人。
通过追查王敏的各项事务,或许能找出一二线索,再甄别出下手的人最想弄死的是谁,慢慢的剥茧抽丝,应该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只要把这个人,或者这方势力揪出来,张岩发誓要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请对方去跟阎王爷玩阴谋诡计,看看阎王爷讲理不。
追查,调查,侦查都需要时间,但是第二天的时候,宫里传出了两份旨意。
首先是任命罗荫出任东厂提督,成为新一任的厂公。
其次是任命了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名叫朱暟,是故去的保国公朱永的次子。
“二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郭宁没指望自己能做锦衣卫指挥使,但空降来的这个朱暟,想要架空对方有点难了。
张岩听了郭宁的解释才知道,弘治九年去世的保国公朱永,是非常著名的将领,战绩不俗。
在军中乃是实力派,其长子朱晖袭封保国公,继母还是英国公张懋的妹妹。
这让张岩越发怀疑起张懋来,一条条,一框框的,让他感觉越勒越紧,似乎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在步步紧逼而来。
“那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尽可能的把镇抚司中下层换上我们的人,尽量架空朱暟,我再把许泰调到中军都督府,增加可用的人手。”
郭宁皱眉道:“二哥,我怎么感觉事儿不太对呢!按理说陛下既然让二哥负责杨鹏一案,就不该现在就任命东厂提督和新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不是分了二哥的权力吗!”
张岩心头一沉,他猜测除了有人推动之外,宫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王嫣说邵太妃去哭求朱佑樘,可能皇帝姐夫的态度也有了转变,耳根子软,有时候真坏事啊!
“你这样,咱们今天一天就把杨鹏叔侄案给结了,让丁哲等刑部的人协助,敲打成铁案,让罗荫和朱暟只能看着卷宗干瞪眼,晚上我进宫跟陛下细说。”
一天结案,事情繁多,镇抚司内几乎开锅了一样。
为了取得必要的口供,张岩也放任那些擅长刑讯逼供的锦衣卫番役下手,一时间让镇抚司内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至于张岩顾忌的名声,早就不要了。
掌灯时分,张岩总算拿到了丁哲等刑部官吏帮忙写好的卷宗,翻看之后微微点头。
除了已经被王敏毒死的那些人,还有二十多个深度涉及杨鹏叔侄案。
抛开巫蛊一事不谈,大多是沆瀣一气贪赃不法的勾当,即便那些死去的人,也有一部分坐实了罪名。
丁哲给出的处理意见,有四个人是要判决斩首示众的,其他人不是贬斥就是流放,最轻的也要打一百板子。
丁哲感激张岩搭救之恩,连王敏的死,也顺手查了查。
张岩结合锦衣卫和自家健仆的调查,王敏畏罪自杀,最大的可能压力,让他不得不死的理由,恐怕来自宫中王顺妃。
张岩开了一下脑洞,王顺妃亦是宪宗皇帝的妃子,现在亦是太妃,和邵太妃的地位差不多。
这就把焦点集中到了邵太妃身上,他突然觉得,以前都低估了这个嘉靖皇帝的奶奶。
再开一下脑洞,杨鹏巫蛊诅咒之事,难道就跟邵太妃没有关系了?
不说以后的事情,就说现在,邵太妃和他姐姐张皇后的关系,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融洽啊!
该不是杨鹏叔侄一案,王敏一案,最初的根由就是宫斗吧?
不怪张岩这样脑洞大开,而且除了这个缘由,他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就像他怀疑的张懋,感受到的几条绳子不紧不慢的勒过来,也夹杂了几位先帝公主的子嗣后人,同样可以归为宫斗的有关人员。
他似乎是站在了勋贵,外戚,宫妃的对立面啊!
这不是把自己的基本盘给崩了吗!
张岩心里发愁,但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拿起卷宗进宫向朱佑樘面禀此事。
朱佑樘对张岩是真好,问过张岩还没吃晚饭,就让御膳房给端来了现成。
张岩吃饭的空档,朱佑樘把卷宗拿起来看了一遍。
一声叹息让张岩放下了筷子。
“姐夫,无论是杨鹏叔侄的案子,还是王敏的案子,我都查的没有虚假,可以保证是板上钉钉的铁案。”
朱佑樘放下卷宗,眼圈有些发红。
“王太妃,早上的时候悬梁自尽了,留下了一份遗书,和王敏的遗书对的上,杨鹏巫蛊诅咒皇后,其实是受了王太妃的支使,王敏为此还给了杨鹏一万五千两银子。”
是王顺妃,而不是邵太妃,这让张岩有些无法接受。
“王顺太妃,因何如此?有什么动机吗?”
“这几年,王太妃一家可能是因为失势,和寿宁侯,和杨伟等外戚之间关系不睦,驸马都尉马诚抢夺了王敏家近半的庄田,寿宁侯也抢了王敏十几个铺面,杨伟还打残了王敏的儿子,皇后很是维护寿宁侯,宫中的太监擅自做主,苛待王顺妃过甚,让王顺妃怀恨在心,唉!我年少的时候,饿了好几天头昏眼花,还吃过王顺妃偷偷给的饽饽呢!”
张岩见朱佑樘几乎要流下泪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怀疑的邵太妃了。
只要脑子没进水,这个时候就不能说了。
那个死鬼便宜大哥也是的,还有那几个外戚,把王顺妃一家欺负成什么样了,或许这真的是诱因。
但张岩还是怀疑邵太妃在其中起了非常不好的作用,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杨鹏案的推手之一。
第九十二章:安慰张皇后
戴义脸色肃然的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为难苛待王顺太妃的太监,宫女,杖毙了三十六人,他们临死前已经说了是想巴结讨好皇后娘娘,才擅自虐待王顺太妃,此事和皇后娘娘毫无关系。”
朱佑樘擦了擦眼角,把眼眶里的眼泪擦拭掉。
“此事到此为止吧!建昌候,就按照镇抚司和刑部做出的判决,杨鹏叔侄腰斩弃市,抄家灭族,有关涉案人员依照大明律判处,朕有些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整个案子,因为王顺太妃和王敏先后自杀,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张岩觉得其中还有很多可以深挖的地方,但朱佑樘已经这样说了,就是表明不会再追究。
张岩百分百可以肯定,皇帝姐夫这是被人拿捏住了心软的软肋。
还因为牵扯到了心爱的张皇后一家,到此为止也在情理之中。
张岩跟戴义点点头,径直向张皇后的寝宫走去。
宫里发生这种事,张皇后肯定会受到波及和影响,他想看看张皇后的状态顺便安慰几句。
果然不出张岩所料,张皇后的状态不太好,金氏还在一旁劝慰着。
张皇后一看到张岩,立马开始倒苦水,无论是王敏的遭遇,还是王顺妃的死,她都一推六二五,甩了个干干净净。
张岩对这位姐姐,已经有了很多了解。
其实王顺妃的事情,他更相信是张皇后示意那些太监宫女去干的,或许只是顺口说了几句。
但下面的奴婢们当真了,可着劲的为难王顺妃,再加上张鹤龄等人对王敏的欺负打压,造成了一系列的变故。
张皇后对亲人是极好的,这一点张岩无法否认,但张皇后的性格显然也有缺陷,不懂得如何笼络人心。
导致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其他太妃,对张皇后只是表面上过得去而已,否则也不会导致后来和邵太妃产生矛盾,被嘉靖皇帝给晾了起来。
张岩和金氏一样的语气,好一番劝慰,终于让张皇后不再絮叨了。
转而紧张的向张岩打听朱佑樘的情绪状态,很明显怕朱佑樘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想法。
张岩一个劲儿让张皇后放心,作为朱佑樘的心尖尖,朱佑樘把此事硬生生刹在这个程度,已经表明了态度,对张皇后的宠爱依旧,绝不会移情别恋什么的。
时间不长,朱厚照,朱秀蓉也过来了。
朱秀蓉还是个几岁的孩子,浑然不懂,朱厚照则已经是懂事的半大孩子,对事情有自己的判断,等张岩出来的时候他急忙跟上。
“二舅,我听丘聚打听到的消息,顺太妃的死有其他的内情,真是母后的原因吗?”
张岩摇头,这个时候绝不能给张皇后招黑,就算是张皇后的因素,也得撇干净,怎么撇?
当然是往那些欺压王太妃姐弟的人身上招呼,连死去的张鹤龄也不放过。
朱厚照明显松了口气,他还没有见识过人与人之间的险恶,得知与母后无关,小脸顿时洋溢起了笑容,岔开话题道:“二舅,走,我们去做实验,我有几个不懂的地方,二舅教我。”
和朱厚照忙乎了大半个时辰,张岩终于脱身来到了王嫣的寝宫。
他有钥匙,王嫣因为上次的事情,也把伺候她的宫女太监打发的远远的,让张岩无惊无险的摸了进来。
蜡烛被剪断没多长时间,火苗如豆,房间里的光亮十分昏暗。
王嫣听到响动坐起半身,就看到了蹑手蹑脚进来的张岩,跟做贼似的,随即一想,可不就是窃玉偷香的小贼吗!
没说的,张岩进来直奔主题先操练了一番,双双畅快过后,张岩才搂着王嫣说话。
王嫣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很是受用张岩对她的所作所为,半眯着眼睛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岩。
“就是这样,现在你理解我对王源他们的担心了吧!顺太妃,王敏,那也是正经八经的皇亲国戚,却被欺负的那么惨,起了歹心,人走茶凉,跟红顶黑,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张岩表示赞同,那都是宪宗皇帝的妃子舅子了,现在是弘治天子当朝,关系自然远了一层。
按照历史的发展,等嘉靖皇帝上位,他的处境不就跟王敏一样,会被嘉靖皇帝的亲戚修理,最后被嘉靖皇帝抄家灭族吗!
“邵喜的死,应该传到宫里了,邵太妃什么反应?”
“你怎么总是关心她?难道对她还有什么想法?”
王嫣略显不快,她和邵太妃年纪相仿,而邵太妃的姿色又比她强上一筹,她还真怕张岩干出什么事情来。
“嫣儿还会吃醋了,放心吧!我可不敢跟宪宗皇帝相比,对大了将近二十岁的万大妈一片痴心,我是怕邵喜的死还有别的乱子。”
万大妈三个字,让王嫣笑语如珠,觉得张岩所说很是贴切。
她进宫的时候,万贞儿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年老色衰之后还被宪宗皇帝宠爱,大妈二字,也算是替她解气了。
“邵太妃当然伤心不已,哭晕了几次呢!为此两次找上皇上哭诉,皇上也算仁至义尽,毕竟是王敏下毒害死的昌化伯,便让邵喜的后人继承爵位,还改成了世袭的。”
“没了?其他方面呢?你也应该去探望过,邵太妃是真的伤心吗?”
王嫣愣了一下,“伤心还能有假?反正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岩觉得王嫣怎么也算自己人了,尤其是二人的关系万万见不得光,更值得信任,便把他对邵太妃的推测说了说。
倒是没提根本还没影子,说出来也不会令人相信的朱佑杬之子的事情,但是邵喜插手春闱案,陆松在京城的行迹等等,全说了。
王嫣觉得张岩多心了,邵太妃一个身居幽宫的太妃,还能有什么能量,能使唤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出宫一趟都费劲呢!
便让张岩把心放在肚子里,还自告奋勇,今后帮着盯防一点。
对于王嫣的表态,张岩十分高兴,而且对这个熟透了的,正是一个女人最后灿烂风华时期的身子骨很满意。
“二进宫”不在话下,恣意快活的可以。
第九十三章:名声大臭的张岩
第二天早早的离开之后,张岩去了镇抚司进行最后的收尾。
郭宁经过一晚上的劳碌,总算在镇抚司内关键之处都安插了自己人,虽然无法做到把锦衣卫当成他们的,但量化的说,已然执掌了镇抚司三分之二的权力。
上午的时候,东厂新任厂公罗荫,锦衣卫指挥使朱暟联袂来到镇抚司,宣读了弘治天子对杨鹏案的处理结果。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该处罚的一个跑不了。
罗荫和朱暟对张岩等人都很客气,显然知道这件事告一段落,也不会强行掺和蹭什么热度,那不是啪啪打张岩等人的脸吗!
获得了人身自由的有六七十个人,有过这次镇抚司昭狱内的经历,他们出来之后对张岩最大的影响便是张岩再也不用洗白了,从里到外都黑透了还用洗吗?
尤其是张岩当时为了尽快得到口供,几乎全程参观了对这些人的用刑。
一传十,十传百,把张岩传成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都不奇怪,这等于是黑红,招黑到极致,但也算红吧!
因为张二国舅的名头更响亮了,在某些人家,可以止小儿啼哭那种。
这个后果直接导致张岩的名声基本崩塌,邵喜的后人肯定恨死他了,其他公主驸马什么的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在勋贵当中也被标记为另类,就连这段时间跟着张岩忙前忙后的老大徐光祚,也再次被定国公勒令禁足。
至于张懋这个英国公,因为杨伟的死,对张岩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张岩甚至还听说张元瑛在家里发飙,要给他好看呢!
只是此时的张岩对这些混不在意,因为他的精力,注意力都投注在了春闱案上。
想看看刑部尚书彭韶怎么处理此案,能不能把唐伯虎给摘出来,改变唐伯虎的命运。
“侯爷,在下徐珪,是刑部的典吏,孔琦大人,丁哲大人让我来帮侯爷在刑部进出更容易些。”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人很是恭敬的对张岩说道。
徐珪的态度,代表了大部分刑部官吏,因为张岩救下了丁哲等人,而这些人都是刑部的中坚,所以就把张岩当成半个自己人对待。
张岩此时就走在刑部的甬道上,对徐珪点点头。
“有劳了,不知道彭大人审理春闱案,到了哪一步?华昶,邵喜等人身亡,这案子不好审理吧?”
“按说是这样,但彭大人似乎另辟蹊径,从程敏政的书童入手,据说程敏政的这个书童已经招供,我因为没有具体参与审理,详情不太清楚。”
张岩还是认为光凭一个书童,想把春闱案反转过来很难。
邵喜就是个敲边鼓的,很可能也是被利用的人,华昶又死了,推动春闱案的幕后黑手有恃无恐。
都不用额外增加障碍,便够让刑部这边喝一壶呢!
刑部内部分工明确,左右侍郎之下还有四司,据徐珪说,彭韶为了审理春闱案,抽调了刑部三分之二的官吏,还让顺天府也出了不少人手。
但除了之前被羁押的人犯人证之类,还抓了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人,其中就有城管大队那几个倒卖试题的,也被“请来”协助调查。
张岩也看出刑部内里现在很乱,都快赶上之前的镇抚司了,大大小小的官吏进进出出。
他被徐珪领着走进一处厢房,里面的刑部郎中丁哲,作为仅次于尚书和左右侍郎的刑部中层,正在和员外郎王珏,主事孔琦案牍劳形,处理着密密麻麻的账目。
张岩顿时就奇了,这是刑部,怎么还干上户部的活了?
一问之下,张岩才知道审理清查的是程敏政家里的账册,昌化伯邵喜的,还有华昶等人的。
细致和认真程度,都快赶上花旗国的税务部门了。
“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账册这么多,是不是再请几个户部的算手之类?”
丁哲算账算的脑袋都有点大了。
“侯爷说的是,已经去找了,应该快到了,彭大人的意思是,华昶弹劾程敏政受贿出卖考题,涉及的金额有三万多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各家各户的收支应该会有相应的支出和收取,先理顺一下看看有没有情况。”
张岩这才相信彭韶是真的在另辟蹊径的审理案件,连财务手段都用上了,恐怕开了大明朝的先河,不知道能否有意外收获。
孔琦对数学算账之类实在是发怵,便由他给张岩介绍了一下现在春闱案的进度。
他比徐珪知道的多,因为本身就是会同审理的人员。
“尚书大人除了清查账目之外,还请来了三十几个举子,其中就有那个陪着华昶,马迪吃饭的都穆,都穆已经承认是他向华昶密告说唐寅行贿买了考题,也说这是他的揣测,嫉妒心作祟,实打实的诬告。”
“为了震慑这些举子,尚书大人已经言明,如果不实话实话,哪怕放榜之日这些人金榜题名,他也会奏请陛下,革除这些人的功名,充做吏役,已经有举子相互揭发,指认了最初传扬坊间消息的人。”
“最紧要的一步,侯爷提到的礼部郎中傅瀚,已经被完全控制,下官觉得此案能否告破,就看能不能撬开傅瀚的嘴。”
张岩连连点头,“华昶没死的时候,已经招供是受了傅瀚的指使出手弹劾程敏政,供词我都让人转到了刑部,这可是有力的证据。”
“侯爷说的是,所以下官以为,此案最大的阻力,并非在刑部,而是外部,从昨天开始,就有官员连续上疏,一时间倒是难改之前的舆论氛围。”
“这分明就是舆论绑架,左右案情。”
张岩作为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对这一手太熟悉了,看来傅瀚哪怕是主谋,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虽然是文官集团的内斗内讧,但程敏政和唐伯虎这边,因为人际关系的原因,大大的处在了劣势。
孔琦深以为然,低声说道:“尚书大人暂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全力侦缉案件本身,依下官看,三五天即可见分晓。”
第九十四章:开设恩科
张岩已经看出些许端倪,彭韶在刑部极有威望和号召力,左右侍郎,四司郎中等官员唯彭韶马首是瞻,把刑部经营的铁桶一般。
就是不知道是这些人在吹捧彭韶,还是彭韶真有本事把这件错综复杂,根由在案件之外的春闱案给告破。
张岩没有见到彭韶,便借着机会去看看唐伯虎等人。
虽然还是在牢里,但刑部大牢比镇抚司昭狱的条件好一些,再有丁哲等人的照顾,唐伯虎和徐经都没有再遭受任何刑罚和苛待。
两个人的心理状态也不错,对张岩的到来非常感激。
因为丁哲把这个充好人的机会给了张岩,没少在二人面前说张岩的好话。
“侯爷,我听丁大人说,杨鹏叔侄一案已经结案,侯爷主持审理此案,公正公平,一举压制了厂卫,当真大快人心。”
张岩听了唐伯虎这话,微微摇头,心说也就你们这么说,外面都把我传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果然,屁股歪是有道理的,人情大于法治,在古代还真不是什么错误。
“你们二人在刑部怎么过的?彭大人审过春闱案了吗?”张岩这是没话找话,审没审他已经听丁哲等人说了。
“除了饭菜不如镇抚司那边,其他一切都好,彭大人虽然还没有问过我们,但是也给我们传过话,他一定秉承本心审理此案,不会被外面的舆论左右。”
“彭大人还说,此案短时间内就会审结,不会拖到放榜之日,就是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今次的会试,怕是要名落孙山空手而归了。”
张岩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让唐伯虎金榜题名,而是把人摘出来就行。
也算是改变了唐伯虎的命运,不至于让人堕落,离婚,一辈子穷困潦倒。
咦!或许还有别的补救的办法。
张岩说道:“二位不必气馁,我或许可以请求陛下加开一次恩科,就是不知道今年能否立即加开。”
唐伯虎和徐经对视一眼,隐含喜色。
唐伯虎说道:“恩科始于宋朝,跟礼部会试的正科有所区别,可别立名册呈奏,特许附试,称为特奏名,一般皆能得中,故称恩科,或者是国家恰逢庆典,特别开科考试,也叫恩科,只是这个名目不好办。”
张岩对恩科有所了解后,眼前一亮。
“谁说没有名目,我之前听人说,陛下对大明律进行更改,叫明会典,革除了很多大明律上的酷刑和不合理的地方,明会典已经编撰完成,这算不算朝廷大事?还涉及到千家万户,应该可以籍此开一次恩科吧!”
唐伯虎和徐经连连点头,他们这次会试肯定是没啥希望了,如果能赶上恩科,哪怕跟正科有所区别,但也算金榜题名,是正儿八经的功名出身。
对此事立即燃起了希望,还给张岩详细的说道了一番。
张岩心里装了这么个事情,又觉得凭自己一个人,未必能推动的了。
最适合推动此事的无疑是礼部尚书,大学士李东阳。
但张岩就是对李东阳的印象不好,思来想去,他转头就进了程敏政关押的地方。
程敏政最近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春闱案由刑部一手审理,可以排除多方干扰,彭韶此人他也算熟悉,知道对方绝不会故意为难自己。
忧虑的是,自己隐为一代文宗,对治国平天下踌躇满志,本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可因为春闱案,怕是要把这一切都葬送了,即便能出去,前途也晦暗不明起来,极有可能被勒令致仕。
张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敏政对着牢房的换气口发呆,只能咳嗽一声引起对方的注意。
别看程敏政身陷囹圄,消息倒也灵通,知道张岩一手压制了厂卫。
杨鹏叔侄因张岩而腰斩,更有一些跟杨鹏沆瀣一气的官吏被法办。
所以哪怕他对张岩不待见,对张岩的这些行为,心里也不得不点个赞。
“侯爷是来看老夫的笑话吗?未免幸灾乐祸吧!”
要不怎么说程敏政的人际关系不好,这张嘴就得罪老多人了。
张岩也没跟程敏政计较,老头都这样了,他再当头给一棒子,太过残忍了点。
过来也只是请教恩科事宜,甚至让程敏政来推动此事。
程敏政颇为心动,他栽在春闱案上,如果能推动恩科成事,那就能把春闱案对他的影响减少到最低限度。
顿时来了精神,详细的给张岩说举行恩科的条件。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大前提,便是程敏政能从大牢里出来才行,否则戴罪之身,说啥都没用。
“程大人觉得,明会典的编纂完成,可以作为举行恩科的由头吗?”
“当然可以,李东阳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怎么来的?不就是修撰大明会典的时候,和另外几位大学士出任了总裁官吗!虽然还没有彻底编纂完成,但也差不太多了,以此作为开恩科的名头,足够了。”
张岩这才知道大明会典还没有彻底编成,看来唐伯虎等人的消息真的不如程敏政灵通。
这下他心里也有底了,便和程敏政商量怎么推动此事。
程敏政知道张岩这个国舅受宠,推动开设恩科本就有着天然的条件,但是只凭他们两人,力道肯定不足。
“此事若想成真,须得再拉上几个人,比如梁储,六部尚书,甚至是三位大学士。”
这一点张岩就没招了,能想到可以居中联络的,只有人际关系同样不怎么样的马文升。
马老头好歹也是兵部尚书,排面和影响力还是有的。
一天下来,张岩在刑部也不算白混日子,离开之后也没回家。
说起来自从主持杨鹏叔侄一案,他已经好些天没回家了,事情赶事情,也真的回不去。
比如现在,就直奔马文升的府邸商量恩科之事。
马文升身为兵部尚书,一天天的事儿也不少,整顿京营只是开始,地方都司卫所,兵马钱粮。
想要彻底整饬一番,没有一年半载都看不到成效。
第九十五章:我的建议是切开
回到府邸屁股还没坐热,张岩就来拜访。
马文升知道张岩不会没事儿过来,落座喝茶后,听了张岩关于恩科的想法,当即举双手赞成。
让他居中联络关系比较好,合得来的朝廷大员,也一口应承下来。
“我虽然跟王恕,刘大夏的关系比较复杂,但这种事他们肯定乐见其成,乐于推动,程敏政说的梁储肯定赶不及了,可谢迁那里,我也有把握说服,再加上我,大概差不多了。”
马文升还想给张岩介绍几个人,虽然官职不高,但颇得他的看重。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自家发妻不顾有张岩在场,径直走了进来。
“老爷,能不能请太医院的御医过来看看?月仙再这样拖下去不成啊!”
“前街的神医关,不是来看过吗!还是不见起色?”马文升皱眉问道。
“关神医说他束手无措,这可怎么好,为今之计只能请御医了。”
马文升颔首,“我与太医院的刘文泰关系还可以,那就请他来看看吧!”
张岩听了个大概,好像是马月仙病了,但是请刘文泰那个蒙古大夫来,这是要把人治死再顺便吃席吗?
可万万使不得啊!
“马大人,不知孙小姐得了什么病?竟然重到要请御医吗?”
马夫人欲言又止,马文升倒是没有太过忌讳。
“还是上次在宫中被张懋的孙女伤到了,本来都好了,却突然有些恶化,侯爷在太医院有熟人吧?可否请侯爷跟老夫一起请刘文泰过来?”
张岩心说除了他谁都行,就连高廷和也比刘文泰强那么一丢丢。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马月仙的病还是被张元瑛踢一脚的后遗症,这跟他可就有因果关系了,不帮忙都不行。
张岩没有冒然的说,自己行自己上,因为马月仙得病的地方太忌讳了。
“刘文泰,高廷和之流,医术也就是那么回事,我马上派人去太医院请几个真正的名医过来。”
建昌侯国舅爷的名头十分好用,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太医院那边就来了两个平时真正干事的,医术据说十分了得的御医。
和张岩担心的一样,这两位御医也不能掀开马月仙的衣裳查看,只是以诊脉为主。
然后出来就一个劲摇头,马文升眉头皱的更深,马夫人几欲昏厥。
张岩朝两位御医勾勾手,在来时的路上,张岩的人已经跟两人提过一嘴。
所以先后开口言说张岩的偏方厉害,或许能对马月仙的病情有所起色。
急病乱投医,马文升夫妇对御医的话深信不疑,立即看向张岩。
张岩先是谦虚了几句,最后才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进去给马月仙诊看。
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汤药味,前几天还看着没事的马月仙,此时躺在床上脸色很差。
看见进来的张岩,先是一惊,随即脸色绯红,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月仙小姐可否知道讳疾忌医的典故?”
张岩不可能一上来就掀马月仙的衣服,因此先帮马月仙做一下心理建设。
马月仙当然知道讳疾忌医的典故,就是不知道张岩为什么说这些。
“月仙小姐知道就好,我现在就是郎中大夫的角色,有道是医者父母心,我做什么,没有别的意图,只为祛病,而且我的办法比较另类,还望月仙小姐别觉得唐突了。”
张岩又跟着解释了几句,马月仙这才知道张岩要干什么,脸色瞬间如同煮熟的大虾。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大成人却连丈夫都要避着一二,现在却要被撩开衣衫任人观看,这太挑战马月仙的三观了。
“月仙小姐想一想蔡桓公的下场,原本只是小毛病,拖来拖去却变成了不治之症,月仙小姐也不想在灿烂年华香消玉殒吧?”
这话十分有杀伤力和说服力,马月仙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感受,微微点头,双目紧闭,直接来了一个躺平。
但接下来的发展,仍然让她浑身紧绷中微微颤抖。
因为张岩上手了,解开了马月仙的衣裳。
他还记得马月仙被踢伤的位置,只是解开抹胸后,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肉眼可以看到非常明显的肿块,就位于下半部分,而凭借他的经验判断,这根本不可能是外伤造成的。
仔细的摸着肿块,软中带硬,并且随着力道的轻重变化会发生轻微的位移,边缘是很规则的椭圆形状,总体大概有鸡蛋大小。
如果他的诊断正确的话,这是肿瘤。
此时此刻,张岩没有半点的淫邪之心,而是化身成了上辈子的精英医生,足足触摸检查了一刻钟。
而这一刻钟,马月仙则像是度日如年那么难挨,羞涩,害怕,恐惧等等情绪交杂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张岩检查过后,把抹胸给马月仙盖上。
这让马月仙的情绪好了一些,眼睛巴巴的看着张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岩沉吟一声。
“这个病,可能极好,很容易就处理了,也可能极坏,月仙小姐最长也就能活一年而已,主要还是看切开之后的情况……”
马月仙惊呼一声,切开?是她理解的切开吗?要把她那个地方切开?
马月仙脑海轰轰作响,这样的说辞,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和能承受的极限。
“我的建议是开刀,如果是良性的,甚至只是一个脂肪瘤,那再好不过,如果命不好是恶性的,那谁也没办法,摊上了只能认命。”
张岩把马月仙的病症处理办法,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割!割掉吗?”
马月仙此时像是变成了小结巴王诗琳,而且她想的更糟糕,一想到要被割掉一个,那她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想哪去了,割掉?那是对我技术的侮辱,放心,只是开一个鸡蛋大小的口子而已,我已经找到了羊肠线的加工办法,痊愈之后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张岩说完直接替马月仙做了决定,因为病情不能拖延。
然后走出房间吩咐自己的仆从,把他的那个“诊疗箱”从家里取来,里面有全套的器械和药物。
第九十六章:对数学天赋极高的女子
外面的两位御医倒是听高廷和说过张岩的偏方事迹,刚才也给马文升夫妇,马璁夫妇“科普”了一番。
马文升等人不禁对张岩寄以厚望,希望可以让马月仙摆脱病痛。
因此对张岩提出的一系列要求,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马文升等人都极力配合,着实省了张岩不少口舌。
上次给朱秀蓉做手术,张岩之后跟御医学习了一下针灸止痛的技术。
后来又改良了一下麻沸散,算是稍微解决了一下手术麻醉的难题。
用镜子和蜡烛摆弄了个简易的无影灯,张岩把自己的状况整理好,看着喝下麻药有些晕乎的马月仙。
“我先给你扎两针,可以缓解疼痛,但是彻底的全麻肯定没指望,你得拿出坚强的意志力和抵抗力。”
马月仙哪知道什么叫全麻,但后半句听懂了,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表示明白。
张岩开始动刀,心中也在祈祷,希望马月仙得的是很普通的脂肪瘤。
如果真是恶性肿瘤,那别说现在,就是后世的时候,也很难治愈,死的还挺痛苦。
随着锋利的,薄薄的刀片划开,张岩用其他的辅助器械将创口撑开。
当看到皮里肉外的肿瘤上那边界清晰的薄膜,悬着的心放下了八成。
经验告诉他,这是脂肪瘤的概率很大。
心情一好,下手又快,张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手术,而且出血量很少。
就是缝合的时候费劲一些,毕竟还得兼顾伤口留下疤痕的美观。
若是造成好像一条蜈蚣趴在上面,就算当成刺青也过于恐怖了。
张岩的手法超好,再加上有药物和针灸配合,马月仙都没有感觉多少疼痛,因为的确没有割到肉里,真真正正的皮外伤。
所以当张岩把伤口缝好,马月仙也清醒的差不多了。
当她看到一旁的盘子里放着一个像是被压扁的煮熟的鸡蛋样的肉球,愕然道:“这是,我身体里的?”
“还好不是恶性的,而且是非常普通的脂肪瘤,伤口处理的也不错,只用十天八天就能彻底痊愈。”
张岩用煮过晾晒干净的纱布,绷带给马月仙包扎好。
“其实最可能的诱因还是张元瑛那一脚,造成了气滞血瘀,再加上原本就存在的脂肪瘤,才造成了它的快速生长,也幸好张元瑛没有再大力一点,真踢坏了,可能就糟糕了。”
马月仙得知是张岩说的最好的结果,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胸口开始痛,但思想已经开始跑偏。
她被张岩这样看个光,虽然有讳疾忌医当说法,但是对她来说,心里那道坎很难迈过去。
可能是紧张,可能是担忧,更可能是心底里真实的想法写照,马月仙低声问道:“侯爷,能娶我吗?”
张岩正收拾器械呢!被马月仙这一问给问住了。
他就是古道热肠的帮着做一个手术,咋一下跳到婚嫁上面了?
随即看到马月仙异样的神情,后知后觉明白了一些。
非礼还勿视呢!他这可比非礼更严重,直接上手了。
但是张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月仙这个问题,圆脸,大眼的马月仙还是不错的,皮肤也好,就是身高不太符合他的审美。
再说他一直奉行走肾不走心,真的娶了马月仙,对马月仙来说不太公平,爱情什么的,都已经被他喂了狗啊!
“你先好好养伤,我明后天再过来给你换药,到时候给你一个答复。”
张岩倒不是敷衍了事,而是想回去之后静下心来问问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娶马月仙。
马月仙得到了算是肯定的答复,整个人从绷紧一下子到了放松,药物残留导致她眼皮开始打架,张岩起身离去的时候她就睡了过去。
出来跟马文升等人一说,尤其是看到盘子里那鸡蛋大的异物,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更是对张岩的“偏方”赞不绝口,完全没想到张岩想把这东西取出来,要对马月仙做什么。
告辞之后,张岩是跟两个御医一起出来的,顺口一问才知道刘文泰,高廷和如今还在太医院。
当即做出决定,明天就去帮两个人挪挪位置,不能再等了。
回到已经好些天没有回来的侯府,张岩先是犒赏自己饱餐一顿,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
绿竹和那个主动投来的小姑娘,叫姜凝的,分了个雨露均沾,好不畅快。
即便是跟自己最长时间的绿竹,张岩也不是说不上心,但终究还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他来自的后世,爱情本来就是奢侈品,让他穿越之后再相信爱情,生死不渝相濡以沫那种,难度系数有点大。
随即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顶级花瓶呢!张岩觉得自己还有点战斗力,就想尝尝鲜。
毕竟当初一眼就相中了沈琼莲的姿色,不用的话,花瓶摆在那岂不是浪费。
沈琼莲这几天过的十分惬意,通过张岩留下的资料,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复式记账法,阿拉伯数字。
毫不夸张的说,二元一次方程运用的就跟玩一样。
数学天赋极佳的她,还触类旁通,对基础几何都入门了。
而这些原本是张岩给朱厚照准备的课程,朱厚照现在有点偏科,物理化学的兴趣很大。
但凡事不能光做实验玩,所以掌握数学这门语言至关重要。
张岩进来的时候,沈琼莲正在画图,对身后的张岩恍若不见。
张岩也被震惊了一把,再看桌案上摆放的沈琼莲记的笔记,啧啧称奇道:“这些都是你自学的?”
沈琼莲吓了一跳,转过臻首看到是张岩,急忙起身施礼。
“闲着也是闲着,妾身对这些又感兴趣,就随便写了写。”
“你这可不是随便写,起码达到了初三的水平啊!”
张岩本人就是个学霸,可惜当初不听劝,选择了学医,硕博连读好几年之后才勉强熬出头,一眼就看出了沈琼莲的真实水平。
好为人师的他一时手痒,就给沈琼莲当了一把家教。
凡是沈琼莲不懂的地方,一一予以解答。
沈琼莲看的惊呆了,暗忖这还是外界盛传的不学无术的国舅吗?
如果这都算不学无术,那么绝大部分学子还是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第九十七章:能娶俩媳妇?
张岩今晚可是来给花瓶开封,试用一番的,难免动手动脚,最后还把沈琼莲给拉着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琼莲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也有心理准备,但临到头上仍然万分不适。
而且她现在的确不合适,脸色绯红低声说了几句。
张岩没想到沈琼莲是真的来了月信,虽然略微有点扫兴,却没有发作,逞些手足之欲也不错。
反正都是自己锅里的肉,啥时候能吃就叨一口呗!
过了这个劲头之后,张岩突然想起,单论他接触过的女人,沈琼莲的待人接物,智商水平堪称第一,下意识问道:
“今天在马文升府上,马月仙问我愿不愿意娶她,这个问题挺要命的,说实话,我不喜欢她,但又想不到怎么能委婉的拒绝,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琼莲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岩会向她咨询这样的问题。
马月仙,她见过的,挺可爱讨喜的一个小娘子,脱口而出道:“侯爷既然不喜欢,那就拒绝,这有什么需要委婉的?”
张岩又把前因后果一说,沈琼莲当场无语。
这真的没法说了,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还给划了一刀,换成她是马月仙,也得这么问问张岩。
若是张岩不娶,心里那道坎可不容易过。
“侯爷对月仙小姐,已经做了只能是丈夫才可以做的事情,又让月仙小姐如何自处?月仙小姐有此一问实属应当。”
张岩把讳疾忌医抛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不喜欢她,如果娶了她,那对她更是一种伤害,而且她并不了解我现在的生活,看到我家中这样,气也气死了吧!”
沈琼莲很想怼张岩一句,这你也腆着脸说。
但她谨记自己的身份,一个妾室而已,就得有侍妾的本份,乱说话,只会惹的张岩不痛快。
“侯爷此话差矣!婚姻大事,无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乃是常态,又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那不过是话本小说上的故事罢了,不能拿来过日子。”
沈琼莲还是觉得自己说的出格了,话风一转道:“月仙小姐的家世自不必说,其父跟随侯爷发迹,官拜四品武职,而其祖父又是当朝尚书,从实际的角度出发,结下这一门姻亲,得到的是马氏父子的人脉和政治力量,对侯爷有百利而无一害。”
张岩诧异的看着沈琼莲,沈琼莲这个角度看待问题,着实出乎他的预料,此女,有才啊!
他就没有从这方面想过,此刻愈发觉得沈琼莲的头脑不一般。
沈琼莲见张岩似乎被自己说的意动,脑筋急转。
“侯爷,说些不恭敬的话,寿宁侯全家被杀,但这一门的子嗣不能断绝,侯爷如果提出兼祧,妾身想来陛下和皇后娘娘肯定乐见其成,那么娶月仙小姐为大房兼祧之妻,既给了月仙小姐一个交待,又能让马氏父子也欣然接受,毕竟月仙小姐诞下的子嗣,可是能世袭寿宁侯之位的。”
张岩被沈琼莲这清新脱俗的脑回路给震住了,而且人家说的还在理,挑不出毛病。
别以为古代就是三妻四妾,那都是以讹传讹。
从有记载以来,都是一妻多妾制度,平妻那个说法,还是清朝那时候才有的。
以马月仙的家世,万万是不能给人做妾的。
这不像叶绿竹,叶绅不过一给事中,现在就算晋升为尚宝司少卿,也是五六品的小官。
而马文升作为当朝兵部尚书,孙女如果给人做妾,那还有脸面继续当尚书吗?
最打动张岩,被沈琼莲说服的一点,那便是马文升的政治影响力。
别看马文升没有入阁,但从地方到中枢,为官数十年,自成一派,绝不能小觑。
再者,如果和马文升结亲,再推动马文升入阁,等于他这个外戚就有了把手伸进内阁的机会。
他今后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大的助力。
跟沈琼莲这一番对话,给张岩打开了全新的思路,此时就不用去考虑见到马璁是该叫岳父还是叫兄弟了,大不了各论各的。
“琼莲这番话,令我茅塞顿开,明天我就进宫问问阿姐的意思,此事最好还是通过阿姐和姐夫指婚为好,兼祧,我这是能娶俩媳妇了呗!”
沈琼莲噗哧一笑,她可不敢居功,只是张岩当局者迷罢了,同时也不想让马月仙郁郁寡欢。
将心比心的想一想,如果被张岩看光摸光的马月仙最终嫁作他人妇,怕是一辈子都会闷闷不乐吧!
“琼莲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
张岩笑着说道,沈琼莲给他出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好主意,的确值得奖赏。
沈琼莲一愣,试探问道:“妾身对算术,对生意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插手一二。”
“这有什么,正好张威说最近贩盐的买卖有点乱,如今也是家中最大的生意,你且先管查账之权,如果适应了,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
沈琼莲心中暗喜,她即便是在宫中的时候,也不是被套牢的金丝雀,而是执掌着弘治天子的司库。
如果出宫之后只能吃了睡,睡了吃,那活的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张岩让她负责盐引事务,她可是知道那涉及到多大的银两,想到这,又追问了一句。
“妾身虽然父母早亡,但还有两个兄弟,能否让他们也进京帮侯爷一二?”
张岩一概都答应了,沈万三的后人,想必是遗传了一些做生意的天赋,试用看看,也好为他下一步的打算积累几个可用之人。
城管大队用什么人都可以,正经的事业,用那些城狐社鼠纯粹就是败家了。
翌日,天气突变,乌云盖顶旋即下起了冒烟雪。
张岩拿着沈琼莲帮忙整理的数学教材进了宫,先去东宫跟朱厚照互动沟通一番,激发朱厚照学习数学几何的兴趣。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朱佑樘罢了午朝,张岩寻着机会跟姐夫姐姐一起吃饭,说一说兼祧的事情。
第九十八章:这是为了给寿宁候续上香火
只是没等张岩开口,朱佑樘先说话了,而且说的是跟张岩有关的事务。
当时献出的改土归流政策,内阁已然制定完毕,开春的时候,便可迁徙大批流民前往大西南。
作为此策的始作俑者,朱佑樘当然要跟张岩念叨念叨。
最近连续因为春闱案,杨鹏案搞的朱佑樘心情不佳,所以改土归流可以实施是难得的好消息。
一边说一边脸上带笑,期盼着三五年能看到成效。
这是经过后世检验的策略,张岩觉得只要用人方面不出太大的纰漏,结果显而易见。
反倒是对越南,对东南亚一带能否重归大明这个宗主国的怀抱,他不太看好。
只凭陆上的军事行动,对东南亚一带的压力太小,反而靡费大明军费。
如果这些钱能投入到海军,再造大明郑和舰队的规模,从海路上予以威慑,相信会让东南亚那帮猴子俯首帖耳。
畏威而不畏德,向来是猴子们的传统艺能了。
张岩不能光听着不说话,他切入的地方很讲究,等朱佑樘告一段落,插话道:“姐夫,抄家杨鹏叔侄的时候,差不多能抄出十万两资财,我再补个三万两万的,凑足十万两作为改土归流的支撑资金,希望可以加快此策成型。”
朱佑樘大笑,他执掌着东厂和锦衣卫最终的权力,岂能不知杨鹏案能抄出银子。
具体数目虽然有差异,但张岩这话敞亮,受听,和旁人一比,这个小舅子太贴心了。
“真该让外廷的那些人好好看看,我一说要用银子,从户部开始,从上到下全在哭穷,我登基以来,税赋和人口都稳步增长,怎么的那也比先帝在的时候好一些,到头来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却告诉我没有,若是多几个像建昌候这样的人,那多好啊!”
张皇后接话道:“那可不,外面的都是外人,咱们坐在一起的才是家里人,远近薄厚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朱佑樘连连点头,张岩见气氛烘托的不错,脸色微微做出黯然之色。
“姐夫,阿姐,说到亲人,我最近几天时常梦到大哥,他说吃住都挺冷,也没有人给他烧个衣物纸钱什么的,我寻思是不是大哥断了子嗣的原因,别人的供奉他是收不到的。”
此话一出,朱佑樘夫妇的脸色也不好了。
不管张鹤龄做事行为多么操蛋,引来多少非议,总是他们的亲人。
张岩梦到张鹤龄在九泉之下处境不好,他们感同身受。
张岩放下筷子说道:“我还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今早想来是不是能把大哥这一脉给兼祧起来,等生了子嗣就让他继承大哥的香火,也好保证大哥的祭祀供奉合情合理一些。”
此话让朱佑樘夫妇眼前一亮。
朱佑樘更是动容道:“建昌候有心了,你自己还没成家,先兼祧寿宁候那一房,实乃至亲至孝之举,那就这么办,把此事向礼部,宗正府报备一下即可。”
张皇后对自家兄弟的了解比朱佑樘强一些,一笑问道:“二郎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没有的话,阿姐帮你选一个指婚的对象吧!”
张岩忙道:“马文升大人的孙女,在太皇太后寿诞时,替我挡了张元瑛一脚,近来伤势反复,昨天才有所起色,若是指婚的话,便选她吧!”
张岩还不忘在这个时候再给张元瑛上上眼药,穿个小鞋。
朱佑樘和张皇后对视一眼,他们都见过马月仙,张皇后对其也十分中意。
朱佑樘颔首道:“如此甚好,我回头就写一份指婚的旨意,唉!张懋那个孙女,太不像话了。”
解决了这件事,张岩的心事算是清空了一件,再去见马月仙的时候,也能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虽然他的出发点目的不纯粹,只想着合理的接收使用马文升的政治势力,但还是那句话,爱情什么的过于奢侈,先走肾吧!
等张岩半夜摸进王嫣的被窝,提及此事的时候。
王嫣略有些不快,幽怨道:“兼祧一事,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诗琳,那丫头对你也是有些心思的,昨天还进宫提起过,说你教她的办法,有一点效用。”
张岩咳嗽一声,“这话说的,我不得不考虑一下你的感受,那可是你的娘家人,咱们又这样,不好吧!”
王嫣愣了一下,心中有些感动,随即说道:“这也没什么的,我们见不得光,瞒着其他人就是,我只是心疼那丫头,若是和知疼知热的你在一起,她肯定不会受气,至于你担心的那些,都不是啥问题,圣人还扒灰,唐明皇还娶儿媳妇呢!和世间的污秽相比,这算什么啊!”
张岩没想到王嫣还挺看得开,有悖人伦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他便把为什么选择马月仙的因素说了一遍。
王嫣顿时哑火了,她娘家是皇亲国戚,但瑞安侯也好,侄女婿侄媳妇这两门亲戚加起来也罢,都无法跟兵部尚书的实权地位相比。
只要脑子正常,任谁都会选择和马文升联姻,这一点她挑不出张岩的错处。
“你这算是兼祧大房,传续寿宁侯的香火,那你成亲呢?能不能考虑一下诗琳那丫头?”
“你这可把我问住了,我说实话,跟那丫头在一起,太费劲了,听她说话能把人急死,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王嫣横了张岩一眼,“不是好转了吗!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便宜了马家那个丫头,白捡了一个侯爷夫人的位置,真是够好命的,当时啊!让诗琳替你挡那一脚就好了。”
张岩呵呵一笑,又跟王嫣说了些宫里的事情,最后自然上演了一幕妖精打架的戏码。
张岩不禁心下感慨,年轻就是好,火力壮,看把王嫣治的多服贴!
……
张岩上午还没来得及去给马月仙复查,一件大事的消息就传开了。
刑部尚书彭韶把春闱案结了,张岩除了特召之外,没有上朝的资格,听到的便是二手消息,但也把他震撼的不轻,遑论那些当事人,利益相关人员了。
第九十九章:案子结束
彭韶在刑名上的确老辣,通过另辟蹊径的办法,查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中间人。
也就是前文提到的,让陆松帮忙送信的那人。
赫然是南京刑部尚书戴珊的妻侄,戴珊的妻子居然是春闱案的推手之一。
这就属于典型的没管住枕边人,戴珊的妻子和邵喜有姻亲。
其借助戴珊的官职和影响力,一直在帮礼部员外郎傅瀚使劲,希望能推动傅瀚上位,顶替程敏政的位置,为此还收了邵喜等人四万两银子。
紧接着,给事中吴蕣,王盖弹劾戴珊纵容妻子纳贿。
戴珊妻子的娘家侄子归案后,就把整个春闱案给串连起来,却是跟唐伯虎也有嫌隙的。
去年唐伯虎中了应天府的解元,张狂无比,眼高于顶,曾经当众卷了戴珊妻侄的脸面,往唐伯虎身上抹黑,正中其下怀。
再有张岩前面提供的线索,证据,彭韶拿出来的结案卷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却是让朱佑樘又为难了。
因为戴珊此人,也是他想用的人,本来还想让戴珊出任左都御史呢!
现在却受到春闱案的牵连,想把其从南京升迁到左都御史,全没指望了。
彭韶没有判决,而是把卷宗递上后等着圣裁。
朱佑樘没有凭着自己的喜好断案,又把球踢给了内阁,让刘健三人拟出一个结果。
当天下午,内阁票拟送达司礼监,朱佑樘看过之后,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也批红通过,把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华昶已死,但其风闻奏事纯属捕风捉影,又受傅瀚指使弹劾上官,人死了,家里人遭殃,全家被流放戍边。
邵喜以私心攻讦大臣,虽然不是主犯,但人死不能罪消,剥夺了邵喜一脉的爵位,转而让邵太妃故去的二弟之孙邵杰继承昌化伯的爵位。
傅瀚身为礼部郎中,不思进取,蝇营狗苟,投机钻营,以一己私心扰乱朝廷春闱大考,被判了个斩立决,家眷流放三千里。
戴珊管束家眷不力,勒令其致仕,亲属犯案以大明律论处。
……
程敏政身为副主考,不知避嫌,对家仆管教不严,泄露试题,罚俸一年,降职为礼部郎中。
徐经,唐寅怀抱幸进之心,行事张狂,有违圣人教诲,罚二人在国子监闭门思过半年。
……
有罪的人,自然惩罚极重,被牵连的人,那就是不轻不重了。
张岩得到了完整的消息后,大笑不已。
虽然没有完全达成他的期望,但唐伯虎的命运终究被他改写,不用被充当小吏,不用离婚,下半辈子应该不会穷困潦倒。
证明了历史可以被改写,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还是很有力度的。
这无疑是给张岩注射了一支强心针,让他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他坚信只要方法对,手段跟上,他的命运一样可以改写,不会落到被嘉靖皇帝抄家灭族的地步。
国舅爷今儿高兴,真高兴,广乐楼摆酒当东道。
除了他自己的身边人,也把卷入,牵扯杨鹏案,春闱案的诸多人士请来吃酒。
因为在两个案子中的表现,来回奔波,即便以前看不上看不起张岩的人,如彭韶,程敏政等人也都给了三分面子,前来捧场。
被包下的广乐楼二楼,可谓高朋满座,新换上的牛油大蜡烛把大厅内照的和白昼相似。
摆了个圆桌,可以不计较身份地位的高低,一连三桌谁也没落下,觥筹交错,气氛和谐。
张岩说了一段开场白,把彭韶,马文升,程敏政捧了捧。
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给他这个面子,他也得投桃报李,给足这几位尚书大员颜面。
倒不是他吹捧,说的也算实事求是,没有马文升帮衬,彭韶雷厉风行,杨鹏案暂且不提,春闱案肯定要糟糕。
紧跟着,马文升,彭韶和程敏政也简单说了几句话,算是承了国舅爷这份人情。
不过彭韶,程敏政等人心有矜持,只坐了不到两刻钟就借口有事纷纷离席。
其他一同离去的还有刑部的两位左右侍郎,兵部,礼部的几位中层。
程敏政能在春闱案中脱身,哪怕降职为礼部郎中,也算走了大运。
谨记着和张岩的商量,在这些人走之前,已经把推动恩科的事情敲定,只等着明天联名上奏。
程敏政坐了半个多时辰才走,算是彻底和张岩化干戈为玉帛,可见张岩在程敏政这里刷到了不少印象分,成功逆转了关系。
等这些人稀稀拉拉的走了,剩下的就是和张岩关系亲近的人了,互相之间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回头看,又把两个案子大概复盘一遍,等于厘清了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之类。
徐光祚嘴里不干净道:“我是真没想到,春闱案的真相和结果会是这样,傅瀚太不是东西了,典型的小人一个,幸好他没有成功,否则岂不是更加嚣张。”
张岩心说也就是我在使劲,历史上傅瀚肯定成功了,气死程敏政,放逐徐经唐伯虎,人家顺利的摇身一变成了礼部右侍郎呢!
郭宁微微摇头,“老大看问题太过表面,傅瀚是主谋?我看未必,通过我在锦衣卫里面掌握的情报来看,傅瀚即便是主谋,背后也有人鼎力支持,更大的鱼,还在水下呢!”
马文升对此比较赞同,“不敢说牵扯到三位大学士,但三位内阁成员在春闱案上表现不尽如人意,更多像是消极的在被推着走,人家心里怎么想的,不好猜度啊!”
张岩深以为然,他虽然是后来人穿越者,但是融入到这个时代后,不能简单的凭借史书上说的忠臣奸臣来评判。
较真的说,外戚,勋贵那肯定是大大的坏,朝廷里面也有坏人。
可这些所谓的坏人,真坏的的确有,可大部分都是以事论事,单独一个拎出来,能坏到哪去?
通过自身这些天的经历,张岩觉得外戚肯定是没啥好人的,包括他自己。
勋贵已经腐朽,被豢养成了富贵病缠身的群体。
而文官集团,不乏争权夺利,政治斗争等等,一个礼部会试都被玩出花来,由此可见一斑了。
第一百章:遭遇刺杀
这时候,唐伯虎和徐经去送程敏政回来,对张岩,马文升等人再次拜谢。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张岩等人帮衬奔走,施以援手,这一次不但名落孙山,一辈子也毁了。
唐伯虎躬身道:“朝廷虽然令我和徐贤弟在国子监闭门思过,看似惩罚,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奖赏了,能从春闱案脱身,全赖侯爷等人帮忙,我们也算受到教训,今后肯定谨言慎行,谨记祸从口出。”
徐经跟着说道:“伯虎兄说的,就是我想说的,邵喜身死后,鸡血石,田黄石的生意,徐氏那边已经决定和侯爷合作,前门大街内的那间铺面,也交给侯爷的人来打理吧!”
徐经的感谢就很实惠了,那原本是邵喜占了一半股份的铺子,每年盈利不少。
如今转给张岩,几万两真金白银算是掏了出来,可以认定是跟建昌侯进行了捆绑,是变相的投名状。
张岩笑着点头,“伯虎兄,徐贤弟,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最好还是在接下来的恩科考试高中,按照我和几位大人的商量,最迟也就是和今年的乡试一起举行,等你们金榜题名之后,可得做东道请我一回。”
唐伯虎二人赶忙答应,保证得中之后请张岩喝酒。
一条龙服务到后半段就有点变味了,张岩看着唐伯虎找来的歌姬互动频繁,险些单手捂脸。
这货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立马抛到了脑后,骨子里就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啊!
张岩今晚没有喝多,本来还想跟马文升说说兼祧婚事的事情,但恰好兵部收到边境送来的急报公文,便带上兵部的几个人匆忙去了衙门。
再看剩下的货色,一个个都搂着歌姬互动的有点不像话,天色也不早了,张岩大手一挥,后面节目的花费他也包了,让他们去广乐楼后面折腾去。
而他则带着家仆去给马月仙复查,指婚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他也得跟马月仙提前说一声。
走过两条街的时候,一道劲风直奔张岩的轿子。
张岩平时是不坐轿子的,但这两天天气冷,坐滑竿能把人冻死,所以选择了能防风的轿子。
而这个举动救了张岩一命,因为这道劲风赫然是一支利箭。
速度极快,似乎是用弓弩射出来的,但却被轿帘子挡住了,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张岩自从张鹤龄死后,意识到大明朝这个时代治安状况堪忧,所以把轿子也改造了一番。
别说轿子本身,帘子里面都衬着一层铁丝编织的护甲,否则这一箭射到轿子里,张岩不死也得受伤。
紧跟着又是两箭,其中一箭射中了轿子,另一箭命中了一个健仆,肩膀几乎被射穿了。
一时间喊叫声不断,健仆们把轿子抬到靠墙的地方放下,结成人形盾牌阵挡着,还叮嘱张岩现在不要出来,免得被再次放了冷箭。
张岩先是慌乱了几秒钟,随即喝道:“怕什么,你们几个人去箭矢射来的方向查看,宵小手段,一击不中肯定早就跑了。”
像是回应张岩这话,又一支利箭射来,射中了轿子的木头沿子,发出嗡嗡的颤音。
有眼尖的家仆看到羽箭上还带着一张纸条,取下来递给轿子里的张岩。
“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岩看着纸条上这几个字,嘴角一咧,他这算是招人恨了吧!
不知道是谁这么莽,想从肉体上把他直接消灭,看来今后出来进去得加倍小心,万一真被刺杀了,冤不冤?
时间不长,前去查看的人返回,刺客的确跑了,看雪地上的脚印,应该是两个人。
还有被雪压出的类似垛口的形状,射出箭矢的绝对是弓弩。
贾樟要去报官,被张岩给否了,先把受伤的人送去诊治。
他再次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明天再去报官吧!继续前往马大人府上。”
马璁刚才跟随马文升去了兵部,因此马家府邸都是女眷,但对张岩的到来没有丝毫抵触防备。
马璁的夫人还一口一个侯爷叫着,俨然通家之好。
张岩说是想给马月仙复查一下,马璁的夫人立即把张岩领到了后宅。
为了怕惊世骇俗,张岩和马月仙都没说动手术的事情,亲如马璁的夫人都不知道自家闺女胸口被割了一刀。
张岩做好了消毒措施,进屋后朝马月仙点点头。
二人颇有默契的一个解开了衣裳,一个开始配药。
“伤口愈合的不错,再过几天,最外层的棉线就可以拆掉了。”张岩一边给马月仙换药一边说道。
“还是有点疼,轻一点,像是针扎一样。”马月仙低声娇呼,感觉今天敷药比昨天还痛。
“换了一味药,稍微多了些刺激,你忍着点。”
张岩手上麻利的换药,包扎,半刻钟不到就收拾妥当。
马月仙还以为张岩会立即离开,毕竟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却诧异的看到张岩收拾好药箱子,反而坐在了床边。
“有件事,就是昨天你问我的,我今天能给你一个答复。”
马月仙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胸口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她昨天后来一想,自己也是昏了头,那种话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问出口呢!
如果张岩给了否决的答复,那她今后如何自处?
“你知道的,我的嫡亲大哥,寿宁侯阖家罹难,他那一支的子嗣就算断绝了,今天我去宫里的时候,阿姐,就是皇后娘娘提起想让我兼祧大房,传续香火,本来是想指婚别人,我就提到了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马月仙愣了片刻,才明白张岩所说的兼祧是怎么回事。
按照本心来说,她是不愿意兼祧的,因为那从法理上说,并非张岩的正妻,甚至跟张岩的正妻都得妯娌相称。
张岩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妾室,原本是宫中的女官,她也说兼祧一事两全其美,毕竟你诞下的子嗣,一出生就能获得世袭的寿宁侯爵位,一辈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而且虽然是兼祧,但和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第一零一章:黄金家族
马月仙对张岩的印象很好,有着一种我本有心向明月的姿态,张岩就是她的明月。
因为封建社会的婚嫁习惯,基本上都是盲婚哑嫁。
所以年龄相仿的,让马月仙看着舒心的也就张岩一人,难免成为少女怀春的对象。
张岩现在又把事情的利弊讲的通透,马月仙很快就被说服了,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若如此,全凭侯爷做主!”
张岩呵呵了几声予以回应,心中暗忖,今后再给女孩子诊治,可得倍加小心,不能一个劲的莽上去。
本来他对身高勉强一米五的马月仙不太中意,就因为一次手术粘手上了,这跟炒股炒成股东一个道理呀!
随即又暗责自己思想有问题,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本来想得到的,不就是马文升的政治势力的支持吗!
马月仙之事,反而让双方可以联结的更紧密啊!
“既然你不反对,那么过段时间赐婚的旨意就会下达,到时候我们再商议婚礼的事情。”
马月仙脸色微红,她的性格是开朗了,之前矜持羞涩,是因为说出了她不该说的话。
此时婚事基本上尘埃落定,反而大胆的看着张岩。
“我很喜欢侯爷,能嫁给侯爷,哪怕是兼祧之妻,也算得偿所愿,谢谢侯爷没有让我难堪。”
张岩不去计较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区别,伸手在马月仙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别把话说的那么满,成亲之后你别着恼就好了。”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张岩猜测可能是马文升父子回来了,促狭的对马月仙说道:“指婚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马大人他们,就算是吓他们一跳吧!”
马月仙险些笑出咯咯声,愈发觉得自己勇敢选择的夫君真的很好,用力点头。
“好的,我连娘亲都不告诉。”
张岩朝马月仙挤咕挤咕眼睛,拎着药箱子出来,发现马文升父子的脸色都有些紧绷。
“马大人,世兄,可是兵部有什么要紧事?”
马文升皱着眉头,马璁说道:“边境送来急报,蒙古入寇掳掠,边兵损失了上千人马,总制甘凉巡抚,太子太傅王越大人在甘州病逝,游击王杲战败,参将秦恭,副总兵马升裹足不前,致使敌人如入无人之境。”
张岩听的是一头雾水,对这些兵事,将领全然不懂不知,转首问道:“马大人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马文升哼了一声,王越是他举荐担任边务总制的,去年还在贺兰山大破蒙古,病死在任上令他痛心。
更让他恼火的是那些将领,督师,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
“秦恭,马升论罪该杀,总兵官平江伯陈锐,侍郎许进都该罢黜,我现在就去写弹劾奏折。”马文升说着拂袖离去。
张岩就这些不懂的事情询问马璁,而马璁久在吏部待选,那段时间也不是干闲着。
加上马文升的熏陶,对这些边务,尤其是蒙古那边的情况,如数家珍,倒是让张岩听到了一段奇事!
此时距离土木堡之变已经过去整整五十年,曾经强大至极,打败明军俘虏明英宗朱祁镇包围京城的瓦剌,随着首领也先死去早就烟消云散。
如今一统塞外的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巴图孟克,在历史上被称为达延汗。
这个大汗之位是白捡的,因为他娶了一个好老婆。
一个比达延汗大二十五岁的女人,满都海。
满都海原本是满都鲁的妻子,满都鲁死后,本来谁能继承汗位,就可以把满都海收入账下。
但因为此女很不一般,极有政治手腕和军事才能,反倒变成了她嫁给谁,谁就可以继承汗位。
满都海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选择嫁给年仅七岁的,当时是成吉思汗仅存的后人,孤儿巴图孟克,是她前任丈夫的曾侄孙。
两人相差二十五岁,在满都海征战的时候,就把还是小孩子的达延汗用箭囊包着背在身后,等于是把丈夫一手养大的。
此后数十年,满都海凭借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号召力,南征北战统一蒙古各部,给小丈夫手里送上了一份无以伦比的礼物。
而且满都海特别能生,别看和达延汗相差二十五岁,但达延汗的长子到七子,全都是满都海所生,五次怀孕三次是双胞胎,也是没谁了。
张岩觉得惊奇,因为在差不多的同一时间,京城内也上演了一出旷世姐弟恋。
明宪宗朱见深和万贵妃之间相差几近二十岁,好家伙,这是互相别苗头,看看谁能在姐弟恋争霸赛中胜出啊!
不过相比于满都海的成就,万贵妃万贞儿就差的远了,险些让朱见深连儿子都没有,偏偏自己还生不出来。
不论是从年龄差距还是生产规模,万贵妃可谓完败。
张岩听完马璁说的这桩有趣的事情,又了解了一些达延汗继位以来塞外蒙古的动作,对大明的北疆形成了比较大的军事压力。
其中察哈尔部,火筛部,朵颜三卫,在辽北时常劫掠,而后世的内蒙古西部,则时常侵扰陕甘,也就是明军这次吃亏的地方。
“也就是说,达延汗只是形式上统一了内部,其实西边并不太听从他的指挥?”
马璁点头,“达延汗的次子,就是被西部的人杀的,我看过吏部一些往来的文书,达延汗还是希望能形成实际上的统治,所以愿意向大明朝贡,这次或许是一次契机,如果达延汗能彻底的行使权力,剪除内部的不同声音,边境会和平一段时间。”
张岩不知道马璁的判断对不对,而且他一来没有能力插手此事,二来也容易引起攻讦,只盼着皇帝姐夫能使出好手段吧!
回到家里,张岩没有再骚扰已经睡下的美妾们,而是拿着那张箭矢射来的纸条再次看了看。
张威已经从广乐楼回来,得知张岩遇刺吓个半死,嘴里叫嚣着一定要把刺客揪出来碎尸万段。
“广乐楼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第一零二章:放榜
“二爷放心,全安排的明明白白,今晚花了差不多九百两银子,我已经报到帐房了。”
张威说起这个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自从二爷娶了叶绿竹做小妾,又被宫里赏赐了沈琼莲。
他这个管家就失去了对帐房的控制权,等于被削减了一半的权力。
“受伤的那个家仆没事吧?”
贾樟忙道:“已经诊治过了,休养三两个月就会痊愈。”
张岩把纸条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了敲。
他心中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张元瑛,因为张元瑛有动机,而且这张纸条上的字迹,很像女子书写。
再者张懋这个英国公有前科啊!弘治初年的时候,就用过这种手段恐吓过马文升,甚至还行刺过马文升。
其次的怀疑对象,就是杨鹏案和春闱案的利益受损者,也可能是知道他和张元瑛之间的龌龊,故意用这种办法误导他,让他和张懋掐起来。
“张威,你明天拿着这张纸条,直接去刑部报案,就找丁哲,让他帮忙查一查。”
张威接过纸条,“二爷,咱们不查吗?这可不是小事,必须尽快把刺客抓到……”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能被人当成刀使唤,先缓一缓,府里内外的安保加强,暂时以防范为主。”
张岩想钓鱼,刺客这次没有成功,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外松内紧迷惑对方,只要刺客再次露头,才有可能抓住。
朱佑樘的速度很给力,张岩向礼部和宗正府打上去报告,朱佑樘当天就下达了赐婚的旨意,还帮张岩置备好了三书六礼所需之物。
张岩感叹这样的姐夫,再来一沓都不嫌多啊!
马文升父子的确被吓了一跳,但实际上是一个惊喜,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虽说是兼祧,可正如张岩说的那样,马月仙一旦生下子嗣,即可继承寿宁侯的爵位,这种好事哪找去。
原本被王越身死,明军败绩的消息搞的浑身不痛快的马文升,对送来聘礼的张岩和颜悦色。
马璁更是笑容满面,对张岩,他一直非常看好,虽然从兄弟变成了名义上的半个女婿,但双方的关系更亲近了。
马文升一直想给张岩介绍两个他看重的人才,借着这次登门的喜事,就把那两人找了来。
张岩对那个叫刘宇的已经打过交道,此人便是审理杨鹏案的右佥都御史,印象不是太好,觉得刘宇就是个墙头草,阿谀奉承,攀附权贵。
另一个叫张彩的是吏部员外郎,给他的印象比较能说,言辞犀利,善于辩论,极会揣摩人心。
因为是马文升介绍的,张岩不管心中愿不愿意,表面上维持的不错。
也给马文升保证,如果有机会一定在皇帝姐夫面前替这二人美言几句。
张岩却是不知道,刘宇和张彩,在历史上可是刘瑾阉党集团的骨干,是刘瑾安插在文官集团当中的中流砥柱,帮着刘瑾干了不少坏事。
张彩和刘宇如今还不是六部九卿之列,对于能结交攀附张岩这个国舅爷非常上心。
现如今谁不知道小国舅圣眷正隆,势力不小,在勋贵外戚之中仅次于张懋等人,只要巴结好了张岩,前途一片光明啊!
拍马屁这话不好听,但是被拍的人,那的确舒坦。
张岩就感受到了,无论是刘宇还是张彩,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认识才两天,就让张岩浑身轻飘飘的。
这也是张岩不知道张彩和刘宇在历史上的评价,放松了警惕,还以为又多了两个可用之人。
他的嘴巴在朱佑樘面前提过两次后,张彩便被提拔为吏部郎中,刘宇更是晋升为左副都御史。
张岩插手官员任命的行为,很快就传了出去,让他在文官集团主流当中的名声坏了不少。
更因为在随后的官员更迭中出现的变化,引起了一些人的警惕,认为张岩这个外戚有干政之嫌。
因为西北边事的变故,朱佑樘调整了一些官员,马文升终于如愿以偿的转任吏部尚书,成为六部九卿之首,仅次于内阁成员的第一人。
而与马文升,王恕号称弘治三君子的刘大夏,则从河道总督转任兵部尚书,收拾西北边务留下的烂摊子。
至于程敏政降职留下的礼部右侍郎之位,则由焦芳填补。
而这位也是大大的有名,被人称为不学无术,当年为了讲学士之位,就敢扬言谁阻拦他上位,他就刺杀谁。
这话把当年的大学士万安都吓唬住了,不得不擢升焦芳为讲学士。
朝堂之上的这一系列变化,张岩只是听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正忙着成亲,迎娶马月仙为兼祧之妻。
就张岩知道的,后世的时候结婚虽然是喜事,但是非常熬人,各种事情忙不完。
以至于很多人新婚之夜只想补觉,不想补睡。
划重点,这个睡是动词。
哪曾想穿越到古代,结婚成亲一样让人疲惫不堪,三书六礼不只是说说,虽然这些东西有阿姐和皇帝姐夫帮忙置办,但他一样不得闲,各种跟成婚有关系的琐事太多了。
忙乎这些就花费了七天时间,总算把迎亲的日子定了下来。
而在张岩成亲的前一天,这一年的礼部会试终于放榜了。
一大早,张岩就被唐伯虎和徐经请到了距离礼部最近的酒楼,等着这一次放榜。
他们俩虽然被罢黜试卷,但亲朋好友也有参加今年会试的,凑在一起听消息,大概有七八个人。
张岩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自然坐在主位。
看着唐伯虎等人谈论的话题,望眼欲穿的神情,他突然觉得很像是在等彩票开奖结果一样。
而科举考试对学子们来说,还真差不多,事先谁也不知道能不能金榜题名啊!
除了等待放榜,这几个人还一致谴责都穆。
都穆如今被革除功名,充当小吏,一辈子和做官无缘,算是替换成了历史上原本唐伯虎和徐经的判罚。
让张岩刮目相看的是,唐伯虎并没有顺着旁人一起踩都穆几脚,岔开了话题,转而询问殿试时候的试题,这倒是人性的闪光点。
第一零三章:金榜题名时
张岩不知道的是,历史上唐伯虎牵扯春闱案后半生穷困潦倒,即便那样最后也原谅了都穆,甚至有几幅画作还让都穆给题词题诗了呢!
和唐伯虎的恃才傲物不同,徐经等人说什么都没落下张岩,很想和这个当朝国舅,天子眼前的红人结下交情。
倒也让张岩觉得气氛不错,没有被划出圈子之外。
众人正聊着,铜锣声响起,礼部外面贴上了榜单。
早有专门吃喜报钱这个行当的人上前抄录,而且分工明确,合伙陆续给榜上有名者送喜报。
这份收入,差不多能让他们这些人吃喝不愁一年呢!
很快鞭炮声响起,报喜的扯着嗓子喊道:“南海县举子伦文叙,会试第一,殿试第一,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呀!”
报喜的一边喊一边跑向打听来的客栈住址,希望可以跑在第一个给状元郎报喜,拿到最多的赏钱。
恰巧这位状元郎的客栈就在不远处,张岩等人目视就能看到状元伦文叙的长相。
张岩第一个就惊了,因为此人三十出头,脑袋大的出奇,比正常人大了两圈不止。
难道脑容量大,所以读书读的好吗?
可以看到伦文叙拱手道谢,给了报喜的一块银锭子,大概有十几两,又让人撒了几贯铜钱落于道路上,任孩童和大人争抢。
唐伯虎呵呵笑出声来,“伦伯畴这一下可是要饿上大半年肚子啊!”
“伯虎兄认得这位状元?”张岩听出唐伯虎说的是状元伦文叙的表字,伯畴。
唐伯虎笑过之后脸上有些怅然,“我的座师梁储大人对其非常欣赏,没想到今次如老师所料,伦伯畴不但金榜题名,还中了状元。”
紧接着,唐伯虎就说了一些他所知道的伦文叙的情况。
因为天生脑袋大,伦文叙被人戏称为大头仔。
伦文叙幼时家贫,父亲伦显务过农,做过佣工,后以撑渡船为生,一家大小仅堪温饱。
由于收入甚微,伦显无力送子入私塾读书。
伦文叙两三岁时,父亲便在劳动之余,用心地教他写字、读书,背唐诗、宋词,年把时间,他就能流利地背出数十首词,并练得一手好字,还养成了勤学好问的习惯。
七岁时,因常到村内一间私塾门外偷听,塾师因此备受感动,免费收他为学生。
因聪慧好学,伦文叙八九岁已能诗文,长于对联,每试必列前茅,有神童、急才、鬼才之称。
其后,塾师年老病逝,伦文叙因而缀学,但仍一面卖菜操持糊口,一面专心钻研四书五经。
“伦伯畴尤其擅长对联,特别是一些岭南文化的对联很出名,近来都把伯畴和本朝早年间的名臣解缙在对联上的成就并列。”
张岩听完了伦文叙没考中进士状元之前的生平,连连点头。
“这个状元及第很有含金量,是他应得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头仔凭借如此毅力完成了阶层跃迁,鱼跃龙门,伯虎兄稍后记得帮我引见一二。”
唐伯虎因为老师梁储的关系,和伦文叙还算是熟人,点头答应下来。
喜报声不断,中得一甲第二名的榜眼叫丰熙,一甲第三名探花名叫刘龙。
这俩人张岩都有印象,丰熙的印象来自于历史资料。
丰熙在大礼议中,不赞同嘉靖皇帝认爹,在宫门外哭诉,把嘉靖皇帝气的险些吐血,下昭狱治罪,最后打成了半个残废,扔到边境戍守,凄惨的死在了卫所。
而刘龙的老子,就是刑部员外郎刘凤仪,前些天出入刑部的时候,还聊过几句,见过其子刘龙一面。
对丰熙此人,张岩觉得丰熙始终站在皇帝姐夫和正德外甥这一边,屁股很正,为此还丢官罢职失了性命,他肯定要拉扯提携一把。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想,第一甲前三名都轰传过了,张岩也终于听到了王守仁王阳明的名字。
这个在会试上两度折戟的阳明先生,这次终于中了,位列二甲第六名,算是前十名。
接下来就是金殿传胪,琼林宴,但是要等到两天后在奉天殿举行,皇帝依次召见金榜题名的进士们。
这个宴会张岩不想缺席,幸好和他的婚礼完美错开,不用急着两头赶场。
就在这个时候,黄榜旁边又贴出了一张告示。
却是由弘治天子首肯,内阁和礼部斟酌,宣布今年的乡试之后一个月,加开一场恩科。
让今年落榜的举子,和今年乡试折桂的学子不用再等三年,便可又有一次冲击金榜题名的机会。
此讯一出,学子们,举子们为之欢呼雀跃。
这种好事一般只在宋朝的时候常见,本朝却极其罕见,一时间奔走相告,摩拳擦掌准备今年再战一次。
唐伯虎和徐经早就知道今年会开恩科,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如今靴子落地,同时长出一口气,暗下决心今年恩科一定要考中。
唐伯虎虽然放荡不羁爱自由,但是没忘这事是张岩首倡推动,因此和身边的几个举子详细说了说。
等于是在替张岩扬名,起码今年有幸可以参加恩科的举子们,都得承这个情份。
因为这省却了学子们三年时间,等于多了一次考进士的机会,而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啊!
张岩觉得唐伯虎不是不会做人,就是思想容易跑偏,不是偏向茶酒,就是偏向妓馆,俗称走顺脚了,腿不听使唤。
随着报喜的继续奔走呼喊,张岩这一桌终于有了一个金榜题名的,名叫高良弼,甘肃岷县人,考中三甲同进士第八十一名。
又过了不久,同桌的临湘人柳尚义考中了三甲第一百零七名。
张岩和唐伯虎等人立即向这两位道喜,二人虽然仅仅是位列三甲,得到的是同进士出身,但名次还行,将来授官的时候不至于垫底。
这两位都是三十岁左右,虽然没有少年高中的张扬,却也意气风发。
整个人的气势跟刚才都不一样了,俗称气场转变,从此有了官气。
“贤弟,原来你也在这里。”
张岩等人把酒言欢庆祝高良弼和柳尚义高中的时候,王守仁出现在了酒楼门口。
“正好,为兄有一事相询,本来还想着去侯府找贤弟呢!”
第一零四章:地域之争
张岩没想到王守仁会来寻自己,“有什么事先不忙,这里有两位是伯安的同年,我介绍给你认识。”
一起考中进士的称为同年或者同科,这跟后世差不多,也就是同学的意思。
如果没考上,那不好意思,连互相做同学的资格都没有。
王守仁走过来在张岩的引见下和高良弼,柳尚义打招呼,王守仁在京城声名不低,除了年少中举之外,还有个状元老爹。
高良弼和柳尚义不敢怠慢,也乐意结识王守仁。
王守仁很沉得住气的跟高良弼,唐伯虎等人喝了几杯酒,相互之间算是混了个脸熟。
这才低声对张岩说道:“贤弟和马文升大人结亲联姻,愚兄这里有件事得贤弟帮忙了……”
原来王守仁刚在榜上有名,就已经安排好了去处,会在工部观政,并且料理王越的丧事。
朝廷官员都知道马文升乃是王越的举主,很多事有马文升这边的配合,会轻快许多。
张岩嘴角一抽,王守仁这算是提前被安排好了工作吧!
有个好爹就是不一样,而且还得李东阳的赏识,以前李东阳不好提携王守仁,那是因为王守仁没有进士的功名,如今二甲及第,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伯安兄言重了,此事我肯定在马大人面前提一提,伯安是要亲自动身前往西北吗?”
王守仁点点头,“料理威宁伯的后事,当然要把灵柩什么的都接回来,正好我还没有去过西北,看看当地的山川地理也不错,西北的边疆防备事宜,不实地看一看那岂不是纸上谈兵。”
张岩知道王守仁骨子里有着指挥千军万马的梦想,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东北关外溜达了一个月,现在有机会去西北,肯定不会闲着。
此时放榜接近尾声,张岩就跟唐伯虎等人告辞,带着王守仁去拜会新任的吏部尚书马文升。
吏部作为六部九卿之首,马文升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干劲十足,加班什么的司空见惯。
而吏部作为文武百官奏折上传的必经之路,马文升手里也就有了把奏折送不送到内阁和弘治天子手里的权力。
“这个焦芳,果真是不学如芳,不学无术。”
马文升很鄙夷的把一份奏折扔到一旁,这是新任礼部右侍郎焦芳的奏折,而这位新官上任之后已经写了好几道奏折。
看似言事,实际上都是车轱辘话,没卵用。
而且马文升本来就对焦芳的印象不好,肯定要把焦芳的奏折压一压,十本里面递上去一本都是多说。
马文升正在挑拣奏折的时候,得知张岩来访,笑容顿时洋溢在脸上。
对这个孙女婿,他打心眼里满意喜欢,急忙让人请进来,结果又看到了王守仁,脸色不太好看。
王守仁是李东阳看好的后辈,而马文升和李东阳的关系,因为刘大夏糟糕的很,但孙女婿的面子不能不给。
等张岩说明来意,马文升也想给王越的后事处理的风光一些,很是提点了王守仁几句,并且主动提出帮忙协调人力物力。
王守仁等的就是这个承诺,王越的灵柩不能等,兴冲冲的离去准备启程离京的事宜。
张岩把王守仁送走,回来见马文升皱着眉头,回想刚才的氛围。
“马大人似乎不太喜欢伯安,伯安此人胸有韬略,是个真正的人才!”
马文升觉得张岩的阅历还浅,眼光不那么深远,提点道:“大明不缺人才,但人才缺乏脱颖而出的条件,王守仁刚考中进士,路子就被王华和李东阳铺好了,这对其他人公平吗?看似料理威宁伯王越的后事是个苦差事,但有苦劳就有功劳,还能积攒资历,若我所料不差,等他从西北回来,便会被授予一部主事的官职,这一步,就把今年的同科进士们甩在了身后啊!”
张岩虽然不知道王守仁早年间的仕途经历,但觉得马文升说的很有道理。
知道王守仁的为人,事迹,忍不住替王守仁说道:“这些是他与生俱来的,两次被李东阳妨克,快三十岁了才中进士,打磨的已经够可以了。”
马文升哈哈一笑,他当然知道李东阳两次看好王守仁,结果导致王守仁蹉跎六年时间,这个锅肯定得甩在李东阳头上。
本来马文升想跟张岩说一说明天的婚礼,只是没等他开口,吏部的门子一溜小跑进来。
“大人,礼部右侍郎焦大人来访……”
没等门子说完,焦芳自己就走了进来。
张岩一看,穿着侍郎补服的这位已经六十多岁了,身材高大,面容有点虚胖,还生了一对斗鸡眼,也就是俗称的对眼。
嘴唇上没胡子,下巴上一缕胡子和公羊很像,这面相也称得上骨骼清奇了。
焦芳说话的嗓门非常宏亮,像是有点带着金属的颤音,进来之后劈头盖脸的说道:“马文升,为什么压本官的奏折?”
马文升也没想到,焦芳会径直来找自己理论,脸色沉下来。
“焦大人挑大明会典的毛病,也没挑在点子上,可谓粗鄙无学,焦大人也不是给事中,风闻奏事岂不是背后议论人,上疏几本奏折,全都是这些内容,就不用送到陛下面前了。”
焦芳是公认的不学无术,个性阴狠,听了马文升的话,呵呵冷笑。
“我看未必如此吧?压我一个人的奏折也就罢了,为什么所压奏折中八成以上都是北人官员的奏折?递送上去的几乎全是南人奏折,你是不是对北人有什么意见,恣意打压北人?”
在焦芳看来就是如此,官员之中除了同学,剩下的联系纽带,同乡占了很大一部分。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地域之争,焦芳甚至可以说开了个地图炮。
“焦大人慎言。”
马文升又没想到,焦芳的脑回路如此与众不同,他压下不上报的奏折,都是他认为没什么用处的鸡毛蒜皮之事。
但自己再一想,还别说,其中大部分真的是北方籍贯官员的奏折。
焦芳的对眼看人,有点聚光,瞪眼睛说道:“慎言?你还真好意思说,去年河南大旱,我奏请免除河南税赋,这奏折为何也压着?”
第一零五章:迎亲
马文升也火了。
“你先是要献宝,献的都是什么玩意?蝎子,蝉,还有一种叫篦的毒虫,言说河南等地多此物,不就是想让陛下怜惜河南百姓吗!出发点不错,手段太过卑劣,再说去年大旱之地非止河南,其他地方也旱情严重,如果单独免除河南税赋,其他地方免不免,都免了,朝廷税赋从何而来?”
“我看你就是对我们北人有看法,肆意打压,是可忍孰不可忍……”
焦芳居然突然动手了,六十来岁的人身手却跟年轻人一样矫健,下手也很快。
马文升猝不及防被狠狠的怼了一下,踢了一脚。
张岩都看傻了,以至于阻挡不及。
他真的万万没想到,堂堂三品大员,礼部右侍郎,竟然会上演全武行。
眼看着焦芳还要追打马文升,张岩急忙跳过去挡在马文升身前。
格挡之下,张岩才知道焦芳此人应该天赋异禀,身高力大,连他都被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但经过张岩这一挡,他还顺势踢了焦芳一下,吏部自有其他人过来把焦芳挡住。
焦芳脸色涨红,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伸手点指马文升,“马负图,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负图是马文升的表字,被人伸手指着骂,马文升能没有脾气吗?
好在吏部有司官员都不忍见两个六十开外的老头互相拳脚相加,七嘴八舌的劝着,还有人硬是把焦芳给搀出去了。
张岩顿感看到了一幕西洋景。
一个吏部尚书,一个礼部侍郎,咋跟街头斗殴似的。
那个焦芳有古惑仔的风范,真特么是个人才啊!
“马大人,似焦芳这般,也可为六部佐贰官吗?”
张岩揉了揉被焦芳推搡的地方,隐隐作痛,嘴里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马文升苦笑,“焦芳此人,虽然被称为不学无术,为人性格还挺阴狠,但抛开没什么事儿还喜欢上疏之外,此人很有能力,当年被大学士万安贬到地方,短时间内就升迁到了知府……”
都是为官几十年的人了,相互之间哪能不了解个大概。
马文升虽然不待见焦芳,但焦芳此人的能力他不会视而不见。
否则焦芳也不会在这次春闱案中捡个便宜,成为右侍郎,自身起码有些条件是过硬的。
“还有其子焦黄中,虽然仅有举人功名,却也是个人物,不可等闲视之。”
张岩被推搡近乎厮打,心中岂能没有恼怒之意,离开吏部回到家就让手下人去打听打听这位斗鸡眼的焦大人。
结果得到的消息,让正在喝茶的张岩一口全喷了出去。
无论是张威,还是贾樟等城管大队的成员,探听的多是坊间传闻。
但有鼻子有眼肯定不是瞎说,贾樟就提到了焦芳父子聚麀事件。
啥意思?
就是焦芳纳了一房小妾,焦黄中看着挺好看,也上手了,父子二人共用一个女人。
后来事发,焦芳和焦黄中父子还打了起来,一时传为笑谈。
张岩终于知道王嫣为什么对把她的侄女推介给自己为妻毫无心理压力和道德谴责了,合着在古人看来这都不是事儿。
比如焦芳父子这操蛋事,也只是笑谈,不会被有司拿来询问。
张老六则提到,焦黄中别看只是一个举人,没有具体官职,但黑白两道通吃。
别的地方不敢说,单单在京畿地面,实际上的能量和势力,能甩周家兄弟和邵喜之类几条街,属于咬人的狗不叫,闷声发大财类型。
十几年前,焦芳恐吓大学士万安,具体执行的人就是焦黄中。
虽然没把万安如何,却导致万安身边的人不明不白死了几个,八成跟焦黄中脱不了干系。
张岩借助联姻可以使用,借用马文升的势力和影响力,相应的,也该替马文升分忧,抵挡明枪暗箭,便让贾樟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手,盯防着焦芳父子。
一夜无话,翌日天不亮,张岩就被叫了起来。
按照古人结婚的流程开始迎亲,从建昌侯府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的来到马文升的府邸。
这个过程对张岩来说就是折腾人,各种规矩,忌讳都得遵守。
把盛装打扮的,头上盖着红盖头的马月仙接到自家府中,然后他再出来答谢亲朋好友。
国舅爷成亲自然极有排场,与会者数百,往来非富即贵。
张岩的便宜母亲金氏,也从宫中出来坐镇,帮着答对马月仙的娘家人。
张岩一刻不得闲,脸上带着笑容招待来道喜赴宴的客人,比如勋贵之中的张懋等人,外戚中以周家兄弟为首,官府方面马文升帮着帮衬。
可哪怕是喝着掺了水的酒,张岩也是喝的有点晕乎。
等到宾朋离去,太阳也偏西了。
张岩去茅房放了一通水,身子舒坦一些后,得知朱佑樘夫妇带着一双儿女也过来了,他不敢怠慢急忙出迎。
朱佑樘没赶着时间点来,就是不想引起旁人的议论,但过来是他自己的意思,绝非张皇后的枕边风,可见对张岩这个小舅子是极其满意,维护的。
张岩询问过张皇后,得知了一些避忌后,去了后宅把马月仙的红盖头揭开。
经过半刻钟的程序处理一些民俗习惯,然后带着一身红色吉服的马月仙来见朱佑樘夫妇。
看着身边的马月仙,张岩也不去计较身高了。
他虽然这副身体没有一米八,却也有一米七七左右,而马月仙貌似一四九,就当算是最萌身高差吧!
朱佑樘和张皇后对马月仙本就满意,他们一致认为娶妻娶贤,不能看重身段外貌,马月仙无论家世还是为人,知书达理,可为宅中大妇。
张岩和马月仙给朱佑樘夫妇行礼,张皇后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戴在了马月仙手腕上。
朱佑樘则给了张岩一副镶金嵌玉的腰带,还给题写了一幅字。
珠联璧合,佳偶天成,落了款的,可以摆在中堂之上镇宅。
朱厚照和朱秀蓉也送了礼物,这一番行为,和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并且还留下吃了团圆饭,最后才带上依依不舍的朱厚照兄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