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还是世间？
一切的激烈斗争已经过去好几年。现在唐虞昭的生活，仿佛静止在真空中。
当然，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孩以她独有的方式提醒着自己仍旧处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她淡漠的神情不得不做出一点回应，来让对方心里舒适一些。
“你说呀！是不是我不配！终究还是我不配了！”
女孩子依旧歇斯底里加上泪如雨下，“喝酒！喝酒！”拿起一瓶啤酒仰头便喝了大半瓶。
唐虞昭对于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这件事，毫无天赋。但她也不是木讷地毫无同情能力，只是看着女孩，思考良多，终究把想说的话又埋回了心里。
“你们都是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那天，哪怕说一句话，出来说一句话，也不至于让我那么难堪和尴尬！我就是个笑话！”
女孩子继续胡言乱语满脸泪痕。
“你们都这样对我，我就是个自作多情的笑话！喝酒！喝酒！”
又把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我要报复！报复回来！我要把他的鹦鹉从笼子里抓出来，挨个拔毛！”
女孩恶狠狠地说道，边哐啷一声，把手中的空瓶砸在了桌子上，这样的声响吓了唐虞昭一跳。
“你说，暧昧是不就是不够喜欢？是不是？”
女孩拼命摇晃了一下唐虞昭的肩膀，这令她头晕。原本就不胜酒力，这样的情况更坚定了她以后再也不陪失恋的人喝酒的决心。
“是的吧。”
她实在不擅长安慰。
“中学永不停止。永不。就像我中学里遭遇的那样，现在又重来了。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剩下我一个人。”女孩边说边哭，像是想起了很多痛苦的往事。“反正所有人都会消失的，你以后也会。”
“哪有人会真的消失呢？人们只是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唐虞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却差点没吐出来。
唐虞昭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安慰，只能陪她喝，两个女孩拼命喝酒，再次睁开眼，却已经是四十八小时以后。
白色的床单，坐在床边的，是一个温和面善的中老年女人，那是照顾唐虞昭生活起居多年的家政阿姨。
“唐小姐，你醒了。”
阿姨的声音十分礼貌温和，这令一旁的两个护工不禁感叹，“原来这位是人家家里的阿姨啊。怪不得气质这么不一般呢。”
“头好痛。”
唐虞昭摸了摸额头。
“终于恢复了，酒精中毒加上急性阑尾炎，小姐也是受苦了。”
阿姨看着唐虞昭，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指尖。
“醒了啊。”
一位医生走进病房，看着唐虞昭苍白的脸问候道。“真不错的姑娘，麻醉剂药效还没过，却这么冷静，酒品肯定也好。”医生笑着拿过温度计给唐虞昭量体温。
“阿姨，可以递给我纸笔吗？”
阿姨从包里拿出纸笔递到她面前。
唐虞昭稍加思索，写下了接下来给阿姨安排的具体工作。对于这类生活细节的工作安排，她向来十分认真，把纸递给阿姨，眼前稍显模糊，可能是贫血导致，她轻轻闭上了双眼。
“小姐，这个世间，是什么意思？”
阿姨看着清晰的字迹，有些不解，“哦，是时间，写错了是吗？”随即恍然大悟状。
“嗯。”唐虞昭闭着眼睛点点头，不知为何，泪水簌簌落下，无法停止一般无声哭泣，“阿姨，你就是我的妈妈。”
不消提醒，她自己在错乱中，也知道这是麻醉剂的药效，令她变得情绪悲伤和胡言乱语。
阿姨像是受到了触动一般，手握住唐虞昭冰凉的指尖，“唐小姐你放心吧，好好养病，我会照顾好你的。”
2. 忧愁还是忧伤？
休假一个月。
虽然这样的小手术大可不必，只不过唐虞昭也不想浪费这个合适的理由，休养生息，在毕业前夕，无人打扰，安然渡过一段宁静的时光。
第七天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起来了，不仅身体，精力也变得充沛了起来。
“唐小姐今天气色不错呢。”
阿姨移动着一个硕大的盆栽，看着唐虞昭正往浴缸里投放一些鱼食，那是几尾鲫鱼，上次外出游玩的时候，在一个地摊上唐虞昭抢救回来的。
“这些小鱼也很有活力呢。”
阿姨再次夸奖，她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令唐虞昭心情明亮一些的话题。
“是啊。今天天气也不错。”
唐虞昭说着，走进厨房，随手捡起一枚小鹿冰箱贴。稍作端详，贴在了冰箱门上。
“唐小姐就是心地善良，喜欢小动物。”
阿姨笑呵呵地来到跟前打扫起卫生来。
“这小鹿啊，可能现在还记得那个救过它的小女孩呢。”
“哈哈，小鹿会有这么长的记忆力吗？我不信。”
唐虞昭笑着回答，“不知道它过得怎样了呢。那里可能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吧。”
她说的是犹他，五岁那年，她在那里救了一只受伤的小鹿。
“它长得还真是可爱呢。”
说着，边再次抚摸着冰箱贴，那是她根据自己的记忆，三D打印出来的。
“喝一杯热巧克力吧。”
见唐虞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阿姨递过来一杯刚刚煮好的热巧克力。
“谢谢阿姨。”
唐虞昭双手捧着巧克力杯，慢慢走到客厅窗边，坐在满是阳光的沙发上，感受阳光在身上的温暖。
毛毛桑的电话再次打来，此刻她已回了东京。视频里中气十足，像是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真是抱歉呢，那天如果不是我非要你陪我的话，你也不至于中毒。”
“没关系。反正现在已经好了。”唐虞昭强颜欢笑，“你看起来不错啊，怎么样？那边天气如何？”
“天气很好，心情大好！猜猜怎么了？”
毛毛桑满脸兴奋。
毛毛桑之所以叫毛毛桑，是因为她姓姚，而当地人没法读出这个字，只能用桃字代替。久而久之，她索性喜欢上了这个称呼，把桃子变成了自己的代号，所以便成了毛毛桑。
这次失恋是两人多年未见首次汇合，然而短短三天，她又回去了，虽然唐虞昭对她的心情动态并不陌生，但是回来一趟便把她折腾进医院还做了手术还是始料未及的。
“怎么了？”
唐虞昭礼貌回问，等待着又一场喋喋不休。
“我找到新的了！”
毛毛桑欢快地说道，边发过来一张照片。
“怎么样？帅吧！”
她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唐虞昭的夸奖。“这次回国，收获可真是大大的！无缝接轨，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唐虞昭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男孩长得确实无可指摘。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她不是很喜欢这个男孩的气质。
“嗯，厉害。”
唐虞昭只能点了点头，随即耐心聆听毛毛桑的崭新爱情故事。
阳光照在身上，由刚刚的温暖到暴晒得几乎令人心生悲伤。
是的，悲伤。
本该在人生最好的年华啊，怎么会内心如此呢？
“对了，你的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那边突然关切询问。
“啊...”想到论文还没动笔并且毫无头绪，她开始忧愁起来。“烦死了。”
3. 水始冰，地始冻
日光渐退，眼前是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今天冬至了，要吃些饺子呢。”
阿姨嘱咐了一句，见唐虞昭没什么反应，便识趣地拿起大衣，走到门边穿上鞋准备离开了。
“那我今天就先下班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吧。”
“嗯。”
唐虞昭回复着。
吃了一颗饺子，索然无味。站起身，走进书房，开始漫不经心地翻动这那些古老的书籍。这个书房属于爸爸，很久以来，她都不曾踏入。今天不知为何，突然想翻看一下那些小时候曾经好奇翻过的书籍。
“水始冰，地始冻”她读出了声音，靠在书架上，正思索着，一封信掉了出来。
唐虞昭很惊讶，那个信封，是自己曾经常用的。而那封信，则是自己写的。
它竟然，没有遗失，而是好好地被保存在一本书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把信装回信封，放回书中，轻轻把书放回书架，走出了书房，夜幕降临。
她强迫自己出去，玩耍。或者仅仅是漫无目的地，走进任何人群中。
“怎么样，唐大小姐，出来啊！今晚帅哥很多啊，将会很开心的！”
一条信息，是认识不久的一个同系女孩。女孩叫颖颖，很爱玩，也很喜欢谈恋爱，对于她来说，男人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物种，而鉴于唐虞昭平日里的吸引力，她一直很想把唐虞昭变成好友，这样便可以有更多帅哥加入到她的日常派对中。
“好啊。”
唐虞昭不得不答应这个邀请，因为她无处可去。
一栋别墅里，热闹非凡。年轻的帅哥美女，有音乐和鸡尾酒，颖颖则是开心地像个兔子，在人群中跳来跳去。
“你终于来了，小昭，快进来，快。”
说着，接过唐虞昭的大衣，她只穿了一件米色的毛线连衣裙。
“很热闹嘛。”
“是啊。你早该来了。”
说着，把她拉到了沙发边，派人递给她一杯鸡尾酒，随后又跳到别处了。
唐虞昭看着女孩欢快的身影，不禁开始了一点胡思乱想。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可以尝试一下？
一杯鸡尾酒下肚，又一个更新的想法。
或许，快乐多一些，就能够忘记忧伤。
“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那个怎么样？”
颖颖再次跳过来，手中拿着两支彩色试管，递给唐虞昭一支，边指着不远处一个帅气十足的年轻男人。
他高大英俊，一侧耳朵戴着钻石耳钉，谈笑风生，看起来像是对于这样的社交场游刃有余，然而，或许是这份过于老练，令唐虞昭毫无兴趣。
“我觉得那个不错。”
唐虞昭一指角落昏暗处坐在台阶上独酌的男人，边站起身来，“我去搞定他。”
剩下颖颖有些诧异地看着唐虞昭的背影。
她今天确实太不寻常了。
“一个人吗？”
在他身边坐下来，“谢谢。”手中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两杯葡萄酒。
“啊...是啊。”男人像是突然意识到唐虞昭的存在，有一点受宠若惊般小心翼翼地回答。
4. 灵魂履历
唐虞昭看着男孩的脸，他没有表情，眼神柔和，绅士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腾出一些空间让她坐在一旁。
她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直直地看着男孩。
“呵呵。这样盯着别人的肉体，有些无礼呢。”
男孩也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开玩笑般说道，俨然他并没有生气。
“这样评论一个人的灵魂，也很冒犯呢。”
唐虞昭毫不在意地说道。
男孩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这么热闹的地方，却选择灯火阑珊处？”
“嗯，安静一会。”
男孩回答。
“我对你，有点一见如故呢。”
唐虞昭看着男孩的眼睛，又一杯酒下肚，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哦？很难相信。我昨天才回来的。”
“嗯？你说真的？”
“是啊。”男孩说着，拿着杯子的手放在膝盖上，像是看向前方客厅里喧闹的年轻人们，又像是眼神穿越了他们看向了另外的时空。
“哪里？”唐虞昭说着，又从路过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两支试管，一支粉色的递给男孩。
“犹他。”
男孩回答，边接过酒，一饮而尽。
“怪不得。”唐虞昭看着男孩，自言自语。“你像我五岁的时候在那里救过的一只小鹿。”说着，边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人不认得人，但是灵魂认得灵魂。”
男孩嘴角微动，看起来像是完全当作一个醉酒的人在胡言乱语。
“你不信？你不记得了？”唐虞昭说着，眼神迷离，脸靠上前去，竟然直接在男孩的唇上亲吻了一下。“想起来了吗？”
男孩措手不及，像是有些愣住了。
“还没有吗？”
说着，便把手中的试管放在了台阶上，直接伸出胳膊揽住了男孩的脖子，深情地吻住了他。
原本有些下意识挣扎的男孩没过几秒钟，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迎合她的吻。
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蓬松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肩膀上，拂在脸上，这一刻像是做梦一般。
停顿下来，他已经满脸通红。刚刚连续几杯鸡尾酒都没能改变的脸色此刻则是连脖子都红透了。
“现在想起来了吗？”
她简直是伏在了他的胸前，声音极低且温柔，像是在说着只有两人能懂的密语。
“想起来了。”男孩的声音极低且沙哑带着一丝颤抖，待到情不自禁再想吻过来的时候，却感觉肩膀被纤细的手指推开了。
唐虞昭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把裙摆往下抚平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客厅中央拿着一杯红酒正望向自己的颖颖，以及她身边的一个小跟班男孩。
“时间不早了，你要送我回家吗？”
唐虞昭视线转移到男孩身上，毫不客气地要求道。
“送你回家？好。”男孩像是有些愣住，却又立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站起身来，伸出手牵着男孩的手，男孩则是拿起一旁的外套，两个人不知不觉跑了起来，出了门，一阵冷风吹过来，酒意似乎也清醒了很多。
5. 我爱你
“这是...你家？”
男孩走进豪宅，里面的景象却令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女孩子居住的地方。脱落的墙皮，地上凌乱的电线，以及一些空酒瓶东倒西歪。
“叙利亚战后风。”
唐虞昭不以为然，只是拉着男孩的手，昏暗中，看着他的脸。
“哦……挺.....前卫的装修风......”
没等他说完，只感觉冰凉的胳膊环过来，她踮起脚抱住了他。
他有些局促，又有些措手不及。酒意微醺，下意识地轻轻试着解开她的手，却被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好可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她带着醉意看着他的脸笑着说。
“是吗？你喜欢就好。”
他的声音很低，清冷似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她似乎已经爱上了这个声音。
“抱我好吗？”
她轻轻放下踮起的脚跟，不再看向他的脸，而是把头埋在他的毛衣里。
“嗯，抱着呢。”
他低声地，低下头，温热的大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她的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味道。
“你好香。”
他闻着她的头发，闭上了眼。
“是吗？”
“洗发水，还是沐浴露？或者是香水？”
“不知道。不过还可以更香呢。”
“什么？”
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只感觉冰凉的手指在解他毛衣里白色衬衫的扣子。
“啊不...”
男孩下意识地用手阻挡，后退了两步。
唐虞昭则是一脸胸有成竹的坏笑，加上见他这副反应后更加自信地上前完成刚才的动作。
“你不想知道，我可以多香吗……”
女孩再次靠了上来，几乎令他失去了抵抗力。
“啊...好可怕...”
他像是在低声自言自语，却又无法抵御诱惑地抱紧了她纤细的腰。
一个漫长的吻，她的唇冰凉，他则是温暖地令她几乎想哭。
“抱紧我。”
在他耳边轻声索求。
“嗯。抱着呢。”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世界失去了意义，而自己则是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动物，有些惶恐，却又无法摆脱森林的未知诱惑。
她实在是太美了。
长发浓密卷曲，整个后背铺满，凌乱且妩媚。
“你好美。”
他低下头，隔着头发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喜欢吗？”
她轻声反问。
“好喜欢。”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灵魂深处，几乎没有声响，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它在颤抖。
“那我就是属于你的。”她轻声回应，听到这句话后，男人则是立马失控一般，用力揽住了她的腰，疯狂亲吻。
斑驳的夜色中，飘荡着不知名的钢琴曲。两个人忘我地沉浸在彼此的气息中。他不由自主地抚摸她后背柔软的头发，心跳愈加剧烈。
“我爱你。”
他几乎脱口而出。在把她重重地扔在沙发上那一刻。
唐虞昭看着他的脸，在月光下，俊朗忧郁，令人爱怜。
“我也爱你。”
轻轻回应着，冰凉的手臂把他顺着自己的方向揽了过来。
她想忘记一切，躲进他的世界。
6. 好可怕
“好可怕。”
温柔缱绻，亲密无间。无法抗拒对彼此的需索，男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句感叹。
“嗯，为什么？”
在他的怀里，她伸出手，放在他的胸前。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你也香香的。”
“女人主动起来，好可怕。”
他把她揽进怀里，手中是她纤细的手。温暖的怀抱，温存的清香。
“你真的好香。”他忍不住再次低下头，沉醉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是洗发露或者沐浴露吗？”
唐虞昭像是突然调皮地思考着什么，却被抱得更紧了。
“都不是。”
他闭着眼睛，轻声回答。
“那你喜欢吗？”
“嗯。
我喜欢你又乖又野的样子。”
“那我就是你怀里的一只小猫咪。”
“嗯，你是属于我的小猫咪。”
“那我是多大的小猫咪呢？”
唐虞昭一本正经地思考。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出现一只四个月大的小猫的样子。
“两个月吧。”
男人回答，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啊？两个月？我原来那么幼小呀！”
唐虞昭不禁有些惊讶。
“嗯。一只可爱的小奶猫。”
他的温存，他身上的气息，他说话清晰清冷的语调，无不令她陶醉。此刻她完全喜欢这个男人。
虽然，他那句“我爱你”有些令她吃惊。这么快的我爱你，她感到迷惑。
“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有些烦躁。”
“嗯。”
没有太多言语，只是让她在怀中感受他的呵护。
“以后不要喝太多了。好吗？”
“嗯，知道了。”
“真乖。”
“我可能是疯了。”她突然小声耳语。
“怎么了？”
“我还要你。”
“我也要你。”
随即便再次亲吻过来。
她彻底付出着自己，沦陷在他的爱中。
他如此特别。
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
——
“你知道男人在什么时候，
最脆弱吗？”
“什么时候？”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这个时候。”
她回答。
“那难道，女人这个时候，不脆弱吗？”
他像是不甘心。
“也脆弱。”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说你爱我。”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你像一只小鹿。”
她轻轻把他抱进怀里，他身材健硕，在她怀里却无比乖巧。
“你要长角吗？”
黑暗中，她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
“你要我长我就长。”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时候令她感到心痛。尤其是这样的回答。
“嗯，那你有两只可爱的小角。”说着，边抚摸了一下他头顶的两侧。
“嗯。”
他轻声回答。闭着眼睛，任由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
7. 鱼
“要吃东西吗？”
清晨。
“嗯？好啊。”
男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她抱紧在自己胸前。
“那我去给你拿。”
说着，便解开了他的手，起身穿着睡袍穿过客厅走进厨房。
切了一颗茴香头，放在盘子里，又拿了一瓶冰水，走出了厨房。
“咦，你在喂鱼。”
“是啊。很可爱。它们。”
男人看着几尾小鱼，把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部倒进了鱼缸里。
“我去洗手。”
“好。”
很快，两人面对面坐下，白色的盘子里，八瓣茴香头。
“吃这个？”
“嗯，喜欢吗？”
“喜欢。”
男人说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吃了起来。随即拧开瓶盖，把两个空杯子倒满。
四目相对，竟有点无言。
还是唐虞昭笑出声来。
“嗯，你笑什么？”
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什么。”
“今天你要做什么？”
男人问。
“我......”
唐虞昭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事要忙吧。一会就要出去了。”
“哦。”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当成了逐客令。
半小时后，门口道别。
唐虞昭感觉腰间一只大手，整个人被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要开心一些。知道吗？”
“嗯。”
唐虞昭在他怀中，乖乖应答。
“让我多抱一会。”
男人说着，把她抱得更紧了。低下头，隔着头发深情亲吻了一下她的脖子。
“好了。我先走了。祝你今天愉快！”
男孩终于开朗地放开她，微笑着说。
“嗯，你也是。”
依依不舍，目送他出门，关上门回到房间里，又睡了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八点。药物作用，最近她越来越嗜睡了。起身洗澡，喝了一杯咖啡，感觉整个人似乎精神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出去，又会是黑白颠倒的一天，生物钟将进入不良循环，然而没有办法，如果此刻不出去，会感觉一整天没有活过。
画了个妆，精心打扮，开着车到了市中心一家酒吧。
晚上十一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唐虞昭喝了一杯鸡尾酒，很快结识了一个帅哥。
“一个人吗？看起来有点低落。”
男人坐下来，他大概一米九的样子，身材匀称健硕，面容英俊爽朗，阳光健康，出现在此时，似乎让整个酒吧在黑暗中多了一道亮光。
“啊，是啊。”唐虞昭应答。
“再喝点什么？我请。”
“那...”唐虞昭稍作犹豫，“玛格丽特。”
“好。两杯玛格丽特。”
男人示意服务员。
“所以我猜你喜欢，简单经典的。”
男人笑着说。
“你说什么？”
“鸡尾酒啊。不然呢？”
突然一个反问，带着一丝坏笑。
“啊，没什么。”
唐虞昭倒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刚到这个城市，感觉一切都很新鲜。”
“是吗，你从哪里来？”
“京都。”
“哦。不错，很美的地方。”
两人聊着，接过新调的玛格丽特，越来越开心起来。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
他们越来越开心。
却完全不知道此刻另一个人焦灼的等待。
“我跟你说，这个游乐场，你一定要去，里面太好玩了。”
唐虞昭拿着手机，给男人展示里面的照片和自己前几天玩的项目。
“哦，是吗？小公主哦，居然喜欢游乐场！”
说着，几乎伸出手去抚摸她卷曲的头发，却被眼前一个阴影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
唐虞昭一抬头，也像是有些愣神，是昨晚的男人。
8. 一份三年后的菜单
四目相对，唐虞昭有点虚弱的感觉。他的眼神温柔，低头看了一眼她脚下的高跟鞋，十厘米的细高跟对于微醺的人来说已经不大友好。
“困吗？很晚了。”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看另外一个人，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唐虞昭点了点头，只感觉他从容地靠近，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唐虞昭感觉头有些晕，手中抓着流苏小包的链子，抱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胸前，头发散乱，只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没有告别。
仿佛从不曾相识。
“你怎么还没睡？”
她迷迷糊糊，却还在顽强寒暄。
“已经这么晚了。”
“嗯。”对方回答，声音依旧简约清冷。
很快两人回到了她的家里。几尾小鱼游弋着。
“累吗？”
把她放在沙发上，拿过一条绒毯，盖在了冰凉裸露的小腿上。
“你怎么这么晚还醒着？”
唐虞昭看着他，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过头，轻声咳嗽了一下。
“嗯。最近都这样。”
男人回答。
“你呢？今天一整天都不找我，是不是不想我？”
被这样一质问，唐虞昭不禁低下了头。摆弄连身裙上的饰品。
“嗯？”
说着，把她抱在了腿上，唐虞昭则是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
“当然想了。你呢？今天想我了吗？”
“很难不想吧。”
“嗯？”
“怎么？”
“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
“只是觉得这样说更加肯定一些。”
“哦。”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要出去？”
“嗯。本来计划出去一会回来工作。这样可以转换心情。”
“工作？做什么？”
“做一份菜单。三年以后，我会把这份菜单做一次。”
“三年以后，做一次..”
他重复了一遍。
“嗯。我已经做了半年了，这份菜单，不过还在改进。你猜里面有什么？”
“我猜不出。”
“猜猜嘛。”
“早餐还是晚餐？”
“当然是晚餐。只有乏味的人，才会在早餐上才华横溢。难道你没听过吗？”
“还有这种说法？”
“嗯。你快猜猜嘛。”
“嗯……红烧鹿肉？”
他一开口，总是令她感到一种出其不意的想笑。
“哈哈哈。”她笑声清脆，起身对坐在了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是你本身真的很可怕。”
“要我抱你还是你抱我？”
“你抱我吧。”
“过来。”
她站起身，坐在了一侧，轻轻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关掉客厅的灯，只剩月光。
他就像一只小鹿。受了伤的小鹿。
“小乖。”
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嗯。”
“很想我吗？今天。”
“嗯。”
只感觉腿被他健硕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一些。
“妈妈在呢。”
脱口而出。
“你还有这个癖好？”
他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裙子上。声音毫无波澜的冷静总是带着一丝好笑。
“哈哈哈。”
唐虞昭突然笑出了声。
“我没有。”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笑声带来的颤抖，只是把她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冬季的夜里，在绒毯中感受彼此的温暖和气息。
她抱着他，
怜惜不已。
9. 像场重感冒
“要去睡觉吗？”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声问道。
之前他躺在她的腿上，抱着她的膝，在绒毯中，感受她的抚摸，像是在治愈一整天的思念。
他感觉自己像正经历一场重感冒，只有如此，才是解药。
“嗯。”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走吧。”说着，掀起毯子，站起身来，把她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温柔地放在了床上。
“要不要换上睡.....”
没等说完，却被拉了回来，只能顺势躺了下来。
“抱紧我好吗？”
“嗯。”
说着，把她抱紧了，温暖的被子里，她的气息温热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今天又烦躁了吗？”
黑暗中，大手温柔地穿过发丝，轻声询问。
“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哦，没什么。就是不想让你烦躁。因为我知道烦躁的感觉。”
他是那样温柔。
在他的怀里，仿佛时间已经失效。他的怀抱，是一个时间以外的世界，平静，安全，永恒。她深深沉迷。
“哦。你为什么烦躁？”
“没什么。就是一些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
“嗯。我今天还好。”
“嗯，那就好。”
她喜欢他身上淡淡香气。
夜归于宁静。只剩客厅里巨大的落地时钟嘀嗒。
她像是在混沌中，不知为何落入洪水中。一条曾经熟悉的河流，发了大水后的宁静，她置身于上游，不敢轻易动弹。
“这边。”
岸边一个声音。
她循声望去，看不清人影，只是慢慢推动齐腰的大水，向岸边走去。
慢慢地，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岸边。眼前则是湿润的沙子。
“咦？”
沙子中，竟然有一枚丢失已久的戒指。那是一枚仿旧银戒指。
“丢失好久了，原来在这！”
她正要戴上戒指，却又谨慎地检查一下内侧的刻字，上面的字触目惊心，完全不是自己那枚丢失已久的戒指！
“啊！”
她吓得连忙扔掉了戒指。
“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惊醒，并且已经坐起身。
“啊，刚刚做了个噩梦。”
他也坐起身，把她搂进了怀里。
“不怕。”
边说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的脑海中，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她只是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你很不安。”
“嗯。”
“不要不安。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外界带来的。不要和外界有太多联系就好。”
唐虞昭从来没有如此思考过。
难道真的减少与外界的联系，自己就能慢慢好起来？
“嗯。”
但她还是应答着。至少此刻，她感到安心。
“你知道吗？我梦见过你的怀抱。”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
“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我从噩梦中惊醒。感觉自己被一种力量，带离了那个令人不安的梦境。”
“竟有此事。”
“嗯。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种力量是什么。直到十八岁的一天，当时高大的篮球教练把我整个人抱起来，我才忽然明白，原来那是一个怀抱。”
“然后你深深沦陷？”
他的冷幽默又来了。
“怎么可能！”
她撒娇一般在他胸前砸了一下。
“只是一个巧合，让我明白那种力量是什么。现在我在你的怀里，像是找到了那个怀抱。”
10. 秘色瓷
唐虞昭有时会感到一种恐惧，而有时那种恐惧又会自动消失。她不知道那种力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们因何消散。
就像傍晚接到那条短信，不知不觉，她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本她曾短暂思考过要不要再见这个男人，而看到那条信息，则是直接做出了决定，去一个完全陌生而新鲜的地方，去结识陌生而又新鲜的人。
而此刻，她感到了那种恐惧消失的过程，就像看得见摸得着一般。
在他的怀抱里。
他的存在让所有不安消退了。
“你好香。”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
“那你要只喜欢这一种香气，记住了吗？”
“哈哈。”她清脆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不愿意吗？”
“不是。只是每个人都有手机。”
“所以你加了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
“哪个男人？”
“今晚那个？酒吧里让你笑得很开心那个。给你喝玛格丽特那个。个子很高那个。穿工装那个...”
“够了你！”
她忍不住笑，砸了他胸前一下。
原来他只是表现得完全无视那个人，心里却几乎把人扫描成了透明的。
原来他只是通常选择沉默，却可以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
“没有。我只是说，现在的年代。”
“现在的年代怎么了？耽误你好好爱一个人了？”
他又把她逗笑了。
“那如果，你在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别的女生聊天，我就把你的鹦鹉从笼子里抓出来，挨个拔毛。”
唐虞昭突然想起之前毛毛桑失恋喝酒时说过的话。
“你还有占有欲呢？”他笑着反问，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终于得到了期待的答案。
“还挨个拔毛。我只有一只鹦鹉。”
“啊？哈哈哈。”
唐虞昭也笑了。
“还是我小时候养的。”
“那你照顾它很多年了？”
“嗯。”
“我好喜欢你。”突兀地说道。
她乖巧地说着，边亲吻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我遇到的，最可爱的人。”
“随你怎么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把她搂得紧紧的，像是生怕她突然消失一般。
“你骗我好了。反正你现在，不论说什么，我都信。”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嗯。我信。”
“我喜欢你宽厚的肩膀。
健壮的胳膊。
英俊的脸。”
他听着便开始亲吻她的脖子和肩膀。
他是那样温柔。温柔地占有。却又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整个人蚕食。
她像是不断失去着自己。
又不断得到一个新的自己。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直到几乎哭了出来。
却又更加抱紧他。她感觉此刻自己再也无法与他分开了。
11. 早餐中的玫瑰
唐虞昭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已经九点。阳光照在脸上，窗帘已经被拉开了。
“你醒了？”
一个如水般温柔清晰的声音，他靠在卧室门边，手中拿着一杯咖啡。
“要不要喝杯咖啡？”
“啊......”唐虞昭有点受宠若惊。“你这么好。”
随即脸上出现甜美的笑容，伸手接过咖啡。
“Espresso.”
“嗯？”
唐虞昭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毕竟自己家里的咖啡壶和咖啡粉只支持做这一种咖啡。她连牛奶和糖都没有。
“没什么。只是猜你喜欢传统而经典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就像窃听了她曾经在酒吧和那个男人的谈话一般。而此刻，则是重复着那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唐虞昭拿着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
“传统而经典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她像是无法相信这仅仅是个措辞上的巧合。
“哦，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会喜欢这一款。”
对方则是十分自然且放松。此刻他穿着米色的毛衣，运动裤，转身已经向客厅走去。
“来吃早餐吧。”
“早餐？哦。”
唐虞昭感到惊讶，不知道他能为自己做什么早餐。来到餐桌边，却感觉到一种类似温馨。
一朵萨拉米做的玫瑰花，在白色古瓷盘子中央，一个更小的盘子里，则是一小块朝鲜蓟，手边一杯冰水，正是此刻她最需要的。
她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半。
每天早晨起来，她都要喝一大口冰水。
“慢点。”
“嗯。”
“其实早起喝冰水不大好。”
“没办法，可能是生在高纬度地区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嗯，也有道理。风土。”
“嗯？”
唐虞昭有些好奇。
“这个词，通常用于别的领域吧。”
“哈哈，我比较相信人也有风土。”
“嗯，基本和我的意思差不多。”
说着，拿起杯子，两人做干杯状。
“这朵花怎么做的？我都舍不得吃了。”
唐虞昭看着眼前这朵玫瑰花，忍不住感叹。
“你猜。”
他看着她，故作神秘。
“我猜......”
唐虞昭说着，伸出手，试着把餐桌上袋子里剩下的几片萨拉米捏成玫瑰花却失败了。
“算了。猜不到！快告诉我！”
“哈哈。”
他笑了。
得意的有些像个小男孩。
他站起身，走到餐具柜前拿出一个波尔多杯。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片一片萨拉米，精心布置在杯子边缘，然后轻轻朝着盘子中央一扣，一朵玫瑰便诞生了。
“哇...”
唐虞昭忍不住为这小小魔法拍手叫绝。
“真是厉害了！”
“呵呵。我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因为担心看起来过于才华横溢。”
对方一本正经地冷幽默又来了。
“嗯？”
唐虞昭不解。
“是谁说过的，只有乏味的人才会在早餐上才华横溢。”
他像是一种淡淡地不满。
“啊....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啊，什么人才会有那么冷漠的想法，早餐时光是多么的温馨啊！”
唐虞昭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12. 转运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日子，那个女人如蒸发一般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没有短信。
大门紧闭。
甚至连晚上灯都不开。
他失望离去，回到家中，怅然若失。
这女人，就算不想和自己继续，也不至于如此决绝到说声再见都不肯啊！
他愈发感觉度日如年。
这场重感冒，不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且难以摆脱一般。
尤其夜晚来临。更是煎熬。
但是他没有发更多信息，因为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算骚扰。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问一问颖颖。那个party中的女孩，似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朋友，她可能知道唐虞昭的行踪。
然而想想，还是算了。
他记得唐虞昭曾经说过，她和那些人不熟。
“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把她抱在怀里，他曾经这样询问。
“不是。我和他们都不熟。”
唐虞昭干脆利落地回答。
她向来直白干脆，没有令人怀疑的理由。
并且这样的回答，也令他感到安心。毕竟不希望自己怀里的女人，是那个颖颖一样的交际花。
“嗯，我也是。不喜欢维护泛泛之交。”
他是这样回答的。
两个人都是很从容的人。
然而，此刻......
他忍不住脑海中开始胡思乱想。
关于那天颖颖旁边那个戴耳钉的男人看唐虞昭的眼神，关于他们这个圈子在他回国加入第一天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态，包括唐虞昭的每一句话。
她是怎样看待自己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
她每天到底几点睡觉！
她到底睡不睡觉！
他感觉不能再接着思考了。
头痛。
*****
那个他离开的中午，唐虞昭依旧沉浸在甜蜜中。恐惧与不安以及各种不好的情绪像是淡去，此刻她脑海中完全是昨晚那个男人的温存。
以及关于他的一切。
毛毛桑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正缓解了此刻她渴望分享的心情。
“啊呀！不对劲啊你！”
倒是那边毛毛桑还没等她开口，便已经大声嚷了出来。
“嗯？”
唐虞昭一脸茫然。
“脖子上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不好意思地用手盖了盖，又扯了扯白色睡袍的帽子试着遮挡一下。
“这么奔放的吗？没想到啊……”
对方不怀好意地笑，唐虞昭则是不置可否。
“哦，对了，你这个，是处-男吗？”
毛毛桑突然问道。
“啊？”
唐虞昭被这粗暴的问题吓了一跳。
“是不是嘛……”
“啊....我不知道啊。好像是吧。”
唐虞昭试着从一些细节推测，“为什么问这个？”
“转运的哦！”
毛毛桑神秘一笑。
“转运？还有这种说法？”
唐虞昭表示难以置信。
“是啊。这是科学！”
毛毛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很多类似百科，孜孜不倦地到处科普。
“哈哈。这样啊。”唐虞昭讪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明天要飞过来了哦！”
“这么频繁？今年？”
唐虞昭对毛毛桑的行程感到疑惑。
“对啊。为了见心上人。爱的引力，现在你能感同身受对不对！”
唐虞昭此刻确实能感同身受。
哪怕刚刚分开，便已经开始思念。
13. 阳台与热带岛屿
“来咯。”
唐虞昭又恢复了嗜睡，并且似乎更加严重了。因为当她站起身的一瞬间，天昏地暗，直接摔倒在了床上。
“啊呀，你没事吧。”
毛毛桑见状跑了过来，把手中的铲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的书上。
“我没事。让我停顿几分钟。”
唐虞昭挥了挥手，示意毛毛桑不要碰自己。
毛毛桑只能屏气凝神地在一旁观望。
大概七八分钟，唐虞昭再次睁开双眼，感觉天花板在旋转。直到旋转慢慢停止，她才再次坐起身来。
“不行。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的飞机啊，我要和你一起飞了。”
毛毛桑笃定地说。
“不用。我没事。”
唐虞昭摆摆手，边起身整理了一下睡衣，走向客厅。
“你见一下他也不容易。”她知道毛毛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为了那个新的恋人。不用多问，从她如痴如醉的表情里就知道这段恋情带给她的吸引力。
“你肯定是饿的，低血糖了。快点吃东西吧！”
唐虞昭走到客厅餐桌旁坐下，桌子上是一盘香煎小鱼。
“香吗？快点尝一尝。”
唐虞昭拿起一只小鱼，放进嘴里，果然很香。
“嗯。香。”
唐虞昭回答。边又吃了一条。
“要说你家这阿姨啊，真是有素质。这就叫什么你知道吗，artdevivre.”
对方说了句法语。
“嗯？什么？”
唐虞昭不解，怎么扯到阿姨身上了。
“连食材都买上好的先养起来啊。这开心自由的小鱼，肉质当然香了！”
毛毛桑也坐了下来，拿起一条小鱼吃着。
唐虞昭顿时停止了咀嚼，再看一眼客厅墙壁的鱼缸，已经空空如也。
她感觉自己快吐出来了。
“你把我的小鱼煎了？”
“对....啊...”毛毛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那不是阿姨养的食材？”
唐虞昭没说什么，走到洗手间，吐了出来。
十分钟后，再次出来，坐在沙发上。而餐桌上的鱼已经知趣地自动消失。
毛毛桑坐了过来。
“对不起嘛。”
“没事。”
“现在我更要赎罪了，陪你去那个热带岛屿。”
“随你吧。”
唐虞昭感觉愈发没有力气。
然而，迕逆母亲的意愿她也是没有勇气的。
她拿着手机，打算看看那个酒店的细节。
毛毛桑也拿起手机，同步准备行程。
“这讣告，有点意思啊。不知道的，以为是广告呢。”
毛毛桑的恶趣味又来了。
“全篇盘点财务贡献和社会价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财务总监而不是遗孀发的呢哈哈哈哈。不过啊，倒是个好机会，大party，名流齐聚，好好热络一番啊！”
毛毛桑的生命力总是很旺盛。不论任何刺激，她都充满热情地回应着这个世界。
而此刻，唐虞昭已经开始打量朋友圈。
那个男人走后发了一条信息问候，没有得到应答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看起来像是他家里的阳台，上面则是摆满了花花草草。红色迷你玫瑰的叶片上，还有水滴的痕迹，像是刚刚被浇过水。
“温情的男人呢。”
唐虞昭感叹了一句。
“嗯？不错。”
毛毛桑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图片。
“不过也要小心啊。现在的男人啊，套路很深呢！”像是从上一段经历中想起了什么，毛毛桑警告着。
然而，谁会假装在阳台上养花呢？
14. 缺氧的鲶鱼
“师傅，可以快一点吗？”
大包小包，两人挤进了定好的车。
“都说了那边也可以买。你非要花这么多时间，搞不好我们飞机都赶不上了。”
唐虞昭有些不满，却不知道说话间隙一个东西掉了出去。
车门紧闭，直奔机场。
“不是要提前做好功课的嘛，不整装待发，万一到时候遇到帅哥怎么办？嗯？你说是不是？”
说着，用手肘一怼唐虞昭。
唐虞昭摇了摇头，“你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吗？”
“新欢是新欢，机会是机会，青春是成本。不能混淆。”
毛毛桑一本正经地科普。看来从上一段失败的恋爱中，得到了不少经验教训。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也有道理。
“来，补个妆，发个美美的照片，制造一点暧昧的幻觉就消失。”
说着，擦了口红，来了个自拍。口中念念有词，“Jason，jay，Joy，Lucas，Michael..”
唐虞昭忍不住哈哈大笑。
“啊呀！糟了！”
只见毛毛桑突然花容失色，“原来这样群发他们会自动进一个群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操作，又把每个人都踢出去了，这才稍稍舒缓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
“我说你呀，也不能因为一次恋爱受挫，就变海王啊。这么累，图什么呢！”
唐虞昭不解。
“唉。说不好。也是从别的小姐妹那里学来的。”
毛毛桑摇了摇头。
“就是不想再做那种女人了。不值！”
“哪种女人？”
唐虞昭看着毛毛桑有些婴儿肥的脸好奇地问。
“我妈那种啊。能从一张照片中餐桌的银质餐具上发现蛛丝马迹然后三百六十度调查男人的女人。真是太卑微了！”
唐虞昭又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毛毛桑口中的悲剧，总是自带喜剧色彩。
“你知道每当她像个人形显微镜在那忘乎所以地观察的时候我想到什么吗？”
“什么？”
“一只缺氧的大鲶鱼！哈哈哈哈！”
毛毛桑笑得十分放得开，似乎顿时整个车里都是她狂妄的笑声。
“那是你妈啊，不要这样形容吧……”
唐虞昭总感觉这个恶趣味有点过头。
“这有什么的。妈是妈，女人是女人。她做妈妈做的马马虎虎，做女人呢，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唐虞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形显微镜，人形摄像头，你懂吗？做人做的啊，主体都混没了，却强迫别人爱自己。哈哈哈哈。”
唐虞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只缺氧的大鲶鱼，却眼巴巴索取小金鱼的待遇，丑陋又执着。”
唐虞昭一听，更不敢接茬了。
唐虞昭和毛毛桑是发小，而她们的妈妈则是好友。像毛毛桑这样肆无忌惮地评论自己的母亲的行为，在唐虞昭的世界里，想都不敢想。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母亲严肃，端庄，令人生畏与崇敬，她怎么可能有半点否定和迕逆呢？
“我说你呀，就是太严肃了。”
毛毛桑见唐虞昭若有所思，不禁感叹。
“不要把什么事都看得太重。紧绷一根弦，迟早会崩断的。”
15. 幽露泠泠
下飞机已经是九个小时以后。唐虞昭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到了。”
毛毛桑则是精力充沛，看着飞机滑翔。
若说离开之时的车里总感觉掉了点什么，到了酒店的唐虞昭终于明确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她掉的是手机。
“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毛毛桑不以为然。两人穿过酒店大厅，办好入住手续，热带风情中的惊喜，一条幽静小路，像是一种设计独特的水疗体验。
“幽静清冷，嗯，真不错。我喜欢这种身处热带却随时可以躲进清凉的感觉。”
毛毛桑伸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里清泠泠的雾气。
“我先回去睡一会。”
唐虞昭虽然飞机上也睡了很久，但是依旧感觉力不从心。进了酒店房间，窗帘紧闭，彻底黑暗中，睡得完全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头脑发晕。走到床边，用力一扯窗帘，只听砰地一声，窗帘掉下两层，只剩一层半透白纱。
不知道时间。
窗外有霓虹，忽明忽暗，而此刻的白纱，为房间增添了一些雾气之感。
唐虞昭穿了一条简单的连衣裙，拿着门卡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那条甬路此刻更是无人。幽僻之处独行，甚至令她心生恐惧。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竟然有些眼熟。
一个戴耳钉的短发男人。高大帅气，脸上有种桀骜不驯的气质。说不好什么感觉，亦正亦邪，令唐虞昭不想靠近。
她甚至想假装不认识，然而对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唐小姐休息好了吗？旅途一定很劳顿吧？”
他知道她的姓氏。
“啊，是啊。呵呵。”
唐虞昭小心翼翼地搭话。
“喝杯咖啡吧，坐下来休息一下。这里，哈哈，幽静得有点阴森呢。”
男人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大厅里灯光明亮一些的咖啡厅。
“好的。”
唐虞昭点了点头。
男人是那天出现在颖颖身边的男人。见过几面，点头之交。此刻这里他乡重逢，总是要寒暄几句的。而且本来这个聚会也便是类似寒暄和加深了解，各个家族之间热络一下。唐虞昭这点人事还是懂得的。
“喝点什么？”
两人坐下，男人绅士地问。
“就卡布基诺吧。”
唐虞昭不假思索，此刻只想摄取一点咖啡因。
“两杯卡布基诺。”
男人示意服务员。
“哇，原来你在这啊！”
后面一个清脆的声音，是毛毛桑。
“刚还去敲了半天你的门呢！”
说着，不由分说坐了下来。
“这位是....”
“哦，这是我们之前见过几面的朋友。”
唐虞昭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男人则是从容一笑。
“一个城市，有个照应。William.”男人说着，大大方方伸出手，与毛毛桑握手。
“哦，你好。我姓姚叫我毛毛桑就好。”
毛毛桑自我介绍。
“哦？毛毛桑？这名字....有点可爱哈哈。”
“是吗？嘿嘿。”
毛毛桑见到帅气的男人立马变得无比乖巧可爱以及做作，不过这份刻意却令受到重视的年轻男人十分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