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三十七度一
“我看看，有没有退烧。”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像体温正常了。再量一下吧。”
清晨五点十二分。她白天睡了一会，晚上玩了一晚上手机。像是不那么难受了。
“哦。”
唐虞昭接过体温计，放在腋下。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吃酸酸的东西。”
“嗯，你是不消化，需要胃酸。”
原本每个早晨醒来迫不及待要喝咖啡的唐虞昭此刻完全对咖啡提不起兴趣了。
“饿了没有？你已经六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好像有一点。”
“想吃点什么？要不吃个红心火龙果吧。”
“好。”唐虞昭十分赞成，“还想吃酸酸甜甜的的西红柿炒蛋。”
“行。现在就给你做一份。”
“我听见你的肚肚咕咕叫了哈哈哈。”自从感冒，唐虞昭茶饭不思全是痛，陆柏杉便也陪着什么也不吃。
“哦，是啊。得好好吃一顿了。”
“哈哈。”
“来我看看，现在体温怎么样。”
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三十七度一。
“三十七度一？”
“嗯。算正常吗？”唐虞昭好奇地问。
“算吧。应该是正常了。表现不错。”
“嗯。我好棒。”
“那我去给你看做些吃的，你先少吃一点。”
“嗯。”
唐虞昭边吃火龙果边玩手机，这个火龙果很大，十分新鲜多汁，她几乎惊讶这水果怎么状态这么好。
“你知道吗，这个火龙果，好优秀。”
她拿着火龙果，靠着门，看着陆柏杉，忍不住夸赞。
“是吗？你喜欢？”
“嗯。它作为火龙果，已经十分完美地贡献了她的全部价值给我。”
“哈哈。一会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也很优秀。”
“嗯。”
她说着，走了进来，吃掉最后一口火龙果，洗手擦干，又从身后抱住了他。
这次感冒，让她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家人一般的依赖和安全感。
“我感觉，感冒好幸福。”
“嗯？”
“这次感冒，让我感觉好幸福。”
“傻瓜。”
“就这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我是一个病人。被你这样照顾，我好喜欢。我想一直感冒下去。”
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柔地诉说。
他停下了手里正进行的西红柿清洗，擦干了手，转过身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最近不开心，又不想说出口。我都懂，而且会一直陪着你呢。乖哦。”
说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谢谢你。”
她忍不住道谢。
“不要这么客气。和我不需要，懂吗？”
“嗯。”
“所以要吃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对吗？”
“对。”
“那我就多放些糖和番茄酱。让你开开胃。”
“好。”
不一会，番茄切好了，打了三颗鸡蛋搅碎，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洒入蛋液瞬间激发出香气。整个厨房也像在闲置很久以后再度有了烟火气。
“哇，好香。”
二十分钟后，一旁西红柿炒蛋就做好了。
“来，先尝一口鸡蛋。”
他夹起一块浸润着番茄汁的鸡蛋给她。
“哇，好好吃。”
137.不真实
“我想喝冰橙汁。”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彻夜未眠，唐虞昭突然开口。她知道他也没睡，只不过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在晚上聊天。
“哦，我这就给你拿。”
陆柏杉说着便打算起身。
“冰箱里没有了。”
“这样啊……那我给你定，看有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没有。”
“那我现在出去买吧。”
“嗯。”
陆柏杉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真不好找，只有一家店开门卖这款你最爱喝的橙汁。”
说着刚想拿一个杯子，却被唐虞昭一把拿过瓶子喝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整瓶橙汁便被喝完了。
“慢点。”
他嘱咐着，眼看着一瓶橙汁见底。
“你呀，这种任性的习惯要收敛一点知道吗？”
“好好喝。我喜欢早晨起来喝冰橙汁。”
“知道啦。以后多准备一些给你。”
“你真好。”
陆柏杉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样的作息要调整一下，总是不睡觉黑白颠倒不是办法。”
“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无法调整的感觉。”
“这样。今天我们白天忙一整天，极大专注做一些事情，直到晚上很累了，就睡着了，好吗？”
“好。”
唐虞昭点了点头。此刻正是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候，她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玩。
“而且今天我要晒太阳。”
“希望你到十点也这么有兴致。”
“哈哈哈。我好饿。”
“那给你做点早饭吧。”
两人走进厨房，唐虞昭靠着门，看着陆柏杉打开冰箱和柜子选择食材。
“你说，世界会好一些吗？”
“不会吧。”
“为什么不骗我一下呢？”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骗你吗？”
“也是。但总感觉这样很绝望。世界不会好一些了。”
“是呀。世界不会好一些了。但也不会坏一些了。世界一直如此。我们可以好一些。”
“我感觉我也很难再好一些了。”
“不要手这种话。你会好一些，相信我。”
他转过身，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由于最近睡眠不好加上偶尔哭泣，她面容憔悴并且有了黑眼圈。
“你说人是不是一瞬间变老的？”
“可能吧。”
“很多个瞬间，我都感觉自己突然老了一些。像是一道灵光突然的消失。”
“你也可以把这种感觉看作成熟的过程。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成熟的人会在早晨一睁眼就要喝冰橙汁吗？”
“哈哈，通常不会吧。成熟的人懂得延时满足，而且通常不喝含糖饮料。”
“那我是怎么做到同时苍老又不成熟的呢？”
“不要想太多了。小脑袋休息一下。主食选择一个，松饼还是小包子？”
“一个松饼一个小包子吧。”
“好的。”
陆柏杉拿出松饼膏，开始制作松饼。
“你知道吗，我经常感觉不真实。明明你现在就在眼前给我做早餐，但我就是感觉很害怕。”
陆柏杉原本用铲子掀松饼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关掉了火，走到了她面前。
138.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宝贝..”
陆柏杉试着把她揽进怀里，对方却拒绝了。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卧室里手机铃声响起，是那首韩语歌。
他知道那是专属某人的来电铃声。
两人强行忽略那个手机铃声，而打电话的人也十分礼貌地响了一小会便挂断了。
“宝贝，手机铃声，还是不要特殊设置不同的音乐比较好。”
陆柏杉自己也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提出这么卑微的请求。
“柏杉，对不起，我最近，状态不好。”
唐虞昭靠在门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头则抵在他的胸前。
“不要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要不，你明天就搬来我家，我好好照顾你。你的家我不熟，很多时候没办法....”
还没等说完，只感觉嘴唇被纤细的手指捂住了。
“不是你的错。你是完美的。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
唐虞昭绝望地说道。
“宝贝，”陆柏杉双手捧起她脸，“你活着，为了你自己，知道吗？”
“我没有办法。我很迷茫……”
她说着又哭了出来。
“不哭哦……”
待到再要把她抱回怀里，陆柏杉却感觉到了坚定的拒绝。对方把自己往后推了一下。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唐虞昭抬起头，脸上带着泪痕。
陆柏杉怔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赢莱这句话，虽然他经常隐隐感到不安。
这次他没有急于挽回或者解释点什么，像刚刚那样，仿佛自己像个罪人。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她的脸，然而他也低着头不肯看他的眼睛。
“好。我明白了。”
陆柏杉只说了一句，便走回了厨房里，继续面无表情地把松饼和小包子做完，放在了一个盘子里，又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你的早餐，别忘了吃。我先走了。”说着，穿好外套，把手机放进口袋，打开门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都有些令人心疼。然而唐虞昭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像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卧室里韩语歌再次响起，唐虞昭没接。待到铃声停止，她直接拨通了毛毛桑的电话。
“喂。”
那边像是刚刚睡醒。
“我刚刚和柏杉分手了。他刚从我家离开。”
“什么？为什么啊？”
那边像是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你不会劈腿了吧……”
“什么呀。我没有。”
“那为什么啊？那个男的简直完美。又关心你，完全就是一个幸福家庭模版里培养出来的啊。”
“不知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或者我不配吧。”
“你是不是糊涂啦？前两天感冒发烧神智不清啦？”
“桃子，我真的好难过。”
唐虞昭突然哭了起来。
“行行，不哭啊，你分手我也站在你这边，你不论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你慢慢说，今早发生了什么？”
“早晨睁开眼睛，想喝冰橙汁，他就出去买了。然后我喝了。然后他做早餐。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他说分手了。”
139.离家出走
唐虞昭永远不会忘记早晨这个顿悟。
毛毛桑安慰了一会便试着转移话题，以此来调节唐虞昭的心情。
“真烦周末还要陪我妈去南方收帐，最近又大吵了一架，但是又马上要一起出差，想想就绝望。”
那边毛毛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好，试着吐槽她妈。这是很多次如果谈话尴尬，毛毛都会抱怨的话题。然而既然开口抱怨，说明她还沉浸其中，实际上毛毛和她的母亲关系还挺亲蜜的。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她什么吗，总是跟我比。昨天竟然吵架时，幼稚地跟我炫耀，你看这件事你爸爸只和我说了。你说荒唐不荒唐。我说你是我妈哎，你跟我比什么！”
这句话令唐虞昭似乎瞬间开了窍。
比较，原来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源于尴尬的比较。从前每次自己有点成就，母亲那句，“我佩服你”，并不是一个母亲嘴里会说出来的话。正常母亲会说，“你是我的骄傲。”而不是“我佩服你。”这种听起来有点酸的嫉羡之感。
“怪不得。”
唐虞昭自言自语。
“什么？”
毛毛桑一头雾水。
“没什么。”
唐虞昭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以便于自己冷静一下。
她拨通了叶汐尊的电话。
“你介意我边擦头发边和你聊天吗？”那边像是刚刚洗完澡。
“啊，不好意思。”
“没事。我已经洗完了，擦擦头发一会就会干。”对方穿着黑色T恤，运动裤，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手机视频里的唐虞昭。
“怎么了，最近几天都没你的消息，你看起来很憔悴。”
“没什么。随便和我说点什么。拜托。”像是祈求。
“哦，那我想想啊……对了，那盆白头翁收到了吗？”
“还没有。应该快了吧。”
唐虞昭木讷地回答。
“哦，那....”
叶汐尊顽强寻找话题。
“我想离家出走。”
唐虞昭突然开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离家出走？”
“嗯。我想像你一样，独立地生活，到处旅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哈哈哈。”
那边突然笑了起来。“你确定你要过这种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不一定适合女孩子哦。”
“我就要。你快教教我，要怎样才能过上你那样的生活？我肯学，能吃苦。”
唐虞昭说出了自己也不信的话。她连做顿饭把自己喂饱都成问题。
“这个我建议你还是冷静一下，好好思考。毕竟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常态。”
“我没有常态。我不管，我要离家出走。独自生活。你在哪，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唐虞昭的话令叶汐尊忍不住又笑了。
“你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吗？投奔另一个人可不叫独立生活哦。”对方毫不留情地泼了冷水。“而且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像现在这样生活的对吧？首先，去做高额回报的雇佣兵，生死看淡，有幸有命活着回来，我就掌握了一些生存哲学和生存技能了。”
唐虞昭听了，不免由崇拜到泄气。她知道这些是自己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140.日光浴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毛毛桑感觉难以置信。
“嗯。我不想要现在的一切了。我要出去一个人生活。”
“那好吧。注意安全。玩够了再回来。”
很显然，毛毛桑并没有理解唐虞昭的处境。
“什么玩够了。是从此以后，改变一切我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然这样已经心死，什么也不想要的感觉，会把我逼疯的。”
“那好吧。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
唐虞昭竟然真的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首先她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并且染成了亚麻色，然后整理了一个行李箱的必备物品，锁上大门，告别了这栋房子。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仅仅是换了个住的地方。”
毛毛桑不以为然，认为这仅仅是一时兴起，很快她就会不适应外面的生活，回到自己的大房子里住。
然而她低估了唐虞昭的决心。
拉着行李箱走在外面，有种流浪的感觉。然而或许正因为如此，她产生了一种新鲜感，一种对一切都像第一次见到一样的新鲜感。她先是到了机场，买了张机票，几个小时，出现在了热带。
自己原本的城市还在倒春寒，这里却已经完全是另一派气象。她入住了一家酒店，随即又去海边玩了冲浪，后来又买了一个大芒果，正在她完全不顾形象粗鲁地啃着大芒果并且感叹树熟的芒果味道就是好的时候，眼前一个人影，令她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着叶汐尊，忍不住惊讶。
“缘分啊。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那样。”
对方开着玩笑，伸出双臂打算拥抱她，却又发现她手上嘴角都是粘粘的芒果液，便转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给唐虞昭。
“谢谢。”
这副狼狈的样子被撞见，唐虞昭感觉还挺难为情的。
“我还以为，听说我要独立，你会躲之唯恐不及呢。”回想起那一天电话里对方的态度，唐虞昭忍不住感叹。
“怎么会呢。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真正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莫名把你拉入温室里，温水煮青蛙。”
唐虞昭有些愣住了。
原来之前自己的状态，叫温水煮青蛙。
“嗯。现在好了，来热带烈日烤青蛙。”
唐虞昭莞尔一笑。
“哈哈。怎么样，这里还适应吗？”
“嗯，挺好玩的，原本有些不安，但是既然你在这里，现在感觉好多了。”
“一个人的生活，可是有很多需要注意和学习的哦。尤其你是女孩子。”
“哦？注意什么？”
“比如，这个，建议你不要戴。”
叶汐尊指了指唐虞昭手腕上的珠宝。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戴着这么大一串东西，就像幼童携金过于闹市。
“哈哈哈。我知道了。回去就摘下来放箱子里。”
两人有说有笑，又喝了杯椰汁。太阳照在全身，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里的太阳好大呢。”
“对啊，热带就是这样的。不过也好，驱散所有的阴霾。”
“嗯。好好找找我吧。我快发霉了！”
141.我是一个好人
唐虞昭号称自己要独立并且过上一种自律的生活，直到酗酒三天后，醒来发现自己一只脚踩在叶汐尊胸前。
阳光很刺眼，她睁开双眼，头痛欲裂。
“你醒了。”沙发另一头的叶汐尊也刚刚苏醒，眼神深邃迷离，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回来。
“我感觉这里像是一个...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她环顾四周，酒店倒是没什么特色，任何一个地区都有的连锁五星酒店而已。然而此刻她知道自己远离家乡，远离一切曾经熟悉的人群。
“要喝点水么？”
“冰水。”
“好。”
他站起身来，取了一瓶冰水递给她。
“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真空中。在这里，你也好像不真实了。”
“是吗？”
他说着，靠了过来，待到想把她揽进怀里，却被轻轻推开了。
“我不能自欺欺人，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自欺欺人的人。”
“哦？自欺欺人？何以见得？”
“你在这里，偶遇了我，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偶遇。我分手了，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现在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我不能自欺欺人地说这只是偶然。”
“哦，所以呢？”
他看着她的脸一本正经却又充满不安。
“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当然，我们要在一起，但不是那种。我们要像最开始约定的那样，做最好的朋友。不然，我就变成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坏人。”
“自欺欺人的坏人……”
叶汐尊重复着她口中的话，随即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支雪茄，用火枪点燃了，正打算吸却被唐虞昭接了过去，兀自吸了一口，又递给他。
“你这样我很难相信自己是好人。”
叶汐尊笑着接过雪茄吸了起来。
“我不想人生失控。我是来寻找人生的，而不是放任人生的。”
“嗯，有意思。”
叶汐尊靠在沙发另一侧，边抽雪茄边若有所思。
“会呛到你吗？”
“没关系。”
唐虞昭身体慢慢躺下了，脚重新踩回了他的胸前。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她的脚踩在扣子与皮肤交界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应该找到自己，让自己变得可信任，可依赖。虽然现在我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以后很难活下去。”
唐虞昭边说着，边把头慢慢向后仰，闭着眼睛，声音有些绝望，沙哑且低沉。
“嗯，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轻声安慰着，伸出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虽然身处热带，她的脚依旧冰冰的。在他手中，才开始慢慢温暖起来。他轻轻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脚，她像触电了一样，立马缩了回来。
“不要这样。我刚刚和你说的，都白说了吗？”
她愤怒地把抱枕砸向了他，却被他接住了。
“好的。我尊重你。你想怎样就怎样。”
“无论如何，我打算先放空自己。一个星期，就回去。”
唐虞昭思考片刻说道，话音刚落，却只听见外面一声巨响。
142.回不去了
新闻铺天盖地，来的时候好好的，此刻却恍如隔世，她回不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
唐虞昭看着新闻，每天都是读不懂的专业术语，她甚至开始了焦虑。
“现在事情严重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叶汐尊面容严峻，看起来也充满了忧虑。
“怎么会这样啊？”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历战争场面，这个发达得不可描述的时代，总有着无数刷新过去认知和三观的新闻。
一天，两天，三天，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星期。
“我快不行了。这样人都憋疯了！”
她很想出去，然而人在酒店大堂，闹也没有，很快有被请进了房间里。
“不好意思小姐，现在是特殊时期，您必须配合我们。”
“我后果自负不行吗？”
很显然，对方脸上写着不行。
她只好退回到了房间里。
原本严重到不行的局势，在这个酒店房间里，又显得遥远了起来。
“太不可理喻了。不成体统。太失控了！”
她像是有些歇斯底里了，然而叶汐尊像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此刻正在做一颗土星咖啡球。
“这个很不错。尝试一下。”
说着，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放入一个大咖啡冰球，拿着牛奶慢慢冲击，直到咖啡球被淹没。
“我感觉自己好渺小。”
唐虞昭接过咖啡，不仅感叹。“对于世界和地球，我就像一只蚂蚁一样无所谓。对于家人也恐怕如此。”
“总有人眼中，你不至于如此。”
“你不要说你自己眼中。”
“我是说以后的你自己眼中。”
“或许永远不能实现呢。或许我熬不过去呢。”
“不要过于悲观。你可以。我相信你。”
说着举起咖啡杯做碰杯状。
“这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然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没发生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的时候，我过得也并不好。然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共同的灾难上，仿佛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抱怨了一样。”
唐虞昭不禁苦笑。
“接下来会怎样？”
“不知道。不像很容易结束的样子。照这样下去，我们该储存一些物资。
“哦？是吗？什么物资？”
“比如粮食。衣物。冬天的衣物。这里虽然是热带，每年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因为冬季气温过低而冻死。”
叶汐尊像是在深思熟虑。
“天，冻死在热带....”
唐虞昭感觉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是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原本混乱不堪的内心，像是一颗爆炸的导弹，此刻变成了所有人共同关注的命运。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了。”
她突然说道。
“顺其自然。我们很渺小，只能如此。”
“我都渺小成这样了，人间疾苦却不曾放过我啊。呵呵。”
唐虞昭看着窗外，明明一派祥和，然而一切又都不同了。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窗边发呆。
“你说这个世界会好些吗？”
“我不知道。”
143.一切皆无所谓
“你听见了吗？”
“嗯？”
“好像很多鸟叫。不同的鸟。”
“哦，因为这个酒店地理位置，可能附近有湿地。”
“哦。”唐虞昭喝了口干邑，继续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天了。
有时候他们会在酒店里走一走，更多的时候是在房间里，她刷视频，看房间里的书，无聊了便找点东西随便吃一下。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废了。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离开。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那就安静下来。什么也不做。等等看会发生什么。”
“我要再定一些芒果。”
唐虞昭说着，又囤积了一些芒果，直到酒店告诉她芒果已经完全被她买光了。
“你这样，酒店就没法做芒果餐给其他的客人了哦。”叶汐尊提醒道。
“哦。”
唐虞昭点了点头，拨开一个大芒果吃了起来。“我可能越来越狰狞了。连人也不做了。哈哈。”
“还是做一下吧。”
叶汐尊递过来一张湿巾，唐虞昭敷衍地擦了擦嘴。
“如果现在死了，我也觉得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回去也无所谓，在这里也无所谓。反正一切都无所谓。”
“吃个芒果这么想得开的吗？哈哈。”
“你呢？如果现在死了，有什么遗憾吗？”
唐虞昭突然好奇起来。
“嗯……这么一想，确实没什么遗憾。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想去的地方也都去了。也没什么不舍的人和事。”
“这不就对了么。本来就没什么好的，这世界。生无可恋，我早就如此了。”
唐虞昭说着，又开始拨开一个硕大无朋的芒果。
“你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呢？好像什么也不为了。也没有什么价值，更没有什么使命，甚至存在都令一些人感觉碍眼，又不好直接说我多么多余。”
她说着，大口吃了几口芒果，突然又没了兴致，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和嘴，慢慢地又躺了下来，脚不知不觉又踩在了他的胸前，他则是温柔地握住了她的脚。
“你知道吗，我跟你说这些，感觉特别自然和踏实。因为我知道你都懂，而且不会对我说教，不会长篇大论，你可以纵容我颓废下去，就像看着我溺水，甚至陪着我溺水。你知道这一点多么与众不同吗？”
他只是婆娑了一下她的脚。
“也不至于。我只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过如果你需要我陪你颓废下去，我倒也无所谓。只要你开心，我就奉陪到底。”
“大好年华的青年，何以至此？”
唐虞昭不禁笑出了声，用脚在他胸前划了一下。
“倒是想问你呢。大好年华的美少女，何以至此？”
两人说着，又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昏昏沉沉，不断喝醉，不断醒来。
“你猜还有多久我们能出去？”
“不知道。”
“一个星期，会好一些吗？”
“楼炸毁了也有可能。”
“啊？哈哈。”唐虞昭笑了起来，边伏在了他的胸前。
“那我们岂不是死在这里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144. 真空
“我真的好累。”
“嗯，我知道。那睡一会吧。”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算现在整栋楼被炸了，我也没有力气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
正说着，一声巨响。
附近真的有一栋楼被炸了。
“我们会死吗？”
“不会。睡吧，乖。”
唐虞昭闭上眼睛，脸贴着他的衬衫，往他怀里钻了钻。
“好累好累。”
“嗯。睡吧。”
“如果今天我死了，你要抱紧我。”
“我会的。”
“嗯。”
再三嘱咐，胡言乱语，直到精疲力竭，渐渐半失去意识。然而她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片刻不肯放松。
“我真的好累。”
他不再言语，只是温柔地不停抚摸她的后背，让她的精神放松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又没害过人，为什么呢。”
“乖，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们的世界太不好了。下次我不来了。”
“嗯，不来了。”
“嗯。”恍恍惚惚，终于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像是来到了一片荒漠，遥遥无边，漫天黄沙。口渴难耐之时，却看见眼前一片绿洲，向着绿洲的方向跑去，却发现那片绿洲形同幻觉。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脑海中原有的绿洲的方向奔跑，最终累倒在滚烫的黄沙中。
“水...”
“口渴了吗？”
他打开一盏昏暗的夜灯。
“嗯。”
他起身倒了一杯冰水。
喝了三分之一杯冰水，关灯再次回到他的怀抱，他的怀抱十分温暖。她的脸贴在他胸前没有系上扣子的皮肤上，他的皮肤十分亲和。
“不要放开我。如果现在放开我，我可能会死。”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放开你。你放心。”
“嗯，谢谢。”
“傻瓜。”
他用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好好休息。你只是太累了，太不安。好好睡一觉，不要去想这些。就算世界末日，我也会抱着你的。”
“你曾经，恐惧过吗？”
“嗯，有过一段时间。完全黑暗的恐惧。尤其是子弹从耳边滑过的时候，我感觉那一瞬间，离死亡很近。”
“后来呢？回想起来会害怕吗？”
“反倒不会。有种重生的感觉。什么也不怕了。从前那种心里没底的感觉也消失了。”
“是变得勇敢了吗？”唐虞昭迷迷糊糊地询问。
“也不算什么勇敢吧。只能说无所畏惧了。”
“就是什么都不怕了吗？”
“嗯，算是吧。”
“我也想什么都不怕，无所畏惧。”
“或许这也并不算什么好事吧。无所畏惧本身比有所畏惧可怕多了。”
“是这样的吗？”
“对啊。所以你大可保留原本的恐惧。这没什么。”
“那如果恐惧太多呢？”
“恐惧太多就适当忘记。”
“忘记一切，会更自由吗？”
“会的吧。”
“全然没有恐惧的自由，是什么感觉呢？”
“像是在真空中。”
“真空？”
“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略了外面的爆炸声。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差不多吧。”
145.兵荒马乱
唐虞昭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证兵荒马乱。当然没有所谓的战马，只有先进的战斗。而身处酒店中的她很快便意识到，这里的物资已经不足，需要想办法囤积了。
“我们需要囤积一些物资。”
叶汐尊提出这个想法，边看向唐虞昭。“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告诉我。我联络人准备。”
“嗯……”
向来没有囤积习惯的唐虞昭思考片刻。
“我想要些冰激凌。”
对方原本严肃等待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变化，手中正记录的手机备忘录打字也停了下来。
“当我们说物资，说的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蛋白质，水果，盐和油这些。当然，冰淇淋也可以给你存起来。我的意思是，或者有你日常所需但是我一时想不到的，可以提醒我。”
“哦，这样啊……”
唐虞昭试着理解。
“可是，东西太多我就不喜欢吃了。我只喜欢吃不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或许这也是她不喜欢囤积东西的原因。
“你呀。”
叶汐尊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征询意见，自顾自列起了清单。
“你看，有你在我根本不需要思考。”
“这就是你追求的生活吗？独立女性？”
唐虞昭又笑了笑。
不知不觉，酒店生活已经持续两个月了，每天不能出去，外面时而战火时而爆皮声响，令她从心神不宁到心如死灰。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一个下午，她看着外面的太阳，坐在飘窗上，双臂抱膝。
“如果你继续不肯吃饭，也不是没可能。”
叶汐尊也坐了过来，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我感觉我的一切都被摧毁了。我所相信的一切，我所期待的一切，或者我的存在的意义和目的，全都像一个建立在沙滩上的大楼，现在就这样，轰然倒塌。”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倒塌的样子。
“这个世界会好一些吗？”
“不会吧。”
“你都不骗我一下的吗？”
“你难道想活在童话中吗？”
“无所谓了。现在感觉一切都挺无所谓的。世界像一场幻觉。搞不好我们以前也只是暂时被激活的人，就像游戏里那样。而现在呢我已经被抛弃在了这里，毫无意义，奄奄一息。”
“你知道吗，我从前认为战争是逃荒，对我你我这种普通人。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好像仅仅是等死。又或者，等活。又或者，什么也没等，什么也等不到，仅仅是生活停摆。”
“你怀念过去吗？不停摆的日子？”
“倒也不怀念。都一样。只是现在我感到了绝望。”
“绝望”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嗯。其实我向来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只是这次，绝望似乎更加严重一些。已经到了毫无感觉的程度。你可以理解吗？就是很绝望。连因为过于绝望产生的危机感和痛苦都没有。仅仅是无力，精神上的奄奄一息。”
“我懂这种感觉。”
又一声爆炸在不远处响起。两人一同再次望向窗外。
146.卑劣的人性
“再关下去，我感觉自己快发疯了。”
唐虞昭低头看着窗外，异常安静。战争已熄火休息了一周。
“为什么不能出去？别的区域都可以啊？”
唐虞昭感觉实在忍无可忍。
“再这样下去，我确实不会被乱枪误伤，但是精神恐怕要出问题了。我感觉自己已经抑郁了。”
再看看手机，一个五百人的大群最为活跃，是附近囤物资和卖菜的贩子以及居民。他们已经没完没了旁敲侧击抱怨很久了。
“别的区都能出去。”
“就是，至少能放风。”
“为什么我们不行？”
“谁知道呢，一问就是等通知。”
“含含糊糊。也不知道要搪塞到什么时候。”
众人正抱怨着，外面鞭炮齐鸣，原来是隔壁一个小区解封了。
“人家都解封了！”
“我们应该也快了！”
唐虞昭立马充满希望。
“我们要出去了！这栋楼所在的区域应该很快了。”
然而五个小时过去，十二个小时过去，希望一点一点落空。
待到唐虞昭耐心耗尽，直接在群里问责管理者，五百个原本抱怨的人则立马鸦雀无声。
没过多久，唐虞昭的反抗有了效果。这片区域确实开始解封了。
几个平时最活跃的群员标注正能量的名字，积极抢功。把解封说成他们的功劳，各种感谢和嘱咐大家出门的注意事项，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架势。
然而唐虞昭迎来的，却不是欢呼和感谢，而是满满的恶意和攻击。
“这人还搞了个看不懂的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精神文明要重视起来，妈的就是个境外势力！”
唐虞昭当时就傻眼了。
“我是在为他们争取权利啊？怎么会这样呢？”
“滚回去吧！”
顿时群里骂声一片，令唐虞昭和叶汐尊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为这群人出头的后果。以后记住吧。”
唐虞昭哑口无言。
这群人扣了半天帽子，又低俗下作辱骂了半天，唐虞昭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网络暴力。她一直没有回应却不断被挑衅，对于这感人的智商，她只能选择远离，既然目的已达到，干脆退出了大群。
“我们出发吧！好久没逛街了！”
她决定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她此刻的心情。叶汐尊完全理解，两人轻装上阵，直接出发了。
“啊，街道。啊，树木花草！春天！樱花，梨花，海棠！”
正当唐虞昭兴奋不已，为再次重获自由而雀跃，警报再次拉响，原来住的酒店被贴上了封条，封锁再次启动，他们回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
唐虞昭心灰意冷，紧接着被相关人员安排在了一家临时避难所。
“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好在隔壁住的人素质都很高，一个是博士生，另一个也是名牌大学本科生。”
唐虞昭和叶汐尊面面相觑，再看看公共区域堆积如山的垃圾，理解不了素质很高具体表现在哪里。
“我们可以把公共区域垃圾清除一下吗？我的意思是，各自仍各自的垃圾。”
唐虞昭指了一指刚刚被叶汐尊扔到这里的冰箱纸壳。
“哦。这个当然可以。我一会通知一下他们两个。”管理员倒是十分认真地答应了。
147.沦为底层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似乎没什么正常人。”
唐虞昭在走廊里遇到一个室友女孩，那女孩穿着黑色外套戴着眼镜，一副冷漠十足的样子，对唐虞昭下意识的微笑充满莫名抵抗。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而另外一个房间里，则是一个博士生，从背影摇头晃脑的走姿，唐虞昭便已经心生厌烦。却不曾想，对方先发制人，对她进行了攻击。
“我现在就要出去！再也不要面对这些诡异的神经兮兮的人了！”
唐虞昭表示抗议。
然而他们依旧被困住了整整两个月，直到慌乱结束。
唐虞昭回到了家，并且告诉叶汐尊最近都不要再联系她。
她亟需摆脱那段荒谬的幽禁时光。
“你厌了。”
叶汐尊发了条信息。
唐虞昭没有回复。
“好吧。既然你已经厌了我，我也不会纠缠。”
最后一条信息，唐虞昭依旧没回。
有的环境，真的会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退房的时候，甚至贝那个无良房东敲诈了一笔，还扯来了姐夫弟弟什么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威胁半天，最后两人只能掏钱了事。
回到家里，唐虞昭脾气变得有些火爆，一不小心，还与母亲展开一场大战，最后以唐虞昭被扫地出门告终。
“既然你翅膀硬了，那就自己生存。以后我的钱，你一分别想要！”
重重的摔门声。
唐虞昭在晚上七点，只背了一个双肩包，游走在街上。
街边有人铺着凉席盖着脏兮兮的毯子，像是疲倦极了，不顾一切地睡着了。
唐虞昭看着地上的人，忍不住难过。
这世界，原来每天都有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着呀。
被逼无奈，她干脆冲破一切心理底线，走进了一家生鲜超市便利店。
里面是三个老阿姨。
“欢迎光临。”
“啊....”
唐虞昭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小姐？”
“不好意思阿姨。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门口贴着的招聘启事，现在还要人吗？”
她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要啊。”
老阿姨热情回答。
“您看我行吗？我愿意吃苦，愿意学习，你们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的。”
唐虞昭像是突然有了一点信心继续说下去。
“迎姐，你看她能行吗？”
一位老阿姨一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收银员阿姨。
“可以的。”
女人点了点头。
“嗯，我们这工作很简单，你没问题的。就是担心你干不长啊。我们这里不一定适合你。”
“没事，我都可以的，吃苦耐劳。”
唐虞昭为自己争取机会。
“那，好吧。明天来上班吧。”
女人爽快答应了。
唐虞昭走出店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是母亲口中说的一无是处的人。同时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她已经沦为了底层社会。
她甚至幼稚地直接电话了母亲，告诉了她自己找到了工作从此以后不用靠她，然而那边沉默了片刻，没接她的话茬，只是自顾自说了句，“钥匙在门口左侧花盆底下，外面不安全，不论你做什么，晚上睡觉要回到房子里。”
唐虞昭竟然心中窃喜。
她开始独立了。
148.四天
很快这里便突破了唐虞昭的认知。
原来昨晚点头录用自己那个老阿姨是这个体系里的督导，一开始她认为唐虞昭年轻可以帮自己解忧文案工作，然而当唐虞昭一上手，对这些简单的电脑操作以及订货打单不在话下，她立马产生了恐慌，担心唐虞昭表现太好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不让唐虞昭做这些工作了。
“昭昭啊，怎么说呢，有句话叫学历是学历，阅历是阅历，虽然你是大学生，这些电脑工作搭眼就会，但是很多事情，你还是要虚心和前辈们学习。她们可都是在这个岗位干了十五年二十年的。以后你跟她们学习吧。之前店长的职位，就先不用干了。”
女人一脸堆笑，泼了一盆冷水。原本刚刚上手干得正开心的唐虞昭一愣，随即只能点了点头。
“哦哦，好的，石姐。”
这女人叫石芬琴。
这店里，这种芹啊芬啊的阿姨有好几位。不过唐虞昭都认真记住了她们的名字，只是称呼上略显尴尬。
这种超市阿姨，唐虞昭向来自然而然称呼为阿姨，然而这些人却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意愿，裹挟着唐虞昭叫姐姐。唐虞昭无奈只能挨个叫姐姐。
直到下午，她感觉不妙。
一个短发戴手表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来上班了，语气对唐虞昭充满打压，并且把理菜摘菜这件事弄得像是天大的事情一样，彰显自己的专业技能，并且对唐虞昭人为制造着低气压。
原来这世界，沦为底层，并不是干点体力活换点血汗钱那么简单啊！
就算是要了饭，也会有叫花子抢地盘的。
唐虞昭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类似旧社会小媳妇儿的感觉。
紧接着，她又被安排收银。同样和一个强迫自己叫姐姐的阿姨学习。
这简单的机器，可没令这位小王阿姨埋没，此刻俨然这机器就是天，而唐虞昭想学东西，那是要被随时督促和教训着学的。
“小王阿姨。”
唐虞昭感觉实在可笑，终于开口了。
对方惊愕。
“不用反复教我。我一遍就会。也不用当着顾客训我。我没做错什么。”
唐虞昭接着说道，对方更是一阵惊愕。
唐虞昭笑着忙别的去了。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前四天，身体还算轻松，到了第五天，因为那个督导女人不再让她碰电脑，而是让她上做一休一的班，每天十六小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身体疲劳！
然而那一晚却入睡容易。
第二天休息一整天，唐虞昭甚至感觉这工作也无不可，直到次日上班，她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个把摘菜这件事捧上天的老阿姨骂街了。
起因是她把三根苦瓜两毛钱卖给自己认识的买菜老阿姨，又把西葫芦打称打称白萝卜八毛钱，被唐虞昭收银的时候发现了。
老阿姨摔了一下手中的工具，嚎叫了一声，吓了唐虞昭一跳。
“你来打称！还敢看着我了！”
她怒不可遏。
有一刻，唐虞昭有些怀疑人生，似乎她不是揭穿了苦瓜的秘密，而是杀了老阿姨全家，结下了血海深仇。
149.五天
唐虞昭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主要是她还从没一天站着工作过十六个小时。很快这里人的行事逻辑她也看清了，每天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令她感觉新鲜又有趣。
那个督导石姓阿姨感到了唐虞昭的棘手，或许她生活中，未曾有过这种类型的女孩，所以石姐请了五天假，暗中留着眼线们观察，似乎做好了让唐虞昭走的打算。
唐虞昭心知肚明，觉得也无所谓，索性看看自己这一滴水放进这口社会底层小油锅多久会被炸出来。
而且每天她都有新的认知，不知不觉竟然有些上瘾。
体会最深的便是骚扰二字。
抱着幼儿babytalk声音极为肉麻的男人，反复有的没的就各种商品细节问题询问唐虞昭，搭讪起来没完没了，最后发现唐虞昭爱答不理，便恶意攻击了起来。
“你新来的吧？”
男人抱着孩子气急败坏。
唐虞昭依旧爱答不理不置可否。
翌日又看到此男人，身边则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俨然他的妻子不是他人生的骄傲。他吃定了这个女人，继续以宠女儿的名头，肉麻的babytalk，骚扰其他年轻女性。
也有戴着渔夫帽的已婚微胖眼镜男，来搭讪要唐虞昭微信的。他妻子也在身边，然而对于丈夫这样的行为似乎十分麻木，虽然也略感丢人。
“你别管人家要了。”
女人轻声规劝。
“你把微信给我不行吗？我可是每周都要消费一只五百天的老鸭的！”
男人继续坚持，一口南方口音。
唐虞昭无奈回绝，“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超市。您在别的超市如何购买商品，在我们这里就如何购买。廉价日用品，不包含vip服务。”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男人却毫无羞耻心，只是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啊！”
唐虞昭鼻子里意思冷气。
“您自己赚钱难，不该怪罪到别人太年轻上。买只鸭子都想骚扰出点情绪价值，别人不接受也正常吧。”
男人听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摇头，“还是太年轻啊！”
随即领着妻子出去了。
“土狗自己是底层蟑螂，就认为世界都是蟑螂。”
一旁的暑期工女孩插了句嘴，唐虞昭哈哈大笑。
然而正当她们嬉笑着，晚高峰来临，唐虞昭恢复了打仗一样的紧张之感。
“饺子皮一块钱一包啊！”
暑期工女孩卖力喊着打折商品，眼前一位穿着短袖短裤的水桶腰眼镜中年女开始挑选饺子皮。
“一元一包哦！”
唐虞昭微笑介绍。
女人稍作犹豫，买了一包。随即又拿起一个椰子。
“泰国青椰，搞活动，原价15.8现在10元一个哦。”
唐虞昭介绍着。
女人选了一个椰子，唐虞昭操作着系统，发现打折没法手动完成，只能扫一个价格一样的，于是很快买单，对方领着孩子老公走出了门店。
唐虞昭感觉这工作有趣极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然而很快，她迎来了更刺激的场面。
150.大开眼界
女人气势汹汹推开了门，把购物小票和饺子皮拍到了唐虞昭面前的桌子上。
“你看看你！是不是多收了八毛钱！”
女人凶神恶煞，唐虞昭连忙接过小票仔细一看，果然，那个码标着十元，扫出来却是10.8。
“对不起。我退给你八毛钱。”
唐虞昭立马道歉。
“以为对数字的敏感，我就知道这帐算得不对！”
没想到女人更生气了。
“嗯嗯。你都对。”
唐虞昭也不开心了。
“什么叫我都对！”
一个椰子朝着唐虞昭飞了过来，唐虞昭一躲闪，椰子砸在了墙壁上，又弹了起来，落在了唐虞昭脚边。
唐虞昭彻底愣住了。
“你给我道歉！”
女人一跺脚，竟然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地嘶嚎了起来。
唐虞昭一脸懵，又看了一眼女人身旁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此刻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她的孩子则是同样看着唐虞昭，眼神有些迷茫。
“你以为你是谁啊！一脸不屑的样子！我买一块钱的饺子皮怎么了！你明明做错了事，还趾高气昂！”
女人开始谩骂，唐虞昭彻底懵了。
这都哪跟哪？
她直接躲了出去。很显然，女人歇斯底里的发泄，与她自己人生的失败有关，唐虞昭只是导火索，而可怜的男人和孩子则是乖乖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生怕引火上身一样。
这世界真有人敏感到看她一眼兜感觉被鄙视了啊。然而对于一天站十六个小时面对几百个顾客的收银员，她们在期待什么呢？
女人被店里几个老阿姨安抚着，拿了几块钱的赠品，终于离开了。
“别生气啊。这种女深井冰很多的。”
暑期打工女孩又来了。
“没有啊。只是感觉震惊而已。”
“唉。”
女孩叹了口气。
“你就是没见过这种人。多如牛毛。”
女孩摇了摇头。
唐虞昭被女人吵得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感到别开生面。而很快一同工作的眼线阿姨与另一位卖菜阿姨上演了关于两毛钱的极限拉扯，把整个夜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她从来没想过，一家超市的日常能这么嗨。
终于完成了十六个小时的工作，明天则是一整天休息，唐虞昭感到很充实，直到语一同工作的阿姨门口道别，一转身，撞在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胸口前。
“天。”
她吓了一跳。
一抬头竟然是陆柏杉。
“你怎么出现在这？”
唐虞昭看着他，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钻进他的怀里。
陆柏杉温柔地抱住了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纤细的腰和柔软的头发。
“累吗？”
“你说呢，十六个小时啊！我竟然一整天站了十六个小时！”
唐虞昭夸张又自豪地感叹着，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嗯嗯很厉害。”
陆柏杉只是安慰着，随即拉起她的手，两人路边拦了一辆车，去了陆柏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