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失效的兑换
唐虞昭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懒了。很多时候拿起手机都会发现电话没挂。
“哈哈，真不好意思。”
她有些抱歉地对叶汐尊说。
“没关系啊。反正我对你又没有什么隐私。一直开着都可以。”
两人说笑着挂断了电话。不一会，毛毛桑又打来电话，两人聊了一会，直到唐虞昭又困了。浑浑噩噩走进卧室睡着了，直到被一个轻微且令人极其不适的声音吵醒。
原来她又忘记挂电话了。
“别介，来嘛，来嘛。”
猥琐的男人声音，几乎令唐虞昭浑身起鸡皮疙瘩。
“别碰我。看剧呢。”
“咳咳。”
对方咳嗽了两声。像是身体不适。然而就算如此，依旧没有放弃猥琐的试探和欲望。
“来嘛，贴贴。”
唐虞昭简直快吐了。
没想到之前桃子口中心心念念的高智商科学家哥哥是这个画风。
“别烦我！”
桃子像是终于不耐烦了。
“叫哥哥。”
那边依旧猥琐骚扰。
“你有病吧！”
“你别不识抬举！”
男人突然变脸了，这令唐虞昭都吓了一跳。
“我可是对世界都有贡献的物理学家！”
“你他妈对世界有贡献，你猥亵世界去啊！SBloser给我滚！”
这一出，直接把毛毛桑激怒了。见多识广的她，何曾受过这等挑衅。
“别介嘛……”
男人则是又上来，“贴贴，哥哥抱抱，摸摸哒亲爱的...”
油腻至极。
“滚你MLGB!”
只听什么东西砸碎了。
“滚！现在就滚回你们主子国去！你这种放逐天涯的变态，还是回荒漠自生自灭吧！”
一阵沉默。
一声门响，对方像是离开了。
一个人的房间里，又一声碎玻璃声响，毛毛桑像是被气得不清。
唐虞昭悄悄挂断了电话，心有余悸。
再看了看上次聊天对话框里，毛毛桑发来的这位所谓高智商科学才俊的照片，眼睛迷离，面容猥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不一会，果不其然，毛毛桑打来了电话。
“你刚刚，听到了？”
“嗯？什么？我刚刚在睡觉。”
唐虞昭假装没听到，不想让好朋友知道自己见证了那么难堪的画面。
“哦。我刚刚把那个loser赶走了。”
“哦。”
唐虞昭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
“这人啊，可真的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又土又low又猥琐。还取个网名，叫放逐天涯，呵呵。我看他是要变态天涯。”
“哎。算了。别多思考他了，没救。”
唐虞昭一句话，又瞬间后悔自己暴露了刚刚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然而那边像是并不介意。
“嗯。”
对方点点头。
“可能人家也有市场吧，只不过你是个错误的猎物。”
唐虞昭补充道。
“什么？”
“你想，月薪七千刀，青年国外名校讲师，回来再看看市场，没见过世面的，或许是吃这套的吧。”
“嗯，也有道理。”
“所以啊，他自有他能忽悠和恶心的群体，你就别凑热闹了。凝视一根蛆，对你也没什么好的。”
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122.他的秘密
好巧不巧，在不久后的一次海归聚会上，唐虞昭竟然遇到了此人。那个令毛毛桑恶心厌恶的男人，此刻正一身西装，一口标准如播音员的普通话，讲解一些尖端科学问题，以及国外待遇问题，而身边则是围着一群国内此学科尚未出国的人，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唐虞昭一眼认出那个男人。哪怕他此刻如此端庄专业，依旧令人对那天听到的一幕无法释怀。
不久，人群散了，男人则是拿着一杯鸡尾酒主动走了过来。
“今天似乎挺热闹呢。”
男人主动搭讪，边从路过的服务生盘子里，拿下一杯起泡酒递给唐虞昭。
“你好。刚刚看你在那边演讲，很认真的样子。”唐虞昭索性回应一下，看看这个家伙装正常的样子是什么画风。
“哦，就是普通分享而已。其实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过于简单了，对于我所真正研究的课题。”
“哦，这么厉害的啊。”
唐虞昭轻声附和，喝了一口起泡酒。
“对啊。与其进行这样枯燥乏味的分享，我倒是很庆幸现在和一个漂亮姑娘聊天。”
“哦，呵呵。”
唐虞昭尴尬一笑。
“你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唐虞昭突然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莫名产生一丝恶趣味，想知道这个男人会如何作答。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在生活中，和在工作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能有些分裂吧。哈哈。”
对方回答得彬彬有礼，依旧是一口播音员一样的标准普通话，如果不是那天误听了电话，这人任谁看来都是青年才俊。
在与唐虞昭的聊天中，对方还接了个电话。
像是关于工作，简单几句，迅速处理了事务。看起来这个男人高智商绝非浪得虚名，对于工作事务、人际关系之类日常完全游刃有余。
“你很特别。”
唐虞昭又喝了一口酒，没看对方，而是凝视不远处喧闹的人群。
“哦？你这么认为？”
对方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吸引了眼前的女子，故意问道。
“对啊。你不像其他高智商的天才，对世俗一无所知，或者清高傲慢得像个愤青，你很平和，喜庆，像是完全接受世俗世界的一切。”
“有见地。”
男人点了点头，“酒逢知己千杯少。必须为你刚刚这段精彩的话干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所以，你的秘密是什么？”
唐虞昭突然看向男人，微微一笑。
“可能是分裂吧，谁知道呢。呵呵。”
男人神秘一笑，像是习惯了把分裂这个词当谦词，在很多次听众的误解中，得到窃喜般的快乐。
“所以你有更真实的自我，在释放的时候，已经完全吸引了你全部的注意力，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你可以忍受庸常，只为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独自变态？”
唐虞昭清晰地说道。
对方则是哈哈一笑。
“你真的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我可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毕竟爱因斯坦说过，这世界有两种东西是无限的，一种是头顶的星空，另一种，则是人类的愚蠢。”
“你真的好特别。”
男人的眼睛落到了唐虞昭脸上。待要说点什么，唐虞昭则是借故走开了。
123.活在假话中的女人
唐虞昭晚上被叫去家庭聚餐，然而地点并不是以往的家。而是靠近郊区一个拆迁户居住的简陋楼里。
想来好笑，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参演过这样的家庭聚会，并且一直以沉默应对所有人，生怕自己哪句话哪个表现暴露了什么信息，回家受到责罚。
来客是大姨，带着一些苹果。那苹果大概三四斤，塑料袋装着，算是礼物。唐虞昭的妈妈则是在楼下买了一箱牛奶，作为回礼，放在墙角，等着稍后大姨走的时候推让着让对方收下。
这个物质发达信息发达的时代，这样廉价的重物食物被这样郑重其事地派上用场，还挺神经的。然而唐虞昭早已失去了嘲笑的能力，只能配合着演戏。
唐虞昭的母亲出身不好，但是个人综合素质过硬，头脑聪明人漂亮身材好，所以在那个五口之家，以最少的投入，在外面四处奔走打探机会展露自己的优势，才终于打下了一片天地。
然而，在遇见爸爸前，据说母亲有过一段凄惨的往事，且持续好几年，这奠定了母亲对待大姨、舅舅和姥姥姥爷的态度和策略。
大姨来了，几个人客套一番，开始做起了饭。大姨自带了一条鱼，一根胡萝卜，一颗白菜，就着冰箱里的一罐橄榄菜，忙活了一阵，终于开始吃饭。
“现在啊，难。各行各业，都难。”
“是啊。我们家也是。小昭也好久没买新衣服了。”
见对方开始哭穷，唐虞昭的妈妈立马先下手为强。
“是啊。这次啊，也真是遇到困难了。你姐夫也拙嘴笨腮的，不会说话，现在裁员了，家里支柱也没了。我一个月，就这么两千块钱，孩子们也都在上学，实在没办法了。”
“唉。谁能想到生活这样呢？难啊。”
小昭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先哭穷了起来。
“这孩子好在懂事，经常勤工俭学，不然我们应付不来啊。”
“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开这个口。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来麻烦你的。”
“这回啊，真的不是妹妹不帮你，我说一分钱没有，你可能都不信。但是实在拿不出钱啊。这个你一会拿着，原本打算给小昭补补钙的，这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气色都不好了。”
唐虞昭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自己气色一直不好，不过却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是厌食。
“这次我找到新的工作，空的这几个月，也是弹尽粮绝了。就求你帮帮我，一个月后我连本带利给你。”
“不好意思，真没有。小昭最近也是上培训班，很花钱。不过咱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谁家有钱不想花在自己孩子身上呢？”
“这次是真没办法了。就五千你没有吗？”
“真没有。你没有朋友吗？”
这么一问，大姨倒是愣了一下。
“没有能借钱的朋友。这年头，人情薄如纸，都不容易啊。”
“是真的没有。我们啊现在每个月都在花下个月钱。对了，你要么回老家当老师呢？我们班从前那个第一名你记得吗？现在回老家当老师搞补习班，很赚钱。”
唐虞昭知道这是故意把话题往别处扯，再恶心对方一记。大姨从前考过教师资格证，然而一天老师都没当过。后来每当她想借钱，妈妈就会拿这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表面上像是帮着出主意，责备她这么多年的职业选择是错误的，没有选择铁饭碗，实际上是完全不尊重对方的恶心对方，搪塞对方借钱的口。
那边面露厌恶之色，又立马装出笑脸。
二人又扯皮一会，互相哭穷卖惨，最后唐虞昭的妈妈塞给大姨一千块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把大姨打发了。临走又强塞给她一箱奶，对方则是强颜欢笑感谢了借到的一千块钱，并承诺一个月后有了钱立马还给她，还说如果能借给她五千缓一缓，一个月后，会给利息。母亲还是拒绝了。互相推脱一阵子，哭穷的话颠来倒去说得也没什么意思了，大姨拿着牛奶走了。
剩下母女二人相对无言，收拾好东西，离开房子，锁上了门，走进停车场，开车离开了那个破旧小区。
“你是不是觉得妈妈虚伪的像神经病？”
母亲突然鼻子里一丝冷气，瞥了一眼唐虞昭，面带不屑地说。
“我只是觉得....大姨已经这么可怜了，咱们应该帮一把。”
唐虞昭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你懂个屁！”母亲突然摇开车窗，向窗外吐了一口。
唐虞昭感觉这饭吃的，极其费脑。处处心机，虚情假意，神经质且可怜。
124.不能勖助
“这善恶生死啊，父子都不能勖助的。你还太年轻，被保护的太好了。对世界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这世界上长成人形的都是人。”
母亲几句话，令唐虞昭几乎脊背发凉。
“可那是你的亲姐姐啊……”
唐虞昭实在忍不住了，“做人不能这样冷血薄情吧。”
“冷血薄情？呵呵。”
女人鼻子里一丝冷气。
“今晚妈妈就告诉你，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车子一转头，竟然不是回家的方向。直奔市中心，夜色中，驶进一个老破小房子。这小区，甚至连保安都省了，一个只有到腰的铁门，需要半弯着腰，钻进去。
母女二人钻进了这个铁门，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虽然已是初春，天气尚且寒凉，然而这个小区里竟然有的窗户都是透明胶带粘着的。一楼一个房间，可以看见里面横七竖八，大概有十几张床，女孩子们在睡觉，而另一个房间同样横七竖八很多上下床铺，里面则都是男人。
“这样的房子，你见过吗？”
两人转身走了出来，在小区旁边一家夜宵店坐了下来，象征性点了一些菜。
唐虞昭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三十年前，妈妈就住在那个房子里的一张床上。而且，每天还要担心下个月付不出床位费，无法继续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
唐虞昭原本夹起一只小龙虾的筷子又放了下来。
“不过那时候年轻啊，充满希望，有闯劲。一个月，就一个月，妈妈就找到了工作，半年，就从那个房子里搬出来了。”
母亲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紧接着妈妈就住了单间。一个只能放得下一张床的房间。你见都没见过。”
母亲说着，比划了一下，面露得意。
“那时候啊，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苦。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生活有希望啊。处处都是机会。”
唐虞昭点了点头，给妈妈夹了一个小龙虾，放进她的碗里。
“后来妈妈又找到了一个顶尖的公司，做起了咨询顾问，成为了业绩最好最年轻的员工，一年提拔两次。很快，就又换了更大的一室一厅住。”
“好厉害。”
唐虞昭附和着。
“后来妈妈三级跳。直接成了副总裁。”
“哇。”
本以为接下来是更亮眼的履历，可是母亲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鬼就来了。”
“鬼？”
“其实鬼一直在，只不过是妈妈后知后觉，加上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随时召唤着自己，而没有注意过叮在身上的吸血鬼。”
不用猜，唐虞昭也知道吸血鬼大概是谁了。
“刚开始是被骗回去拿积蓄给你姥姥姥爷买房子。他们啊，生怕女儿嫁出去之前不敲上一笔，以后更难敲了。然后呢，就是你舅舅隔三差五打电话哭穷。然后就是你大姨把妈妈的工资告诉所有人，让亲戚们都来打电话施压。”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妈妈突然晕倒了。然后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在公司老得罪人。最后被捧杀了，对手把我阴出局了。”
唐虞昭沉默了。
125.弹簧
“然后八年，八年。从抑郁症到慢慢自愈，再到重新站起来，找到好的工作，最后遇到你爸爸，重新回到体面的生活，妈妈整整用了八年。”
“这八年，一定很苦吧。”
唐虞昭不免难过。母亲从前对姥姥家那一干人绝口不提，唐虞昭从来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能让母亲如此决绝。
“你知道什么叫贫穷吗？贫和穷，并不是一个意思。就像富与贵，并不是一个意思。富有钱就可以，贵则是需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同样贫穷也是一样，没钱就叫穷，而真要变成穷鬼，掏空灵魂，变成精神极度贫瘠的自私自利鬼，也需要三代。”
“穷...鬼....”
唐虞昭有些呆愣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是她从胃思考过的问题。
“他们会牢牢盯着你，背后算计你。如果你混的好，他们就来卡油占便宜，他们占便宜都是杀鸡取卵，敲骨吸髓，完全不顾你还发展不发展。听不懂人话的。”
“那后来呢？你没钱了以后呢？他们还来骚扰过你吗？”
“没钱以后啊，他们就都消停了。之前电话轰炸各种关心啊、惦记啊，提醒我做人要有感情啊什么的，都没有了。像鬼一样，蒸发了。”
“哦……”
“这些人啊，就像弹簧。你要把他们保持在弹回他们那一边。千万不能心生恻隐，或者过度拯救，最后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害了你还要骂你，把你踩进泥里，再瞧不起你。”
“唉。我明白了。”
唐虞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这样啊，这些人。”
“妈妈只是告诉你世界的残酷。你还年轻，不要无谓地相信那些美好。你没经历过，经历过就懂了。”
“嗯。知道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唐虞昭感觉十分震撼。曾经印象里朴实的大姨和舅舅以及姥姥姥爷们，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他们是这样的人。
“有些人呢，就像一堆垃圾。你懂吗？垃圾。他们会千方百计，把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让你注意到他们，和他们互动，直到你顺从他们的意思，失去自己的体面和领地，与他们互动，研究他们，才不断证实，他们仅仅是垃圾。而此时，他们又会恼羞成怒，不断折损你，贬低你，嘲笑你是垃圾，来掩盖他们是垃圾的本质。”
“真可怕。”
“所以，注意你的注意力。千万不可以分配给垃圾。注意力，就是你的命运。你要知道这一点。这个社会，是有目标的。对个体，会产生消耗。你要不断认识这个世界，跑赢这场消耗。只靠生存本身，和消耗身边的人的垃圾，都是万劫不复的失败者。他们本质上，和动物、牲口，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唐虞昭听得又是一阵脊背发凉。
原来生存，是一件如此残酷的事情。
“不要相信那些说废话的垃圾。不要解释和辩论。远离他们。在他们眼中，富可敌国满身智慧的人，也同样渺小。他们听不懂话的。不要去试图向他们证明什么，更不可炫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到万不得已说话的时候，不说。说话就按他们的逻辑说，哭穷哭在他们前面，把弹簧压在他们那边，不要给他们弹回来的机会，不然他们只会贪得无厌，最后把你算计出被迫害妄想症。他们本是一堆垃圾，却有本事最后反倒让你看他们脸色。十分难缠恐怖。”
126.守护花园
“你要牢牢记住，小昭。家破人亡，不叫惨。所有家人都是鬼，活生生把你往泥坑里拽，才叫惨。你这孩子没吃过苦，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唐虞昭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个夜晚，唐虞昭失眠了。也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只是看了一会童话书，抱着自己的小熊，夜色中，看着薄薄的白纱窗帘，突然感觉这个房间如此优雅温馨。
那个妈妈带自己参观的房子，破旧脏乱得令人触目惊心。她从来没想过，妈妈吃了那么多苦。她脑子里胡乱闪现出很多过往的蛛丝马迹，慢慢理解了大人的世界。
第二天早晨，她打电话给阿姨来家里做了打扫，并且闲聊了几句。
“阿姨，你说现在装修要请什么样的人来做呢？”唐虞昭对这样现实且繁琐的事情一无所知。
“啊，这个呀，现在应该有很多施工团队吧，花不了几个钱。怎么，唐小姐突然有兴致装修一下家里了吗？”
阿姨好奇地问。
“是呀。”她简单回答。
这栋房子，突然令她产生了珍惜感。而原本的所谓叙利亚战后风，看起来则完全是任性和对这个建筑的糟蹋。
“你要是想省钱，可以找普通施工的，我们监工指挥，看着点，也错不了。如果讲究什么设计啊，品牌啊，概念啊，恐怕就要花大价钱了。”
阿姨帮着唐虞昭盘算着。这几年，阿姨已经成了唐虞昭半个家人，凡事考虑得比她自己还周到。
“啊，不需要。阿姨你帮我一同监督，我们把这房子弄得温馨惬意一点就可以。之前的，不好。”
唐虞昭做出了选择，边打量着这栋如同荒废的房子。
“行。那我明天就打听打听，货比三家，唐小姐有什么具体要求，就和我说。”
“嗯。我想在外面再做个秋千，再种些玫瑰。我们做个花园好不好？”
唐虞昭不禁心情也明媚了起来。
“花园？嗯，一定很不错。”
阿姨也喜出望外。
“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你这个笑模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就该这样！”
阿姨十分开心。
曾经阿姨也各种暗示过。每每看到有同龄女子展现出的美好，像是综艺节目里的恋爱，抑或者出门郊游的快乐时光，阿姨总会提醒唐虞昭，你也可以这样。然而唐虞昭则是完全忽略，她的心，根本无法聚焦在这样的事情上。而如今，她像是变了，整个人都轻盈明媚了起来。
“像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呢。”
“真好。”
阿姨点了点头。
“珍惜生活。珍惜一切。”
“女孩子就该这样！快快乐乐，享受青春！这样的好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两个人说干就干，开始丈量院子里的面积，讨论种花的品种了。
“这里荡秋千，正好可以在木本植物中间，神秘有趣，还有足够光照。”
唐虞昭指着甬路尽头的空地说道。
“嗯，行。到时候我让工人把秋千放在这里。”
127.上头男闺蜜
“柏杉。”
她给陆柏杉发了一条信息，只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
“你周末有空吗？可不可以帮我布置花园？”
“当然可以。”
那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谢谢。你对我真好。”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需要珍惜。”
“可不是嘛。生活不易。”
周末下午两点，来的不仅有陆柏杉，还有毛毛桑和Ken，自从上次那个猥琐男事件以后，ken又重新被邀请回了毛毛桑的生活中。
“嗯，真不错。花园里的下午茶。春光大好，微风不燥，青春该有的样子。”
毛毛桑伸了个懒腰，感叹了一句。
“是啊，要想生活美好，就要有种花的心情。哪怕还只是小苗和土壤，心中也已经是繁花盛开了呢。”
唐虞昭看着半成品，不禁感叹。
“我要是你啊，就直接买来摆满，现在已经是春天了，直接就开。这有什么好等的。”
毛毛桑向来不喜欢等待。这一点和唐虞昭很像，然而最近唐虞昭内心滋生出一种温柔的力量，似乎很乐意去栽培和呵护点什么。
“你不懂这种快乐。”
唐虞昭说着，又打开一盒马卡龙放进盘子里。
“对对，我不懂。唐大小姐最近比较上头，不是一般人能懂的脑回路。”毛毛桑有些阴阳怪气地回应着，唐虞昭却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乱说话。
陆柏杉手上戴着手套，刚刚完成把一盆玫瑰花苗栽进地里，直起身坐在椅子上休息，唐虞昭拿起一块淡蓝色的甜点走过来放进他口中。
“好吃吗？”
“好吃。”
对方点点头。
“要喝咖啡吗？”
唐虞昭说着，又倒了一杯咖啡，拿起杯子，喂给他喝。
“谢谢。真不错。”陆柏杉感觉很幸福，满足地看着她的脸。
“啊，真受不了，太肉麻了。”毛毛桑尖叫了起来，“你也吃。我们不能输给他们。”说着，拿起一把小甜点，直接往ken的嘴里猛塞过去。大家笑做一团。
手机铃声响起，是那首唐虞昭不知不觉特意单独设置的韩语言情歌曲。温柔的语调充满整个花园，像是一个无形的访客，打乱了四个人原本的气氛。
“不错嘛，这首歌，我喜欢。”
毛毛桑说着边吃了一块小蛋糕。
唐虞昭想接电话，又无意中看了看陆柏杉，打算不接，又看了看手机，铃声依旧在响，像是一种催促，最终她只能选择接听。很显然，如果直接拒接，会显得自己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喂。”
那边声音清晰明媚，是非常动人且特别的男声。
“你好呀。”
也许是几个人假装各忙各的，实际上都在侧耳倾听，唐虞昭有些紧张了。
“在干嘛呢？”
“啊，我们今天在布置花园呢。给你看，这里以后会是一个玫瑰园。什么颜色的玫瑰花都有。”
唐虞昭大方地把镜头切换了一下，原本对着的满是盆栽苗的土地上，却出现一个健硕男人的身影。
是陆柏杉。此刻正拿着铲子敲打一个陶土花盆。
128.一个小伤口
“哦，你那边还有帮手。”
叶汐尊像是在自言自语，唐虞昭有点尴尬，“对啊。我有几个朋友在帮我培育花园。”说着，便把摄像头转了一圈，毛毛桑和ken也入镜打了招呼。“你都见过的，上次。”
“哦，真不错。春天来了，祝你们玩得开心！我们改天聊。”
寒暄几句，对方挂断了电话。
唐虞昭拿着小铲子，不小心刮到了手，左手中指一点小小的血迹涌出，她连忙放下铲子回到房子里洗手。
伤口很微小，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洗手几次就可以止血，然而并没有。擦干了手，血依旧微小地涌出来。
“疼吗？我看看。”
陆柏杉拿起她的手，用纸巾擦了擦，依旧有新鲜血迹。
“这个要贴个创可贴止血。”
回到客厅，毛毛桑翻出医药箱，递给陆柏杉，唐虞昭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陆柏杉撕开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把中指包住了。
“疼吗？”
“还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伤口，还挺难止血的。”唐虞昭看着包着创可贴的手指，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做一件事呢，就做一件事。不要分心。分心有风险，记住了吗？”
陆柏杉说着掐了下她的脸，像是另有所指。
“啊，好痛。”
唐虞昭抗议着，从他手指间挣脱出来。
“大家先休息一会吧！也干了半天了。”
唐虞昭招呼着ken，他这才去洗手间洗手。
“很有成就感嘛，我都可以想象到了夏天我的花园有多漂亮了。”唐虞昭开始憧憬着。
“是啊。这么好的地方，早该收拾一下利用起来，还搞什么叙利亚战后风，太颓废了。”
毛毛桑似乎早就对唐虞昭的装修品味厌倦了。
“这个天花板可以安装一个大型水晶灯。”她一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好啊。你帮我采购吧。所有灯具，我信任你的眼光。”
唐虞昭表示赞同。
“那好吧，交给我了。”
毛毛桑自信满满。
“那我觉得我可以负责墙壁粉刷和所有涂料啊硬件采购。”
在一旁的ken突然开口了。
唐虞昭略有迟疑，再看一眼毛毛桑，那边似乎很支持，“交给他吧。他很勤劳的。”
“那好吧。就拜托两位了。”
唐虞昭开心地做了决定。接下来的两个月，这栋房子热闹了起来，每天有不同物料搬进来，唐虞昭则是暂时住进了陆柏杉家里。
“好期待啊。焕然一新。我喜欢新的感觉。”
唐虞昭结束了疲惫的一天，趴在沙发上，边翻一本动植物百科全书，边感叹。
“嗯，你开心就好。我看看伤口，好点没？”
唐虞昭伸出手，手指仍在细微做痛。
陆柏杉拿出一个新的创可贴，把之前的创可贴轻轻撕掉，用纸巾轻轻擦拭一下，伤口已经没有血色。
“应该可以了吧？我不要再包着了。”
“不行。会感染的。”
说着，撕开创可贴，又把伤口包了起来。
“你知道吗？每当我心绪不宁的时候，手指上就会出现小伤口。它就像一个小小心情风向标。”
129.生存五十亿年
唐虞昭收到来自叶汐尊的一段短片。一群不规则圆筒在缓慢移动。她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看了很多遍。
“这是什么？”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是草履虫在显微镜下的样子。”
“草履虫？那是什么？”
“是一种古老的单细胞生物。它们已经在地球上生存五十亿年了哦，并且完全没有变化。”
“哇，五十亿年。”
唐虞昭不禁感叹。
“仍旧是单细胞？都不进化的吗”
“对啊。一点都没变。”
“哇...”
她依旧惊讶不已。
“它们好小啊。”
“是的。它们是单细胞。”
“那它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哈哈。单细胞生物通常不追求活着的意义。不过要真的讨论它们活着的意义，倒也很重要。不过它们的意义，存在于大量的群体中，个体并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可以净水、可以给很小的小鱼做食物。”
“要多小的小鱼，才能吃到这么小的食物呢？”
唐虞昭依旧看着这一片慢慢蠕动的圆筒。
“很小很小吧。”
“最小最小的鱼吗？”
“哈哈。应该是的。”
“哇。那它们生活在哪里呢？”
“淡水中。小池塘，小河中，都很容易找到。”
“那他们应该很容易找到合适的生存环境。如果到了海里呢？”
“海水是咸的，可能它们会被淹死吧。”
“哇，被海水淹死。”
两人笑了起来。
这样幼稚甚至荒唐的对话，让两人从忍不住浅笑，到哈哈大笑了起来。
“最近怎么样？之前看见你在忙花园。”
“对啊。种了很多玫瑰。夏天的时候大概就开花了。我感觉我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盛夏的快乐。”
“真不错。”
“你知道吗，我很期待这个。”唐虞昭说着，发了一张图片给叶汐尊。是淡绿色的玫瑰，一簇很多头花，花团锦簇。“它的名字叫迷你伊甸园。”
“迷你伊甸园？”
叶汐尊十分好奇地看着这束花，“很漂亮。繁盛且淡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叫迷你伊甸园。”
“我猜，它有可能是太美了，你想啊，一大片这样的花海，不就像一个独立于世界的世外桃源吗？”
“嗯，有可能。”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都是消磨时光的闲谈。她喜欢和他一起消磨时光。他也喜欢。
至于迷你伊甸园到底是什么，这已经是后话。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唐虞昭发现装着几束绿色玫瑰花的花瓶周围布满了小飞虫。小飞虫层出不穷，数不胜数，无法消灭，十分欢腾。它们甚至微妙地以快速繁殖的方式占领了唐虞昭家整个一层楼，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直到最后，她不得不扔掉了室内所有鲜花，并且剪掉花园里盛开的“迷你伊甸园”。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迷你伊甸园”。
“原来这花就是一个小世界，而真正的主人是那些微小的飞虫。”
唐虞昭在一个夏日的夜晚，边给自己被小飞虫叮咬的红色斑点涂药膏，边在电话里对着那头的叶汐尊说。
130.餐桌
唐虞昭陆陆续续参加了一些饭局。基本都是坐在爸妈中间，像个木偶，乖巧可爱，表演优雅端庄。
又一个夜晚来临，帝都一个神秘古老建筑里，特色的餐厅在曲径通幽处，水面上的灯笼令夜色中的水光清冷而又具有超凡脱俗的情调。
众人等了半天，并没有马上开始吃饭。除了最开始时让座的繁文缛节，更令唐虞昭心不在焉的是大家口中的“夫人”。
这年代，还有人叫夫人？唐虞昭感觉滑稽又可笑，但是只能微笑着坐在那里。
桌边八个座位，除了唐虞昭一家三口，加上一个东道主老头，就剩一个中年眼镜儒雅男，身边带着一个青涩中勾勒出性感身段的年轻女孩。女孩和唐虞昭年龄相仿，然而俨然此处她不是来表演女儿的。她是一个女人，被身边这个男的带着像是见世面的样子。
“夫人来了。”
东道主老头站起身来，迎接走进来的一行人。原来对方还多来了一个。是个眼镜男。有些面黄肌瘦，但是斯斯文文。
于是餐桌添了个座位。
只见夫人将近四十岁左右，似乎刚洗完头，没来得及吹，依旧潮湿的中分。众人坐着有些唯唯诺诺，夫人则是二话不说夹起一只虾，咬下虾肉，在嘴里加工了一下，熟练地吐出了壳。
唐虞昭感到叹为观止。之前一直思考，这个众人等待的夫人会是什么画风呢？结果万万没想到，豪放的像是道儿上的兄弟。
言谈期间，唐虞昭大概听懂了，夫人是小三上位，比一旁的丈夫小十七岁。两人用英文名互相称呼对方，像是工作关系结缘的，二人有个儿子，叫宗开心，是一种希望儿子总是开心的美好寄托。在座所有人里，似乎并没有夫人放在眼里的，她一派精英尽头，说起话来铿锵有力，自信满满，给别人提建议更是毫不含糊。
“我跟你说啊，精英教育，一定要从小抓起。必须抓。”
几个人聊起了教育。什么精英啊，狼性啊，聊得不亦乐乎，热血沸腾。
“对啊。我儿子小学一年级，我就让他练冰球。只有冰球才是属于男人的运动。”
桌边的儒雅中年男开始了炫耀，“他们教练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真汉子。刚开始第一天，他就发号施令，让每个学员第二天必须找个女朋友！”
“啊？哈哈。还那么小，就找女朋友啊？”唐虞昭的妈妈笑着说道。
“对啊。这有什么的。狼性教育。我是认同的。男人嘛，就得渣一点。从小就猎艳。”
谈话开始令人不舒适起来，然而男人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桌边人有的奇怪表情。
“别像我这种，念书他妈的念到三十岁，憋屈死了。什么都不懂。我儿子啊，必须补回来。”
“要是你家是女儿，你还会赞同这种教育吗？”
夫人开口问了句。
“那当然不行。我女儿可不能让人给霍霍了。那还了得。”
众人哈哈大笑。
“所以就是想霍霍别人家闺女对吧。”
夫人开着玩笑，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作陪女孩，言语表情满是蔑视，而女孩则是毫无察觉，惊叹于桌上的美味珍馐，偶尔拿出手机拍张照。其余时间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陪笑。
131.谢谢你
又是一个周末，唐虞昭问陆柏杉可不可以陪她一整天，那边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谢谢你哦。”
唐虞昭有些感动。
“怎么了，突然这么客气？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一整天啊，并不是为了陪你而和你在一起。”
“谢谢。”
唐虞昭再次道谢。
“哈哈。怎么了？你这样让我感觉很生疏，都开始担心你了。”
“没什么。谢谢你，不把我当手段，而是把我当目的。谢谢你不把自己当手段，你的存在本身便是目的。感恩遇见你。”
那边沉默片刻。
“我也是，很庆幸认识你。”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聊天，倒是令陆柏杉内心有些触动。
“今天天气好，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你该多晒太阳。”
“我好累。没有力气玩了。”
“嗯？又一整晚没睡对不对？”
不知不觉，唐虞昭已经黑白颠倒四天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白天睡觉，晚上玩手机，但是基本都是躺着。
“对不起。”
她开始产生歉意了。毕竟这样颓废的一个人，谁又真的愿意靠近和陪伴呢？
“说什么呢。在家里等着，我四十分钟以后到。你要是累了，咱们就休息。你要是饿了，咱们就点外卖。你要是想聊天我们就聊天。好吗？”
“嗯。”
她感觉心中踏实了很多。
陆柏杉带了早餐过来，十分丰富。中式西式都有，放在了桌子上。唐虞昭则是拉起他的手，走进了卧室。他脱掉了外套，却直接被她拉到了床上。
“我担心衣服上有凉气。”
她只是伸手把他的毛衣和运动裤也脱掉了，扔在了地板上。
“我很累。却睡不着。你可以拍拍我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面容也憔悴了很多。一个星期不见，似乎判若两人。
“嗯，乖。什么都不要想，睡不着也不要勉强自己。放轻松。”
他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说，白天睡觉，是不是会被惩罚？”
“嗯？哈哈。想什么呢，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人们都晚上睡觉？谁规定的？搞得好像白天睡觉很不道德一样。”
“这只是人的习惯吧。不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似乎更加养生一点。而且白天可以晒太阳啊。”
太阳逐渐升起，床上也开始有了阳光。
“可是我在床上也晒到了太阳啊？”
“对。我们也晒到了太阳。现在睡觉，边晒太阳，没什么不对。好好休息，好吗？”
“嗯。”
她的头埋在他胸前，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原本疲倦不堪，却完全无法入眠，此刻在这个熟悉的气息中，感受他的大手轻揉地拍打着自己的后背，她渐渐放松，开始进入了睡眠。
“你不要走。要一直抱着我。”
她含混不清地嘱咐着，在他刚刚以为她睡着了，停下了拍打的时候，她像是不安了起来。
“嗯，你放心。我在呢。”
“嗯。”
“睡吧。乖。太阳也照着你呢。好好睡觉。”
“嗯。”
132.下大雨
一些奇怪的声响，唐虞昭和陆柏杉都被吵醒了。
“这是什么声音？”
陆柏杉边问边看手机，凌晨一点。
紧接着便是雨声，快速地从小雨变成了中雨。
“小区里一个家里开酒店的闽南商人。他们喜欢时不时搞这种。凌晨五点左右还会有鞭炮声。有时候还会在凌晨三四点搞五个穿红色道袍的人围着做法，我倒垃圾时遇到过，十分瘆人。”
唐虞昭有些无奈地回答。
“唉。”
陆柏杉叹了口气。
“这算扰民了吧。”
“没办法。投诉无门，没人管。没法沟通，他们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这是在做好事。算了，忽略吧。”
“嗯。”
两人索性起身去客厅，睡意全无。
“外面雨越来越大了呢。”唐虞昭说着，边打开客厅空调，又打开电视机，全部都是最近紧张的局势。
“有时候，这样的夜晚，感觉有些害怕呢。”
她蜷缩着，钻进他的怀里。
“是啊。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空旷的房子，那样的邻居，再看着满是战火硝烟的新闻，确实容易产生恐惧。”
“这个世界会好吗？”
“会的。不要担心。”他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感觉，越来越难了。”
“嗯？”
“心里没底，越来越难了。一点都不像小时候课文里写的那样，春天来了，百花盛开，森林里的小动物们开心的样子。”
“哈哈。你确定你看得是课文而不是童话？”
“哈哈。好像确实是童话。我记错了。”
“我倒是希望你可以一直生活在童话里。就像现在这样，偶尔被外面的声响打扰到失眠，也可以躲进我的怀抱，忘记外面的打扰。你人在这里，有我在守护你，只要你相信美好，我们依旧拥有美好。”
“哈哈，也是。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多魔法攻击呢。”
“魔法攻击，哈哈哈。”
“如果我们生活中所有人，都理解文明世界的语言，是不是会好一些？而不是因为恐惧和无知，装神弄鬼找心理寄托。”
“没办法。世界很大。”
“是啊。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卖房子。而且就算这次卖了房子，下个小区邻居也指不定作什么妖。”
“钝感。忽略这些。”
“嗯。”唐虞昭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说，如果十九世纪的人，和二十一世纪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怎样？”
唐虞昭突发奇想。
“其实我倒是觉得，十九世纪的人，让我在智力上更有归属感呢。现在的人，已经不是我思故我在了，而是我在故我思。”
“哈哈，听起来有点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如果你不能按照你所想的去做，那就终有一天，只能按照你所做的去想。”
“是啊。可能我们现在所处的，正是这样的世界了吧。”
“感觉一切美好都在远去呢，人也不得不变得浅薄和工具化了。你说，低端和变态，哪个更不可理喻？”唐虞昭若有所思地问。
“其实都挺令人难以忍受的。但如果必须选择一个的话，低端更能接受一些吧。毕竟在低端中，还是存在由于认知导致的暂时低端，仍有长成精神完整的人类的可能性，而变态，已经无可挽回了。”
133.慢
天渐渐亮了，电视里出现一些二月二的节日祝福和传统文化介绍。
“哦，原来昨天的声音是他们在迎接龙抬头。”唐虞昭像是如释重负。鉴于之前对那户人家的印象，每次他们搞出大动静，唐虞昭心理都感觉怪怪的，直到确认这次只是正常节日活动，才稍稍安心。
“如果介意的话，要不你还是搬出去吧。”
陆柏杉开口了。
“嗯？”
唐虞昭不解。她还从没想过这个选项。
“可以搬来我家。我照顾你。”
陆柏杉笑着说，像是一个已经酝酿很久的计划。
唐虞昭没有答应这个建议，不过搬出来这件事令她产生了思考。“或者我真的会选择一个好一点的公寓，租上一两年。”她边说边煮咖啡。“再找一两个室友。这样我既独立，又不孤独。是不是听起来很不错？”
“嗯，是挺不错的。不过你之前的花园计划呢？”
“哈哈。暂时搁置了。计划没有变化快。”
“你呀。任性。”
说着，从她身后揽着她的腰抱住了她。
“这么任性你还喜欢？”
“喜欢。”
说着吻了吻她的头发。
“你会住到哪里呢？”
“不知道。看看吧，市中心，交通便利，小区新设施发达的楼盘都可以。”
“嗯，换个环境也不错。”
“对啊。人挪活，树挪死。”
“哈哈。这个比喻挺不恰当的，不过人挪如果开心，也算值得。”
“嗯。”
之前陆柏杉送给唐虞昭的小鸟已经可以独立走路，唐虞昭拿着小小的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它喝汤。
“你要健康哦。二月二是关于健康的节日哦。你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嫁给小鸟。再生几个蛋，孵出你们的宝宝。”
唐虞昭一本正经地嘱咐着，陆柏杉只是边喝咖啡边笑着看着她。
“你说这一年又一年的，怎么越来越快？”
唐虞昭忍不住感叹。
“时间相对论吧。小时候，可能一年是已经发生的人生的几分之一，每一天，都有探索新鲜世界的可能，所以显得格外漫长。长大了以后，世界也看遍了，人也看遍了，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可言，只剩下重复，可不就白驹过隙了。”
“那以后会变成陀飞轮吗？”
唐虞昭伸出手指在眼前空中快速画了几个圈。
“哈哈。也不至于那么快吧。搞不好还会慢下来。老年人的世界，或许会返璞归真。”
“所以我们会慢下来？”
“哈哈。对。我们会慢下来。重新感受世界，慢慢滴生活。”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吃自然成熟的柿子。很多很多种，红的黄的和绿色的。”
“好。那我们就种很多种自然成熟的柿子。”
“哇，好期待。我怎么会这么喜欢柿子呢？再放进清凉的水里冰镇一下，别提多好吃了。”
唐虞昭从小就喜欢柿子，各种各样的，只要是自然成熟的，她都十分有兴趣。
“看，这不是有喜欢的食物吗？你呀，并不是真的厌食，只是挑剔而已。”
134.婴幼儿症状
“想吃什么？”
晚上六点，陆柏杉突然问。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再次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
“好饿，什么都行。我要马上吃。”
“好的。那给你煮点面吧。”
于是煮了一些清汤小面，唐虞昭又点了一些小栗子，不停地吃。两人说说笑笑，十分开心。
直到第二天早上，唐虞昭感觉不对劲了。她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而且浑身乏力，手心发烫。
“好难受。”
“怎么了？”
“肚肚好难受。”
她把自己的感受和陆柏杉说了一遍。
“你可能是积食了。”
“积食？”
“嗯。通常都是婴幼儿才会出现的症状。不过成年人偶尔也会有。我给你揉揉吧。”说着伸出大手，在她的肚子上顺时针揉了几圈。
“感觉好些了没？还想吐吗？”
“好像好一些了。”唐虞昭回答，依旧虚弱且痛苦的表情。
“你呀，以后不该要么不吃东西，吃起来就停不下来。知道吗？对身体很不好。只有很小的小宝宝，才吃起东西来不知道饱。”
“哦，知道了。”
唐虞昭小声回答。
“一会再逆时针揉十分钟，然后你再喝一杯酸奶。”
“哦。”
唐虞昭已经没有思考和反抗的力气，不一会接过酸奶喝了起来。
“还有晚上不要熬夜了知道吗？”
“哦。”
“吃起来停不下，玩起来停不下。要怎么说你呢。”
陆柏杉边轻轻抱怨，边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好疼。”
她哭唧唧地回应。
“那以后记住了吗？”
“唔。”
唐虞昭敷衍回答。不过确实比之前感觉好多了。
“乍暖还寒，风邪湿气都容易入侵，不要着凉。”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我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因为对世界没有观察。只是任性妄为。人是一个很脆弱的物种，要顺应规律，才能健康。”
“这样啊。”
“今晚就不要轻易吃东西了，免得再积食。如果一会饿了，就吃点山楂糕或者酸奶和水果吧。”
“哈哈。你怎么像一个爸爸。一脸严肃。”
唐虞昭看着他独断专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他被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
“小鸟在很小的时候，也经常积食。我都是这样给它调理的。”
“哦？真的吗？那你也这样给它揉肚肚吗？”
“是啊。轻轻地揉肚肚。一直到两岁，它吃东西才懂得节制。不过已经算懂事的了。不像某些人，二十多岁却毫无节制。”
“你说的我都有压力了。怎么办。别人都成熟了，我却还在积食。”唐虞昭说着，假装带着哭腔，扑进了他的怀里。“我进化失败了。”
“不哭哦。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进化失败的时候。乖。一会再喝一杯橙汁，多点胃酸消化就好了。”
“呜呜。好难过。”
“不难过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鸟都比我成熟。它都不积食了。”
“因为它长大了。你可以保护小小鸟。如果下次它肚肚太鼓，你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治疗它。”
135.痛苦的夜晚
凌晨两点四十，陆柏杉睡醒了，却惊讶的发现，怀里的小人儿在哭泣。声音很轻，像是很伤心，她卷曲的长发铺在他胸前，有一大片被泪水打湿了。
“怎么了？宝贝。”
他打开床头的小夜灯，试着把她凌乱潮湿的头发整理到枕头上方，免得她的脸在潮湿中愈加不适。
唐虞昭像是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往他胸口钻了钻，他只好抱紧了她。
她又低声伤心地哭泣了起来。
“宝贝，不要睡了。醒醒。快。”
陆柏杉见状不妙，而且她的全身都很烫，像是在发烧，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来测体温，确实不是正常温度。
“宝贝，醒醒。嗯？不睡了好吗？”
说着，轻轻拍了拍她滚烫的脸颊。
唐虞昭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
“好冷。”她的嗓子沙哑，蜷缩在她的怀里，忍不住发抖。
“你在发烧。我拿个体温计，稍等。”
不一会，陆柏杉拿了一支体温计，放在了唐虞昭腋下，“可能有点凉，忍耐一下哈。”
然而唐虞昭并没有嫌弃体温计的冰凉，乖乖地放在腋下，眼泪又汩汩流了出来。
“怎么了，刚刚看你哭得好伤心，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
陆柏杉抱着她，盖好他身上的被子，让她牢牢被裹住，获得更多安全感和温暖。
“我记不得了。好痛苦。我没有办法救。”
“没有办法救谁？”
“我不知道是谁。”唐虞昭哭泣着说。
“哦，那就不要多想了。都是梦境，会过去的。嗯？”
轻揉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身体没那么发抖了，眼泪也慢慢停止了。
“擦下眼泪。”
陆柏杉拿起床头柜上一个湿巾纸盒，抽出一张，给她擦了擦脸和鼻涕。
“现在好点了吗？”
“全身都好痛。没有力气。恶心又呕吐不出来。还冷。”
“嗯，可能是积食导致的，胃肠感冒。我看下多少度。”
陆柏杉拿起体温计一看，已经三十八度。
“不好，发烧了。要不现在带你去医院吧。”
“我不要。我好冷。不出去。”
唐虞昭连忙拒绝。
“那我们就等一个小时。如果高烧不退，就必须去医院了好吗？”
“唔。”
唐虞昭已经没有力气应答，只感觉昏昏沉沉，带着刚刚梦里的悲伤，脸贴在他胸前，熟悉的清香令她稍微缓和了一点点。
“我以后再也不要感冒了。好痛苦。”
唐虞昭边小声微弱抱怨，边又流出眼泪。她是真的难受了。
“嗯，那以后好好爱惜身体，照顾好自己，咱们就再也不感冒了。”
“你说人为什么会感冒呢？”
唐虞昭感觉胃里直反酸，又无法消化，难过极了。
“很多人认为是细菌，但我觉得也不全是。感冒多是由重大失落引起的。”
“重大失落？”
“你可能最近经历的看见的事情，都太不开心了。这些日常的感觉，慢慢沉淀了下来，所以就感冒了。”
“哇...”唐虞昭像是被看穿了委屈的小朋友，与刚刚不同，幼稚地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