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水晶吊灯秋千
唐虞昭收好钱，待要想说点什么，看着母亲笑意盈盈，又咽了回来。
“嗯？你想说吗？”
“没，没有。”
“哦，那就早点休息。”
说着便出去了。
客厅里片刻安静，便响起了男人和女人的谈话。
大意是为公司该不该找一个国际咨询公司而产生的争论。
“我都说了，没意义。”
“怎么叫没意义呢？以后Daniel回来也是要接管公司的，既然要与国际接轨，怎么不能提前一些呢？”
“那都是太理想的计划，咱们虽然体量很大，但是有自己的实际生态环境，说白了，你知道很多民营公司都是怎么衰败的吗？从国外留学读MBA的儿子回来的那一刻开始衰败的。咱就是各地头蛇，没必要去接轨那些不接地气的。大事小情请些人临时站站台做个样子就可以了。”
男人像是对女人的坚持十分不屑一顾。
“哦？这么一说，连daniel会接管公司这件事都有动摇吗？不给儿子给谁呢？”
女人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唉，算了算了。不和你争。你要真的非要安排个人进来空降就走流程，看人事和财务同不同意。”
这事算是简单定下来了。
这令原本唐虞昭咽下去的想法又重新浮现出来。
她穿好衣服，一套运动装，走出卧室。
“爸爸妈妈，我也想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小昭。”
爸爸的表情从刚刚的厌烦又无奈立马变得笑容可掬起来，这令一旁的女人忍不住轻声从鼻子里一丝冷气。
“我....”
她感觉到了母亲此刻对自己的态度，心似乎又凉了半截。
“没事，有什么要求和爸爸说。爸爸尽量满足你。”
“我不想继续看心理医生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康复了。”
她突然开口，女人却立马被激怒了一般。
“那怎么行！”
她感觉一阵眩晕，眼前似乎又变成了幻觉。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流苏小坠子一根一根，挂着一个大大的灯圈。
从小到大，每当母亲这种语气和自己交流，她就会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幻想此刻自己坐在比例比自己真人还大的水晶吊灯里荡秋千。
很显然，她这次的要求失败了。
“嗯，你妈妈说的对。”
在女人说了十几分钟心理治疗的重要性以后，男人已经彻底站在了母亲那一边。
“孩子的心理健康可不是我们可以随便放弃或怎样的，这要遵医嘱，有一位伟大的作家也说过，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孩子。她是上天让你们抚养的生命。”
女人振振有词，知识丰富，男人连连点头。
“哦，那好吧。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为家里省一点钱。”
唐虞昭见毫无效果，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点钱不用省爸爸妈妈还是出的起的。”
女人笑着拍了拍唐虞昭的肩膀。
“这都是基本开支，我都有给你准备，包括保姆，对了，她最近工作表现怎么样？”
“哦，说是回老家奔丧去了，介绍了个外甥女来代替她，工作挺认真的。”
“外甥女？”
女人似乎充满怀疑。
“哦，就几天。阿姨也是负责任才这样做的。”
“哦，好吧。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保持点距离，不要做无谓的交流。保护自己。”
“嗯，知道了。”
32. 重拾
终于熬完了这个不自然的家庭日，唐虞昭回到了自己那个居所中。
自己之前请的假马上结束，论文也已经提交，唐虞昭过上了几天算不上充实却很忙碌的生活。
陆柏杉发过几条信息，她都没有回应。走在校园里，有种陌生的感觉。
“同学，舞蹈大赛了解一下。”
手中则是一个传单。
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型区域比赛，或许是因为上次扫兴的感觉依旧存在，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好的，祝你成功，有奖金哦！”
唐虞昭回到家里，舞蹈练习重新被提上日程。
毛毛桑电话打来，看见屏幕里的女孩专业的装扮，像是有些累了在休息，忍不住打趣，“胜负欲还在嘛，不错不错，这就叫什么你知道吗？生之欲！”
唐虞昭笑笑。
她确实已经连续很长时间觉得任何事都没有意义，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了。
不过还好有毛毛桑，虽然她也经常出差错，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真诚。
“怎么样，开心吗？和你那个新男朋友？”
唐虞昭问道。
“新男朋友？”
对面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脑袋伸过来，出现在屏幕里，唐虞昭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啊，你好。”
“你好你好。”男生倒是十分热情。他长得很帅，人群中出类拔萃的帅。这也是能被毛毛桑相中的原因。男生似乎身高不是很高，只比毛毛桑高半个头，毛毛桑本身也不是很高的女孩子，不过很显然，她这次更看重脸。
“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买芒果冰。”
男孩说着跑开了。
“怎么样，不错吧？”
像是炫耀。
“嗯。”
唐虞昭表面肯定实则不想评论。因为那个男生，脖子上竟然有个不大不小的纹身，这令她感觉不大好。
“嗯？快说，哪里不好了？”
唐虞昭的表情向来逃不出毛毛桑的火眼金睛。
“就是感觉，嗯，纹身，不大好吧……”
对方突然笑了。
“你呀！都什么年代了！你脑子裹着小脚啊！封建人士啊！”
这样一说，唐虞昭也笑了。
“不是。就是，反正你注意一点吧。”
“这有什么的，他眼球上还有纹身呢！”
这倒是令唐虞昭十分震惊，不过感觉更加不安了。
“还是别找这种吧，我感觉不大好。”
“有什么不大好的。我早就想清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好青春要浪费。”
“嗯，随你吧。”
唐虞昭索性一挥手，“我继续练习了啊！”
“去吧！这次一定要得奖请我喝香槟哦！”
“必须的！”
这次她真的很想赢。
她已经很久没有赢的感觉了。
阿姨的外甥女中途做了些水果给唐虞昭，她边补充维生素边看视频教程。
“唐小姐底子可真不错。”
女人还是忍不住开始闲聊，俨然阿姨的嘱咐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很久没练了，生疏了。”
唐虞昭回答。
“女孩子还是要练舞蹈。我女儿我也要送她去。”
“你都有孩子了？真是看不出来啊。”
“是的啊，孩子很懂事，也很漂亮。”
“真不错。你一定根爱你的女儿吧。”
“当然了。精神支柱嘛。离婚这几年，就带她一起生活了，女儿是我的全部。”
“嗯，不错，幸福的母女。”唐虞昭回答。
33. 如愿以偿
经过一周的练习，一切准备就绪。电梯间里，几个人有些眼熟。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些文件，唐虞昭认出其中一人是在那个热带岛屿的葬礼上见过的。
“唐小姐，你怎么今天...难道也是来参赛的？”
男人推了一推眼镜。边看了看手中的报名资料。这是一个商家赞助的校外比赛，而这个男人很显然和主办方关系密切。
“哦，是啊，呵呵。”
唐虞昭尬笑着。
“不错不错，那就祝唐小姐比赛顺利，也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几个人让唐虞昭先走出电梯，唐虞昭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先行一步。
整场比赛中规中矩，对手多是业余出身，最后唐虞昭胜之不武地得了冠军，还获得了五万元的奖金，她十分开心。
回家的车里，便已经忍不住和毛毛桑分享胜利的喜悦。
“你知道吗，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你快点来吧！我们喝一瓶..普通香槟！”
毛毛桑几乎被这个转折笑到了。
“既然这么开心，为什么还要喝普通香槟？这么小气了吗？唐大小姐。”毛毛桑一猜就有故事。
“嘻嘻。我打算，把这个奖金，给妈妈。这是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
唐虞昭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天真的就像个小孩子。
“哦，不错不错。阿姨一定很开心。”
唐虞昭很满意自己今天的战果，她把获奖的消息发给妈妈，而奖金的事情则是想等到下个家庭日地时候直接当面给她。妈妈喜欢给现金，她也想体验一下给现金的感觉。
主办单位发布了一些新闻，唐虞昭则是直接把新闻发给了妈妈。静默等待，期间还似乎有些紧张地煮了杯咖啡。
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类似“成绩”可汇报了。这次的冠军令她感到兴奋又紧张。
晚上九点，终于等来了电话。
“小昭啊，妈妈看到新闻了，真不错。”
“嘻嘻，就是随意参加的一个业余比赛而已。”她假装谦虚。
“其实妈妈还挺佩服你的，随随便便就能得个冠军。”那边声音不像很兴奋的样子，佩服这两个字说的似乎也不大情愿，像是一种无奈的肯定。
其实唐虞昭心里感觉怪怪的。通常母亲夸女儿，不都是为女儿感到骄傲和自豪吗？而自己感觉不到妈妈有多开心。
或许这点小事，在大人的世界里微不足道吧。她这样安慰自己。等到周末见面把现金摆在她面前，她一定很惊讶。
唐虞昭想着，不禁更加欢喜。把奖杯摆放在餐桌上，空荡荡的客厅似乎多了一些生活气息。她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自己了。
正欣赏着自己的战果，一个电话打进来，令她震惊了。
“您好，请问您是唐小姐吗？”
“是我。您是？”
“哦，我这边是医院的。正在抢救一个跳楼的病人。目前她还没有苏醒，我们见她手机最近通话是您，就打了过来。您现在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啊？”唐虞昭吓了一跳。
34.月子弯弯照九洲
在去医院的路上，唐虞昭给阿姨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那边表示知道了。
知道了？
这是什么回答？
唐虞昭有些不解，然而既然已经在路上，又不好折返回来，而且自己是最近通话的人，总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病房门口，门半掩着，女人已经苏醒，多处骨折。唐虞昭站在门口，看见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站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女人的回答很粗暴也恨愤怒，一挥手，让女孩不要站在自己眼前。
“妈妈，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女孩接着痛哭不止。
“爱怎么办怎么办！凉拌！”
女人十分厌烦。
“女士这是您的确认书请签一下。”
护士拿着表格，女人看着表格，拿着手机，算是付了费用，护士离开。
唐虞昭走进病房，女人试着做出笑容的表情，却立马失败，留下两行泪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要是想哭，就好好哭一下吧。”唐虞昭在病床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手轻轻握住女人冰凉的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呵呵。”
女人强颜欢笑，十分顽皮的样子。
唐虞昭感觉难过极了。
“要不要，电话给你的家人？”
明知多此一举，唐虞昭还是愚蠢地问出了口。
“家人？哈哈。”
对方又是带着泪水冷笑了一声。
“我没事儿。本来是晚上打扮清清爽爽想遛个弯儿，谁知道站在阳台上就直接跳下去了哈哈。”
女儿哭得更加伤心了。
“走吧走吧走吧。这不用你。无缘无故给你添麻烦，我已经过意不去了。我大姨嘱咐过我，不可以给唐小姐添麻烦。”
唐虞昭感觉有些崩溃。人都这样了，还在说给自己添麻烦的事。
“我今晚是不会走了。我就坐在这。你呢，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没什么想说的我也不会冒昧地问。我就在这里陪你。”
唐虞昭几句话十分硬气，一副绝对赶不走的架势，女人看着唐虞昭，愣神一秒钟，失声痛哭起来。
“哭吧，只是轻点哭，不然身体会更加疼痛。”
唐虞昭轻轻安抚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三个小时，或许是五个小时，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您放心吧。我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这辈子，跳一次，就够了。以后哇，我得想法儿活下去呢。”
“嗯。要不你看看有没有最近可以照顾你的人，你这样，身边不能离开人的。”
“哦，明白，唐小姐，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赶紧回去吧……”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严重的病情，接下来还要手术什么的，总的有人签字啊。我晚上可以来但是白天恐怕不行。”
“嗯嗯，知道，知道。谢谢你了这次。”
女人说着，拿起电话，发了几条短信。大意都是自己出事了要动大手术能不能来照顾自己几天。
然而没过多久，唐虞昭从女人的表情上了解到，这些短信的接受者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哈哈，人情冷暖，这都正常。”
女人自己给自己解围。
35.冬至
后来终于有一个人答应来照顾她，并且二话不说打了几万块钱。
“这人你熟悉吗？”
“不熟悉，只见过一次面。不过是个好人。”
女人说道，边给唐虞昭看照片。
唐虞昭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相貌平平，却又一身正气，看起来像是个靠谱的人。
“嗯，那就好。”
后来唐虞昭回了次家，又回来见到男人正推着女人的轮椅努力上一个小坡，十分费力且艰难，不过总算一切就绪都有人照应了，她也就理所当然地回家了。
周末正赶上冬至，收到了一条来自陆柏杉的信息。
“冬至快乐。”
“冬至快乐。”她这次回了信息。
“在古代，这一天可是一年中最后的一天哦。”
“竟有此事？”唐虞昭饶有兴趣。
“对啊。这一天就是过年。”
“哦，这样啊。”
那边没了动静。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尬，他向来不骚扰别人，除非忍不住。这连续几天自顾自的慰问石沉大海，已经耗费了他很多的元气。
唐虞昭拿着电话，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不过一想到一会还要去父母家里家庭日，就算了。她不想在家里还想到陆柏杉。那样的氛围她将羞愧而死。
晚上五点到了爸妈家。桌子上是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一瓶打开的红酒，几个小菜。没那么丰盛，但也足够饱腹。
餐桌上照样是中规中矩的聊天，当然母亲表演的成分会更多一些，刚刚说完上各星期的一场活动，突然她眼神停留在了唐虞昭脸上。
“对了，恭喜你哦。舞蹈比赛。”
“哦，没什么，嘻嘻。”
唐虞昭回答，边站起身，走向沙发处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个给你们的。”
“这是什么？”
父亲斜眼一看，有些不解。
“你们打开就知道了。”
唐虞昭有些小小的得意。
母亲打开牛皮纸袋，有些惊讶。
“你哪来这么多钱？”
“奖金啊，舞蹈比赛。”
母亲的反应并没有预想的兴奋，相反，他看见了一种细微的被压下去的情绪。
“先吃饭吧。这个饺子是阿姨新学的，新三鲜馅。多吃几个。”
说着，给爸爸碗里夹去了几个饺子。
“就在盘子里好了，你夹到我碗里干什么...”
男人有点嫌弃的样子，却也接住了。
结束晚餐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唐虞昭打算继续查查资料，丰富一下论文。
大概晚上十一点，家里静悄悄的，爸爸应该是在书房，而母亲在餐厅整理电脑里的东西。
她换上浴袍走进洗手间打算洗澡。
热水水温刚刚好，涂上沐浴液，刚打出泡沫，门突然被拉开了。
“说你那个钱怎么换来的？让我验身！”
唐虞昭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干嘛！你出去！”
看着眼前的女人神经质地站在那里，唐虞昭恐惧又怒不可遏。
“你出去！”
她从玻璃门外的金属架上拽下毛巾遮盖住自己，大声嘶喊。
女人这才不情愿地信步走了出去。
36.爱过吗？
她在午夜十二点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父母家。
母亲冷冰冰应答了一声没有挽留。俨然她对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多么的不放心。
“到了发条信息。”
“哦。”
她坐进了出租车里，忍不住委屈地流出了眼泪。
拿出电话拨通了陆柏杉的电话，此刻她很想听他的声音。
“喂。”那边秒接。
“还没睡吗？”
她抽泣着问。
“没，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聊天。”
“哦，好啊，我陪你。”
她继续抽泣。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现在可以去你家吗？”
“现在？哦，当然。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在车里。”
“哦，那你注意安全，快到了告诉我。”
“嗯。”
告诉了师傅新的地址，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她下了车，看见对面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很冷吧？”见唐虞昭穿着长靴短裙外加黑色尼制大衣，整个人纤细瘦弱，他打开自己的羽绒服，直接把她裹了进来。
她又开始抽泣了。
“不哭奥，有我在呢，乖。”说着，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快回家吧。”说着，把她松开，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回了公寓。
坐在沙发上，她上次也是坐的这个位置，看他来来回回拿东西，又走进厨房做热饮。
“来喝一杯热的红糖珍珠奶茶吧。”
说着把一杯奶茶递到她手中。
她手捧着奶茶，弯曲双腿，边吹着热气，边尖着嘴尝了一口。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过年吗？”
突然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
他坐在一旁，自己并没有为自己准备杯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喝。
“也可以这么理解啊。冬至是最后一天，现在呢，已经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了。”说着，用手拿过她手中的奶茶，轻轻放在桌子上。
“过来吧。”
他伸出胳膊，她则是乖巧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我想要关灯。”她轻声说。
“嗯，稍等。”
他放开她，站起身，关掉了所有的灯。
又走进卧室，拿出一条深蓝色的绒毯，把她包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嗯，一整天都在家里，晚上又洗了澡，当然香香的。”
“嗯，喜欢。我只是一只两个月的小奶猫，只喜欢香香的你。”她说着又往她怀里钻了钻，他抱紧了她。
“你现在已经不是两个月了，你已经三个月了。”说着温柔地摸了摸她头发。
她心中一股暖流。原来他不仅对于这个小小的玩笑十分认真，还回忆过两人从最初开始的每一个细节。
“有这么久吗？我怎么感觉像是两周？”
唐虞昭倒是认真了起来。从那天颖颖邀请函的日期推算，“二十一天。”
他静静地听她推算，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对这件小事如此认真。
“哦，原来是二十一天。”
他感叹了一句。
“你想我吗？”他突然问。
“当然了。”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感觉你是不爱了。”
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怎么会呢？”
“这么久都不找我，你其实已经不爱了。”说着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其实她有些惊讶。
两个人之间，已经算爱了吗？
爱过吗？
37.深蓝
“你想怎样？”
在他怀里，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摩挲着，十分温暖。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十分迷茫。
已经是下午三点。她却完全不想起床。
“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嗯？”
他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边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肩膀，又把她包回被子里。
唐虞昭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打算怎样。从小到大，似乎她的一切计划都在落空，一切成绩都被无视，而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不得而知。
“我是说，今天。”
像是看出了她的迷茫，他不想为难她。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或者点外卖？”
“不想吃。”
“哦。”
她听见他的肚子似乎在叫了。
“也不让你吃。”
说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么霸道的吗？”
他反问着，却并没有不满，只是继续婆娑着她的肩膀。
“你说以后我们.....”
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嘴唇被她的手指挡住了。
“那棵草复活了没有？”
她突然问道。
“啊，哪有那么快。给它一点时间。”
他笑着回答。
“嗯。那就给它一点时间吧。”
她重复着他的回答，不知道是在说草还是什么别的。
“你知道吗？皮肤可以直接感知颜色。”
他也像是在寻找话题。
“嗯？什么意思？不看也能感知吗？”
“对啊。比如现在我把你包在这个蓝色的绒毯里，你闭上眼睛，也可以感到平静。”
“我试一下。”
她说着完全钻进毯子里，然而却并没有像是要很平静的样子。
“你过分了啊……”
“伪科学。一点都不平静。”
两个人打闹了起来。
“你说，”她突然停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非要有什么打算吗？”
“嗯？”
“人生。”
“恐怕是的吧。”他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呢？”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打算的话，会被吞没。”
“被什么吞没？”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就是感觉，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为人生做点什么，像是不做什么不行一样。”
“被吞没的感觉，是不是像溺水一样？”
她说着，把手向上伸，做了一个溺水的动作。“逐渐下沉，慢慢远离人群，远离世界，即便我向他们求救，他们也以为我在玩耍？”
“倒也不会吧。我看得见你哦。”说着，把她搂进了怀里。他靠着床，伸手把毯子裹在了两人身上。
“你就在这里，像一只考拉宝宝，怎么会溺水呢？”
他像是轻轻安慰，边亲吻了一下她头顶的头发。
“可是我的皮肤可以感知颜色。我知道自己在蓝色的海洋中。周围都是水。”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好感知到了大海的呼吸。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或许你太久没晒太阳了，脑子里都是这种幻想和感觉。要不然今天下午我带你出去晒太阳怎么样？”
“晒太阳？”
“嗯。你需要一些阳光。”
“好啊。”她还是开心地答应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具体计划。
38.巧遇
唐虞昭本想穿着昨天的呢制大衣，却被陆柏杉坚持套上了一件长款羽绒服。
“我不要穿这件。”
她不满地往下拽。
“穿着！”
却又被套了上来。“这件保暖。”
“可是我不喜欢羽绒服。羽绒服好丑好笨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滑稽得像个企鹅，她感觉难堪极了。
“你身体弱，穿着它，我们才能去室外晒太阳。不然不带你去晒太阳了。”
他像是在威胁。
唐虞昭在厚厚的羽绒服了，竟然被这舒适的感觉温暖到了，再看了一眼镜子，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公园里久违的太阳。
“你平时喜欢什么？”
唐虞昭突然问道。
“除了养花和做饭？”她又补充了一句。
“嗯，滑雪吧。不过可惜这个城市没有滑雪的地方。你喜欢滑雪吗？”
“我不会滑雪。”
唐虞昭悻悻地回答。她已经花了大量时间跳舞和看心理医生，几乎没有什么业余爱好。
“以后我教你。”
“我不要。我学不会。”
“怎么可能学不会。很简单的。”
说着，竟然直接掐着她的腋下，让她在地面上飘了一段。
“就是这种感觉，很棒的。”
他说着，明显感觉到她开心了起来。
“哇，像飞一样。”
“是啊，要再划一段吗？”
“要。”
说着又把她掐了起来。
正当两个人幼稚地笑着，背后传来一声做作的咳嗽。
两人停了下来。唐虞昭一回头，一个并不陌生的人，她身旁，则是前段时间在热带一起玩的William。
“好巧啊。”
颖颖故作热情，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过任何芥蒂。
“你们怎么也在这？”
唐虞昭讪笑着。
“周末嘛，出来散散步。你们在一起这么开心啊，真是好羡慕。”说着看了看陆柏杉。
两人都没有准备好这样的邂逅，正打算稍作寒暄便离开，却被颖颖一把抓住了手。
“哇，你的手好凉，要么咱们找个咖啡厅坐坐吧。”
“啊，不了，我们还有事....”
正要推辞，那边企鹅盛情难却一般，“哎呀，我都这么高兴遇到你，而且你把我拉黑我也没和你生气，你怎么能不给我个面子呢？”说着便把唐虞昭挟持着，一行人只能跟着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咖啡厅。
“不瞒你们说啊，我的party上成了好几对你们这样的呢。”
颖颖边喝咖啡边说道，眼睛则是看着唐虞昭的羽绒服。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城市，有实力的圈子并不多，以后大家也都有个照应。”
唐虞昭不置可否。心想什么圈子不圈子的，今天给个面子完全是为了万一再见到不至于台尴尬。还朋友，不是敌人就万幸了。”
对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立马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后有更多往来，我们要有大人的方式社交。”
颖颖故意提大人两字，又看了看陆柏杉，像是一种无形中的施压。她家里的大人，以及唐虞昭家里的大人，似乎是可预见的未来她们要模仿的对象。
39.“正缘”
“对了，马上毕业了，实习单位找好了吗？”
颖颖这句话，问到了唐虞昭最近比较焦虑的问题。是的，她不能毕业就立马成为无业游民，总得找个事情做。然而如果让妈妈决定自己的去向，则是意味着彻底置身于掌控之中。
“没呢。”她说着，望向了窗外的喜鹊。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在枝头互相戏弄着。
“那正好我这里有个机会，一个朋友让我介绍人过去，很好的一家公司，小而美，从前做高档品营销的，现在呢做一款很时尚的服装，团队都是很厉害的市场公关团队，你要不要去试试？”
唐虞昭感觉这个机会听起来不错，然而又有点犹豫，看着颖颖，“可是我没有什么经验啊……”
“唉，说白了，你本人比他们整个团队都强。豌豆公主你知道吗？sense就是一切。他们团队正需要这样的人，你要是有兴趣我稍后就帮你安排。”
“啊，这样啊，那太感谢你了。”
唐虞昭几乎快为自己之前孩子气地拉黑了她的微信感到抱歉了。毕竟这个忙，确实看起来更像大人之间的社交。
“行，那我晚上我给你回复。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说着，两人起身离开了。
剩下唐虞昭倒是有些迷茫了。
“所以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在公园晒太阳，突然得到了一份工作？”
她看向陆柏杉，眼中满是天真的喜悦。
“恭喜你哦！”陆柏杉也为她感到开心。
“我真是太可爱了！”
她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陆柏杉忍不住笑了。
到了晚上，唐虞昭独自在家，真的等来了颖颖的反馈。
“这是公司地址和人事电话。你明天直接电话她就行。”
“好的。真是太感谢你了。”
“客气什么。”
对方回答。
唐虞昭小心翼翼存好这些信息，待到第二天早晨十点，端坐着打了个电话。
那边倒是十分客气，仿佛毫无任何悬念地期待她的到岗。
“您方便今天下午就过来嘛？”
对方问道。
“我知道这有点急，但是我们最近招人也很急。”
唐虞昭感到惊讶，但还是立马答应了。到了下午，穿着正式，赶到了市中心一个写字楼。
公司不大，有些凌乱甚至老旧的建筑，里面气氛不是很活泼，与唐虞昭预想的创意公司该有的氛围相去甚远，不过还是被人事热情地接纳二感动了。
这个人事穿着一袭与办公场合略显不符的绿色丝绸礼裙，说是礼裙吧，材质又显得过于廉价，说是通勤装呢，又显得过于刻意。总之唐虞昭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装扮，不过还是善意地赞美了几句。
就在两人谈话快结束之前，一个矮个子男人拿着电脑坐在了会议室，十分突兀却又无所顾忌地待在唐虞昭对面。
“你是要用这间会议室吗？”
趁人事出去倒水的空隙，唐虞昭忍不住问了句。
对方看了一眼唐虞昭，只是一摇头，口中含混不清否认了一句。
气场十分奇怪。
后来男人离开了。
两人聊了一会，又来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算是直线领导，进行了第二轮面试。
与唐虞昭预想的不同，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她个人的考量，而是直接跟她讲起了项目。
男人微胖的脸型，岛上的人，穿着略显邋遢，像是被项目虐到不轻，已经没有心思挑剔外界的感觉。
“看您也是蛮辛苦到吧最近。”
唐虞昭小心翼翼问了句。
“没办法啊，现在是这样的。听说一些别的单位都被逼出癌症了。”
唐虞昭差点没笑出声。
这到底什么公司？怎么奇奇怪怪的感觉？
40.过于顺利
这一切未免过于顺利了。何她平时从同学口中听到的什么就业难岗位少时尚公司更难进有着截然相反的感觉。
这简直不要太容易。第一次参加面试的唐虞昭几乎对于这完全欢迎的架势感到了感动。
传说中的来自社会的毒打呢？这里简直是欢迎新生入学的青青校园，虽然里面的人看起来都气色欠佳，然而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看着人事进进出出拿表格跟她谈薪资。
“你这个岗位呢，薪资还是不少的。但是我们得避税，”女人说着，一副哭笑得样子，坦诚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带着世俗的无耻。
然而唐虞昭似乎也并不打算介意这些，毕竟对于她来说，涨经验即可。至于薪资多少还挺无所谓的。
“哦，明白明白。”
她连忙点头。
对方也像十分满意唐虞昭这个反应，“我们这里都按最低数字缴纳社保，然后发工资到你卡上。”
“哦。”
“那你看下周一上班可以吗？”
“啊？”
唐虞昭没有想到这么仓促。“啊，可以啊。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那太好了。”
于是就这样谈妥了。
唐虞昭和人事客客气气第道别，那气氛，难以形容，有些诡异。而之前在会议室里那个占着位子不知道要干嘛的男人，此刻则是抱着电脑坐在了门边的沙发上。
“再见。”
在出门时，唐虞昭也跟男人打了声招呼。因为这个男人过于诡异，她不知道他在公司什么岗位，或许以后工作有来往？总之礼貌为佳。
那个男人则黑着脸，看了一眼唐虞昭，完全没有回应。
这令唐虞昭感到不适，出门瞬间，一头竟然撞到了玻璃门上。
“哎呦，没事吧，没事吧。”
人事赶紧跑过来慰问。
“没事没事。”
唐虞昭感到难堪，“没看见竟然不是开着的呵呵。”
“哦，呵呵。”
就这样离开了公司。
接下来则是准备各种入职材料，并且何学校打好招呼，一切准备就绪。
党唐虞昭意识到这是个错误决定的时候，是在入职第一天。
似乎所有人都怪怪的。
公司总经理不在好久了，而那个微胖中年男人则是没有出现，正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毛发旺盛脸微胖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唐虞昭的不祥之感来自于对方的第一句话。
“你好。我是新来的。做市场助理。你做什么岗位？”
她本以为这是一句正常问话。
“我嘛……”对方说着，眼神闪烁，原本黑着的一张脸露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表情。“打杂儿的。”似笑非笑。
唐虞昭那一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她从来没有理解过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然而此刻她明白这是见鬼了。
那个男人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浑浊气息。唐虞昭有生以来从胃见过这种类型的人，但是却可以断定这是什么类型，看来俗语还是充满精准的智慧的。
“哦哦。”
唐虞昭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41.哭笑不得
“你先看下这些资料吧。”
男人神出鬼没出现在自己身后，吓了唐虞昭一跳。
“哦。”
唐虞昭点了点头。
“Christopher晚些来，一会如果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他好了。”
“哦。”
见唐虞昭不怎么搭理他的样子，对方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友好了起来。
“你上班离这远吗？”
“还行。”唐虞昭在准备入职时便查了公交路线，正好有一辆公交车来往于公司门口和自家门口，于是便乘坐那辆车上下班。
“你来多久了？”
唐虞昭也随口问了句。
“我嘛……一个多星期。”对方表情怪异，似笑非笑，面瑟乌黑，气息浑浊。头发则是茂盛油亮且弯曲的。
唐虞昭不想和他多说，只是低头看资料。
晚些Christopher来了。在这里，大家都有外语名字，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叫外文名的。这是唐虞昭发现的一个幼稚的令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现象。
当然唐虞昭从小到大都有英文名，Katherine，并且大家平时都喜欢这样称呼，但是来到这里却发现，能被全称叫英文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这家小广告公司，由于项目有限，管理者想彰显自己的身份，便发明了这个方法。比如上游对接客户的，显然很高级，都享有使用英文名的待遇，而下游例如设计部则被称作小张小马小王，尽管他们也煞有介事地有着英文名开头的邮箱，然而俨然在这里，他们不配使用英文名。
而对面这位神出鬼没的人则是有着一个并不常见的法语名，很多人甚至读不出来。
不过唐虞昭也并不在乎这点幼稚的小把戏。至于别人叫她什么，她也觉得无所谓。来了这个公司以后，本以为自己步入了高大上的见世面学习进程，却没想到处处low爆认知底线。
下午Christopher给唐虞昭单独开了个会，算是入职介绍，而介绍的重点，既不是公司架构，也不是项目进程，而是反复重点介绍了那个神出鬼没的人。
“他虽然没有工作过，但是很senior.”
这是他反复重复的话。
“哦，看得出来，来一个星期就对项目了解那么多。”
唐虞昭点头敷衍，俨然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人私下关系不一般。
“他跟你说他刚来一个星期？”
对方笑了。
“对啊，那他来多久了？”
“一两个月吧。”
对方毫不介意地笑着摇了摇头，那表情似乎在说，这人可真是太可爱了。
唐虞昭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谎有什么好撒的呢？然而眼前这个人显然是毫无原则地庇护着这个明显存在着道德瑕疵的人。
唐虞昭只好作罢。
会议结束，一天工作也即将结束，诡异的气氛中，大家竟然没人敢下班。
唐虞昭也不敢走，因为不知道大家在干嘛，项目很少，客户很初级，要求完全不复杂，明明已经结束了工作，他们都在等什么呢？
等了半天，假装整理资料，拿着手机扫描二维码，在电脑上登陆威信，把微信里团队传来的资料保存在电脑上。
说到威信，这里的微信群多如牛毛。仿佛传说中的大学宿舍，四个人五个群，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这么小个地方，还至于勾心斗角？
唐虞昭感到哭笑不得。
42.脊背发凉
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离开了那个神经兮兮的环境，唐虞昭回到家里感觉终于放松了一些。和陆柏杉聊了几句，一种类似家人的温馨之感。
午夜十二点，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漫无目的看短视频和新闻，手机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条威信登陆吓了她一大跳。
自己的威信，竟然在那台公司电脑上登陆了。然而此刻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吓得她连忙退出并且删掉了那台电脑登陆端，总算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看见人事便直接冲进了她的办公室，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我的手都在颤抖你们知道吗？这属于个人隐私！”
原本她对于必须使用公司电脑并且密码必须使用公司设置的就感到了被冒犯，然而初来乍到，不想被认为多事就没提，结果果然出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然而，对方的笑容，和会议室里那个认为撒谎的人可爱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怎么可能呢？不会啊。是不是你忘记退出威信啦？”
“怎么可能！我检查好几遍才下班的。”
“不可能啊。技术上来讲做不到哇。你昨天几点下班？之后办公室还有谁？”
就剩Christopher和那个头发乱乱的。”
唐虞昭一想到那个人，简直不想提。
“哪个？我看看。”
人事打开门，做了个假动作，“我怎么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这令唐虞昭大为震惊。公司里一共常来上班的，十几个人而已。她作为人事竟然不认识。
唐虞昭摇了摇头，不想争论，打算认倒霉了。
“可以理解，威信绑定那么多银行卡啊，而且里面亲戚好友那么多，是挺令人不安呢。”
女人见唐虞昭放弃了争论，立马安慰了起来。
“算了。我先走了。”
“哎等等，这个合同你签一下。”
说着递过来一张表格，是合同。
唐虞昭大概看了一番，里面的薪资竟然只有当初说的缴纳最低社保基数的数字。
“啊，这不行啊，合同这么写，我感觉很没安全感啊……”
唐虞昭感觉这公司越来越不靠谱了。
“哎呀，我们也很尴尬，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们也是。不过你放心，老板都签字了，你真实工资在这。”
女人说着拿着一张纸在唐虞昭眼前一晃，唐虞昭看到了之前许诺自己的数字，待到想仔细看看，对方连忙又收起来了。
唐虞昭只得无奈摇摇头走出了她们的办公室。
比起昨天很轻松的工作量不同，今天她突然接到了海量资料，并且Christopher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唐虞昭提问以及向她要反馈。
“哦，知道了，你稍等，资料很多，我要消化一下哈。”
对方见唐虞昭这样回答，似乎无可指摘，于是作罢，没再多为难她。不久后，唐虞昭发现，“消化”这个词被christopher学了去。在他与客户电话会议中，她经常听到Christopher这样回答客户的提问，“资料太多，让我们先消化一下。”
这一天算是过去了。晚上下班，已是十点。
43.气场
这公司氛围越来越怪了。唐虞昭感到空气中弥漫着动物般的恐惧，并且感觉身上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最可笑的是坐在自己斜对角的一个小岛子上来的女孩，和自己打招呼的方式像特务接头一样神神秘秘。
在唐虞昭入职第一天，那个女孩便对着唐虞昭，笃定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氛围，令唐虞昭差点笑出了声。待到她忍不住开口搭讪，“你好，我是新来的。你是什么岗位？”俨然她不用多问，便可知这里所有人对于她是什么岗位一清二楚。
然而对方一反刚刚的笃定与眼神交流的诚恳，此刻完完全全把唐虞昭当空气，低头整理电脑开始打电话给供应商催制作了。
唐虞昭感觉尴尬又无趣，便也讪笑着打开电脑工作了。
这女孩每天不定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汇报工作，并且当着唐虞昭的面，在电话里讲“给人感觉非常不好。特别不合群的感觉。”
唐虞昭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关于什么，总之接下来的每一天，不论汇报什么，都会包含这句话。“给人感受非常不好。”直到有一天她叫了一句对方名字，原来电话那头是Christopher.
同在一个办公室，然而这个leader却像是一位拍卖场上的神秘电话买家，每天从这个女孩口中打探着现场消息。而那位开这个公司的老板，也就是雇佣这个leader的人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
这地方，简直太奇怪了。
唐虞昭不禁好奇起来。
站起身拿着杯子走进茶水间，把杯子放在咖啡机接口处，点击了一下按钮，便从冰箱里拿冰块。唐虞昭喜欢每天早晨喝一杯冰咖啡。
“你是接了个寂寞吗？”
一个声音传来，竟然在主动搭讪，这令唐虞昭有些吃惊。
通常来讲，来到这个公司以后，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人打探着唐虞昭的个人信息，其他人对于唐虞昭都是十分排斥的。唐虞昭没大当回事，全当是这些本地人联合起来的排外和守护地盘，这在这座城市并不罕见，他们喜欢说本地话，并且私下里建个群时常聚会交流信息，以互利互惠。
通常都是外国人或者小岛子上的人满口洋腔来这里开公司，然后内里被本地人从基层悄无声息地统治和运营着。
唐虞昭觉得这只是时间问题，暂时的排挤算不了什么。她从小耳濡目染看着父母做生意和搞管理，基本这些逻辑还是懂的。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这样搭讪，令她感觉十分诡异。这女人的衣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其他人都是非常日常，休闲或者廉价打扮，而这个女人则是十分精致，四十岁左右，一身类似香奈儿套装，鞋子则是尖尖的设计感十足的高跟，头发看似慵懒的绑着一条丝巾，却十分优雅。
这样的女人，是做什么岗位的呢？
唐虞昭不禁疑惑。按照这个小公司的规模，一个月也就两三百万的流水，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不是高管，那她会是什么角色呢？
“嗯？咖啡机坏了吗？”
唐虞昭看向咖啡机，咖啡从一侧流了出来，整个外壁都是脏的。
女人拍打着咖啡机，唐虞昭则是拿着杯子，径直走向了女人。
或许是直觉，唐虞昭感觉不对劲，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只是神情笃定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砰地一声，女人原本手中拿着的杯子竟然被唐虞昭的气势吓掉了。骨瓷碎渣一地，她连忙慌乱地蹲在地上捡。
44.煤气灯效应
唐虞昭感觉这个小小的茶水间里，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此刻，她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步履优雅地准备出去了。
“我先走了哦。”
“哦，好的。”
女人的声音显然没有最初搭讪时的淡定了。
正当唐虞昭拿着空杯子打算落座的时候，那个神秘兮兮的女孩突然面容严峻地喊了句她的名字。
“Katherine!”
声音不大，但是眼神惊恐，吓了唐虞昭一跳。
“嗯？”
唐虞昭看着女孩。
“茶水间咖啡机坏了。”
女孩说这句话的表情，令唐虞昭忍俊不禁。仿佛此刻她说的不是咖啡机坏了，而是somebodydied。
然而她知道，对方是不会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她也就敷衍回答了句，“哦，知道了，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
还没等说完，女孩有神经兮兮地低头工作了，仿佛唐虞昭是空气一般。
这女孩仿佛特训的一样，专门能挑起话题令唐虞昭接茬，然后在唐虞昭说到一半时又完全置之不理，仿佛唐虞昭不存在一般。
她就像一盏煤气灯，忽明忽暗，令人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如果主动搭话，对方大概率不理。如果接了她的话茬，对方则是会把唐虞昭晾起来。
五次三番以后，唐虞昭干脆不理她了。工作上又没有任何交集，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持与这样一盏煤气灯忽明忽暗地交流。
与此相仿的，还有christopher的行为模式，同样充满诡异气息。
这房间的氛围，似乎有一种剑拔弩张、草木皆兵的架势。
Christopher后来与唐虞昭一起同客户开了几次电话会议，期间唐虞昭算是完全摸清了电话那头的水平，基本比自己还小白。打算办一场晚宴，全员紧张到不行。像晚宴这种事情，对于唐虞昭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而Christopher对于晚宴前要加个茶歇给客户提供面包和蛋挞则是令唐虞昭直接笑出了声。
“啊？让嘉宾们先吃饱吗？哈哈哈。”
她不知道这令对方感到了难堪。
“不是不是，是小胡他们瞎弄的。这太low了，没有这样的。这是一场高端晚宴。”
这一瞬间，小胡背了锅并且失去了叫英文名的资格，和设计部的张三李四一样，变成了小胡。
唐虞昭这才发现原来Christopher自尊心很强烈，这点事面子便挂不住了。
“晚宴嘛，我也经常参加的。”
对方连忙解释，并且吹毛求疵，说了句唐虞昭对于媒体的看法十分落伍，“那都是十几二十几年前的玩法了，十分官僚。”
唐虞昭点头说是，没再争辩，怕再一不小心刺激到他的自尊心。
Christopher是一个忽明忽暗的人，十分不好相处。有时候唐虞昭感觉他在斜眼看她。他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经常会拐着弯用一只眼睛偷偷打量她。
她感觉好笑极了，同时有感觉似乎该提防点什么，然而他从没遇到过这个类型的人，并不知道该提防什么。
“哦，对了，昨天客户反馈你给我整理一下。”突然对方开口了。唐虞昭早有准备，“我不在客户群里啊。”
他经常用这样的方式给唐虞昭施压，去要一个唐虞昭完全不知道的项目的反馈，若是脑子糊涂的，基本会在琐碎的日常工作中，产生自我怀疑。
然而唐虞昭是一个记忆力很好思路清晰的人。她早就看穿了Christopher这个小把戏。
对方回复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真的吗？不好意思我忘了把你拉进去。”
然而并没有真的把她拉进去。
他便是这样，利用着自己leader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耍这样的小把戏。
45.生态
“最近忙什么呢，唐大小姐。”
回到家里，和毛毛桑视频通话，那边春风满面，享受着爱情滋润，而唐虞昭则感觉这一幕恍若隔世。
这几天，她已经把全部心思放在了琢磨办公室这几个人身上，因为她不得不！她感觉自己身上很多双眼睛，即使周末，她试探着发一条朋友圈，果不其然，Christopher立马评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这表情迅速极了，仿佛一个一直盯着屏幕的人专门等着赞朋友圈。而评论的内容，则是十分诡异。一条很正常的生活朋友圈，却评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实习。”
唐虞昭有些疲惫地回答。
“怎么实习这么累的吗？”
“你不知道，这小公司环境能有多险恶。”
唐虞昭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经的样子有多好笑，那边则是忍不住已经大笑起来。
“笑什么，说真的。真是好可怕。你知道吗，整个办公室洋溢着动物般的恐惧，真是不可思议。”
“动物般的恐惧？那是什么？这样？”
毛毛桑说着做了一个小猴子的动作。
“你那只是动物，没有表达出恐惧。怎么形容呢，就是...哎，反正都神经兮兮神出鬼没的，没有一个人能像个人一样地和你互动的感觉。他们还会动不动就吓人一跳吓自己一跳。”
“什么情况啊这么恐怖。”
毛毛桑见唐虞昭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便认真了起来。
“是啊，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还偷偷在我工作电脑上登陆我的威信。”
“天呐。这些人到底想干嘛啊！”
毛毛桑几乎愤怒了。
“然后呢？你没找他们老板理论啊？这种事直接查监控，谁干的保准开除！道德问题啊！”
唐虞昭冷笑一声。
“道德？人家是日常在道德与法律边缘疯狂试探好吧，管你这些！”
“天呐。这种环境你还呆着干嘛？赶紧走人啊！别时间长了被这些人坑了。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我也害怕。这边老板开会也喊过心里没底。这行业可能真有坏人，层层传递出来这么多鬼术。”
“你可担心死我了！快离开吧！”
那边像是真的急了。“此地不宜久留。”
“你说为什么我感觉还挺有趣的呢？”
唐虞昭突然眼前一亮。“我从来没有在这种环境生存和斗争过。”
“呵呵。这还叫有趣儿？明明是一窟鬼！”
此话一出，倒是吓了唐虞昭一跳。
以近日的见闻，可不就是一窟鬼嘛！
“你呀，要真是想在里面呆着，几个月得了啊，反正也是实习，早点结束，谁也别得罪，全身而退，懂吗？”
“知道啦。”
唐虞昭应答着。
“我看看能不能找个经验丰富的军师，没事你可以咨询，你这种刚出社会后斗到深水区的鬼群里的，不看着你点不行！”
那边像是已经有了打算。
“军师？”
唐虞昭不解。
“一会我看看，找到了推送给你，你多请教，谨慎谨慎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