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军师
很快毛毛桑推荐了一位军事给唐虞昭。
此人担任外企总经理多年，年薪五百万，对于此类大大小小的机制里的生态环境洞若观火。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唐虞昭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电话那头停顿片刻，轻松一笑。
“这种环境还待着干嘛，赶紧找个理由离开啊。”
“离开？”
这是唐虞昭没有想到的建议。虽然百般不适，然而这段经历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便是关于生存的紧张感。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在玩命想赢得一场生存游戏并且最终作为幸存者留下来，而这样的运转，很多双眼睛互相紧盯着，失去生活空间，竟然也逼得人停止了对生命意义的追问。
她感到了有趣。
“你一个年纪轻轻有大好前途的小姑娘，找个水质好的环境，做起点比较好。不要在这种污浊落后的生态里厮杀，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完全不屑一顾地说道。
“可是我想至少玩完试用期。”
她开口了。
“这样啊……”
那边兴趣似乎不大了，可能这样鸡毛蒜皮的小烦恼和低端问题，已经不在她日常思考范围内了。
“我推荐个人给你，你咨询他好了。他与你年龄相仿，应该可以给你很多实用的分析和建议。”
“好哇。谢谢姐姐。”
唐虞昭感到了一种类似来自社会支持的力量。
新的军师是一个有些发福的年轻人。唐虞昭甚至有些奇怪这个年龄怎么会有这种体态，不能用胖来形容，但是身量不高，肚子突出脸上也肿着肥肉，戴着眼镜，外表斯斯文文又十分柔和，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威信头像则是一只可爱的柴犬，看起来可爱亲和，毫无攻击性。
两人闲聊了几句，唐虞昭发现此人十分不简单，名牌大学毕业，传统体系上班，说话严谨，思路清晰，温文尔雅又自带幽默感。
“所以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虞昭又把之前的见闻说了一遍。
“先看着呗。别得罪任何人，不主动沟通，但也绝不要拒绝沟通。不要让他们知道在你心中已经把他们当小人了。”
对方从容回答。
“小人？”
唐虞昭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只是感觉这些人人不人鬼不鬼，接触自己的方式远离社会文明，却从没如此准确定性。
“哈哈。不然你以为呢，他们的行为模式难道像君子吗？哈哈。”
唐虞昭也笑了。
“这社会，谋个食这么难吗？”
唐虞昭不禁感叹。这个小小的生态环境所展现的生存压力，已经远超身处其中所能获得的回报。
“是啊，小昭。你家庭条件不一般。不能理解这个社会普通人所面临的残酷竞争和别无选择。”
对方无奈感叹一声，“不过呢，这种小人术学一千道一万，也只是妥妥的失败者。真正有本事的人都在创造价值，心力并不放在这种鸡鸣狗盗之中。”
“哦，我明白了。”
47.模仿者
唐虞昭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此前与自己素不相识，而此刻为什么盯着自己像要迫害一样的？
当一个人身处的环境令人感到危险和不安，生理上都会感到不适，唐虞昭直接戴上了口罩。说不清具体哪里令人恐惧，但就是这压抑的氛围，叵测的人心，令她忍不住遮盖住自己的表情，以免显得不够友好。
“你怎么戴上口罩了？”
对面的神出鬼没的男人问道，表情依旧似笑非笑。有时候，此人单是站在自己身边，唐虞昭便能感受到一种类似动物才有的浑浊和不可测气息。
“哦，没什么，这样显得脸小。”
唐虞昭玩笑道，对方则是不以为然，甚至脸上浮现出一种傲慢的神情。
是的，他十分傲慢。唐虞昭不知道这种傲慢从何而来。不论外表还是学识以及待人接物的方式，都看不出什么特别优秀的点，然而他的傲慢却那样笃定不容置疑，仿佛在他面前别人都是透明的，而他则是统治着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然而他只是一个最初级的职位上的人，那么这种傲慢从何而来？Christopher又为什么一定要见缝插针地给所有人灌输他很senior的印象？资深在这里表现为什么意思？
“小胡呢家里在欧洲有个古堡。”
Christopher不仅一次提到过。
然而当唐虞昭问起了维修细节，对方则是哑口无言。有古堡的朋友唐虞昭也有一些，他们日常谈论的话题关注的点她是知道的。并且这些人甚至还建立了一个协会，而在这座城市拥有该资产的人都在这个协会中。唐虞昭曾经被强拉去当会长，但是很快她便托词出来了。
对于她来说，各种类型的富二代聚在一起组成的各种联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个城市里有古堡资产的人都在一个协会里，凡是入流的我都认识。我从未见过他。”
一次午饭，Christopher组织了四人公司外聚餐，小胡则是粗鲁地惹怒了唐虞昭，所以在进餐期间，唐虞昭突然开口，拆穿了这个可笑的谎言。
对方一愣。
唐虞昭双手抱肩，往后一靠，十分不屑地看着对方的表情。
Christopher也学着唐虞昭的样子，双手抱肩往后一靠，表情没有那么友好了，虎视眈眈地看着小胡。
对于模仿唐虞昭这一点，Christopher则是惟妙惟肖。进公司这阶段，唐虞昭很多不经意的话，以及做事和思考的思路，都可以立马从Christopher的言行中找到模仿的痕迹。
据一些公司里的小职员私下里说，Christopher来自另一个小岛上的棚户区，家境清寒，一口粤语，普通话说的口音浓重，英文差强人意，然而已经是家里的寒门贵子。这个说法，唐虞昭从一个细节中得到印证。
“全公司只有我可以现场说英文的。到时候晚宴上，我可以和他们的外国老板直接对话。所以我必须在场。”
这令唐虞昭大吃一惊。
原本包装自己是奢侈品行业资深人士，领导者，佼佼者，竟然以会说英文和能与洋大人沟通为荣，这点小见识和炫耀，令身边人均精通四五种外语的唐虞昭十分震惊。
48.说谎者的报复
拆穿这样一个说谎者是滑稽的。很快他的真面目便开始显现。一路上，他直接挟持着Christopher讲述自己的欧洲见闻以及炫耀自己的富裕生活。
回到工位上，这位的表现则是更加令唐虞昭震惊。他竟然开始自言自语地开始爆粗口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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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GB!
不知道用精神病形容还是其他什么词来形容更为贴切，若不是亲眼所见，唐虞昭甚至感觉这远离现代文明的一幕是不真实的。
关于senior到底是什么意思，唐虞昭也算立马明确了。在这个环境里，这个词特指家境。而此时由于谎言被拆穿，对面这个人已经不再senior了。
唐虞昭不禁感觉好笑。
而更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回家的方式。一次加班中，Christopher像是特意地问到你们都怎么回家，一个一个指着问，“地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矮个子戴耳钉掉男人回答。这个男人被他们誉为帅哥，然而已经迟暮，身上还有一股类似老人味，唐虞昭向来对他敬而远之，直到有次经过他电脑屏幕看他骚扰promotiongirl被对方拉黑，她算彻底看清了这个人的为人。
而当他回答自己坐地铁回家，众人则是不屑一顾。而小胡则是大大方方说自己开车回家，唐虞昭瞬间明白原来这是私下里又沟通过的专门给日小胡立威的时刻，这公司几乎人均贫穷，开上车属于“上层社会”。
二当问到唐虞昭，还没等唐虞昭回答自己坐公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跳过了她。
他们竟然心知肚明！
难道....自己被跟踪了？
这个想法几乎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开始躲避甚至是变相在自己身边指桑骂槐。
类似两人无意间谈笑说到发型，便描绘着唐虞昭当天的发型，进行诋毁和侮辱。
Christopher也积极参与其中，与小胡忙不迭地进行这样的交流。
这令唐虞昭大跌眼镜，两个大男人，竟然干这种事？同时也更加确定小胡与Christopher完全是穿一条裤子的，没有任何分别。
直到他们推荐的一个价格远超市场价和本身价值的一位主持候选人，唐虞昭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也是他们共同捞钱的一个工具。
“说一千道一万的，找茬，不就是嫌贵么，切！”
会议室出来，小胡抱怨着客户不肯买自己包装得富丽堂皇实则名不见经传的所谓上流社会社交人士。
唐虞昭这一天按时下班，因为她感到了某种危险，不想在一堆男人中间枯坐假装整理资料了。
回来的公交车上，她异常警惕。前面一个男生则是偶尔斜着侧脸看她一眼。直到对方似乎察觉了什么，直接在下一站下车了。
当唐虞昭回头，则是看见站牌下那个男生拿着手机依旧望着这辆公交车，像是在汇报情况一样打着电话。
原来如此。
他们跟踪了她，并且确定她坐公交回家以后，明确她也不“senior”了。
怪不得这家公司怪怪的，从入职第一份表格，就要求详细介绍自己家庭的社会关系。当然唐虞昭毫不犹豫地把那一栏变成了空白。
49.不寒而栗
这是唐虞昭第一次产生放弃的念头。眼下的情况，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一份实习工作，还是别的什么了。
“这些人是想干嘛啊？”
没想到她的军师也毛了。“这他妈都犯法了！”
唐虞昭感到心里没底。
她越感到心里没底，越会听到这个词。
这个公司的拥有者虽然从没露面，但是在群里开会经常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频繁使用这个词，令这个词不禁也进入了自己的脑海中。并且不久以后她发现这个行业其他体量比这家公司大几十倍的老板也频繁使用这个词。
“感觉心里好没底，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能干出什么是来。”
唐虞昭感叹。
“能干一天算一天，发现哪里不对立马辞职。这已经不是正常生态环境了，没必要冒险。你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别不小心当了炮灰。”
“嗯，知道了。”
唐虞昭点了点头。
其实之前两人有过漫长交流，她得知了很多被视作正常的恶劣竞争手段，然而目前来看，恶劣程度依旧超出预估。
并且这个军师有时候也令她感到迷茫和恐惧。怀揣这么多手段和伎俩，讲到兴奋之处，还要自夸一句，“我可真是个搬弄是非的小天才！”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唐虞昭不禁脊背发凉。
“你要掌握套话的技巧。”对方这方面经验十分丰富，“拿别人的秘密，换对方的秘密。”
“不要说假话，选择性说真话。”
“说一件自己知道的事，故意询问对方具体情况，看对方有没有骗你。”
原来着小小的办公室，需要这么处心积虑啊。而那些，卡通头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初级员工，心里这么多心机和城府。
“天呐，为什么会这么可怜啊这些人！”
唐虞昭不耐烦了。
“唉。没办法。生存。”
对方也感叹了一句。
“这种环境就是抓小白兔和正常人的。日常已经产生太多侮辱和攻击，总得找一个受害者，做出口。不肯变鬼就会被当作异类和目标。”
这句话令唐虞昭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这些人疯了一样地盯着唐虞昭，像苍蝇找缝一般，原来是抓受害者。而明显在这个环境里，唐虞昭是个大大的异类。
“众生本是倒影，照进黑暗中的光打扰了灰尘的舞蹈当然有罪。”
对方轻飘飘一句话，透露着无奈与心酸。
唐虞昭不禁感到难过。
这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什么人生道理悟不透，却要花费宝贵的生命，没完没了喝酒应酬，钻营这种可怜巴巴的生存智慧，黑白颠倒地活着。
“这就是活着。小昭，我希望你明白这些逻辑，但是永远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
唐虞昭放下手中的红酒，走进阳台，望着天上一轮圆月。陆柏杉最近发了一些短信，然而她都没回。
那个与陆柏杉在一起的小世界，像是恍如隔世。原来那纯粹的善良与美好，在人间实属稀缺，她不想用此刻自己脑子里装着的思维，去打扰心底里那个美丽世界。
50.忍俊不禁
“所有的手段，本质上都是智能不足。不能在一个光明正大的赛道上竞争，只能暗搓搓下绊子。”
军师的话唐虞昭深以为然。
一个早晨，第一个来到公司，环顾这个平日里剑拔弩张紧张压抑的环境，唐虞昭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公司目前这两个客户几个小项目，一年利润算下来，除了水电房租人员，基本都看不到有什么赚头，然而却搞得乌烟瘴气斗得你死我活，令她感到十分迷惑，这些人到底图个什么？
“图什么？图一口饭吃！活着，仅此而已！”
军师也曾笑着无奈表达过这个看法。
“商鞅你知道吗？专门支招搞制衡术的，疲民，愚民，让底层互相猜忌厮杀，这样操盘者才能保证地位，高枕无忧。如果底层人过得太好了，联合起来讨论老板，发现这个做两套帐的小公司这么可怜还虐待员工，那老板怎么混？”
唐虞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虽然她知道这样是不妥的，因为虽然自己第一个来到办公室，但是并不知道这间房子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以目前所发生的事，她实在失去了一切信任感，然而随着摸清了这个小盘子的大小，畏惧也随即消失。
就是一些可怜巴巴的人，过着可怜巴巴的恶劣竞争生活。某种意义上，这里就像地狱，远离一切美好与体面。
唐虞昭发现，这个环境，所有人防着所有人。连Christopher的电脑，也是三天两头有it部门一个人过来备份，像是随时打算炒掉他一样。而这里所有所谓职能部门，就是一个人。比如总经办，就是一个一身掏宝味的女孩，身上首饰都是黄金，庸俗且粗鲁地经常在办公室炫耀“他说我羞辱他哈哈哈。”
某种意义上，这个有着五岁孩子的年轻母亲更像老板养的一只恶犬，专门负责恫吓员工。而办公室里，一只过于乖巧的猫则是她日常互动的对象。
每当Christopher表现得为项目加班拼命，这女人便会噗通噗通穿着笨拙的马丁靴异常亢奋地逗猫跑来跑去，口中还会大喊“我的鞭子呢！”
原来Christopher被老板拿这个女孩在制衡，而这个女孩则是兴奋异常地表演着，打压着Christopher的气势。
可怜的Christopher能有什么气焰呢？上有老下有小，智能不足的中年男人而已！
他只能忍气吞声，亦或者，连忍气吞声的架势都没有。他哪有气！哪有想发的声！甚至在新年群里收到老板几十块钱的红包，连着发了两个跪着磕头的表情。
唐虞昭感觉大跌眼镜！
然而当恻隐之心泛起，又立马被另一种嫌弃之情抵消。
Christopher故意挑拨离间团队，每晚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让几个亲信一一汇报，大概内容都是打小报告，说同组人坏话的。这些男人，小肚鸡肠一宗宗一件件地抱怨着，他们叫他老大，而Christopher此刻俨然是这个房间的统治者，耐心地处理着这些由他刻意挑拨的纠纷，一一给出意见和建议。
唐虞昭对此毫不掩饰地嗤之以鼻，Christopher看在眼里，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他肉肉的脸，钝感十足。通常看不出喜怒哀乐，笑起来像弥勒佛。
51.革面选手的集体势力表情
这些人就像对于平常心的理解有障碍一般，他们相信变化且敬畏变化，一天能变好几次脸，并且毫无羞愧之心。
唐虞昭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之后立马找过人事理论。
“你们到底管不管！人肉犯法！”
唐虞昭气的手发抖。
然而对方则是立马变了脸，“你可不能恶意揣测别人！我只能说，这不是公司行为而且你才是新来的，融入大家是你自己的责任！”
唐虞昭看着对方这个颧骨突出的大脸，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原来在他们眼里下作的突破底线的事情做可以，说不行。
“不管是吧，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这件事与公司无关。”
对方有些迟疑。
“这个我不清楚，就像之前你说你的威信被登陆一样，我也无法给你答案。而且你这样找我理论，会影响到Christopher对你的看法！”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吓到了人事，她也很怕当炮灰。
“到底哪个人？你告诉我。”
“就那个啊！头发浓密弯曲那个啊！”她说了对方名字。
然而对方立马装疯卖傻起来。
“谁？我不认识啊……”
边说着，还边四下张望着，就像看不到那个人一样。此人如此表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令唐虞昭完全失去了信心。看来她惧怕那个人，亦或者，知道一些秘密。
“算了。”
唐虞昭索性放弃了，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那天，你跟我说威信被偷偷登录的事情，我心里也咯噔一下，连忙换了个小号专门工作使用。要不然你也再注册个威信号吧。”
对方脸色又柔和了一些。
“哦，知道了。”唐虞昭敷衍着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俨然空气中弥漫着一些莫名的气息，像是自己又被私下里讨论过了，所有人都开始对自己殷勤客气起来。
一个设计部的小同事还送来了零食示好，而自己在去咖啡间正等咖啡机出水的时候，刚刚的人事则是带着手下来打招呼了。
“你在等咖啡呀呵呵。”
对方的口气战战兢兢，仿佛此刻的唐虞昭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啊，是啊。”唐虞昭拿着咖啡杯，又放了一些牛奶。
“哦，对了你头发在哪做的，这么漂亮。”
唐虞昭发型很漂亮，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的头发精心保养，每周花两千块钱去沙龙做造型然而很显然，在这些人眼中，她像是突然长头发了一样令人大惊小怪。
“啊，随便弄的。”
唐虞昭轻轻回应。
“真漂亮呀，哈哈。”
女人依旧战战兢兢，假装来洗手的，而身后的肥胖女人则是重复着女人的话，“真漂亮呀……”
两人演乐这出以后便离开了，整下唐虞昭一脸纳闷。这些人又怎么了？
后来得知原来公司里传开了唐虞昭一个人住着一个豪华大别墅。她是一个senior的人。
唐虞昭感到无语。
这些人不但跟踪，还直接跟踪到了家门口。简直疯了。
52.海草海草
“你说这些人，怎么像海草一样的？”
唐虞昭回到家里，一身疲惫，她从未想过，工作的真实氛围是这样的。单单为了保住饭碗，就可以化掉所有生活。而这些人俨然杀红了眼孜孜不倦，唐虞昭短暂地逃离了众人盯着的目标，他们现在盯着另一个新来的员工。
说到新来的，这公司存在几十年，然而最老的员工却才在这里八个月。而唐虞昭则是最新的一批，现在她后面又来了新人，她变成了老员工。
人事下面的初级岗位一个肥胖的女人死死掐着男人的入职资料一脸亢奋。正好路过的唐虞昭听了几句感到很无语。
“你不要自卑，虽然家境如此，但是只要你紧跟我们...”
男人来自本地一个比较落后的区域，女人虽然也每天花一个半小时，倒四次公交才能到公司，但是俨然，这个住址更偏僻落后的男人令他找到了优越感。
“我没有自卑啊……”
男人已是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样貌憨厚面善，不卑不亢，却又被这拉进小房间套近乎的行为给弄得哭笑不得。
唐虞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又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只肯以短期合同工的形式签约，原来这些人，拿到别人的入职资料会人肉！
唐虞昭感到了愤怒。这些人每天在法律与道德边缘徘徊肆无忌惮。
“什么海草？”
军师那边在外喝酒，还晒出一张照片。名酒名烟名餐厅包间。
“真不错，又有应酬啊？”
“对啊。喝吐了今晚。”
“跟客户吗？”
唐虞昭好奇，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应酬，每次都要喝吐。
“不是，我们是大甲方，终极boss，哪有什么客户啊。他们都讨好我们还来不及呢。就是同事喝酒。”
唐虞昭还是不明白一个公司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什么还要这么晚不回家喝酒喝到吐。
“哦，这样啊。早点回家哦。”
“什么早点，今晚还有下一场。”
结果下一场他们去了一家别墅，这是专门出租的，可以过夜，几男几女说是要玩狼人杀什么的，唐虞昭没什么兴趣听便没再理了。
对方发过来几张照片，都是相貌平平气质有些说不出猥琐的男人喝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还有两个小姐姐呢。是我们下游供应商。”
“哦，漂亮吗？”
“切。一副等着我搭讪讨好的样子。我才不要理呢。”
对方说完便没有回音了，可能是睡着了。
唐虞昭回想这些天的经历，也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她从来没想过，生活如此残酷，会有人在水深火热中，同时又对外界炫耀生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远交近攻？
她兀自思考着。社会的假象在于弱关系所呈现的表面美好而强关系如同事这种便是短兵相接的不堪。
之前那个坐地铁回家的男人则是各种轻浮上演，经常在办公室打电话，私人生活一片混乱，调戏女性，却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轻浮一样的。
这些人，太可怕了。
53.堕落的人群
如果说又被看作是资深人士，令唐虞昭缓了口气，并且鄙夷这种奴颜媚骨的行为，很快她则是又发现自己把事情看得又简单了。
穷怕富只是一个初级鄙视链，他们在试图证明自己比别人富裕失败以后，很快出了下一招。
早晨的茶水间里，两个人的对话十分清晰。是那个胖女人在向总经理助理汇报，看来这是独属于她们的汇报时间和空间。
“他说我们看不起他家住在那个区。”大胖女人笑着说道，同时声音又很无奈，“我们没有看不起他啊，”在强行把别人纳入自己粗鲁浅薄的鄙视链中未遂后，女人无奈地汇报着，“他好像和咱们思维不一样呢，没法沟通。”
唐虞昭面无表情，打开电脑。
中午的时候刚打算起身接杯水，却发现公司里的小猫咪跑了过来。这只小猫咪，从第一天唐虞昭看见它去便感觉哪里不对，作为一只猫，它太太太安静了。
而此刻，它眼里则是满是泪水。
“我的天呐。”
唐虞昭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小猫吓得浑身一激灵，躲进了一旁的纸盒里。
这猫被虐待过了。
唐虞昭感觉不祥。
这屋子不正常。
神出鬼没的小胡和那个坐地铁回家的中年男人比赛一样的，展示着自己和女孩私人聊天时的轻侮。他们有时候回故意在会议时自己的投屏电脑上弹出对话框，内容令人不忍卒目。
而小胡这些天不知道又搞了什么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客套，期间和中年男翻脸，联合Christopher排挤了他几次，当众数落他low，而对方则是卑躬屈膝祈求对方对自己不要有敌意。
Christopher在几次与唐虞昭开会和布置工作中，发现了这个女孩的过人之处以及思路的分外清晰，并且隐藏的更深了一些，没再找她任何麻烦，也没有当众给她难堪过，这让唐虞昭误以为靠工作认真可以保住这个职位，然而她大错特错了。
“这个晚宴需要做一个雨天备案吗？”
这句话令Christopher怔住了。
晚宴在户外，是一个历史建筑前的空地，很显然，依照现在的方案，一旦下雨，一百万泡汤。
“啊，没事，不会下雨的。”
对方大手一挥，打个哈哈过去了。他经常这样打压唐虞昭，如果唐虞昭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反馈或意见，他的第一点是先否定，然后私下自己悄悄查查资料，再在第二天的会议上当作是自己的发现，批评思维疏忽有漏洞的员工们。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会议上，围绕着下雨问题展开了没完没了的讨论，并且羞辱了那些“连这点基本问题都考虑不到”的制作部成员。
其实Christopher的几乎所有行为方式，都令唐虞昭感到莫名其妙和深深鄙视。
如果是一个人格正常心胸开阔的领导，大可发挥每个员工的长处，而不是这样暗搓搓地搞内部人，把每个人弄的人心惶惶。
并且事实上看，雇佣他的人也对这样的性格和管理方式颇有微词，人事经常来询问唐虞昭对于Christopher管理方式的看法。
“他在管理和性格方面有严重问题。”
人事女孩这样引导着唐虞昭发表意见，然而鉴于这位人事之前的表现，唐虞昭打算对她关上心门。
54.煤气灯leader
短暂平静后，风波再起。唐虞昭发现，这个领导，怎样相处都不行。
表现好了，他打压。每天像苍蝇找缝一样，试着找出唐虞昭的弱点。
他曾经以为唐虞昭对于各种软件应用不是很好，就专门安排她做需要下载不同软件的工作，然而却失望地发现唐虞昭可以十分迅速地完成工作。
“真的好难相处啊，每天都胆战心惊。”
唐虞昭忍不住和军师抱怨。
“他会向人要自己没给过的资料的反馈。质问别人自己故意不让对方参加的与客户对接的会议里的内容。鼓励团队互相诋毁和人身攻击。每天接收各种小报告。十分可怕。不肯按照他戏路演的，要么会被污蔑情绪不稳定，要么会被排挤走。”
在唐虞昭来之前，这个岗位有个叫Tracy的女孩，据说是被客户虐哭了，受不了跑的。然而唐虞昭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以众人对此人讳莫如深的表现来看，基本是被迫害的离开了，并且以客户的初级水平，根本不存在虐客户经理的现象。
“这就是煤气灯效应”军师笑着说道，不以为然。“一个有了一些权利的人，反复扭曲事实，达到令正常人自我怀疑的地步。工作中是有人钻营使用这种伎俩的。多发生于下游，甲方不多。甲方大家都掌握足够信息和战略空间，没必要扯这个。但是下游一些环境，是有的。”
“是真的像鬼一样的啊。”唐虞昭感叹，扭曲事实，被整个团队无数次戳穿把戏依旧面不改色的演，设计团队吓得每天都不知道他下一个要污蔑谁，集体指责他不要脸了，都没用。”
“那就离开啊。”
“哈哈。不。我还索性看看这里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呢。”唐虞昭饶有兴趣，“一个钻营制衡术的生意人雇佣了一个钻营煤气灯效应的人，公司当然变成了一窟鬼。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动物恐惧。仿佛一片黑暗森林，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现在我终于明白，见鬼说鬼话，说的就是钻营煤气灯效应的人。这种真是神出鬼没，令人脊背发凉，防不胜防。更可怕的是，那些毫无原则的庸人们，不假思索地变成互害刽子手。”
“哈哈，看来小昭成熟了。可以洞若观火，理智看待这些事情。”
“对啊，当长见识了。你呢？昨天几点休息的？”
“我昨晚没睡。”对方回答，“你知道吗，昨晚大家喝多了以后，我同事竟然直接进到那个女的房间里了！今天白天跟我们炫耀来着。”
唐虞昭拿着手机半晌无语。
对方见唐虞昭没有回复，连忙把刚刚发的几句话撤回了。
“这都属于违法行为了啊！”
唐虞昭感到不可思议。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喝多了。”
对方像是防着唐虞昭，硬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唐虞昭没再回复。
这世界，越来越令她感觉恐惧了。
唐虞昭关掉手机，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第二天天亮，直接起床洗漱去上班了。
55.终于出招了
正当唐虞昭看透了、待够了，想结束战斗之际，却迎来了被动的尾声。
唐虞昭发现，现在社会阶段，早已不是一些大先生说的认识先打听身家谋生手段然后决定怎样对待对方了。大先生们这个说的，虽然卑劣，但依旧在一定规则中。基本只属于穷怕富这条鄙视链。
现在人们已经多了富怕恶，恶怕不要命的链条掺合进普通人的生态中，这些人见面最关注的是掀开你的心理底牌，是恐惧，还是虚荣。如果两者都不是，就会排挤你。是的话，就棍棒加胡萝卜地控制。
一个年轻女孩能害怕什么？
当然是失去人身安全的感觉。
经过各种试探，唐虞昭都顽强生存了下来。而接下来的则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
曾经那个给自己送零食的小员工见了她如见了鬼一样，贴着墙壁灰溜溜低头擦肩而过。这俨然已经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站队了，而是恫吓下的效果。
唐虞昭拿着咖啡坐回自己的工位，茶水间里，则是已经换上了另一台咖啡机，倒也不是新的，不知道这台旧的从哪里来，不过好在终于又可以喝上咖啡了。
正喝着，眼前一个身影，令她陷入遐思。
那个女人，成熟有气质，充满风韵，却又不知道具体什么岗位的人，今天又来了。唐虞昭曾经留意过这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并在心中叫她coffeelady.因为这女人给唐虞昭的所有记忆，都是和咖啡有关，今天又能喝上咖啡了，而她又来了。
她到底，做什么的呢？
或许是昨晚一夜无眠，一上午有些浑浑噩噩，还好那几个男人都在外面有会议，她不至于太紧张，然而拿着手机偶尔刷刷新闻，却又感觉哪里不对。
她感觉自己不认字了！！！
眼看着屏幕上一行一行的字，她需要反复淡定自己，用力眨眼，再定睛观看，才能重新识别。
难道自己是因为昨晚失眠太疲劳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索性提前午休，走进公司附近一家小餐馆，坐下来随意点了两个小菜。
她感觉头脑一阵阵眩晕。
刚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餐厅里立马进来一个高大的男生坐在了她的桌子边，与她斜对面看着她。
“我可以坐下吗？”
男生彬彬有礼地问道。
“啊，可以。”
唐虞昭回答着，不禁环顾四周，饭点还没到，然而这个男生却坚持与陌生人坐在一个桌子边？
唐虞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随着头晕眼花愈加激烈，男生则是不时抬头瞄一眼，观察唐虞昭的表情，唐虞昭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
男生没吃几口，像是确认了什么，发了几条短信，那边又回了几条信息，他站起身买单离开了。
唐虞昭感觉五雷轰顶。
这些到底什么人呐！为了一份工作，疯了吗！
她没有及时回去，症状很快减轻，她知道此刻就算去医院基本也化验不出什么。
而至于她是怎么中毒的，整个早晨唯一的摄入便是那杯咖啡。
Coffeelady........
56.最后的谈判
唐虞昭感觉怒不可遏，同时又充满恐惧。这些人一次次突破她的心理底线，而这次，她知道，游戏该结束了。
按时下班迅速打车离开。回到家里，直接发了条短信向Christopher请假，说自己身体不适明天不去上班了休息一天。对方像对唐虞昭的动向了如指掌立马同意了。
第二天唐虞昭直接电话过去，把话挑明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事谁指使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不会就此作罢。
“我昨天中午吃饭被跟踪了。”
唐虞昭单刀直入地说。
“这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这些人到底要怎样啊！”她愤怒了。“穷疯了吗！”
那边声音像是有些憔悴并且很低落，“是公司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
并没有惊讶成分。看来这种手段对于他来说并不新鲜。
“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回复完这句话，唐虞昭又有所防备，然而却感觉为时已晚。
“哦，知道了。”
接下来便是周末。
唐虞昭复盘一宗宗一件件事，以及每个人的反应，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周一便辞职。
人事那个女孩曾经短信提醒过她几次。
“在这里千万千万别只顾低头做事。”
“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我就担心出什么事。”
看来她也充满了恐惧。
果不其然。周一一大早，人事女孩便约她谈话。此前那个总经理助理还没事找茬指桑骂槐了一阵，类似唐虞昭打印没有正反两面，浪费公司资源了，第一个来却不把办公室所有灯打开，“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人身攻击。
唐虞昭完全当她是空气。
茶水间，唐虞昭与人事女孩面对面。
“你应该也知道我要找你说什么吧。实际上一个地方不合适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谁让我走？什么理由？”
原本唐虞昭想主动离职，然而却直接来了个劝退，她索性问个明白。
“Christopher.”
“我的工作无可指摘。”
“哦，他也强调了说你工作上十分完美，一丁点瑕疵都没有。主要是为人。”
“什么？为人怎么了？具体说说。”
“说你不合群。这不是一个人说的，是所有人说的。”
唐虞昭几乎想翻白眼。
“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排挤你，你怎么合群？你说说。”
对方不语。
“反正都是成年人嘛。我是觉得，如果这种情况，也呆不下去。”
对方见唐虞昭坦诚，反而开始说人话了。
“离开可以。今天结清工资，开离职证明。”
“那不行。”
“我我打电话给劳动仲裁。”
“你这样我好害怕！我们真的所有人都好怕你！”
对方眼神中再次充满恐惧。
“你们这样每天乱来竟然怕我？”
唐虞昭感觉哭笑不得。
“我已经问过了，你职位太低，所以不能封杀你。如果是总监级别，我们就会封杀你，让你以后在这行没法干。”
对方开始来硬的要挟了。
唐虞昭轻蔑一笑。
“就凭你们？Christopher上个东家的总经理我认识，一会我会把在这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
“Katherine，你说话真的让我感到恐惧！”
对方再次露出惊恐之色。
对于这个英文名，她还是很尊重地称呼着她。而Christopher早在决定除掉他之时，已经给她名字缩写成了“kath”。这些人便是如此，一个小小名字，也会钻营着做出各种把戏。
57.坦白交流
“我们是agency，我们都很单纯。”人事女孩再次补充，唐虞昭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
单纯？这特么都违法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孩说鬼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看着她翻脸像翻书一般，唐虞昭也早就失去了耐性。
“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虞昭开口问道。
“我其实也是新来的。比你早一周。”
“你也快了。”
唐虞昭说道。
女孩则是一脸慌张凌乱。
“嗯，我感觉也是。你是我找来的第一个，还有另一个，现在Christopher不是说那个男的表现不错嘛。”
她指的是坐地铁回家那个中年男人。
“逐个击破。第一天来不是也给贴上low的标签骂的跟孙子一样么。”
“唉。昨天他还和我夸他，说他耐草。客户喜欢。”
唐虞昭厌恶极了。
“真低俗！”
她感叹了一句。
“还有那个说话很嗲的女孩，也投诉说你给人感觉很不好。”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那个和自己说话像特务接头一样的女孩每次电话里说的话是指自己。原来她靠排挤自己抱住饭碗。
“哦。”
唐虞昭都懒得争论了。
“我其实认为是Christopher觉得你工作能力太强了，有威胁感，所以故意要把你弄走的。”
唐虞昭大吃一惊，她竟然说了句人话。
唐虞昭轻蔑一笑。反正都无所谓了。
“我昨天跟他说，你们有预算才能雇人，没有预算，雇完又集体排挤人家，把人弄得挺难受的何必呢。”
原来她一直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鬼话连篇保住饭碗，原来这公司确实没赚到什么钱，雇个人都要搞这种把戏。
“行了，这些没什么意义，反正我本来也要走了，在这里呆着没营养。我稍后再和你谈，先打几个电话，然后给你辞职书。”
“嗯嗯，好的。”
聊天结束，已经是上班时间，然而办公室里只有三四个人，而Christopher的桌子上，则是一叠辞职书。
看来是裁员一整批，可能整个公司就剩这几个人了。唐虞昭不禁哑然失笑。
去附近一家咖啡厅，打电话咨询了一下离职需要注意什么，并且这期间，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设计部的男人一直毫不避讳地坐在邻桌监督她。那个人眼睛外突，说话直接粗鲁，唐虞昭在公司见过他几次，原来是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的马仔。
马仔？
唐虞昭不禁感觉哭笑不得。
一个小小的广告公司，被搞成了什么？
他曾经在门口见过小胡周围围着很多男人，有的是公司员工有的是时不时来公司作兼职的，都维他马首是瞻。那段时间，他还特殊嘱咐过，“你们这阶段都别和我说话，假装不认识我好了。”
唐虞昭无奈摇摇头。
回到公司，准备好资料，按照自己的清单一一交涉清楚。
“你们需要今天当天给我离职证明。”
“这个给不了。需要老板盖章，他不在公司。”
果真遇到了困难。
“今天不给你们属于违法。这是法律。”
唐虞昭回复。
对方立马变脸，“给，一会就给你。”
不一会离职证明开出来了，上面赫然还加了一句，“随时可以电话我司调查离职者职场表现。”
唐虞昭心中十万只神兽策马奔腾。
这些人是无耻蠢坏到一定程度了。
对面小胡俨然目的达到很开心，和一旁一个锅盖头男生也是他的马仔炫耀起自己最近身体虚，可能是频繁出入夜总会造成的。
彻底现了原型。
而那个气息浑浊的中年男人，可能是为了显示自己能留下来的生存能力，故意在过道上唐虞昭经过时向后仰，不让唐虞昭过。
唐虞昭看着他故意为难的幼稚蠢不去模样，站在那里索性看他会不会主动退回，然而没有，最后还是对面那个曾经被行政和人事强行鄙视的住在乡下的男人把凳子往前一拉，唐虞昭过去了。
“钱下个月给你。没事你先回去吧。”
人事开始赶人了。
“包括这些人，都下个月发工资。”
人事手里捏着一摞离职资料，“他们都是主动离职的，留都留不住。”
她又开始说鬼话了。
唐虞昭离开了那一窟鬼，同时也不禁纳闷，他们这么大人员流动是想干嘛？收集这么多个人信息想达到什么目的？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里又发了信息，“你一定要按照承诺的发工资啊。我不想再跑一趟。”
“知道啦，字都给你牵出去了。祝你节日愉快！”
当时签字是唐虞昭让的，女人脸色铁青，勉强签了字，并且当面警告对面的同事，“你们都看见了，这字我也签出去了，到时候把钱给人家！别到时候我也被炒了还来找我！”
58.一身轻松
后来果然付款如唐虞昭所料，没那么顺利。
就在付款日期已经逾期，依旧没有到账，唐虞昭把人事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询问情况，对方则回答，出了意外。付款当天同事出了意外，摔了个骨折和骨裂，当场正好有那个总经理助理在换乘地铁遇见，把她送医院去了。
唐虞昭感觉这荒诞的故事，也太离谱了。
随后女孩又发了一些聊天记录和医院证明，“要下周了。”
那女人每天一个半小时在上班路上，正好摔了一跤遇上同事？
“搞不好被那个女的推下去的吧。”军师玩笑道。
“也算恶有恶报了。”
对方感叹。
唐虞昭表示，如果没按时收到钱，劳动仲裁将介入。
随即迎来了对方大段责备。
“我是真倒霉，雇了你这么个人！一点小差错旧咄咄逼人。”
开始人身攻击了。
“请注意你的措辞！”
唐虞昭发出警告，对方没声了。
第二天，钱便到账了。着段经历算彻底结束了。唐虞昭感觉一身轻松。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真的就像活在地狱里。”
唐虞昭说道。
“行了行了。趁年轻，经历一下也好。”
对方安慰。
“是啊。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人。”
“嗯，是有这种人群的。”对方语重心长，有圣人带路时，不一定都是圣人。有魔鬼带路时，全部都是魔鬼。因为圣人是境界，境界需要精密完整的体系才能呈现于举手投足间，不好模仿，而魔鬼是手段，只要愿意堕落，见者皆可使用。”
“如果你进入一个新环境，发现很多人莫名其妙模仿你，还会莫名其妙恼羞成怒，这就意味着你在缘木求鱼，走错了片场。差距大到不该共处一室的程度。境界这种事，就是审美。本质上是不可向下兼容的。thestupid&senseless会迅速嗅到非我族类的气息，并且以他们animal般的fear来战战兢兢地挑战和不厌其烦地迫害你。你的存在，气息上对他们都是侮辱。你的体面，就像他们心中的一根刺。不背后从你十八代祖宗身上扒出点瑕疵以供茶余后讨论，简直会摧毁他们生命的意义和精神支柱。”
“这世间什么物种最合群？
蛆。
不分你我的在shi里咕涌。”
一席话说得唐虞昭哈哈大笑。
“确实如此。领教了。”唐虞昭回答，“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群。他们说鬼话。全部都说鬼话。他们交流，文明世界的一切准则都失去了意义，他们与你说话，像特务接头，而目的则是：
确认你此时的心理状态是否平稳，确认你是敌是友，猜测你知道信息的多少。这不深井冰院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地直直地盯着你的脸，观察你的表情和反应。你们见过这样的人吗？真的像鬼一样。多大项目值得这个B样啊。
工作最重要的意义之一，便是令人“有尊严地疲劳”。而不是，“疲于奔命”，“因为已经失去了尊严，不得不互害的消耗型疲劳”。
唐虞昭依旧感慨不已。
59.真正的胜利
“是鹤就不要立于鸡群。离开那群鸡。”
军师的话唐虞昭深以为然。
虽然依旧很多疑云，例如那个第一天一定要旁听自己面试的矮个子男人想干嘛？他明明负责另一个品牌的啊，毫无交集，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Christopher曾直言他们组没有预算请你。
那么他为什么要如此关注？
直到又一个家庭日，听到一些父母间的对话，令她感到恍然大悟。
“别扯上关系啊，就是个二奶统治的公司，全是抱着二奶大腿上去的，很扭曲。”
母亲嫌弃着抱怨。
“那女的快退休了，圈内还是挺有人缘的。”
“呵呵。找个老公，以赶走无数女人为荣，这种人扭曲的已经无法正常交流了。表面光鲜，那点现金流，我告诉你，别和他们扯就对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别得罪，这种人很记仇的，别到时候背地里整你一把。”
唐虞昭有些怔住了。
原来那些人和母亲有过节。
那个矮个子男人打算拿整治令客户不爽的人的女儿来讨好客户。
而自己显然是被整了。现在指不定一群人背后笑呢。
“如果他们背后整人，有什么好处吗？”
唐虞昭跑出去问了句，边剥了一个橘子。
“有什么好处，耍淫威，然后幸灾乐祸啊。不乐对不起他们自己的扭曲。”
唐虞昭叹了口气，但是没打算把之前的事说出去。如果有过节，或许止步于此最稳妥。就像军师说的，远离那群鸡。
后来又和军师有过几次互动，对方暴露出一些令唐虞昭惊讶的习惯。
他总喜欢发各种美女照片与唐虞昭分享，显示自己又和谁吃饭，那些女生浓妆艳抹，名校毕业，也有着自己的思路和欲望，军师则是一边炫耀这些他能接触到的美女，一边咒骂她们肤浅拜金就知道倒追富二代。
“你知道吗小昭，她们都以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军师一次酒后曾经这样袒露心声。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命运对我太刻薄，世界对我太刻薄了。”
唐虞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与人之间，还是看真心的吧。”
“真心？现在女人只看钱。我感觉我以后有可能会变态。因为我知道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们是怎么对待我的。”
唐虞昭没说话。
这男人身材矮胖，脸上肉很多，戴着一副眼镜，每天热衷于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美女们，然而扯上点关系以后，也没什么可付出的，反复被鄙夷，越来越不甘心。
盯着自己原本不匹配的事物，诅咒世界残酷和过于现实？还打算变态？或许认清自己收敛欲望对于他来说更实际一些。
然而唐虞昭没有对方那种乐于教育别人的心情，只是悄悄拉黑了他。她感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生命中该长期存在的人，同时对方动不动就把女生照片发给她也令她心存芥蒂，如果真的熟悉了见了面，以后自己的照片是否也会出现在他向别人的炫耀中？
她开始想念陆柏杉。
那个善良、阳光、温柔的男人。然而她并没有立马回到他的怀抱，她想安静生活一阶段，把自己调整到匹配他的心境。
60.放空
再次从视频里看见毛毛桑对方一脸甜蜜。
“不错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唐虞昭笑着打趣。
“对啊。胜利的表情。”
“胜利？什么胜利？”
“对生活。对命运。如果生活让我不开心，我就偏要开心。如果命运让我不幸福，我就非要幸福。”
看起来对方最近过得相当滋润，连视频电话期间，也没见她零食不离手了。看来是精神情感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你呢？上次给你介绍的军师怎么样？指导你在职场胜利没有？”
唐虞昭笑笑。
“那位女强人可能不屑一顾我这种量级的小咨询，给我介绍了个比较初级的选手支招了几次，不过我还是离开了。没什么价值在那里混下去的感觉。”
“也好。当体验生活了。本来也没什么必要非去打什么工，处理那么多烦人的内卷人际关系，实在无聊可以开个店什么的打发时间。”
“开店就算了。”唐虞昭摇了摇头。“你知道吗，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我感到了一种极大的精神暴力。真是太恐怖了。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
“真的啊？现在公司都那么难混吗？”
“也可能这家是少数吧。看到一些行业老大抱怨，有一家鬼公司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低价抢客户，高价挖人，官司不断，债务缠身。现在回想一下，搞不好说的就是这家。”
“唉，人家的地盘。还是别去凑热闹了。要不，你去甲方吧。我看看有没有朋友给你引荐一下。”
“我还是打算休息一下。而且最近似乎江湖上也是风波不断，大佬们不断抱怨什么最可怕的是人心，坏蛋永不休息，心理没底，好像战火都烧到甲方了，前两天还被乙方老板施加舆论压力炒掉一个甲方经理人呢。这圈子，太残酷了。”
唐虞昭经历这短暂的职场生涯，也是了解了一些内幕。
“什么甲方乙方，都是包工头子和苦力的关系而已。也行，别去搅浑水，免得当炮灰心堵。”
毛毛桑安慰。
“对了你那个...恋人呢？”
“这阶段太紧张，没回应他。”
唐虞昭如实回答。
“我也不大想带着这样的心情，破坏我们原本的美好。”
“这么久都没理他？”
那边毛毛桑感到不可思议。
“你就不担心他遇到新的女孩，就这么错过了他？那么好的男孩，很可惜啊。”
比起毛毛桑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监督自己的男人不同，唐虞昭倒是显得有些过于放松和安心。
“我不适合抓住任何人的心。我不擅长。而且也没有控制欲。如果他就这么和我错过了，也只能说是命运吧。”
唐虞昭回答。
“我的大小姐，什么年代了，这么被动。这世界上啊好东西都是抢来的，包括男人。”
毛毛桑对于竞争向来毫不畏惧。
“是吗。那算了。我不喜欢抢的感觉。”
唐虞昭已经有些疲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对方还有约会便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