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鄙视
“你去过秦陵吗？”
简穆妍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突然看向唐虞昭。
“嗯？”
唐虞昭不解为什么会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
“秦陵里制造还原了水环境，”简穆妍突然说道。唐虞昭更加满脸迷惑。
“他们想在当代生活中还原一个微型帝王生态。就像那个古墓里的水环境一样。这种逆时代的梦想，注定见不得光，一见光就崩盘了。”
简穆妍苦笑一声。
唐虞昭知道她心里难受，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看起来十分瘦削，大概是近几年状态都不是很好，眼眸深邃，神情淡漠。
“普通男人做什么帝王梦呢？”
对方突然又苦笑了一声说道，“帝王生活除了后宫就是太监，把女人搞穷把男人搞残，这么险恶的发心，不利于身心健康。”
“这些男性们妥协认命能力都很强。只要肯装出来他们就信。盲式自信。灵魂采购，自欺欺人地维护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自尊和自信。”
“这些大丫头们也是啊，前仆后继地展示自己被感动，崇拜有钱老男人，抗恶心能力强，来伤害正常女性，跪着维护这睁眼瞎的自信的氛围。”
“你说，有些男人的要求怎么能低到这种程度呢？独孤求骗。占那点龌龊便宜去压抑另一个性别，求人家撒谎说爱他，怎么能令人瞧得起呢？”
唐虞昭知道简穆妍说的有些男人，特指她爸爸一杆人等，而她之所以对这种生态鄙视得无以复加，是因为有明确的对比对象，那便是她的外公。
简家家世显赫，母亲也是大家闺秀，简穆妍从小吃穿用度学识礼仪全然不是普通人能见识到的范围，虽然口冷心冷，但是却也都是真知灼见，并无言不由衷和言过其实，这一点唐家虽然不喜欢但是还是尊敬的。
“或许..”
唐虞昭虽然对简穆妍很尊重，但是这种时期，也不想说太造次的话。
“生活不易，都有难言之隐吧。”
“难言之隐，呵呵。”
对方鼻子里一丝冷气。
“你知道吗，小昭，坏，我都不会如此鄙视。但是我鄙视贱。”
唐虞昭不敢说话了。
对方又喝了几口酒，没过一会，杯子便空了。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这点遗产。”她接着说道，“只是想让那个大丫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唐虞昭回想起昨晚看到那个女人，确实很难令人产生好感。
“现在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求仁得仁？”
唐虞昭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到了爱情啊。她不是说这段关系完全是因为爱情吗？”
“哦……”
唐虞昭不禁感到一丝好笑。什么爱情能把人逼到天阴山上的道观里，还得了躯体疾病。这事情本身，确实无论如何，都很难找出一个令人欣赏的角度加以赞美。
从小到大，她对大伯几乎也没什么印象，几次重大场合见过，也没什么交流。唐家总是略显薄情。
77.看世界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都是简单的料理一些事情，大家在沉默中井井有条，简穆妍和唐虞昭道别，接下来的计划便是游历世界去了。
机场候机大厅。
“对人失去兴趣了。看看大自然。”
对方这样说道，唐虞昭握着她冰凉的手，“姐姐注意安全。”
“嗯。”
“多发一些朋友圈。我在家里，陪你看世界。”
唐虞昭突然调皮一笑。
“大瀑布，大森林，大冰川什么的。”
简穆妍也微笑了一下。
“嗯。这些都可以有。”
唐虞昭和陆柏杉简单打过招呼，说明了一下最近家里的状况，陆柏杉不时安慰，没过多打扰，给她留够了空间。
唐虞昭回到家里，阿姨那边迟迟不能回来，家里早已凌乱不堪，而她不像很有能力整理好家里的一切的样子。每次都是收拾到一半，便被一些忽略很久的小东西吸引玩了起来。
再次来到医院，是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唐小姐，我真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来是为你做事的，没想到除了给你不断添麻烦，我真的没什么价值了。很抱歉。”
直接把女人接回家，因为她马上要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但是房子还没准备好，男人也还没请到假，所以唐虞昭干脆让她来自己家里周转一下。
“气色不错。看来真的是爱情的滋润。”
唐虞昭安慰。
女人确实看起来脸色红润，完全不像大病初愈，反而像人逢喜事一般。
“嗯，不瞒你说，住院这段时间啊，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这女人每次都是精神振奋着和唐虞昭分享自己的快乐，每一次分享的快乐，都令人肝肠寸断。
唐虞昭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孩子不在，也轻松不少。这孩子，跟着她爸和新妈也好，总比跟着我这样一个不正常的妈强一百倍。”
女人说着，眼里又冒出泪光。
“也别这么说。一切都会好的。当重生了。一切都是新的。”
唐虞昭鼓励着。
“嗯。医生说，孩子缺爱。要给她爱。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啊！我没法给她爱啊！”
唐虞昭没有回应，只是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女人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泪。
“嗯，妞妞有自己顽强的生命力。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嗯。有时候，真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可是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地，就生了个孩子。生完才傻眼了，也没人爱她。我也不爱她。那个男人你知道吗？就像和家里的狗交换了灵魂一样，甩手掌柜了。”
唐虞昭不禁为妞妞捏了一把汗。不过又能如何，事已至此。
“活下去吧。生下来，活下去，就是生活。都是命，咱也不抱怨。而且老天待我也不薄，给了我爱情。”
“嗯，爱情。”
唐虞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不怕你笑话，他年龄比我小好几岁，我叫他哥哥，他叫我丫头。很多时候，我还叫他爸爸。嘿嘿。”
女人说着，甜蜜一笑，沉浸在她自己的话语中。
78.迎接幸福的女人
唐虞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除了祝福。
“你知道吗？我一生中，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女人显得过于亢奋，令唐虞昭反而有一种不祥之感。
“嗯。你要好好的。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你只是过上了多数人都有的生活，你值得。”
“嗯。我值得。”
需要强调的值得，就是不配。
“你知道吗，这次对我也算不小的收获。不到生命极限，没法触底。这人呐，伪装的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平时我赚钱，刚刚有点起色，如狼似虎地关心我骚扰我，如今落难了，自家兄弟姐妹一个个躲闪唯恐不及，句句透露着仁至义尽。”
“嗯。”
唐虞昭感到悲伤。六亲缘浅的人，看来什么环境都有。
“他们啊，也算牛。真的，我都佩服他们，怎么那么牛呢。”
“牛？”
唐虞昭不解。
“就是他们骚扰我的时候，完全不缺钱啊，从我这，想占点便宜过更好的生活。而我都被他们心理逼到绝境了，连正常生存都没法维持了，他们掉头就走，不但没有愧疚，还嫌弃上了。”
“嫌弃....”
唐虞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啊。也不照照镜子。你猜我哥说什么？有一次啊，我气的不行了，他安慰我，说不要跟家里置气。这人啊，不是看到世界不完美，就堵气，而是接受不完美，热爱生活。现在回想一下，那些不完美，他也参与制造了啊。而我从来没想过去抢占他们的发展资源，他们却虎视眈眈盯着我嘴里的饭。”
“唉。”
唐虞昭叹了口气。
“还小肚鸡肠和我攀比。我提醒过他，一家人兄弟姐妹之间，有什么好攀比的呢？结果呢，他不假思索回了一句，怎么没有呢？”
唐虞昭摇了摇头。
“反正现在他也把我拉黑了，此生缘尽。”
“把你拉黑了？”
唐虞昭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怎么至于这样呢？”
“怕我成为拖累呗。”
“钱看得比人命重多啦。”
唐虞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啊，我就为了自己而活，其他人，我一概不管了。”
“嗯。好好活着。”
“对。我有最爱我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女人这样满心喜悦地描述她的爱情，唐虞昭就不免为她担心。
后来男人在大门外接走了女人，两人坐进车里，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虞昭回到房子里，阿姨电话道歉了几句，因为家里连续出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告诉她如果等不急也可以再找一个新的人手。
唐虞昭拒绝了，并且给了她定心丸。她知道这份工作对于阿姨的价值，那边半晌无语，像是哭了。
突然很想见陆柏杉。梳理好自己，画了个淡妆，涂了一种深棕色巧克力唇彩，便出门了。在车里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对方却回复自己在医院。
“嗯？发生了什么？”
唐虞昭最近已经听了太多医院两个字，此刻提心吊胆。
“没什么。就是感冒了，在打点滴。”
“哦，吓死我了。”
79.离开一段时间
唐虞昭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一个小小病床，陆柏杉坐在那里，手上挂着点滴，看到她的身影眼前一亮。
一旁一个卷发婀娜的女人，则是一脸笑容。
“这就是小昭吧？”
女人看着陆柏杉，一副宠溺的表情，“你也不快点给介绍一下。”
“哦，好，”陆柏杉连忙应答，“小昭，这个是我堂姐。”
唐虞昭这才安定下来，原来上次商场遇见是场误会。
寒暄几句，堂姐把一盘水果放在桌子上，果盘精心地插着牙签，而她则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要离开了。
“姐姐这就要走了吗？”
唐虞昭试着挽留。
“对啊。再不走啊，就太不识时务了。某人何止想让我走，恨不得我立马蒸发呢。”说着轻轻拍了拍唐虞昭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唐虞昭竟然有些脸红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唐虞昭在床边坐了下来。今天一整天，像是透支了一般，整个人都很虚弱，加上没吃东西，她直接背靠在了墙上。
“又没吃东西？”
陆柏杉摸了下她的脸颊，仿佛此刻真正的病人倒是唐虞昭了。
“嗯。”
唐虞昭点了点头。
“吃点水果吧。”
陆柏杉拿起果盘，喂给她一块苹果。“不吃东西可不行哦。”
“知道了。”
“对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不在国内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你要去哪？”
“爷爷住院，我要陪伴他一段时间。”
“哦。”
“这就完了？”
“嗯？”
“这一个月，要怎样？”
“什么怎样？”
唐虞昭被问的云里雾里的，迷茫地看着他。
“要怎样和我相处？”
想到之前，唐虞昭说消失就消失，他有些不安起来。
“你说呢？你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联系你，你不理我，我会很难过。”
“倒也是啊。”
唐虞昭表示理解。
“你呀。”
陆柏杉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那我们就干脆不要联系了，等你回来直接打个电话给我，我们见面好啦。”
陆柏杉没有马上作答。
其实唐虞昭也不想让他离开这么久，而且两个人的相处，向来都是温暖的怀抱，她实在不愿意换一种方式联络。
“那我回来，你还在吗？”
“那你回来，还会和我玩吗？”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陆柏杉又喂给她一颗草莓。
“我当然会了。就是你...”说着忍不住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脸，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不要掐我！”
她抗议。
“就掐你。”
陆柏杉笑了起来。
“一想到你又要到处玩，就想提前掐你。”
说着，又掐了她一下。
“我哪有到处玩。而且现在的男人们质量也不行。”
想起之前的事情，便心生厌烦。
“你这个意思，遇到质量行的就移情别恋了呗……”陆柏杉假装生气。
“怎么可能呢。我是一个好人。好冷。”唐虞昭说着，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张嘴又吃了一块哈密瓜。
“嗯，这里还挺不错的。我喜欢这间病房。”
“这话可不要说。”
陆柏杉又塞了一颗草莓堵住了她的嘴，“不吉利”。
80.温暖的你
“再吃一颗车厘子。”
陆柏杉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着唐虞昭。唐虞昭则是一扭头拒绝了。
“怎么了？不喜欢车厘子吗？”
他们互相之间，还不是很了解。
“有籽。”
唐虞昭有些嫌弃地说。
陆柏杉这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边一只吸管，打开吸管包装，用一头取出了籽。
“现在没籽了。”
唐虞昭则是张开嘴巴。
“326号病床量下体温。”
护士走了进来，拿了一个体温计，直接递给了唐虞昭，唐虞昭不假思索地刚想量体温，突然一看陆柏杉，两人都笑了。
“哦，谁是病人？”
小护士也感觉哪里不对，明明坐在板凳上的人正挂着点滴。
“我。”陆柏杉忍着笑回答，唐虞昭咬住嘴唇，尴尬不已。
“哦，你让他量下体温，如果正常，一会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小护士拿着本子离开了。
唐虞昭把温度计递给陆柏杉。讪笑着。
“你呀。没有人照顾你的时候都是怎么活的？嗯？”
说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定要乖乖等我，知道吗？”
“唔。”
唐虞昭回答。
“让你回答呢，到底知道不知道？就是不许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的意思。”
“这么霸道的吗？”
唐虞昭一脸无奈。
“对。”
他说着，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
“知道啦，不要再掐我了。”
唐虞昭抱怨着，边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离开？”
“三天以后吧。还能和你在一起三天。”
“这话说的，好像我这三天都有时间一样。”
“难道没有吗？嗯？”
说着又开始掐她的脸。
“有！”她连忙回答。
很快体温正常，两人离开医院准备回家了。
“你想在你家里还是我家里？”
车里陆柏杉问道。
“你家吧。我那里只能说算个房子。”
“好。”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冰冰凉。
“以后多穿一点。现在已经过了小寒，马上过年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别着凉。”
“嗯，知道了。”
陆柏杉说着，解开羽绒服，把她包了进来。
“一个月，是三十天，还是三十一天？”
唐虞昭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突然问。
陆柏杉有点惊讶，却又满足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会尽快回来的。也有可能提前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也不好保证，毕竟老人家的病也说不准。”
“知道了。”
唐虞昭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之感。
“这三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她突然说道。
“嗯。”
他感觉心像是触动了一下。
“我们要开心地一起生活三天。”
“要怎么生活呢？”
唐虞昭突然钻出一个脑袋，看着陆柏杉的脸。
她毕竟从来没有生活过。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
一时间陆柏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做饭，喂鸟，看电影，看书.......”边说边看着她的眼睛，“你嫌我乏味是不是？”
“没有啊……”
唐虞昭连忙辩解。
“或者，你想干嘛，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玩。”他连忙补充。
81.时间之海
“它怎么不飞？”
把笼子打开，鹦鹉慢慢悠悠走了出来，此刻去客厅散步了。
唐虞昭看着它，每次都感觉很奇怪。
“可能不喜欢吧。”
陆柏杉回答，把她抱回了怀里。
“它叫什么名字？”
“小鸟。”
“嗯？它的名字叫小鸟？”
唐虞昭感觉惊讶又好笑。
“对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陆柏杉倒是理所当然。
“我以为，名字都是让一个东西更小范围更精准，才叫名字。”
唐虞昭若有所思。
“倒也是哦。”
陆柏杉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这名字它叫了很多年了。”
“哦。”
陆柏杉说着，边抱紧了她，闻了闻她的头发。
“你像是在吸猫。”
“哈哈哈。确实。我要记住你的香气。”
第二天陆柏杉带着她去了一个湿地公园。
“哇，这树怎么都在水里的？”
唐虞昭像是感到不可思议。
“这叫水杉。”
陆柏杉回答，“这可是活化石哦。濒危物种，保护植物。”
“活化石？”
“这树早在白垩纪就有了。”
“白垩纪？”
唐虞昭不禁惊讶，“那不是恐龙的时代吗？天啊。”
“所以这是一片时间之海。”
陆柏杉回答，两人坐在水边的木板栈道上，腿搭在水面上方。
这里很宁静，水波不兴。绣红色的一片挺拔的水杉，耸立在眼前，似乎让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偶尔飞过一只不知名的白色大鸟，倏忽间，把人唤回真实的世界。
“这里真是太美了。”
唐虞昭感叹。
“感觉像是跨越了时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陆柏杉也十分喜欢这里。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唐虞昭突然感到好奇。陆柏杉身上，似乎总有很多神秘美妙的地方。
两人在栈道上仰望天空躺了下来，天上飘着白云，白云背后则是亮色的光线。
“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就记住了这里。后来每年都会来一次。这里就像让我重新充满了电，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嗯，我也喜欢这里。我以后也要来。”
唐虞昭轻率的回答，却被陆柏杉掐了一下脸蛋。
“干嘛又掐我！”唐虞昭反抗。
“你呀！喜欢什么总是很草率的样子！陆柏杉像是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唐虞昭索性不管他了，任凭他幼稚地非要掐着自己的脸。
“我怎么了嘛，你说喜欢，我也说喜欢，还不行了吗？”
唐虞昭假装不满。
“行。只是啊，喜欢不是这样子的。”
陆柏杉回答。
“那喜欢是什么样子的？”唐虞昭翻了个身，用胳膊压着他的胸口，头发垂在他肩膀上。
“喜欢什么，要像树一样，扎根很深，并且慢慢长大，接受阳光雨露，越来越高大。”
陆柏杉边看着她的脸边回答。
“哇，有道理。”唐虞昭点了点头，“你一丝不苟的样子，真是比一丝不挂还迷人。”
原本听得十分认真的陆柏杉突然忍不住笑了。
“你呀！”说着胡乱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手牵手走在栈道上，置身于这美妙的寂静之中。
82.我会想你的
第三天，唐虞昭不愿意出门，陆柏杉也完全同意。
“如果你觉得无聊，随时和我说。我可以带你去近一点的地方玩。或者，游乐场，西餐厅之类的。”
陆柏杉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
而此刻的唐虞昭则是醉心于把几只氢气球系在了小鸟身上。几分钟后，小鸟飞了起来。不过它本身纹丝不动，是被几只大气球带着飞的。
陆柏杉看着小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把她抱住，他靠着沙发，她则是钻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脸贴在他胸前的毛衣上。
“我会想你的。”
她轻声说。
“嗯，知道，乖。”
陆柏杉说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抚。
“我也会想你的。”
唐虞昭开始哭了起来。她感到无法忍受。
“乖，不哭了好吗？”
他试着捧起她的脸为她擦干眼泪可是失败了。
“不要焦虑。不哭哦。”
只能继续抚摸她的头发。
小鸟在客厅飘浮着，空气中满是沉重。
“我害怕你不在的日子。”
“嗯，知道了，乖。”
陆柏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要不我每天晚上打电话给你哄你入睡？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确保，因为病房里陪床不一定可以打电话。”
“不需要了。我们这阶段，就不要联系了吧。”
唐虞昭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失落的感觉。”
“嗯，那也好。”
陆柏杉点了点头。
“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每天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嗯。”
唐虞昭含糊回答，小鸟飘到陆柏杉肩膀，陆柏杉伸出胳膊，把它揽了过来。
“我们把它放下来，好不好？”
像是乞求。而此刻小鸟的表情也是极其不情愿这样的飞行和漂浮。
“它好像不大情愿呢。”
陆柏杉像是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唐虞昭笑了。身体颤抖了一下。
“那好吧。”
说着转过身，把小鸟解开，小鸟这才松绑，开始在客厅自由散步。
“它为什么不喜欢飞呢？它不是小鸟吗？”唐虞昭躲进他的怀里，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它从小就是这样。喜欢慢悠悠地散步，从来不飞。不过我们也都尊重它。”陆柏杉回答，边伸出手，逗弄了一下小鸟。
唐虞昭看着小鸟，它十分悠闲，此刻又转头去卧室玩了。
“我都羡慕它了呢。”唐虞昭说道，“它一定是被照顾的很好。”
陆柏杉把她裹紧了，外面是那条唐虞昭很喜欢的深蓝色绒毯。
她说喜欢这个颜色，喜欢毯子毛绒绒温暖的触感更喜欢自己被他裹进毯子的感觉。
“你也会被照顾的很好，相信我。不过这一个月，就要依靠你照顾好我的女孩了哦。”
“那要是，我虐待你的女孩呢？”
唐虞昭狡黠一笑，看着陆柏杉。
“啊呀，你敢。”
说着又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她的脸晶莹剔透，皮肤也很光滑，冬天里，有一种冰凉的触感，就像她的手和脚一样，冰冰的。
83.此刻孤独的人
唐虞昭想送陆柏杉去机场，却被拒绝了。车开进小区，车门打开，两人走进了这个略显冰冷的房子。
陆柏杉打开空调，接过唐虞昭的大衣，把她安顿在沙发上，又盖上了毯子。
“就一个月。嗯？乖乖的。”
说着，摸了摸她的鼻子。她则是低落的不大想说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必须走了。”
看了一眼时钟，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无奈叹了口气。
“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就一个月，我相信你！”
“唔。”唐虞昭含混不清地回复了一句。
陆柏杉摸了摸她的脸，十分无奈，却只能离开。
“听话哦。”
“知道了。”
两人挥手道别，陆柏杉直接去了机场。
空空荡荡的房间。
唐虞昭失落至极，翻着手机新闻，却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
一场火灾，一家人丧生。而主角正是曾经熟悉的面孔，颖颖。
这女孩，竟然离开了人世，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唐虞昭手在颤抖，强行关闭了页面。
不一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小昭啊，”那边声音听起来状态不错，她一直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最近怎么样？”
“还好。”
唐虞昭回答。每次回答母亲的问题，她都感觉有种令她窒息的压迫感。
“哦，那就好...”
唐虞昭感到了那种窒息感再度袭来，立马找了个话题，“刚刚看新闻，颖颖出了意外，全家都去世了。”
像是潜意识的示弱和求生，她在暗示人生的脆弱和无常。
如果，人人都知道人生如此脆弱，是不是会...放人一马....
她被自己的举动震惊了。原来这种窒息，已经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哦？是吗……”那边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仿佛这世界上只不过失去几条无足轻重的野狗一般，“怎样的一家子啊？”像是勉强撑起兴趣，好奇反问了一句。
唐虞昭无语凝噎。
“唉，算了，别管那么多。和你有什么关系，什么事都往上凑，不傻么。还有啊，妈妈告诉你，离那种命不好的、穷的都远点，这种玩意传染。”
唐虞昭默不作声。
“对了，你五叔有个大客户，韩国人，是家大企业老板，现在在学中文，我给介绍你做中文老师了。回头他的报酬我加一倍给你。你可不准给你叔叔丢脸，知道吗？”
像是毫无拒绝的余地。
“哦。”
唐虞昭应答了一声，那边像是比较满意，“行，一会你查收一下课程安排和时间。”
说完便挂断了。
剩下唐虞昭在寂静的房子里发呆。
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不把小鸟带回来陪自己，也算让这冰冷的房子里有点声响，然而却立马放弃了这个幻想。
她不是养宠物的料，毕竟她连盆花都养不活。这世界又恢复了死寂，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碌着的世界，而此刻，她再次落了单。
“此刻没有房屋的人，不必去建造。此刻孤独的人，永远孤独。”
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句不知道谁说过的话。
84.小年夜
陆柏杉走了以后，唐虞昭养成了暴食的习惯。
手机响起，正是毛毛桑。
“嗨，我今天还在想怎么好几天没听见你的声音了呢，这就来了电话。”
唐虞昭寒暄着。
“哈哈。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给你拜年呀。”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已经小年了。
“拜年可没有这么敷衍的，一个电话就打发了。”唐虞昭假装不满。
“这个我当然知道，咱们唐大小姐岂是这么容易满意的，你现在打开大门，看看有什么惊喜！”
唐虞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吧，你真的来啦？”
连忙跑了出去，打开大门，门口一辆车，大包小包，毛毛桑边指挥身边的男人往出拎东西，边朝着唐虞昭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想死我了！”边说边拍她的背。毛毛桑穿着皮草大衣，真空长靴，看起来富态十足，一旁的男人则是视频里见过面的，看来两人关系很稳定。
“快进来吧！”
三人走进了房子，男人把大包小包放在了玄关处。
“吃点什么？要不我现在给你们煮点面？”
“好哇好哇！”
毛毛桑拍手称赞。
唐虞昭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便去厨房了。毛毛桑跟了进来，男人也跟了进来。
“要不还是我来吧。”
男人开口了。
唐虞昭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是客人。”
“这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好久没聊天了，让他来。”毛毛桑毫不客气地把唐虞昭从厨房里拉了出来。
“不错嘛，最近，看你食欲很好的样子。”
毛毛桑打量着唐虞昭，有些阴阳怪气地开着玩笑。
“还好吧，其实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肚子很撑，却总想着吃点什么。”唐虞昭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个叫空虚。”
毛毛桑一语道破。
“可能吧。”
唐虞昭也承认。从前自己虽然也经常百无聊赖，然而顶多算虚无，并且常年厌食。自从有了陆柏杉以后，她似乎变了。
“所以那个帅哥最近不在？”
“嗯，他爷爷病了，好像很严重，他要陪伴一个月。”
“哦，原来如此。死亡课题。”毛毛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唐虞昭一惊，“你别乱说话，人家只是病了。”说着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毛毛桑。
“这有什么的，谁没有生老病死，这叫人类正常新陈代谢，对地球有益处。”
毛毛桑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人不死，才叫可怕呢。这世界上多少人，到死都不会改变想法的，唯有更新迭代。”
“你最近怎么了，都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了吗？”
唐虞昭忍不住笑了，虽然毛毛桑的言论经常奇奇怪怪，但这次还是令她挺震惊的。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会，毛毛桑说了很多她最近的见闻，厨房利传来香气，“面来啦。”
男人端着一大碗面出来，唐虞昭则是赶紧起身帮忙拿小碗。
刚要拿三个小碗，却被男人按住手，放下一个来，“你们吃就好了，我伺候你们。”
男人的用词，令唐虞昭不自在起来。
“伺...伺候什么啊？一起吃呀。”唐虞昭忍不住笑着回答。
85.梦一般
正当唐虞昭尴尬之际，碗还是被放回了消毒柜。
“咱们不用管他，开吃吧。我都饿死了。”
说着把唐虞昭拉到了客厅，男人则是跟了出来，坐在了沙发一侧的地板上，看起了电视。
唐虞昭彻底惊呆了。
“这...”
这不是她的待客之道。她也从没见过这个阵势。
“要不您坐在沙发上吧？”唐虞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我没事啊。我就坐在这里看电视，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好。”男人回答。
他是一个很帅的男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令唐虞昭陌生和抗拒的气息。她说不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总之令唐虞昭浑身不自在。
“来吧。开动了。”
毛毛桑已经坐在了桌子边。
是一份简单的煮面，里面有芝士，鸡蛋和一些蔬菜和海鲜。
“真不错。”
唐虞昭客气地夸奖了一下，然而屋子里诡异的气氛已经令她食欲全无。
这个毛毛桑，到底在搞什么？
她忍不住好奇又想笑。
“你也来，吃一口虾仁吧！”
只听毛毛桑突然开口，看向了坐在地板上的男人。男人则立马乖乖站起身，来到了毛毛桑身边，弯腰吃了一口她筷子上的虾仁。
“好了，回去吧。”
毛毛桑一挥手，男人就坐回了原地。
唐虞昭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干嘛！”她笑着质问。
“嘘。”
毛毛桑示意唐虞昭不要破坏气氛。
唐虞昭只好作罢。
两人有说有笑，吃完了面条，男人又给做了一个果盘，两人吃完，已经是深夜。
“今晚你们就住这里吧。”唐虞昭说道，然而却只是象征性地挽留，她实在不愿意这样诡异的气氛持续到明天早上。
“不了，我们要去附近的酒店住，明天我回日本。这次咱们先聚到这里，很开心的小年夜。”
唐虞昭没再挽留，送两人离开。
空落落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感觉孤单极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孤单。拿起手机，很想给陆柏杉发一条短信，然而有取消了发送。
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墙壁，回想这一年，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长进和变化，除了见识了更多让自己不那么开心的事情和嘴脸。
回到卧室，倒头试着入眠。眼前一个一个面孔，漫无目的思考着，这些人仿佛幻觉一般。或许，所有的缘分，也只是某段时间的同路客，而人群散尽，自己却依旧孤身一人。
毛毛桑的诡异举动，令她忍不住想笑。很显然，这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此刻在拥有爱情吗？
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前半生吃尽苦头终于迎来幸福的女人。她现在怎么样了呢？那个把她当作宝贝的男人，会是她的归宿吗？
胡思乱想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又是这样的夜晚，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浑浑噩噩，无可依托。
86.何必呢？
第二天傍晚唐虞昭和毛毛桑聊了一会。视频里那边正吃着芒果冰，那是她喜爱的食物，此刻她已经回到了东京的家里。
“你昨天，到底在干嘛？”
唐虞昭忍不住好奇地问。
“给他该有的待遇啊。”对方坦然回答，边吃了一大口芒果冰。
“什么该有的待遇？”唐虞昭不解。
“就是每个人都该被公平对待，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所以我给他应得的。”
“你这叫不尊重人。”唐虞昭直言不讳，“你如果不想尊重他，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呢？”唐虞昭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我喜欢他啊。”毛毛桑回答，“他很帅，很聪明，很性感，又体贴，我喜欢。”
唐虞昭感到了无语。
“你不可以这样的。”
“谁规定的？”
那边不以为然。
“唉。”
唐虞昭摇了摇头，表示无奈，两人又岔开话题，聊了点别的。
挂断了电话，翻看日程表，之前那位金先生的课也快开始了，唐虞昭对于认识新人实在毫无兴趣，然而实在没有办法，这不由得自己做主。
第二天下午，唐虞昭打车去了那个金先生的住址，是一个很繁华有人气的街区，一个高档小区，进了电梯，一对年长夫妇也跟了进来。互相点头，却不约而同按了同一楼层。
“你是...”男人开口了，声音很文雅，语调不像中国人，“唐小姐吗？”
唐虞昭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金先生。
“哦，是啊。您是金先生对吧。”唐虞昭连忙伸出手和两人纷纷握手。
“您好。”对方彬彬有礼，很快，唐虞昭被请进了这所温馨的公寓。
互相介绍寒暄一番，又聊了一下课程计划，女士离开，剩下书房里她和金先生开始上课。
金先生的学习能力惊人，基本上教过一遍的东西能牢牢记住，而且中文写的也非常刚劲有力。
“真不错，这书法。”唐虞昭感叹。“啊，这个不对。”细心观察才发现，金先生之所以有这么漂亮的书法字，并不是一蹴而就，原来他日文也是母语水平，所以汉字不在话下。只是偶尔会写出一些不是汉字的字来鱼目混珠，令人忍俊不禁。
唐虞昭没想到原来沉重得如上坟的心情，此刻却温馨轻松起来。金先生彬彬有礼却十分风趣幽默，人也有气质，虽然看起来年事已高，然而风度不减，到了晚饭时间，课程结束，唐虞昭本想离开，却被热情挽留，吃了一顿蘑菇火锅。
这顿火锅太好吃了，以至于唐虞昭在今后的人生经常怀念这顿由各种蘑菇组成的火锅，只是再也没有复制出过那天的味道。
三个人其乐融融，唐虞昭倒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温馨和感动，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个公寓如此温馨且日常，分外整洁却又充满居家气息。眼前这对夫妻也是恩爱有加，妻子一看便是美人坯子，年龄大概比金先生小几岁，皮肤状态良好，性格也十分开朗。
“你们可真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呢。”唐虞昭诚实地恭维道。
87.野蛮吃相
唐虞昭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安心的、温馨的家的氛围。每天下午这个时刻，都变成了他所期待的时光。那个书房如此轻松快乐，令她忘记世界忘记烦恼。
金先生喜欢小吃，于是唐虞昭会带些特色食品，这次则是没来得及挑选，只能买了一斤路边的大米花。
金太太不在家，两人在书房里，少了前两天端茶倒水送点心的周到，而金先生则是毫不犹豫地抓了一把大米花送进了嘴里，唐虞昭也跟着如此野蛮地吃了起来，直到半小时后，开门声，金太太回来，看见两人粗鲁的吃相，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就没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金太太忍不住问。
唐虞昭和金先生面面相觑，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金太太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厨房拿出一个零食收纳盒，把大米花倒进盒子的两个格子里，又分别发给两个人一人一个勺子。
“吃吧吃吧。”
两人这才明白金太太的意思是嫌他们太野蛮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唐虞昭开心地又完成了一节课。回家的路上在车里，忍不住浮想联翩。如果家庭是这样的，那似乎也无不可。她脑海中开始再次思念起陆柏杉。
他心中，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看着路边闪过的街景一个小小的雪人映入眼帘。
“师傅停车。”
车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大门口，一个很小的雪人特别可爱。唐虞昭跑出去，把小雪人抱了回来。
司机忍不住笑。
“快跑！”
“好嘞！”
司机开动车子，两人忍不住笑。
“这家人明天看监控发现雪人没了会找吗？”唐虞昭天真地问。
“可能只会觉得好笑吧。”司机回答。“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嗯？”
“您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笑。”
“哦，哈哈。”唐虞昭拍了拍雪人，却不小心拍碎了，弄了一身雪。
“可惜了。这雪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这城市也没有雪啊。”司机像是自言自语。
“喜欢的东西总归是做得出来的嘞。”唐虞昭不以为然，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雪，很快便到家了。
“毛毛桑，你说，幸福的婚姻存在吗？”
唐虞昭发了条信息。
“不存在。”对方直截了当地回答。
“其实我觉得，有人确实家庭幸福啊。”
“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真相如何，你并不知道。”
“是不是有点悲观呢？或许，是我们见识太少，年纪太轻？”
“呵呵。”
那边轻飘飘回复了两个字，唐虞昭没再发问，她知道最近毛毛桑不至于开心到哪里去。
毕竟，和一个自己不愿意尊重的男人在一起，又怎会真的幸福呢？所有的短择，不过是寂寞在燃烧，火焰的炙烤，带来了温暖的假象，灵魂的一部分，却在慢慢死亡。
关上手机，忘掉这个对话。
今晚的一切，明明是幸福的感觉。平平淡淡，或者有人确实在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一个安静的夜晚，她不知不觉睡去了。
88.悲伤的夜晚
凌晨三点，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竟然是阿姨的外甥女。
“唐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那边声音十分焦急带着哭腔，“但是妞妞在医院急救，那里没有自己人，我订了火车票要明天早晨才能出发，您可以现在过去帮我看看什么情况吗？”
“妞妞怎么了？”
唐虞昭坐起身来，仔细聆听。
“说是胃疼得不行，现在在抢救，好像很严重很严重。”
“哦，你别担心，我立马过去。没事的，胃疼不是什么大病。”唐虞昭连忙安慰。
待到了医院，唐虞昭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她想象的乐观。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不一会竟然不动了。
“妞妞？”
唐虞昭忍不住喊了一声。
医生摇了摇头。
“胃被踢爆炸了。救不了了。”
一旁还有一个男人，应该是妞妞的爸爸。
“医生您再抢救一下啊。”
男人也是撕心裂肺地哭着，边砸自己的头。
医生摇了摇头。
“怎么能这么往孩子肚子上下死手踹啊？半个月没吃过饱饭就吃饱这一顿竟然被踢死了？怎么做爸爸的啊！”
医生看起来很愤怒，唐虞昭则是傻愣住了。
这孩子竟然就这么没了，然而那边女人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要怎么接受这个噩耗呢？
唐虞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着红色呢子大衣走了进来，男人则是一甩手直接打了个嘴巴过去。
“都怪你！孩子就吃这一顿饱饭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女人也哭了起来。
唐虞昭忘了那一晚自己怎么渡过的。总之很悲伤。女人接到电话，泣不成声。
怎么会有人，这么惨？
唐虞昭忍不住干呕。
“厄运专挑苦命人呐。老天是这辈子不会放过我了！”
女人在那头依旧号啕大哭。
第二天唐虞昭请了假，金先生电话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助，唐虞昭没说具体原因，只回答了身体不适，那边则是慷慨地让她年后再恢复课程。于是唐虞昭休息了几天。
这城市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了，每天都很阴冷，太阳也不见了，室内总是开着灯，白天夜晚，区别不大的感觉。
唐虞昭有时候觉得世界像个幻觉。
那些人来人往，生生死死，似乎是自己所到之处激活的游戏程序，而原本足以震撼三观的人和事，她渐渐没那么上心和有感觉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她这样和毛毛桑说。
“嗯，我感觉我也老了。你知道吗？人不是慢慢老的。老就是一个瞬间，突然就感觉自己老了。从前的那个自己，已经被新陈代谢掉了。”
毛毛桑特别喜欢用新陈代谢这个词。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
“不为了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唐虞昭回答。若说从前，她似乎还有很多动力，而如今，这些动力似乎在逐渐减少。
“这世界还是朦胧一点，比较美。太清晰了，真令人无福消受呢。”两人开玩笑道。
89.笃定的深情
唐虞昭昏昏沉沉黑白颠倒了几天，醒来已经是春节。这个春节，看起来不像很喜庆的样子，她知道很多人这一年过得并不好，然而又不能像往年一样，假装快乐，因为网络的发达，把假装快乐的支点也拆除了。
只剩下平静和沉默。似乎所有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些生意人翻腾着各种花样，想给这过于乏味的日子一点新鲜感。
“虎皮饺子完成！毛毛桑那边倒是一如往常，她喜欢在这种日子弄点小花头。
“真不错。”
唐虞昭看着镜头那边的饺子，确实很不错。虎皮花纹，十分应景。
“就是不知道一会下锅会怎样呢。”
“一会不就知道了。”
那边已经开始实验一波了。“先看看效果，晚上就正式的了。”
二十分钟后，显然效果不大理想，那边挂断了视频，潜心研究去了。自从上次和母亲有了挑明的矛盾和裂痕，唐虞昭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自由。似乎对方也不愿意假装下去了。
如果一个人在炉火边，又怎会感觉到冷呢？
唐虞昭经常想起这句话，不过依旧能感觉到时不时来自身体对自己的攻击。那种感觉说不好，就仿佛体内有一个大人掐着弱小无助的自己的脖子。
她开始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从织了几行的围巾到缝了一半的布偶，都没有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力，然而她的心到底在哪，不得而知。她感觉自己是分裂的。越是这样的节日，越令她感觉无法忍受。
随手拿起一本书，是之前从陆柏杉家里拿过来的。他塞给她，“让它陪你吧。”
唐虞昭当时冷笑了一声，心想一本书也能叫陪？搞得好像她有多喜欢看书一样。不过此刻还是翻看了起来，坐在沙发上，围着毯子，一页一页，边翻边思考，陆柏杉竟然喜欢这样的书，看也看不懂，不知道好在哪里。
书的后半部分，翻出一张老照片，引起了唐虞昭的兴趣。那是一个离别的画面，黑白，一个年轻短发女人伏在穿着军装的男人胸前，悲伤的流着眼泪。她的脸年轻干净，放任自己的不舍，像是要把这个男人心哭碎了。男人则是一脸坚毅，眼神中却可以感受得到难以抑制的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唐虞昭完全被这张照片吸引了。它像是穿越了时空，她感觉此刻正目睹这样的场景。轰隆隆的火车马上到站，这样的离别，不知道将在何时或者能否再次重逢。
照片的背面，钢笔字迹依稀可见，“汉卿”。
“汉卿？”
唐虞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可能是男人的名字吧，她兀自思考着。里面这两个人，是柏杉的爷爷和奶奶吗？
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是这样郎才女貌登对至极。有一瞬间，她心生羡慕之情。这种笃定的深情，离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虞昭被脑海中这个想法几乎震惊了。
是啊，如果人生拥有如此笃定的深情，离别、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90.英伦玫瑰
第二天一大早，唐虞昭睁开眼睛，大年初一，阵阵鞭炮声。门铃响起，正在纳闷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打开对讲屏幕，却发现是送快递的。
他手中一束鲜红的玫瑰，边等待开门，边跺着脚像是在取暖。
唐虞昭打开门，走到大门口，收下了花。
不用猜也知道，这应该是陆柏杉在网上定的，特意给她一个惊喜。走进房间，把花放在茶几上，算是正式起床了。正打算煮杯咖啡，站起身，却又感觉眩晕，只好重新坐下，以手托住额头。
眼前的玫瑰上布满水珠，看起来新鲜极了。她拿起花，不禁仔细端详了一下，原来里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小信封，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张新年贺卡。
“新年吉祥！祝老师阖家欢乐，身体健康！”
竟然不是陆柏杉送的。
署名是金先生夫妇，他们此刻在伦敦度假，这样的节日，礼数之周到，完全超越自己的家庭教育。
实际上唐虞昭也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只是能遇到的值得这样郑重其事地表达情谊的人并不多。人品如大厦基石，如若不是体面令人尊敬，似乎也提不起兴趣搞些什么锦上添花的面子工程。
金先生一家，一定从里到外的幸福着吧。
她手中拿着卡片，不禁思索。
毛毛桑发来很多照片，展示她的成品饺子。
视频接通，那边依旧在吃饺子。屏幕里晃过几个人，纷纷和唐虞昭打招呼。
“怎么样？快看看这次的成果！”
毛毛桑夹起一颗饺子，确实比昨天的成功很多。
“嗯，花纹很好看。”唐虞昭敷衍回答。实际上她完全没有心思搞这些东西。反正要迟到肚子里的，她连吃都懒得吃，何谈亲手搞这么多花头呢。
“这次啊，我换了配料，才更逼真的。你看。”毛毛桑给她展示操作台上的配料，有海胆，墨鱼汁，和一些馅料。
“嗯真不错。”
唐虞昭回答。
“你呢，昨晚吃饺子了吗？”
“没有。睡着了。”
“你怎么能睡着呢！”那边突然尖叫，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吓我一跳。一顿饺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那么晚吃夜宵也不好。”
唐虞昭解释。
“你呀，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像是生活在冰窟里的睡美人。”
毛毛桑这个评价倒是很贴切。唐虞昭没有任何仪式感，也对美食毫无兴趣。她吃饭，仅仅是为了活着。烟火气这三个字，和她不沾边。
“那叫守岁。吃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新的一年里，一切顺遂。今天买点啊，知道你自己是不会做的。”毛毛桑提醒着。
“知道了。啰嗦。”唐虞昭笑着回答，直接把镜头切换到了桌子上，玫瑰花代替了她有些悲伤的表情。
“哇塞，玫瑰花！不错哦！”那边再次尖叫了起来，几个人的脑袋凑过来，一起欣赏玫瑰花。“谁送的？还是那个男孩吗？”
“不是。语言学生，叔叔的合作伙伴。他们夫妻在伦敦度假，可能觉得我可怜吧，或者这是他们的浪漫小仪式。还不错，是吧？”
唐虞昭拿起花，也欣赏起来。原本毫无兴趣的东西，由于别人的欣赏，此刻也变得分外吸引人了。她甚至开始环顾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容器想把花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