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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倒追竹马全文阅读

作者:wee桃葡萄     重生后,我倒追竹马txt下载     重生后,我倒追竹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后,我倒追竹马全文阅读

第一章 你算什么东西

    秋书手中正端着狐狸毛裹着的汤婆子,要送去给锦水院的六姑娘。这天气怪阴冷的,路上都结了霜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一到锦水院中,大家伙正忙着,一人打了帘子让她进去。雕花床前的炭盆已经灭了,整个屋子冷冰冰的像是没有什么生气。

    六姑娘睡得不安稳,正念着呓语,从月初开始,便一直这样夜夜噩梦。就是吃药也不见好,秋书叹了口气,上前帮着掖好被子,又将汤婆子放到床尾,好叫六姑娘热乎热乎。

    等她做好这一切,抬起头就见到一双幽幽的眼睛。

    “几时了?”

    “姑娘……姑娘,你醒了?”姑娘大了以后,倒是和侯爷像了,这双眼瞅着和利剑一样,自己都不敢多瞧。

    “嗯,什么时刻了?”陆徽莹睁开眼,脸色苍白凝重。她摸着实木的雕花床,寒冷袭来,叫她心落在了肚里。

    秋书上前伺候,“回姑娘,卯时三刻了。外头还黑着,再睡会儿?”

    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她心中还燥着,这时也睡不下了。“起吧,今日还要去长公主府。”

    七月初,永宁侯陆徵受召归云都,九月从西北之地一路而来,中途碰上积雪,这一路救灾抢险。行程已然推迟了近两月。众人期盼,总算是出了怀城,快到云都的消息早早送到了永宁侯府。

    陆徽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永宁侯与长公主情投意合,宫里传出来消息,这次回来大概率准备让两人完婚。

    这本该是好事,可若是放在有心人的眼里,一个长公主,陛下宠爱,甚至在她年幼时还戏言说要立她为女帝。一个永宁侯,手握重兵,两人若真的成亲,这未来朝野格局会如何变化,无人得知。

    前世就是如此,誉王李元嫉妒长公主受宠,又觉得永宁侯府与其结亲,必然会影响他入主东宫。于是利用她的爱慕,嫁祸永宁侯府造反,一家子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好在老天有眼,知道她怨气难消,便让她回到这一年好好准备。

    等金乌升起,秋书伺候她穿上月白暗云纹琵琶袖上袄和无领镶狐狸毛朱砂红比甲,抱着汤婆子,身子暖和了些。

    外头的帘子被掀开,进来个青衣的婢子。在门口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细雪,边进门边张嘴说道:“姑娘,凝儿回来了。”

    秋书瞥了一眼,没作声。

    凝儿见屋子里无人应答,自顾自的上前,笑着说道:“姑娘,今儿个要去长公主府,奴婢来伺候你梳头。”

    她的手艺是院子里最好的,每每都能梳出陆徽莹满意的。只是,铜镜前的少女轻轻的扫了一眼,秋书立马到她跟前堵着。凝儿人小巧,根本没法越了人,去见姑娘。

    凝儿咬了咬唇,“快让开,我有话和姑娘说。”

    “你又不是哑巴,说的大声点,姑娘自然能听到。”秋书抱着胸,寸步不让。姑娘都说了,不用她伺候,还眼巴巴的凑上来讨人嫌。要她说,也就是姑娘心好,没把人发卖了去。

    “……”这能一样,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她。凝儿沉着心,“姑娘,奴婢今早没在外头候着,是因为去打听赏梅宴了。”

    前些日子朝州的官得了一株梅,花儿却是绿的,送到云都,陛下见长公主喜欢就赐了。众人听闻,也都心生向往,长公主便设了赏梅宴,请了各位大臣和女眷前往。而这些人中就包括誉王李元,一想到这名字,陆徽莹胸腔之中怒意汹涌。

    “那有打听到什么?”陆徽莹语气放柔,秋书身子微微一侧,叫凝儿能瞧见姑娘。

    后者得意的勾起嘴唇,“听闻这次赏梅宴请了极多的人,不止是各家姑娘,夫人……还有王公贵族,最主要的……是誉王也在。”

    陆徽莹稳住气息,瞥过秋书,后者立马知意。

    凝儿还未抬眸看清,秋书已经到她身边,下一刻,巨大的力让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一巴掌秋书用足了力气,凝儿的脸瞬间又红又肿。

    打她,秋书敢打她。自己可是陆徽莹的贴身丫鬟,这身份不知高她多少。

    秋书手心红通通的,可一点不知疼,“闭嘴,誉王是什么身份,叫你去打听!”

    她的身子一僵,这话是什么意思。凝儿慢慢抬起头,她本就生的肤白,这一巴掌的红印怕是好几天都消不了了。

    陆徽莹装作心疼,招手叫她过来。手指按在那红肿的脸颊,听到那一口冷气,“疼了?”

    这巴掌,她实在不服。可纵使不服,还是要和陆徽莹低头。她是奴婢,仰仗的是主子的宠爱,这些日子陆徽莹疏她近秋书,就连外头院子的奴婢都看出来了。

    “奴婢该打。”

    “可知为何?”

    为何?凝儿听到这一时愣住,她错在哪里,自己根本不知道。

    上头的人温声细语,好似在关心她,“打听誉王,这是何等的大罪。”

    凝儿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奴婢……奴婢不单单只打听了……”

    话到这戛然而止,她抖着身子,手抵着地面,不敢再抬头。

    “蠢货,你算什么东西,乱打听还有脸说!”秋书骂道。

    屋外似乎有眼睛看过来,她一把将木支子放下,这群惫懒的东西,不干活想看戏。再看姑娘,坐在铜镜前,冷冰冰的好似不会笑。

    陆徽莹也懒得将目光留在她身上,“这几日就别出院子了,免得叫人说道。”

    这话一出,叫凝儿脸色灰白,犹如丧家之犬离开屋子。

    等人走了,陆徽莹按着额角,“我前几日叫你做的事情,可都做了?”

    秋书嗯了一声,“姑娘就请放心,您叫奴婢准备的米粮,棉衣棉被都备着齐全,云都大半的货都在咱们侯府。只是,姑娘准备这些做什么,云都地处南边,这就是冷也没多久的。”

    要是如此,怕是好了。前世暴雪,不知死了多少人,就连陛下都写了《罪已昭》。

    陆徽莹叹了口气,外头就传来声音。

    “六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二章 上官宁

    “出大事了。”婢女还未站稳,秋书便一个巴掌打在人的背上,将人吓得收声。

    “没有规矩,这锦水院哪里容得你们大呼小叫,惊了姑娘怎么办。”

    “事出紧急,不必多讲规矩。小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来的是小香,红嬷嬷手下管教的,平日就是来内院通报,若是没有急事也不会来这。

    秋书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外头出什么事情了。

    想着,她还用余光瞥了眼姑娘,她神色淡定好像已经知道小香要来一样。

    小香跑了这么一长段路,气喘吁吁,说话也开始结巴,叫人着急。

    “有……贼人,潜入侯爷的书房偷了东西。正好被来府里的上官将军抓住,现请您去主持公道。”

    上官宁?

    “上官宁,他竟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来见我?”陆徽莹一时忘记小香说的贼人的事情,她一把拉住秋书,“我可有什么不妥?”

    秋书愣楞的说了几句好看,看着姑娘俏脸如春,疑惑的眨眼。“姑娘,你不是最最讨厌上官将军。之前还说不准他出现在你面前,若是出现,要罚的。”

    陆徽莹喜悦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等年岁愈发大了以后,她对上官宁更多的是误解和厌恶。从秋书的话中也能看出,她之前做的有多过分。

    “我何时说过这话?”陆徽莹轻咳了几声,她将目光移开,现在要做的就是死鸭子嘴硬。反正大哥还没回来说娃娃亲的事情,这会儿事情还没发酵,上官宁定然不会多气她的。

    心中怀着雀跃的心到了后院,可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不由得皱起川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管事在何处?”

    小香微微低头,“管事还在城门口等着侯爷。”

    旷阔的院子里,古朴大气。

    风刺骨寒冷,边上是一些些融化的雪水。陆徽莹从人群中,一下子看到了上官宁。

    他浑身湿漉,淡定自若的将人捆好,转头看见六姑娘似乎先是叹了口气。将东西交给边上的一个侍卫,就想转身走了。

    陆徽莹看着他的动作,心的一角就好像琉璃,被人一下子撞碎。想起上一世,不管自己怎么骂他打他,也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身后,她此时只觉得委屈。

    “上官宁,你给我站住。”

    远处的人顿住身影,肩膀似乎无奈的耸动。他转过头,行礼也挑不出错误。

    可就是肉眼可见的疏离,客气。

    “六姑娘,可是末将又做错了?”

    他的声音很冷,短促的话让人心生不起亲近。尤其穿着黑色胡装,胸前绣着的狮子沾了水,成了猫。

    陆徽莹小脸都要皱成了苦瓜,这句话,根本就是在气她以前做的事情。

    也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厌恶那个陆徽莹。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心急不得。自己做错了那么多错事,今生回来一定要好好弥补。

    “你何时回来的?”陆徽莹走近,到他面前。这冷风里,他身上都冒起了白气。

    天呐,陆徽莹简直要被自己蠢到了。他还湿着,本来能去换一身干衣服,可是又被自己叫住了。

    “半个时辰前。”上官宁低着头,湿透的衣服滴着水。

    “你这傻子,还回什么话,快去换干衣服啊。”陆徽莹上前要去拉他,被一脸严肃的上官宁躲开。

    上官宁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刚刚那句话太过亲昵,他都要怀疑此时站在眼前的六姑娘是不是真的六姑娘。

    “还愣着做什么,去换啊。”这时她也顾不得难受,只求上官宁不要误会自己。

    刚刚她没别的意思。

    “是,属下这就去。”他本想多看几眼,可到底将心思藏下,平静的点头,转身离开。

    上官宁走后,陆徽莹这才将心思放到那个贼人身上。递上来的荷包里,有个玉环。入手温润,翠绿欲滴,雕刻的莲花更是栩栩如生。

    陆徽莹见过这东西,是大哥要准备给长公主的。

    前世,李元不知什么手段得到了玉环,利用它骗得了大哥的信任。将他诱到陷阱之中,双拳难敌四手,大哥一人遭遇了数十人的围攻,最后力竭败亡。

    她看向那个婢女,脸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入大哥的书房。

    府里必定还有李元的人。

    她沉下气,看着那婢女,手指微微转动玉环。

    “偷拿主家东西,可有想过后果?”

    婢女咬牙不说,事情败露,她定然知道自己不能说。本想投井,但就在刚刚被那个多事的男人救了回来。

    陆徽莹冷笑,叫过小香,“今日当值的本该是谁?”

    婢女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看向陆徽莹,“六姑娘,是奴婢贪心,见这玉环好看……”

    小香立马打断,“今日本该是露儿当值,也不知怎么就换了这个生人。”

    将露儿叫来,人一到便跪倒在地,“六姑娘,奴婢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今日一早,奴婢腹内不适,正巧碰到凝儿姐姐。她体谅我,这才叫这该死的贼人顶了我的职。”

    陆徽莹看了眼那婢子,自己还没问什么,倒是把凝儿招了出来。

    也好,省了自己的事情。

    “秋书,将这两人先关去柴房,管事回来再处置。”她直起身子,目送着那些人的离去。

    霜冷的天,这时候湿了衣服,还被自己耽搁了那么,就是铁打的也会病。

    “待会吩咐厨房烧些姜汤。”

    有了前头的事情,秋书嘴快的说道:“给上官宁?”

    陆徽莹一愣,心中的想法被揭开,让她脸红如潮。忙反驳说道:“胡说什么,是给府中众人的。”

    “是是是,我们姑娘最是宅心仁厚,体贴下人。”秋书打趣的说道,两人一转身,就看见那高大的人正在不远处。也不知道这些话听到没有,陆徽莹有些紧张。

    可等她要与上官宁说两句话的时候,他人不见了。

    肯定是生气了。

    郁郁寡欢的陆徽莹不知怎么回到锦水院,秋书在拨炭,暖意烘着陆徽莹。

    她换了一身喜气的衣裳,脸上却并不轻松。秋书看着窗外又落下雪粒子,夹着雨水,格外的烦人。

    “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陆徽莹起身,衣裙牵动着炭盆,差一些就沾上了灰尘。看着窗外,她陷入沉思。

    在前世,隆冬初一直到除夕前都在稀稀落落的下着雪,大家本以为没什么,可小年才到,就传来北方雪害。

    积雪一尺深,水路陆路一一被截断,南上的官粮无法运往北方,导致粮食价格上涨,秦江以北暴雪成灾。

    秋书在一旁递上热茶,贴心的问道:“姑娘烦恼什么,是上官将军的事情?”

    说到上官宁,她心中确实不好受。可与他来日方长,倒是不怕。此时担忧的是,这场雪。距离暴雪开端还有半月有余,好在这路还是通的,“倒不是这事,秋书,你找个人去朝州。”

    侯府四爷陆云屿行商,在朝州做一些生意。陆徽莹醒来时便修书,让他多囤粮和棉布,既可以挣一笔不菲的钱,也是为了避免日后米粮价格飞涨,那些奸商坐地起价。

    但此时再想想,光是囤那些怕是不够,这灾害过后最是容易得疫情,恐是要多储备一些药材。

    秋书点头,忙往外出。过了一个时辰,陆徽莹透过窗户,正好见秋书撑着伞跑进来,抖落一身的风霜和凉意,“姑娘,都好了。”

    陆徽莹手紧了紧,“嗯。这时到朝州要多久?”

    “半月。”

    半月不行,陆徽莹手指曲着,敲了敲桌子。“你去与他说,不走官道,南下的怀水应该能行船,到了若城的埠头再转陆路,最晚十天就能到。”

    秋书没出过门,这会儿听的是云里雾里。只觉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

    “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

    过了巳时,李元应该离了赏梅宴。她不想见到那个男人,故意等到这时候,叫上秋书,“现在去长公主府。”

第三章 仇人见面

    侯府门前备好雕车宝马,陆徽莹站了许久,看着随行的两个侍卫欲言又止。

    秋书这时倒是聪明,移动步子,到那两人面前。一人虎背熊腰叫顾民,另一人稍微矮些,叫孟长。

    “上官将军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亲自来。”

    陆徽莹目不斜视,可耳朵尖提了起来。

    顾民不大会说话,脚尖往外,双耳一闭,直接装死。

    秋书啧了一声,直到顾民的脾气,立马调转到孟长这边。

    “你来说。”

    孟长抬高下巴,心中不屑,六姑娘这是玩的哪一出,不是她不愿意让老大跟着吗?

    他抱着拳,脸色敷衍,说真的,对这六姑娘,他就是当下人都觉得为自己老大不值当。

    要知道,人家男儿是志在四方,人要跟着侯爷去建功立业的。还没在外面几年,就被调回来,说是要进殿前司,实际上就是给六姑娘当侍卫。

    就这,六姑娘也没对老大好气过。

    他这人在军中磨练得久了,整个人也是混不吝,说话含含糊糊,阴阳怪气。

    “回禀六姑娘,是您说的若是他跟着您,这辈子都不出府……”

    陆徽莹眼眸中的光暗了下来,秋书担心姑娘,立马叉着腰,“胡说,我们姑娘何时这样说过。”

    “有没有,姑娘自己知道。”孟长这是替上官宁打抱不平,想起往日,自己羞辱上官宁的话,陆徽莹缓缓垂眸。

    秋书气的直跺脚,这上官将军怎么回事,以前姑娘说什么都爱粘着,这会儿姑娘将他放在心上了,倒开始置气了。

    “算了,”陆徽莹脸色苍白了下来,“秋书,上车吧。”

    坐进马车,陆徽莹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上官湿漉的模样。他是暂住在永宁侯府的,这次从殿前司回来,该是休假了。

    “他可喝了姜汤?”沉默了一会儿,陆徽莹还是忍不住的问起来。见秋书点头,这才安心一些。

    前世,上官宁也有一次落水,是为了救她。那日她为了见李元一面,偷偷的出了侯府,跟在李元的小舟后头。可以为水急,她一个没站稳,就摔了进去。上官宁为了救她,没有及时的换下衣裳,染了风寒,差一些就没命了。

    而她……

    当时却还埋怨他不快一些,害得自己病了十几日,不能出门见誉王。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间疼的好像被刀割。

    等马车远了,上官宁从门后闪出。想了片刻,还是跟上。

    长公主府

    陆徽莹到时,外头正有两人迎客,待看见是永宁侯府的马车,立马进府禀告。

    不出一刻,长公主贴身的宫女花音迈着小碎步出来了。

    “见过陆六姑娘,长公主在里头等您许久,快快随奴婢进去。”花音难掩笑意。“您昨日说要来,又爽了约,叫长公主念了许久。”

    “是我错了。”陆徽莹看着朱红色的门,脚步越发沉重。她今日不仅是来赏梅的,所以故意错开了一些时辰。

    花音倒不是责怪陆徽莹,听到这句,奇怪的看看。

    这六姑娘是怎么了?她说罢瞧了眼秋书,这才发现随着伺候的婢女换了一个。她更是奇怪了,但怕多说多错,忙把人领到长公主处。

    这会儿人都在暖房,长公主正坐在帘子隔出的小屋里。左看右看不见花音,“莹莹怎么还没来,长公主府的路有这么长?”

    边上的婢女都不知怎么回话,三缄其口,唯恐说错。

    等的正要发脾气,李清歌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殿下,人到了。”花音呼出一口气,总算将人带到了。刚刚走了一路,六姑娘一句话也不说,眼圈还红了,实在吓人。

    “莹莹,你总算来了。”秋书取下陆徽莹身上的大氅,识趣地跟着花音走出暖房。

    陆徽莹微微扁着唇,帘子后的人越发清晰,月初才醒,她本就想来找李清歌。可那时传来话说长公主进了宫陪太后去了,她只能在府里先筹谋些别的。

    李清歌穿了一件暗紫色长袄,露出一小截的金丝勾花鸟裙。她身形颀长,比陆徽莹多出半个头。慵懒浑然天成,“莹莹迟迟不来,本宫赏梅都觉得没兴致。”

    陆徽莹抽了抽鼻子,李清歌瞧这小脸红扑扑,亮晶的眸子有那么一圈殷红。

    “受欺负了?”李清歌这心揪了起来。

    谁不知陆徽莹就是她未来的姑子,云都还有不长眼的要欺负她。李清歌沉着脸,拉过陆徽莹的手腕,“你同本宫说,欺负你,是嫌活腻了不是!”

    “没有人欺负我。”陆徽莹不想同李清歌耍什么心眼,前世她是除了哥哥们最疼她的人,反握住她的手,浅笑说道,“是风大,吹疼了眼。”

    “原是这样,那现在可还疼,要不要本宫叫御医?”李清歌俯身,想要瞧仔细。

    那弯弯的杏眼冒着星光,将她拦下。“嫂嫂,我没事的。”

    她的眼是何等的毒辣,立马觉察出这是勉强的话。她点了点那娇嫩的额头,“你若是不说,本宫就自己去查。花音……”

    陆徽莹忙拉住,“嫂嫂,我说。”

    她将贼人的事情一说,又把玉环给了李清歌。瞧着这翡翠玉环,她看了一眼便让陆徽莹放回去。那莽汉最爱雕玉,也算是唯一文雅的爱好,这东西该是他亲自送来。

    又听到那几个婢子的事情,她沉吟一声,“那些婢子实在没有规矩,自你祖母带人奔了沙场后,侯府的人就散了。你那莽汉大哥又常常不在家,偌大的家只靠着红嬷嬷与李管事,怕是不行。”

    “等会儿,本宫便让常嬷嬷与李燕同你一起回侯府。她们两人最是知规矩,做事也麻利。”

    低着头的陆徽莹猛地一惊,这可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将她们给自己,足以看出李清歌对她的疼爱。

    “对了,”李清歌这次先叫花音将人带到这,还为了一件事,“本宫这次出宫,听到了一些传言。”

    她直直望向那双清澈的眼,还未及笄的姑娘,却被整个云都传她痴迷誉王。痴女的名声一旦说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让莹莹受伤。

    再有五个月,莹莹就要及笄。

    李清歌想着,若真是喜欢,她倒是可以求下圣旨让莹莹做誉王妃。要是不喜欢,就趁早将这谣言澄清了,免得造成伤害。

    “你……”

    “我不喜欢誉王。”陆徽莹提前说道,她提起誉王都觉得脏,眼神之中难以言喻的恶心。

    李元未到弱冠,生的风流倜傥,十分招云都女子喜欢。就算是陆徽莹说欢喜,李清歌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此斩钉截铁,她倒是要想一想了。

    李元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莹莹的,才叫她如此厌恶。

    联想起来外头的传言,再想起誉王的性子,若不是莹莹在他手里吃了许多亏,也不会叫一个女子如此明白说出不喜。

    李元是做了什么,真要是欺负莹莹,她定不放过。

    李清歌知晓,这会儿再说誉王已经不合适,牵住莹莹的手,温柔道:“你来时可用过膳?”

    “还未。”

    “正好,今日有你最爱的临江炙羊。”

    临江炙羊是临江楼最有名的一道菜,都是限量的,非王公贵族吃不上。不过陆徽莹若是要吃,早早说一声,长公主府就会将它备好。

    与李清歌一同入席,原本喧闹的地方霎时安静下来。

    “长公主福。”

    众人齐齐喊了一声,李清歌点头示意,便让人领陆徽莹落座。

    秋书早已经在边上候着,见到人坐下,立马端着温热的米酒上前。

    环顾四周,陆徽莹见到好几个眼熟的人。这其中还有她那老朋友崔凤仙正挤眉弄眼,小声的叫她。

    在前世,她性子乖张,崔凤仙也不遑论。两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极好的手帕交。但崔凤仙比她厉害一些,当时还劝过她不要与李元走的太近。

    只是那时深陷其中,她并未听。久而久之,两人就没了联系。直到永宁侯府蒙难,崔凤仙央了人,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平复着心中的伤感,抬脸冲崔凤仙笑笑。后者似乎要和她说什么,可距离太远,只能等用过午膳。席间有舞乐,陆徽莹不爱看,早早离席。

    院中的绿梅小巧如同玉雕琢的,缀在枝头格外的可爱。外头的风吹的很大,她看得出神,细嫩的脸蛋被吹的有些热。

    秋书上前,“姑娘,外头冷,咱们也进去吧。”

    陆徽莹敛袖,目光落在公主府外墙的一处隐蔽地方,等看到那儿冒出的黑影,这才心满意足。

    可还没走两步,眼前出现一人。他穿着暗云纹绿松圆领袍,披着玄色勾金线狐狸毛大氅,眼神厌恶,“怎么是你?”

    他本来打算来这找皇姐,鬼使神差到了绿梅底下,瞧见那一抹纤细的人影,心中生起涟漪。本想看清楚是谁家的姑娘,一走近,原来是那个纠缠自己的陆徽莹。

    谁知道,这女人看见自己也立刻倒退两步,就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

    李元的脸色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还没说见到你晦气。”

    冷风之中,陆徽莹犹如一株兰花,一眼都未看誉王。

    不远处,上官宁正看着。

    来赏梅宴果然是为了誉王,他自嘲的笑笑,想起院子里她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姜汤。

    不过是再一次的自作多情。

    上官宁无声苦笑,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让誉王恶心,实在是小女的不是,这就告退。”陆徽莹语调平淡,就像是念词。

    她根本不想和李元争执,有这时间,倒不如劝嫂嫂预备暴雪之灾,好在朝堂和百姓之间露脸。

    水能载舟,若是得了民意,就是女帝又何妨。

    看着只有野心,满肚子算计的李元,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登上宝座。这人,只配活在泥底,犹如蝼蚁。

    她按捺住胸腔之中的恨意,“秋书,走。”

    李元皱起眉头,平日里只有他厌恶陆徽莹的份,那双眸子,看着他好似看见什么恶心东西。

    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过他。

    “站住,”誉王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胳膊,“陆徽莹,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本王的兴趣?”

    躲闪不及的陆徽莹手臂一疼,却怎么也拔不出。

    “放开我。”

    李元勾起唇角,看着她惊慌的面容,哼道:“你不是最希望本王这么做吗?”

    “姑娘。”秋书惊呼。

    陆徽莹咬住下唇,现在不能慌张,她立马看了一眼秋书,后者明白意思,转身就跑。

    李宁自信陆徽莹是倾心自己,自然以为是支开秋书。果然,这女人还是爱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如此冷淡。

    他自诩是看清楚了女人的心,忍不住将脸凑近,却遭到陆徽莹的阻止。

    “誉王,这里是长公主府。”

    李元停下动作,“本王还以为你转性了,没成想是怕人瞧见。仔细看看,你容貌倒是不错。”

    他莫名想要逗逗她。

    “你……你想干什么!”李元,是不是疯了。

    “你怕本王碰你?”荒唐,真是荒唐。自己碰她,难道不是便宜她了?

    男女之间力量是悬乎的,她根本甩不开李元。她嘴里有许多话,要是说出来,定能恶心李元,叫他放开自己。

    但她心中是又恶心又委屈,眼泪猛地盈满眼眶。

    看见她哭,誉王心里觉得烦躁,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陆徽莹,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的手臂疼的厉害,可这股子疼反倒让她没有继续哭,而是倔强的咬着唇,双唇殷红,冰冷的目光叫李元觉得可笑,但下一瞬,就见那双眸子嘲讽般笑起来。

    他立马厌恶的松手,眉头皱起。

    女人没跑,而是展开笑容,脸上还挂着泪,先含着笑,“誉王,喜欢你时,我日日追着,你恨不得将我推得远远的。今日我已经心灰意冷,你却又来撩拨。难不成,是同意娶我了?”

    陆徽莹知道李元的性子,越是反抗越会激起他的好胜心,只有和以前一样,才可以让他继续厌恶自己。

    眼泪的冰冷让她冷静下来,死死的盯住李元。

    李元内心恼怒,可确实说的不假。当时陆徽莹不理他,这心里就好像好了点什么。

    该死的,上当了!

    再看那张脸,势在必得的嘴脸和她大哥一模一样。

    长得再好看,也是一个心机深的贱人。

    “哼。”他呵的一声冷笑,手指立马死死的钳住陆徽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陆徽莹,告诉你,这辈子本王都不可能娶你。”

    誉王气急败坏,早知陆徽莹就是路边的狗屎,他刚刚还会鬼迷心窍去沾一沾。

    陆徽莹巴不得他不娶,可戏还得演下去。

    “誉王殿下,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今日你又来同我说话,那这意思,大概就是喜欢我的吧。”

    她凑上前去,想要反拉住李元,却立马被誉王推了出去。被推了一把,她脚下打绊,眼看要摔在地上,却被一个怀抱接住。

    那人一身黑衣,容貌正气,抱着她像是护着手里的明珠。她能看见那双眼里含着怒气,再想想刚刚自己和誉王说的话。

    完了,刚刚怎么忘记上官宁就在边上。

    他不会全都听见了吧。

    她拽着上官宁的衣襟,看着他紧抿着的双唇,还有那双凉薄无请的眼。

    “上官,我……”

    他站稳后,直接跳出几步远,陆徽莹的手顿时空了下来。

    完了,他肯定是误会了。

    此时,秋书正好带着长公主前来。

    秋书含着泪,到陆徽莹面前检查着伤势,李清歌看着忽然出现在府内的两个男子,脸色不大好。

    “誉王,上官宁,你们为何会在这?”

第四章 把事情定下来

    将在后院的事情说了一通,李元的脸发红,这陆徽莹坚持就是倒打一耙。

    明明是她先勾引的自己,怎么在她嘴里,成了自己先去招惹。

    “皇姐,不是这样的。”

    陆徽莹心中啐了一口,但表面还是规规矩矩,“誉王难道是否认刚刚的事情,秋书可都是看见了。是你先抓住我的手。”

    “殿下,我不活了。”

    自己是挑了一些话说的,可这些话全都被上官宁听去了。她最不想的就是让他误会,可现在阴差阳错,自己的缓兵之计成了一个大坑。

    欲哭无泪的陆徽莹干脆不要形象,捂着脸就开始哭。

    哭声幽幽,叫谁听了都不好受。

    李清歌出来的匆忙,此时一身单薄。她冷着脸,“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誉王,要闹到父皇那儿,怕是不好收场。”

    这是劝他息事宁人,李元看了一眼那两人,在想起那些传言。

    安国迟迟不立太子,又暗中造势女帝之言……

    誉王震惊的看着那台阶之上的女人,高大,英气,能上朝堂,甚至赏梅也邀请群臣。

    她真没有野心?

    不可能,李元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后。今日之事,怕是不会完了。

    李清歌则是看了眼装哭的陆徽莹,叹了口气,又叫花音将她扶起。这才看向那身量高大,气质不凡的人。

    “上官宁,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她的语气不好,抽泣的陆徽莹担心的揪着帕子,张嘴欲言。可瞧见长公主的目光,又含着泪低头,嫂嫂人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她倒不如想一想刚刚的事情,她怎么和上官宁解释。

    “末将参见长公主。”上官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进来,他在墙角边,看到了誉王进来。说来也是好笑,明明都听到了六姑娘是喜欢誉王,还想着要誉王娶她。但看见她被推出来,心里还是不舒服,下意识的冲过来抱住了她。

    他握紧了双拳,下意识的用余光看着陆徽莹,金光之下,她细软的头发冒着微微的光。

    陆徽莹诺诺的说道:“嫂嫂,上官是我带进来的……”

    上官宁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老实说道:“末将是翻墙进来的。”

    这傻子,陆徽莹顿时急了。

    她抽身一闪,立马到上官宁跟前,“嫂嫂,他胡说,是我偷偷带他进来的。”

    花音上前给李清歌披上大氅,闻言莞尔。

    六姑娘关心则乱,这长公主府都是人眼,上官宁进来,长公主会不知道?她快速的看了眼殿下,好在长公主并未真的生气,而是眼含笑意。

    谁不知道永宁侯府这对冤家,看那些老旧的戏码,不如多看这两人。

    李清歌的心思还真被花音猜到了,上官宁是何人?

    那是陆徵看好的妹夫,今在殿前司当值,年岁尚青,英俊能干,多少人家的姑娘眼巴巴的望着。可人一直围着永宁侯府转,这心思,谁能不知道。

    可惜啊,这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莹莹对这竹马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今儿个倒是不一样了。

    “你私闯长公主府,这是重罪。”李清歌瞄了一眼那底下担心的陆徽莹,并没理睬,这两人以前这般那般不对付,今日这个要去护那个,那个要护这个,真是有意思。

    “嫂嫂……”

    上官宁脸依旧冷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徽莹面露担忧,“嫂嫂,这不关上官宁的事情,是我……不对……”这一切都是誉王惹出来的,她好端端的看上……绿梅,要不是他,怎么会叫殿下发现上官宁。

    一个闷葫芦,一个给闷葫芦脱罪。

    真是好玩。

    李清歌失笑,“行了,你们俩都是陆徵的心肝,本宫哪里敢责罚。外头冷,快些进去吧。”

    “多谢长公主。”上官宁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没见多开心。

    反观陆徽莹,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好不纠结。

    等进了暖房,李清歌叫她坐在自己边上,塞过去一个小汤婆子。“你与他,怎么又好了?”

    陆徽莹红着脸,也不说话。李清歌是过来人,也都历过红鸾心动,一下就看出她那心思。想着外头的流言,她亲昵的拍了拍,“别怪本宫多话,莹莹,上官宁是个好儿郎,你若是真喜欢,就早早叫你大哥替你定下来。”

    随后李清歌又拿起银箸,夹了一块炙羊肉。

    “本宫还听闻他舅舅舅母家中有一女,早已及笄,可还是迟迟未嫁,怕就是为了他吧。”

    上官宁有个表妹,她是知道的。前世,那表妹还惹出不少风波,她心中有些慌张。记得后来,那表妹为了上官宁豁出命去,得到了安宁郡主也就是上官宁祖母的看好,将她迎进门了。

    可现在这事情急不得,陆徽莹在李清歌要开口前,叹了口气,“嫂嫂别说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大哥的。”

    吃过饭,大家也无心在呆在长公主府,陆徽莹和上官宁一同回府。

    陆徽莹想起嫂嫂说的话,又想起他家中的表妹,心里酸涩不堪,有心想要试探。

    撩开帘子,率先入面的却是冰冷的空气。

    阔宽的大道上,两边是摊子。

    上官宁牵着马匹,安静地走在一边。见到六姑娘探头,身子往边上侧侧,隔绝了一些人的目光。

    “我听说,你要相亲了?”她问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心都跳出来了。她的眼圆圆的好像杏仁,在长公主府里流的泪还没干,晶石一样莹亮。

    上官宁前行的步子忽然停住,马匹在一边嘶鸣,似乎很是不解。

    眼见着马车要走远了,他才慢慢赶上。

    “没有。”

    短短的两个字,陆徽莹觉得心更凉了。她掐着自己的手,自己没有资格要上官宁做什么,可是……她想知道,上官宁怎么想的。

    他是不是还会和前世一样。

    “我……我听闻你家中有位表妹。”

    上官宁不善说谎,但表情告诉陆徽莹他不想谈论这事。她咬着唇,坐回了车内。

    秋书递过来糕点,她也不想吃。

    等到府门前,她才提起来一点点心思。

    踩着马凳下来,她左右看看,瞧着了上官宁,这才收拾神色,抿笑上前。

    “上官。”

    她展着眉,似乎是瞧见了花枝上的蝴蝶。

    孟长和顾民都不解,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再这瞧着,碍事。

    秋书干站着,孟长咳咳两声,握拳放在嘴边。“秋书娘子,有件事还要请你帮帮忙。”

    起初去长公主府前的那件事叫秋书对孟长观感不好,想都没想,转身就要走。

    “等等,秋书娘子。”他想着老大的春天要到了,可别被秋书破坏了,赶紧上前一把拉住。

    “啊,你干嘛?放开,放开。”孟长吓得后退一步,秋书气的瞪眼,“你这个登徒子。”

    “秋书娘子,不是这样,我不是,我没有啊。”

    秋书早已经气走,孟长怎么叫都不回头。

    好在老大那儿没影响,孟长又笑嘻嘻的看回顾民,“走,咱们别在这耽误人。”

    顾民指了指老大和六姑娘,被身边人打了一个脑壳。

    永宁侯府门前,两只大狮子目光炯炯,似乎是盯着陆徽莹瞧。

    上官宁垂眸,“六姑娘,何事?”

    “你……你今日要回家吗?”

    “殿前司很忙,难得有空,是要回一次家。”上官宁顿了顿,还未说完,就见陆徽莹立马哀眉。

    他要回家,那就是说要见到府里一块儿住着的表妹。

    表妹对他虎视眈眈,陆徽莹心中慌张,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你不能回去。”

    上官宁:?

    他站在那儿似松柏,看着他的眸子如同一池潭水。

    幽幽的,很深。

    她似乎要陷在里面,想起少时他对自己的好,前世那一幕幕的守护。

    “有件事,要你帮忙。”她按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赶忙解释。

    从长公主府回到永宁侯府,过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申时三刻,外头传了信,说是陆徵回来了。

    陆徽莹顾不上其他,随便披上一件厚衣,跑了出去。

    天地苍茫,她不知跑了多久,风声从耳旁吹过。等到了书房,她第一眼便见到了上官宁。

    他对着自己笑了一笑,转而退了出去。

    空院子,摆着许多的兵器,陆徽莹紧盯着那正擦拭着兵器的男人。他一身黑衣软甲,干练有素。听到脚步声,就已回头。常在沙场,他身上带着不可接近的杀伐之气,偏偏目光温柔,笑着说道:“瘦了。”

    兄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陆徽莹一下子想了许多,可最终只是化作一句话。

    “大哥。”

    坐在屋中后,陆徽莹亲自倒了一杯清茶。

    陆徵喝不惯,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我听长公主说,你和上官宁那小子好了?这样才好,正巧找个吉时,咱们把事情定下来。”

    “噗——”才入口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秋书忙上前递了帕子,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

    霜白的脸蛋红扑扑的好像是绚丽的云霞,陆徽莹擦了擦唇角,“大哥哥,我还小。”

    陆徵敲敲桌面,清脆的响声代表着他的愉悦,上官宁品性好,生的耐看,有他的帮扶,这前途自然不会差。更重要的是他的祖母是安宁郡主,宽厚仁慈,若是嫁进去,小妹是不会受欺负。

    “大哥,其他人都在哪?”陆徽莹忙转移陆徵注意,不想大哥再提及这件事。

    陆徵摸了摸一把胡子,又动了动手腕,见到小妹一时高兴的将正事忘记了。“他们正在城外侯着。”

    从西北一路南下,冬雪渐大,原本以为过了秦江,会好一些。可到了地方,才知道秦江已经结了冰。这在以往是少见了。他们绕了远路,蜿蜒前行,还私以陛下名义令受灾的各州县开仓放粮,这件事还得上朝去禀报。

    “有件事,大哥倒是要问问你。”永宁侯将茶杯搁下,看着自己小妹那张稚嫩的脸,原先厚重的刘海一一别了上去,这样看着倒是清秀不少。

    “你叫你四哥运粮食和棉被去北地的?”半月前,他在宁州、敏城、梦都等北地之城都发现了老四的商铺旗帜。也多亏有了这些米粮和棉被,减轻了民众的恐慌。

    “嗯。”

    陆徽莹没有隐瞒,只是重生这事说来太离谱,她隐去只说是做了梦。还将里头李元所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陆徵脸色难看,一度欲言又止。

    等陆徽莹停下后,他沙包一样的拳头猛地砸在桌上,光滑的桌面顿时四分五裂。

    “大哥,你的手……”陆徽莹担心的抓过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

    陆徵摇头,他没事,可怜的是小妹啊。“这话可有和你二哥说过?”

    她摇头,二哥聪慧,若是说了定要追问。“我有和二哥说过暴雪的事情。”

    不说也好,老二最喜欢琢磨,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整日都不知在琢磨什么。小妹的事情就由他去说,至于李元那个蠢货,欺负他女人和妹妹,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都该死。

    与陆徽莹细细说了一会儿,他又要进宫。

    走后,陆徽莹这才叫来秋书,“常嬷嬷和李姐姐可都安排好了?”

    秋书颔首,早已经备妥。

    锦水院来了人,是红嬷嬷。她撑着伞,正和小香从外匆匆过来。

    “六姑娘安好。”红嬷嬷年过半百,但鬓发之上还瞧不见一丝白发。她见到陆徽莹微微福身,开门见山的说道:“姑娘,我是来要凝儿的。”

    本以为会多费口舌,毕竟凝儿在锦水院向来以一等女婢为称,但陆徽莹并未多言,将人给了。

    出了门后,红嬷嬷皱眉,“小香,你再把今早的事情同我说仔细。”

    小香说话有条有理,话说的慢又清楚,听着与她认知里完全不同的六姑娘,红嬷嬷暗叹一声,这是改性了。

    此时,皇宫之中

    陆徵和陆旗正站在大殿之上,地龙烧的火热,没过一会儿就冒了热汗。

    “有暴雪之疑?”暖殿里,玄皇翻阅起这几日收到的奏折,没有一地提及暴雪。可云都近日反常的天气,再加上陆徵的口诉,他不得不信。

    此时还算是早,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等到了隆冬。自己就是有心让官粮北上,恐怕也有不少地方遭遇灾难,万民受难,他就是政绩做的再好,也得写《罪已诏》。

    陆旗上前,他身如竹影,声音低沉,似乎染了风寒。“陛下,南方还未严重只要严加预防。可北地积雪愈深,官粮无法到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运粮,送煤。”

    玄皇看了眼冷脸的陆徵,“永宁侯怎么看?”

    “看?”陆徵对这根本不懂,玄皇问话,他还未想清楚,就拱手回答,“陛下,臣用眼睛看。”

    “……罢了,问你也没用,莽夫。”玄皇摇头,也不知道清歌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人。

    出了暖殿,两人先去偏殿等候。陛下召集朝臣应对暴雪之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永宁侯府。

    这件事来的急,陆徵也没想到陛下还会让自己一个粗人也留下,“我这还没吃,殿下和小妹还等着我。”

    陆旗没说话,加快脚步往偏殿去。陆徵腿长脚长,没几步就赶上,还很纳闷,“老二,你嘴呢?老子和你说话,没听见啊。”

    想起半月前小妹说的话,陆旗停下脚步,没什么好气的说道,“没有陛下的吩咐,你不能走。”

    陆徵有点担心,这应对暴雪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讨论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小妹又不知情,怕是会着急。“小妹她……”

    廊外,雪片子又下来了,比先前还猛了一些。

    陆旗抬头,“小妹在侯府没事,不如操心操心安国的百姓。”

    雪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第五章 夜去长公主府

    陆徽莹未等到大哥回来用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秋书拿了糕点上前,是厨房新做的桂花糕,热乎乎的冒着气。

    她手中拿着书,闻着味道,惊觉有些饿了。

    在长公主府吃了没多少东西,就遇到了倒胃口的誉王。

    她夹了一块儿,入口香味极浓,热软的糕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思。

    连着吃了一两块,陆徽莹这才拿起绣着兰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今儿烹的是碧螺春,香味淡雅,最能解了糕点的甜腻。

    看着瓷白碟子里的糕点,她立马想到了上官宁。

    外头的天都要黑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秋书,你去多拿些桂花糕送去给上官将军。”

    桂花糕是姑娘最爱的,她可从来没有分过人,不说自己,就是之前最和姑娘要好的凝儿也没吃过她嘴里留下的糕点。

    给上官将军,六姑娘难道真想通,打算同他好了。

    不过这话,秋书可不敢说。

    她细细的瞄了一眼,姑娘的脸灿如桃花,小嘴抿着,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姑娘,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真舍得给上官将军?

    糕点甜丝丝的,入口有一股桂花香味。前世,上官宁从不碰这些,也寡言少语,闷葫芦一个。陆徽莹前世很不喜他这性子,可快死了,才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也嘴馋。

    她从未想过了解他。

    “他也爱吃的。”

    她弯着眼,像是星河边的月弓。

    都说李家姑娘俊,王家姑娘美,但秋书觉得,自家姑娘才算得上云都第一美人。

    可惜……

    秋书微微叹了口气,先前姑娘性子实在太“放浪形骸”,不不不,这话不能拿来说姑娘,只能说是被凝儿那丫头蒙蔽,引着做了许多不太规矩的事情。

    这才被云都的人都嫌弃。

    秋书自然是不知道,陆徽莹她从不怕人笑话,重生一世以后更是不怕那些鼠目寸光。

    她如今最在乎的就是永宁侯府,长公主嫂嫂,还有……上官宁。

    “好了,若是你想吃,到时去厨房要些就是。”陆徽莹微微垂眉,外头的天见了黑,她不免有些担心,“秋书,上官回了没?”

    秋书还未说话,就见外头的门现出个人影。

    “姑娘,长公主府里的那两位求见。”

    倒是忘了这件事,陆徽莹挥手,叫秋书去迎。

    门开后,就见到一身锦罗的常嬷嬷,身后跟着李燕。这两人是宫里长大的,跟着长公主一直到现在。常嬷嬷长相慈祥温厚,恪守宫中规矩,走路不带声音。

    “六姑娘福。”

    李燕生着一副笑脸,跟着行礼。

    “常嬷嬷,李姐姐。”

    秋书嘴甜,快速蹲着行礼后,就退到了六姑娘身后。

    “不必多礼,倒是我怠慢了。”陆徽莹话停后,常嬷嬷立马说道,“六姑娘莫要说这话,是奴婢们唐突,不该贸然来院子打搅。”

    长公主将她赐到永宁侯府后,自己就是陆徽莹的仆,怎么能叫主子自责。

    只是,常嬷嬷与李燕互视一眼。

    这次长公主将她们送来永宁侯府,自然不是只来照顾六姑娘。殿下等了永宁侯快四年,今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必然是想着快快成亲。

    她们来侯府,明面上是来帮衬六姑娘,实际就是先来打理侯府,到时殿下下嫁时,执掌中馈也不会手脚慌乱。

    可,常嬷嬷到这来的第一件事就不顺。

    永宁侯府不是全死光了的,这留着的老人红嬷嬷对她更是处处针对。今日才去管事那儿寻账本,想要看看,就被人说是逾矩了。

    她在长公主府里从未受到如此的对待,又不能发作,只能带着些气,来找六姑娘。

    陆徽莹听了也是头疼,这前世也有这桩事。

    长公主嫂嫂和大哥即将成亲时,她在凝儿的蛊惑下做了错事,跑去了誉王府前,要表明心意。永宁侯府的名声一下子就坏了,嫂嫂气得不行,叫了常嬷嬷来教她学规矩。

    那时红嬷嬷想要护着她,两人便闹起矛盾。

    她那时也是脑子蠢笨混沌,还以为嫂嫂是觉得自己给她丢人,后来才知道是很铁不成钢。

    好言送走了常嬷嬷,秋书立马上前给六姑娘按额角。

    “不是说常嬷嬷宫里出来的,怎么这事情都解决不了?”

    倒不是常嬷嬷不能处理,而是不好处理。永宁侯府情况特殊,老一辈的人哪个不佩服永宁侯府的。不经男子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就是女子也不遑论。

    也是这样,她才不肯用宫里的法子,威压红嬷嬷。

    是好事。

    说明长公主是真的把永宁侯府当家,将她当作亲人。

    “秋书,红嬷嬷那儿你去说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秋书心中虽这么想,可到底还是将六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去端饭菜来时,见到红嬷嬷,就将姑娘的嘱托一说。

    红嬷嬷是个人精,立马明白姑娘的意思。

    “叫六姑娘放心,老奴都是知道的。”她头低下,倒是没有见一丝的不悦。

    她不怕自己在永宁侯府的位置低了,自己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心中早已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她可是比任何人都盼着长公主嫁进来,叫侯爷有个女眷陪伴。

    等秋书回来,陆徽莹站在门外,焦急的踱步。

    “姑娘,你怎的出来了。”这外头也没披什么东西,汤婆子也不见抱着,夜里风冷的呼啸如同狮子,这时候出来,是等着去染风寒吧。

    她上前拉住姑娘的手,冰凉凉的好似夏日的冰酪。

    梦儿,竹枝这两个惫懒的东西,夜里不出来顾着姑娘,该不是去睡大觉去了吧。她正要发火,就见姑娘的手握住了自己。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好似在说话。

    “秋书,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是说侯爷还是上官将军。

    秋书还没问出口,陆徽莹双眉皱着,“这都戌时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头上的月亮毫无光亮,乌云罩着,只能瞧见一丝丝的轮廓。

    院子里的石灯燃着松油,陆徽莹细白的小脸绷得很紧,似乎只要秋书说一句不称心的话,就会哭出声音。

    可对着主子,她又说不出谎,只能轻着声音,“宫里还未出消息,侯爷今夜能不能回还不知道。”

    陆徽莹杏眼微睁,“大哥也没回?”

    敢情主子问的不是侯爷,秋书猜错了。

    她忙牵住姑娘的手,“还未曾回来,姑娘,你体弱,先回去坐着,有消息我再与你说。”

    “不行。”上官宁此去还不回,定是出事了。

    夜里昏黑,他去的地方最不好走夜路。陆徽莹此时心中像是着了火,根本没法冷静,转身就回房里。

    在秋书不解的目光下,换了一身厚衣服。

    雀黑雀黑,方便夜行。前世,这衣裳穿着都是为了去追誉王,此时,陆徽莹心中只有上官宁。

    秋书惊讶,“姑娘,这时出门?”

    难道是去找上官将军?

    经由秋书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世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暴雪之后,北地被风雪封锁,只能派遣陆家军前去赈灾。这一去,就是几月。

    当时大家都不信云都也会遭受暴雪,是以都不大在乎。只有二哥极力上谏,怕是南边也难逃雪灾,还被一些文官说是诅咒之言。

    除夕来时,连日暴雪,将云都边上的江水吹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船只无法运行,粮食停运。江南盖雪,一切银装素裹,而未有准备的云都,成了暴雪的牺牲品。

    她又想起誉王,好像当时誉王也参和了一脚。

    只是具体搞的什么名堂,她也忘了,只是那次之后,陛下对他极为满意。不行,她眼神顿时发亮,“秋书,去长公主府。”

    秋书点点头,觉得姑娘变得不可琢磨,怎么一步步都是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奴婢现在就去备马车。”

第六章 治暴雪之法

    到长公主府时,天落下了雪籽。

    这一日,雨雪停停落落,让人心里不觉美好,只觉得忐忑。

    孟长和顾民站在马车两侧,身后是一队永宁侯府的府兵,秋书下车去递了消息,因是临时起意,陆徽莹也不知长公主是否睡了。

    在车里等了片刻,陆徽莹见火盆都有些暗了,就见到慌忙的花音从里头出来。

    “六姑娘福。”

    花音未施粉黛,头发也是堪堪才梳好,起来得急,甚至都未察觉珠钗反了。

    陆徽莹有些抱歉,“花音姐姐,麻烦你了。”

    何时六姑娘说过这话,花音真是受宠若惊。

    她原先的气也都消弭,嘴角都要笑到耳垂去。

    “六姑娘哪里的话,快快随我进去,外头冻得很。”

    进了长公主府,就见花厅亮堂堂的。

    进去后,数个火盆烧着,暖意袭来,叫陆徽莹一时有点懵。

    榻上,李清歌闭目养神。

    身上还穿着进宫面圣的礼服,这也是从宫里才回来?

    “嫂嫂?”

    轻柔的声音抚去了李清歌心中的烦闷,凤眼稍带着的凌厉在见到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招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摸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李清歌叹了口气说道:“来问你大哥?”

    榻上的小方桌上有烹煮好的茶,久久放着早已经凉了。

    “本宫才从那儿回来,想带些东西去给你大哥,也好给你带个信。没想到,你先来了。”这次北地暴雪让父皇极为重视,连夜就要商量出来对策。陆徵舟车劳顿,疲累不堪,回来时都没怎么吃,就被叫过去了。

    宫里的东西不合他胃口,李清歌心疼,就私自跑回来。

    陆徽莹想给李清歌一个宽慰的笑容,但心中记挂着上官宁,笑得比哭还难看。

    “嫂嫂,有件事想叫你帮忙。”

    莹莹说的事,她从不会推辞。

    李清歌坐直了,双眼望着,认真的模样叫陆徽莹安心下来。

    “殿下,我有治暴雪之法。”

    “?”

    李清歌并非是不想信陆徽莹,实在是这话太过匪夷所思。

    云都谁不知道陆徽莹是废物,不是贬低,而是事实。

    她英气的面容像是蒙了一层雾,亮堂的房间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陆徽莹自小就不爱看书,陆家几个哥哥宠得很,她有心提过几次也和陆徵不欢而散,后来也就随着。

    心想着,反正以后有她护着,就是不学无术,也能活得很好。

    只是,这会儿众人眼中“废物”的陆徽莹与她说,有治暴雪之法。

    笑话,这真是笑话。

    可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不忍叫她难过,转而笑曰:“什么法子。”

    想来也是小妹对大哥的担心,这才会来找她献一些孩子的法子,这是好的,自己不能叫她没有面子。

    但下一刻,李清歌却说不出话来。

    “北地暴雪,最缺的就是粮食。唯一的法子,就是消雪开道,送粮入北。”除却这件事,陆徽莹又拿出一张纸,是有备而来。

    纸上写了许多,李清歌将小瞧莹莹的心放下,仔细看了起来。

    字迹提不上多好看,但整齐,读起来不累。

    上头列了几条,得先囤积粮食,衣服,炭火,沙子,盐巴还有饲料,加固房屋。李清歌看到此处,微微一怔,“莹莹,为何要百姓在房屋之上树立旗帜?这有何用意。”

    陆徽莹柳眉敛起,“是为了防止暴雪埋了房屋找不到地方,这样援救的人去了也好早些时候找到,免得误了救人。”

    这倒是好法子,“这沙子又是要做什么?”

    “能融雪。”

    原是如此,李清歌连连点头。

    之后又看了几条,陆徽莹一一为其解答。这哪里是废物,分明是宝贝。

    这张纸,是雪中送炭。

    李清歌要快些进宫,叫花音快些备好马车,自己整了整衣衫,脸上多了好些笑意。“这次,你真是帮了大忙。”

    “等回来,本宫就同父皇说,你要什么,叫他来奖赏。”

    她看着低头不语的陆徽莹,伸手掸了掸那瘦弱肩膀上的落雪,“怎么?夸你倒是不见得多高兴,怎么了,同本宫说说。”

    她不想邀功。

    陆徽莹长了张嘴。

    “嫂嫂,”外头的马车声传来,李清歌要走了。陆徽莹伸手牵住那宽厚的狐狸毛暗纹大氅,“我不想,不想要什么奖赏,你别说是我的法子行吗?”

    “为何?”

    她不解,若是能得到陛下的青眼和嘉奖,莹莹在云都的名声也会好。她正要端着身子说教一番,陆徽莹无辜的眸子像是盛着星光,“嫂嫂,人不能出名。”

    这又是何意?

    随后,陆徽莹扁着嘴,很是惆怅,“我生的好看,已经是罪过。要是再传出去我才华横溢,怕是整个云都的女子都会记恨我。”

    噗——

    不知是谁笑了,李清歌压下眉头,扫了一眼,无奈的说道:“胡说什么。”

    哪里有胡说,陆徽莹想起了誉王,“你看,今日我还未展示自己的才华,就叫誉王失礼,哎,嫂嫂,你就说这是你想的,别叫我惹人嫉妒了。”

    “……”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但莹莹说的话倒是让李清歌想起来今日李元在府内做的事情,觉得她的话倒也歪的不远。既然她不想,那就不说,不过这个治暴雪的法子,倒是让她得了一个大功。

    “多谢。”

    陆徽莹立马挽上边上人的胳膊,“嫂嫂,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再说了,她也是有私心的。

    要是嫂嫂可以当上女帝,那她就是天子的小姑子,这日后就是横着走都没人敢欺负她。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誉王,陆徽莹现在就十分想看李元气急败坏的样子。

    花音上前催促,提醒殿下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嫂嫂,”陆徽莹想起大哥要去北地的事情,又说道,“嫂嫂,明早,一定叫大哥回府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他。”

    前世,大哥未曾与她打过招呼就去北地。

    谁知道,那北地的雪极厚,御寒的衣物是齐全,没冻着倒是瞎了。听大夫说,才知道这是瞧着雪太久了。

    她醒来后就一直准备着头罩,给每人都备好,到时入北地,就能防止长时间直视积雪。

第七章 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陆徽莹见马车走远,心中总算能放下一件事。

    秋书搓着手,呼出白气,“姑娘,接下去咱去哪里。”

    雪夜,又黑又冷,外头除了他们连个人影也没。陆徽莹看着永宁侯府的方向,缓缓说道:“你与顾民他们都先回去,孟长,你来,驾车带我去郊外。”

    孟长诧异的抬高头,六姑娘大半夜的不睡,来长公主府还不够,又要去郊外。

    而且,就带他?

    这……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仅他不肯,秋书也急了,“姑娘,奴婢不回去,你去哪里,秋书就去哪里。”

    云都郊外,虽说是在云都边上,可坐马车也要两刻钟。

    而且,云都城外驻扎着禁军,那些兵说话个个粗鲁。反正,姑娘一个人,秋书就是不放心。

    寡言的顾民这时也上前了,他抱拳,声音浑厚粗粝,“六姑娘,郊外不比城内,还是让我们一起护送你去。”

    所有人的目光坚定,让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意。

    可,太多人了。

    这属实有些招摇,“秋书跟着我,顾民你带着他们回府。不必多说,城外还有陆家军,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秋书跟随在侧,只有她知道,姑娘是要去上官将军才会深夜出城。

    路上,孟长几次想问,都没问出口。

    倒是秋书从里头拿出吃的,坐在外边,与他说起话来。

    “秋书娘子,你怎的出来了?”

    外头生冷,尤其马跑起来有风,吹在脸上就好像刀子在剐。孟长这人嘴巴是碎了一点,也不太喜欢这六姑娘,但心里还是怜香惜玉。

    秋书一坐下,他驾车的速度就慢了一些。

    “姑娘睡下了,我坐着车闷,出来同你说说话。诺,这是姑娘赏的糕点,还热着,你吃。”手上是蜜糖糕,这东西平常是吃不到,不过长公主记着陆徽莹,走前叫花音给她捎了一些。

    “我……秋书娘子,你没看见我在做什么?这,哪里还有手……”下一刻,嘴里就多了甜味。

    孟长穷苦惯了,没吃过精贵东西。头一次吃,还是小娘子亲手喂的。

    转头一看,秋书正低着头,车头的灯笼摇摇晃晃,好久,他才看清楚秋书脸颊的红晕。

    “好……好吃吗?”

    风是很冷,可秋书低着头,只觉得脸烧的慌。

    啊啊,太丢脸了,她怎么下意识就递过去了。肯定是先前喂姑娘喂习惯了,秋书咬着唇,声音都细弱下来。

    “好吃,甜的很。”孟长咧开嘴,别提多高兴。

    连带着,还觉得自己对六姑娘态度实在太不好,以后要改。

    一刻还未到,就出了城门。

    去郊外的路很多条,他拿不定主意,马车才停下,就听见里头的传来声音。

    “东。”

    东边是去往若城的,郊外都是山,没有什么人居住,姑娘怎么去那里?

    孟长没有深究,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白日里,老大好像也提过要去郊外,再加上深夜还未回,难不成,姑娘是打算和老大去私奔的。

    呸呸呸,老大本来就是侯爷看中的妹夫,两人要真好上还私奔干什么。

    那他就想不通了,姑娘大半夜去那儿干什么?

    “秋书。”

    帘帐内传来声音,秋书脸红着与孟长对视一眼,应声后弯腰进去。

    陆徽莹有些头疼,细长的手指按着头,叹了口气。

    秋书的心沉下去,“姑娘,你没事吧。”

    “不妨事。”自她半月前醒来,夜里便睡不好,刚刚只是眯着眼坐了会,就梦见上辈子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悔恨,懊恼,痛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将她死死的包住。这些是不会再发生的过去,可她却依旧忘不了。

    反而成了心病。

    端过热茶,陆徽莹抿了一口,缓解了心中的情绪。

    她看向秋书,她生的不算好看,但也没有大的瑕疵。前世,自己并不中意这个丫鬟,一是觉得这长相不够美艳,二便是认为她是哥哥派来管教的。但也没想到,是秋书,为了救她,甘愿忤逆公婆。

    那公婆对秋书不好,她也记得,这个月中旬,秋书的家人便会来说亲。

    刚刚她看出秋书对孟长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若是他们愿意,自己不介意做一次媒。

    “秋书,我记得你已经及笄?”

    六姑娘问这做什么?

    她老实的点头,想起外边的孟长,耳朵尖都红起来。自己平日都是跟在姑娘身边,不常出门,自然也接触不到别的男子。

    孟长是府内与她说过话最多的,而且,在侯府门前,还主动牵她的手。

    喜欢,她不知这是什么。

    但今日不知为何,脑海总会有他的身影。

    看这模样,陆徽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正要开口,外头孟长惊呼。

    “老大,是老大,你怎么了?”

    上官宁!

    陆徽莹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她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已经推开秋书,着着单薄的衣裙冲了出去。

    马车停稳,两角的灯笼冒着光,照亮了路边的一群人。

    黑衣的男人高大,身后则是穿着厚衣服,眼神害怕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被护在几人中间,身上披着厚厚的外衣。

    孟长早已经跳到了他面前,这白日里,老大是好好出去。怎么现在见到,手臂上全是血。

    “我没事。”

    这叫没事,这叫没事?

    老大不会以为自己是练成了神功吧,他一把拉过上官宁的手臂,单薄的衣服透出血渍。上面用布条粗糙的包扎过,手法不行,根本不能止血。

    而且……孟长看了眼脸色红润的小女孩,她穿着最多的衣服,还披着老大的厚外衣。他们一家子是不是死人,这人都受伤失血,不把衣服还给他,还脱他衣服!!

    “你们……”孟长气的就要去抢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被一男一女尖叫着拉开。

    “杀人了。”

    “杀人了。”

    这他娘的,老大到底救了什么人。

    孟长一回头,看见老大发愣,顺着目光看去,是比老大穿得还单薄的六姑娘。

    得,这是一个个都不怕死。

    耳边是鬼哭狼嚎,还有小女孩糯糯的叫哥哥救命。

    “别哭了,再哭,我把你们全杀了。”孟长的暴戾,让那三人愣住。

    这双红着的眼,不像是说谎的。

    只有那小女孩,不断的打量,脚步还慢慢挪向上官宁。

    “上官!”

    陆徽莹着急的冲了下来,见到上官,眼泪婆娑。

    “你……怎么,怎么受伤了。”

    那双厌恶他的眸子不知何时消失了,上官宁下意识要藏住自己的手,不让她看见这场面。

    “姑娘,衣裳。”

    秋书也跟着下来,着急的将衣裳给姑娘。这外头这么冷,姑娘体弱,千万别生病。

    可转头,陆徽莹就抱着衣服到了上官宁跟前。

    “快穿上,秋书,把马车里的药箱拿出来。”她无比庆幸,马车里常备着药箱,也后悔为何不早些来找上官。

    从那儿走到这,又受着伤遭着冻,陆徽莹看着那血色的衣袖,心里一阵阵的酸涩。

    “别哭了,我没事。”上官宁心底里压着的复杂情感似乎要钻出来,可一想起陆徽莹当初的话,他语气又冷了下来,“让孟长来吧,男女授受不亲,六姑娘别坏了自己的名声才好。”

    秋书:不识好歹!

    孟长:老大牛啊!

    只有陆徽莹没有生气,给上官宁披上衣服,又拉他到马车处,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还有别处伤着吗?”

    上官宁愣怔,乖巧的摇头。

    陆徽莹拍拍胸脯,没有就好,“车里置放了火盆,你在里头坐着,我等会儿就来。”

    他皱起眉,立马被陆徽莹打断。

    “乖,我一会儿就来。”温柔的嗓音,似乎化作春水。他错愕的抬头,陆徽莹灿然的笑,叫他立马别开脑袋。

    砰,砰砰……

    坐在车边的男人忽然捂住胸口,在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他呆呆的望着,拼命的想要记起那些恶毒的话,可最终化作了天边的星点。

    她,真的变了。

第八章 殿上争吵

    夜风呼啸,尖锐刺耳。外头守着的太监冻得不行,只能靠近亮着的石灯笼取暖。

    他们身后,是如同白昼的勤政殿。

    大殿之上,朝臣被地龙暖的汗流涔涔。

    玄皇坐在上首,时不时从奏折中抬起头,都说殿上的都是安国的精干,可瞧瞧,龙眼威严的一瞥,这些人就颤抖着双腿,连站都站不稳。

    这还是精干,别叫祖宗笑话了才是。

    唯有陆家的不同,陆徵和陆旗都待着角落。这兄弟两,也算是他看着长大,小时是情谊深厚,长大倒是疏远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文中的文官都以陆旗为首,他满腹经纶,有治国之策,而且谦逊。要不是自己没有女儿了,恐怕也会许配给他一个。

    至于陆徵,他少年成名,常年在关外,不怎么回云都。但骁勇善战,有他,安国无恙。

    玄皇的目光落在陆徵的身上,他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这小子人高马大,背脊宽厚,死死的把那角落捂死。边上还站着几个从陆家军出来的人,一个是工部尚书崔明昊,另一个则是与他交好,论师兄弟的李逍,也是玄皇的幺弟文王。

    这三人堵在那角落做什么?

    “裴运,裴运。”

    他招招手,边上无须的太监就上前,他虽是中年,但身材消瘦,面容英俊,说话沉稳。自小是跟着玄皇,他一眨眼,就知道是要做什么。

    裴运言道,“永宁侯正和誉王说话呢。”

    从他那角度,正巧可以看见被锁在那三人之间的是誉王。

    李元那小子?

    玄皇心中突觉不好,云都的消息他灵通的很,自然是知道陆家的幺姑娘喜欢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儿子。

    他倒是喜闻乐见,自己的女儿嫁陆徵,陆徵的妹子嫁他儿子。

    外头也怪不到他偏心。

    可问题是,陆徵中意的妹婿似乎另有其人。纵使自己不待见李元,也不能容他在他眼前欺负。

    “去瞧瞧。”

    才三个字,裴运就明白了玄皇的意思,立马去到角落。

    可还没等到,门开了。

    李清歌正披着风雪而来,“父皇,儿臣有治暴雪的法子了。”

    玄皇此时哪里还管得上李元,心眼都在李清歌身上。“裴运,还愣着干嘛,请乐儿到朕边上来。”

    被围堵在一侧的誉王,眼看着裴运走远,忽然,头上的光又暗了。

    “永宁侯,你……你到底想对本王做什么!”

    李元咬牙切齿,自他一进这大殿,永宁侯就熟络的攀上来。可没说几句话,就带着他的王叔和崔尚书将他堵在角落。

    崔明昊将脸转过去,胖手拍了拍陆徵。

    这眼神中的意思明确的很,侯爷,你得悠着点。

    至于李逍,同是皇室中人,自然是不怕李元这小辈,他抱着胸,手指掐着下巴,替陆徵说道:“做什么?”

    “誉王自己心里没点数?”

    他有数什么?自己和陆徵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难道得罪了他?

    “王叔是什么意思?”李元在云都众人里不算矮,可陆徵三人个个高大,比他直接压了一头。自己是君,这些不过是臣子,到底怎么敢!

    陆徵的余光还在慢悠悠解开衣袍的李清歌身上,那边似乎也感受到,微微侧头。

    她的嘴似乎张了张。

    没听明白?

    殿下是在说什么,他将头一扭,李逍一把拽住了要冲出去的李元。

    “永宁侯,媳妇什么时候都能看,这混账现在不教训,以后躲在府里,就见不到了。”李逍根本不在意李元的脸色变化,这皇家的情谊实在比纸还薄,尤其这皇后生下的。

    玄皇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前皇后慕容,还有现在的萧皇后。

    慕容皇后是陪着玄皇南北征战的女将,是整个安国所崇拜的女人。可这一切都会再萧皇后这贱人手里,要不是她告诉慕容,玄皇被困敌国,前皇后也不会怀着孕就冲出去救人。

    人倒是救回来了,可她却在沙场产下李清歌后,没了。

    李逍恨萧皇后,更恨玄皇的谋略,连着李元,也不待见。

    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说的没错。

    这小子,还敢去欺负陆徵妹子。

    陆徵回头,他杀了无数的人,眸子早已经被血气侵染,不是自己的亲人,他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戾气。

    “以后,离我家莹莹远一点。”

    果然是因为陆徽莹,李元脸色苍白,浑身血液倒流,他不是吓得,而是屈辱。

    永宁侯,不过是区区一个异性侯爷,他有什么资格来警告自己。

    陆徽莹?

    不过是一个只会装疯卖傻,脑子里只有男人的贱人,就是给他,都不要。

    李元唇间含笑,“侯爷是不是误会了,本王从未接近过永宁侯府的六姑娘,谈何离得远一点。”

    大殿此时的目光都聚在了玄皇和李清歌的身上,那朗朗的声音,一阵阵,似乎是在说暴雪的事情。

    崔尚书的脚步移开,这私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国家大事可不能错过。

    李元心急,他刚刚瞧见李清歌带了治理暴雪的法子,保不了又能得到父皇和朝臣的赞赏。历史上不乏女帝,与安国交好的灵国现在当政的就是女帝。

    要是……要是李清歌这法子行得通,自己的威望民心,定会少下去。

    不行,他紧握拳头,陆徵与李清歌婚事笃定,若是他在这大殿上做出失格的事情?

    “永宁侯,你久居在外,怕是不知。”

    李逍在一边忽然觉得心中不安,余光一瞥,就看见李元挑衅的看向陆徵,说出话后,他就是伸手去堵也来不及。

    糟了。

    李元勾起笑,“不是本王纠缠陆徽莹,而是永宁侯,你家小妹痴缠本王许久,还做出……难以启齿的事来。这名声……若是侯爷实在看得紧,不如送到誉王府,做个侧妃。”

    完蛋,李逍立马松开把着李元的手,转而整个人上前挡住陆徵。

    谁不知道这是个护妹子狂魔,李元说这些话,其心可诛啊。

    就连走了两步的崔尚书也折返,“侯爷,别冲动。”

    这老狐狸,李逍瞪了一眼,随后看向陆徵,他脸色平静,并没有发怒。

    “哦,是吗?”

    李元也吃不准了,正要说两句,就听见陆徵嘲笑,“本侯征战十二年,什么把戏没见过,誉王和我玩激将法?”

    他看透了,这下糟了。

    李逍和崔尚书稍微放下心来,就见陆徵捏紧拳头,冷下脸,发狠的说道:“偏偏我吃这一套。”

    完蛋!

    玩完!

    两人怎么拦得住一个战神,一把就被推开,眼睁睁看着李元被一拳打飞。

    堂堂誉王,像是什么破布一样,从这里到了大殿中央。

    “侯爷,你太冲动了。”

    “陆徵,这次本王帮不了你了,我先撤。”

    这两人逃得飞快,唯恐那些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正高兴的玄皇,盯着疼的直呼的李元,“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九章 臣甘愿受罚

    “父皇,救命!”

    李元没想到陆徵会这么狠,根本不在乎这是在大殿之上,刚刚那一拳,肯定用了十分的力。他如今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疼,从骨头深处传来的疼。

    众人似乎都被吓蒙了,根本没有一个想起来要扶起誉王。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围着中间的空地,男人瘫倒在那里,哎哟的喊疼。

    该死的,李元疼的根本不能动,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来帮他。

    等着吧,他要是当了皇帝,就把这些废物一个个都换了。

    蠢货,废物。

    他心中暗骂,可身子发疼,没有力气,哼出来的声音立马就变了。

    “父皇,永宁侯要杀我。”

    李清歌心乱成了一团,她刚刚不是叫她不要乱来吗?

    这下糟了,她快速的瞄了一眼父皇,见他脸色铁青,手不由的掐在一起。

    “裴运,还不快些去扶起誉王,传唤御医。”李清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玄皇还未开口前,先叫大家回神。

    又看向那一边,陆徵此时神色淡然,似乎没有一丝后悔。

    “传御医,传御医。”裴运也是惊住了,好在有长公主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哎呀一声,从台阶下,要扶起来誉王。

    “之初,是谁打的你?”

    谁打的,一目了然。

    这大殿之上,除了陆徵有这个胆子,其他人……

    扫了一圈,玄皇看见躲得很远的那两个人,身子正努力的往一边藏,没出息,他暗骂一声,随后看向陆徵。

    誉王在裴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父皇,是永宁侯。”

    他指着那个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陆徵明知道自己是故意激怒,为什么还会做出失仪的事情。

    难道是觉得有李清歌作靠山?

    呵。

    真是想得好,他慢慢垂下头,疼痛染上面容,可心底却在狂笑。

    蠢材,真是打仗打的没有脑子,他和李清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是有事,深爱他的李清歌定然会为了他和父皇求情。

    父皇最是恨公私不分的人,李清歌,本王看你怎么抉择。

    是保住自己的名声,还是情郎。

    李元打得是如意算盘,恨不得陆徵死不承认,这样父皇会更加生气,要是能把他的爵位褫夺了那就更好。

    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

    毕竟,安国需要陆徵。

    但能拖李清歌下水,值得!

    可陆徵,昂首挺胸,阔步上前,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李清歌着急,想张口,却被陆旗拦住,他就在对面,微微摇头,无声说道:“让大哥自己解决。”

    她若是插手,陛下会更加暴怒。

    “陛下,誉王所说是实话,臣甘愿受罚。”陆徵坦然,上前就跪,他瞥了眼李元。

    这莽货,说得什么话。李清歌咬着唇,焦急的看向玄皇。

    “父皇,永宁侯……”

    朝堂静的很,被迫看戏的大臣恨不得把脸埋下,只有誉王的人似乎是活过来了,“永宁侯实在大胆,在大殿之上公然打誉王,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是啊,陛下。”

    “永宁侯啊永宁侯,你难道是记恨陛下将你送去西北之地!”

    “这也难说,永宁侯如今敢打誉王,日后……保不准就生了叛逆之心。”

    越说越是离谱!

    李清歌凤眼凌厉,横扫过去,叫那些碎嘴停了下来。

    “你们是想落井下石,此时还未调查出真相,竟造谣为安国出生入死,举家战死的永宁侯,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看向誉王,自己虽不喜朝堂,但也知道那些人和他的关系。

    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清的,这誉王,是借题发挥。

    玄皇冷静地看着,陆徵不会背叛自己,不会背叛安国。

    可,久久在外,或许早已经忘记了这天下是谁做主。李元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他的儿子,是君。陆徵以什么资格,说出那番大话。

    “乐儿,退下。”

    “父皇。”陆徵嘴笨,就算是有理,他也说不出来。李清歌着急,可父皇的性子她清楚,虽疼爱自己,但也不会过度溺爱。要是她再多说,父皇真会对陆徵做什么。

    她眸子微微眯起,从前还不觉得自己这皇弟讨厌,但此时,心中见到李元,只想狠狠啐一口。

    陆旗此时不能出面,他担心的看着大哥,再看玄皇的幽深目光。

    若是此时,他出面,那之前所营造的疏离形象,定会让陛下起疑。

    永宁侯府,一人在北,手握重兵。

    一人在朝堂,是文官之首。

    还有他的表弟,有经商,有行医,还有字画大家。

    这随便拿出一个,都会让帝王生起怀疑,若不是他早些察觉,并开始疏离永宁侯府,怕是早成了陛下心中的剑。

    他不能出手,可有人可以。

    崔尚书胆子不大,避开陆旗的目光。李逍就没那么厚脸皮,陆徵是他以前的大哥,上面那位是他以前和现在的大哥,还得他来。

    玄皇迟迟没有听到李元的声音,再看,原来是晕了过去。

    没用。

    他挥了挥手,带下去叫御医医治。

    而陆徵,跪在那儿,比松柏还直。那张脸上,一丝也不害怕,这是认错?

    不,是逼他。

    “誉王是犯了什么错,叫你下手如此狠。陆徵,子不教父之过,不然你揍朕一顿?”玄皇冷笑,可陆徵一点也不怕。

    反而头抬高,直视玄皇。

    “陛下没有错,臣为何要揍。”

    玄皇:……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自己错了,陆徵就会真揍。他心中产生异样,还想说两句,文王那小子钻出来了。

    真是他的好弟弟,胳膊肘往外拐。

    “皇兄,这件事,臣弟可以解释。”

    陆徵皱眉,他认罪受罚,就是不想扯出小妹,“文王!”

    李逍的嘴比他还快,叭叭叭的就把陆徽莹和誉王之间的事情说了,陆徵护妹心切,事出有因。可其他人一听,暗暗的嘲讽起来。

    永宁侯常年在外,自然是不知道陆徽莹是个什么货色。可他不知道,难道陆丞相会不知道。那些糗事,就是说了一天都说不完。

    个个都看戏,想瞧着陆丞相也下场,好好骂一骂这护妹傻了的永宁侯。

    玄皇居高临下,陆徽莹的为人,他也听过几分,为了这种女子打了自己的儿子,他心中生起一丝不爽,“永宁侯也听到了,是你家的非得缠着誉王。”

    陆徵脸色一变,“小妹不是这样的人。”

    就连李清歌也站出来,“父皇,莹莹没有缠着李元,反倒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旗咳得厉害,也没稳住,就急忙上前,“陛下,咳咳……我家小妹不会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他们所讲的都是误会。你们……咳咳,怎么可以随意张口诬陷,难道不知这会毁人清誉吗?”

    清誉?

    礼部尚书孙造上前,他是誉王这派的,也是老臣,这陆徽莹的事情不仅听说,还亲眼见过。

    “陛下,臣亲眼所见。永宁侯的小妹为了见誉王,竟然从院墙上跳下,穿着一身轻纱,犹如勾栏女子当街追车。”

    “陛下,臣也见过,陆家姑娘为见誉王,买通下人要混进乐坊。”

    “臣也见过……”

    “臣也是。”

    这本是谈论暴雪的事情,倒是成了审判陆徽莹的时辰。

    玄皇好笑的看着陆家那不和的兄弟,往日碰在一起就吵架,此时为了陆徽莹,反倒一颗心。就连……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酝酿着暴怒。

    就连裴运都怕的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但等了许久,玄皇压低声音,“陆徵,陆旗,这么多人都看见,你们还要否认?”

    陆徽莹品行不端,这样的人,他们还要护着?

    两兄弟一齐抬头,“陛下,我家小妹不是这样的人。”

    “小妹胆小,性子闷,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定是他们瞧错了!”陆徵才是瞎子,他们还没老,百里外的大雁都能看清楚,难道一个小姑娘还看不见。

    陆家这个不知道,那另一个常年在京都,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所有人都看着陆旗,那从不说谎,君子标杆的男人。

    就连玄皇也看向了他,陆旗不紧不慢,慢条斯理,“诸位定然是看错了,我家小妹不是追着誉王。”

    于是,他一条条的推翻那些人的话。

    去追车?

    非也,陆徽莹那日定然只是想要搭个便车,誉王不让,简直没有君子风度。

    去乐坊?

    非也,那日只是想听曲,这才想进去瞧瞧。

    ……

    大臣:胡说八道,歪曲事实。

    玄皇:……

    就连李清歌也忍不住看向一本正经编瞎话的陆旗,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说谎如此顺的。

    陆徵在一边点头,“啊对对对。”

    二弟说的都对。

    反正小妹没错,她一个女子在永宁侯府长这么大已经不容易,就算是和男子一样追求心上人那又怎么样。只是小妹如今不喜誉王了,那他让李元滚远点,有什么不对。

    随后,李清歌也将今日在赏梅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通,又把陆徽莹献了治雪预暴的法子也说了出来。

    不在场的陆徽莹引起了玄皇的兴趣,功过相抵,陆徵的皮肉之苦算是免了。

    可去北地的任务落在了他的头上,也算打了誉王的惩罚。至于李元,玄皇真是觉得他没用,喜欢他时不好好把握,这人放弃了,他又去招惹,难怪陆徵生气。

    “裴运,等誉王醒了,禁足一月。”

    可怜的李元赔了夫人又折兵,该死的计谋没成功,反倒害了自己。

    而在另一边,陆徵同二弟道谢,得到熟悉的冷哼后,看着那雪花,不禁入神。

    “想什么?”

    李清歌来时,送来了汤婆子。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用,“外头冷,你回去。”

    明早,他就要带着陆家军去北地,才回来,又要去了,李清歌舍不得。她本想伸手摸摸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可到底收了回来。

    这是宫里,不是别处。

    “不回,想多看看你。”李清歌不肯,任凭冷风吹着。耳边一声叹息,随后一件衣服落在她的肩上,她抬头,是陆徵温柔的眸子。

    回云都,还未与小妹,殿下多说几句话,又要北上。

    他手指碰到了那乌黑的头发,是幽幽的梅花香味,他闻着,安心了下来。不会久的,这才发现的早,积雪还不深。只要清除出一条路,将官粮护送北上,就没事的。

    “别怕。”

    他将手背过身,脚步轻移,两人的影子挨在了一起。

    李清歌叹了口气,哪里能不怕,“对了,有件事要同你说,你卯时前得回侯府见莹莹。”

    说到这也奇怪,为何莹莹非得他回府一趟,好像早早就知道陆徵要北上。

    “好。”

    陆徵想起小妹那些奇怪的话,没多问,点头应下。

    而在另一边,还不知道大殿上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她坐在马车上,闻着刺鼻的药味,眼眶酸溜溜的,十分想哭。

    这辈子,她本想靠自己保护永宁侯府,保护上官宁,可还是没用,叫他去救人,带了一身伤回来。

    车里,几人面面相觑。

    车外,孟长和秋书一言不发。

    只有一个小女孩,眼睛圆溜溜的,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身子越发挨近上官宁。

    “大哥哥,我好饿。”

    稚嫩的声音让陆徽莹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上官宁的眼里。

    他错愕的转头,那双眼红的好像是以前宫里用来吃的肉兔,可怜的很。

    而陆徽莹,也忙眨巴眼睛,上官宁刚刚一直盯着自己?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大哥哥,烟儿好饿。”

    小女孩的手攀上了上官宁受伤的手臂,突然的疼让他一下子抽开,叫凝儿的人呆住,圆圆的眼睁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别……别哭了,我。”上官宁抽的快速,不仅是疼,而是不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的靠近。

    小女孩哪里管这些,哭得更加厉害,认准了就是上官宁不喜欢他。

    正当手足无措,陆徽莹上前,将他拉过来,两人调换了位置。她手里是精致的糕点,香的勾起了小女孩的泪水。

    眼泪流着流着就成了口水。

    好在不哭了。

    陆徽莹叹了口气,这一夜,真是心累。

    马车一路摇晃,陆徽莹昏昏欲睡,她闭上眼,身子随着摇晃,后脑勺贴着车壁,没一会儿就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可她没了意识,在这人多的时候,她意外睡得沉。

    烟儿的父母也都闭上眼睛,她却看着上官宁。

    来接大哥哥的姐姐身穿绫罗绸缎,梳着的发髻都是云都时兴的。眉眼极其好看,比她亲哥哥都长得艳丽,像是四月的桃花,粉嫩娇软。

    她单薄的身子缓慢的靠在了上官宁的肩膀上,似乎为了能让陆徽莹舒服,上官还特意放低了肩膀。他的手,在背后环着,似乎怕人摔出去。

    他的小心翼翼不是下对上的尊,而是爱。

    烟儿看着不大,但年龄已经及笄了,她比陆徽莹少不了几个月。只是常年吃不饱,这才没长起来身子。

    她轻轻地咬着唇,自己的哥哥长得好看,被卖给了一户人家做小厮,父母看到了发财门道,也想将她卖了。谁知道,福祸双依。哥哥的容貌被人看中,被养在院里,似乎要送给什么人。而她和父母也被接过来郊外,说是养老,实际就是关押。

    三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粮食越来越少,眼见得就要饿死了。

    大哥哥也就是上官出现,救了他们。

    她跟着亲哥,也认识好些布料,自然看得出上官宁所穿不凡,就算家中不是大官也有些小钱。要是能嫁给他……

    可烟儿瞧见陆徽莹,就知道这事悬。

    这两人,心里都有对方。

    那又怎么样,烟儿自诩生的不错,而且,她比这贵门姑娘更懂得讨好男人。

    随后,她掩盖下野心。

    要想得到上官宁,就必须留在陆徽莹身边,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哥哥。”烟儿抬起无辜的眸子,“姐姐真好,有你这样辛苦的照顾她。”

    上官宁:幸苦照顾?

    他并未接过衣服,而是低头看陆徽莹。恬淡的睡颜让他心中冒出暖流,受伤的手臂因为紧挨着陆徽莹,而隐隐作痛。

    可他一丝不觉得幸苦,甚至希望路程再长一些。

    烟儿抱着衣服,细弱的声音又道:“哥哥,烟儿真羡慕姐姐。”

    陆徽莹靠着上官宁,半梦半醒,蝶翼一般的睫毛打颤,似乎要从梦乡里醒来。上官宁环着的力道微微加大,听到烟儿还要说话,不耐烦的看向她。

    “烟儿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陪着……”

    她再抬起头,却见到那双墨色的眸子沉下来,容貌虽不是最俊朗的,可带着浩然正气,但现在的他生气了。

    “她睡了。”

    短短三个字,让烟儿怔住。

    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话了。

    烟儿不知是怎么下的马车,只知这一路,都能看见上官宁温柔的眼神。可不是瞧她,而是那睡死了的女人。

    “烟儿,这是永宁侯府的庄子,你们一家便先住在这里。”陆徽莹还未醒,上官宁在车内陪着,秋书递过来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陆。

    永宁侯府,到底为何要救他们。

    秋书自然不会说,只笑眯眯的,“里头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尽用无妨,若是没了,就拿着牌子来永宁侯府求见六姑娘就可。”

    她说完就要走,烟儿忽然拉住她,“姐姐,多谢你们救我。”

    马车就在那边,她余光看见上头的陆字,心中更是确定了想法。

    扑通——

    烟儿直接跪下,秋书拉不急,“你这是干什么。”

    “烟儿,烟儿想报恩。”

    什么?

    “是六姑娘救了我,”她坚定地看着秋书,“烟儿要进侯府,伺候六姑娘!”

第十章 提前计划

    到侯府时,陆徽莹总算醒了。

    上官宁端着麻了的手,看了一眼还似梦醒的她,那白嫩的小脸上有着红色的印痕,淡淡的犹如一瞥的晚霞。

    他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听见秋书在外头埋怨怎么又下雪了。

    陆徽莹要拉住他,手还没碰到,上官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

    他似乎又生气了。

    那不爱笑的模样,瞧着有些骇人,还是多笑笑的好。

    “姑娘,快擦擦。”秋书进来时,姑娘还是懵着的。

    秋书的提醒让她脸红如霞,看着那帕子,不想下车。

    她居然靠着上官宁肩上睡了,而且,还流了口水,这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呜呜呜,且让她哭一哭。

    太丢脸了,睡了一路,自己流口水的样子肯定被他看光了。

    六姑娘懊恼的模样让秋书偷笑,“不仅如此,姑娘还说梦话了。”

    陆徽莹瞪大眼睛,手脚开始发麻,“我说了什么?”

    “没听清呢。”

    秋书这小妮子,居然开始卖关子了。

    “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嫁给孟长。”她故意板着脸,可一说出话,叫秋书羞红了脸。姑娘说这话,真是叫人害臊。

    可心底又是高兴,又是怕姑娘再说这话。

    忙解释,“真是没听清,当时奴婢正坐外头,但听您叫了一句相公。”

    陆徽莹:?

    她醒来时,确实做了梦,可梦里却是好的。

    在梦里,她嫁给了上官。

    发生了什么,她忘记了,只是记得有些事情发生了,她无法阻止。谈不上什么感觉,这会儿心里空空的。

    下了马车,外头的天依旧黑沉。

    头上多出了伞,她缓缓抬头,细细碎碎的雪花从天而下,大红的灯笼一排挂着喜庆,似乎是梦里的场景。

    竹做的伞柄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包住,身后是男人的呼吸,还有飘过去的白气。

    他道:“看什么?”

    永宁侯府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她最熟悉的,可他触及那双眸子时,看到了悲伤无奈还有……久违。

    这里,是她的家不是吗?

    为什么会有那种感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自己在殿前司的那半月,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缓缓落下,看到了乌鬓之上的珠翠,一改往日的华丽,只有小小的两颗珍珠。随之而下,是她的耳朵,粉红的耳垂上坠着流苏,是凌霄花。

    秋书怕姑娘冷,把马车里备用的衣裳拿来给她披上。

    她眼中是探究,心说上官将军走的那么急,原来是给姑娘拿伞。

    都说上官将军闷葫芦,这不挺讨人欢喜的吗?

    孟长这时从后边绕过来,也拿着一把伞,撑着自己的同时也让出来一边给秋书,“秋书娘子,你瞧什么这么出神?”

    瞧什么?

    自然是看一对壁人,那边陆徽莹也张口了,她轻声说道:“看雪。”

    秋书在后头点头,同孟长也说,“看雪呢,你别在这站着像是块木头一样,这么冷要说话忙去里边说。”

    这也提醒了上官宁,他身上还受着伤,披着姑娘的大氅。再一看,陆徽莹,紧了紧衣服,“横竖睡不着,秋书,去暖房吧。”

    南边除了宫里,平常人家是没有地龙的。

    但永宁侯知道自家妹妹怕冷,就顺来了宫里的图纸,建了个小的暖房,地龙一烧,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暖和。

    陆徽莹醒后来,非是寒到窝床上不出来,就没怎么用它。毕竟暴雪将来,这炭火柴木能省就省。可今夜,她不能睡,还得等着大哥回来。

    暖房烧热后,两边的窗户都蒙上。

    上官宁不知自己怎么也会待着这里,而面前是府里的大夫。

    “程大夫,怎么样?”程分熟练地将药给上官宁敷好,这伤倒是没什么事情,看着严重了点,但就伤及了皮肉,养养就好了。

    可,程分看了眼六姑娘,“伤无大碍,过几日就能好。但中了轻毒,性命无忧,就是要受点罪。”

    尤其是这大冷天,罪就更大一点了。

    “中毒!”

    不用说,就知道是誉王做的。

    好呀,他如此恶毒,不仅叫人关了烟儿一家,还伤了上官宁。

    她怒上眉梢,却被极力压制着,仔细的询问了程分要如何照顾,这才将人送走。

    “上官,疼吗?”她一双泪眸盯着,细白的小脸露出悲伤。

    疼?

    那倒是不至于,在沙场,自己经历了太多。上官看着她的眼,无奈的说道:“大夫说了,不过就是上吐下泻。”

    那才难受,好在是轻毒,要是严重,极有可能脱水而死。

    她心里发疼,又恨上了誉王。

    这混蛋,自己迟早有一天也叫他试试这感受。

    誉王府

    啊嚏——

    “王爷,快喝杯热茶。”杏月是誉王的贴身婢子,长相美艳,温柔体贴。半夜,她睡得正香,就有人敲了她的门。

    一问才知道,是王爷被人拖回来了。

    大殿发生的事情,没人告诉她,可瞧着王爷的惨样还有裴公公带来的圣旨,就是再蠢也明白,王爷是得罪了长公主,永宁侯,惹得陛下不快了。

    “不喝。”李元直接将杯子摔破在地,巨大的声音吓得杏月往后一退。

    喝茶,他现在哪里还有喝茶的心思。

    该死的陆徵,李清歌,这对狗男女居然哄得父皇将罪责都怪在他的身上。好啊,他禁足一个月,这一月之后,连年关都不用过了。

    自己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他会这样偏心。

    他握紧拳头,怒砸桌子,重重的一声好像是雷霆,杏月这会儿哪里还敢说话,只能像是鹌鹑一样低着头,恨不得是个哑巴。

    誉王平复心情,随后看向杏月,“去给本王打听打听,这陆徽莹最近半月来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治雪法子她提出来的,李元是一百个不信。

    但李清歌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功劳给一个贱人贴金,难道是这半月来,陆徽莹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杏月看着屋外的雪,这大冷天,她还得去打听消息。

    “王爷,这时辰,怕是都睡了。”

    谁还会和她一样这么倒霉,被叫起来伺候人。

    李元冷静下来,点头说道,也是,他勾起唇角,将杏月叫过来。

    软香在怀,他心中没有一点旖旎。

    “杏月,明日就让谢青去长公主常去的店铺候着。”

    看来,是该找时候叫李清歌好好享受享受了。

第十一章 流言

    三十里街,陆徵和李清歌携手,两人不畏惧他人的目光,在这条路上慢慢的走着。

    再长的路,在分离的面前,都不够。

    看到了永宁侯府的石狮子,李清歌瞧见了在外头候着的陆徽莹。

    她也等了一夜。

    “去吧。”

    好好道别,别总是和以前一样,走的突然。

    李清歌心中不大好受,陆徵坚毅的神情化作不舍,化作温柔。她松开,叫他们兄妹好好说话。

    “大哥。”

    卯时了,天透着光,却不亮。陆徽莹等的时辰不长,中途还小小的睡了一会儿,是快到卯时的前一刻,上官宁叫醒了她。

    秋书在一侧,行礼后,就叫侯府的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做好的头罩,能够预防雪盲。

    除了这,她还做了一双靴子和一些贴身的薄衣服,叫大哥要记得带上。

    陆徵走了。

    兄妹待在一起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他走后,李清歌兴致缺缺,回府去,也准备起云都御寒防的事宜。

    走之前,还同陆徽莹说了大殿上的事。大概半炷香后,陛下的赏赐就会到。

    她这下是哭笑不得,可又知道大哥是好心,只是冲动坏了事情。

    早知道,起先就别与大哥说李元的事情。

    哎——

    秋书上前,“姑娘,这不是好事,怎么唉声叹气的。”

    好事,怕是未必吧。

    对于能力上者,例如长公主嫂嫂,那这就是好事。

    但对于一个废物,对,她就是这有名的云都废物。对她来说,无疑是把自己置于日头底下,怕是防不住那些有心的。

    毕竟,她生的实在好看。

    她不想与秋书解释这些,就摇摇头说道:“你家姑娘我容貌上佳,太过出名,怕招来不该来的。”

    招谁?

    哦,她知道了,姑娘说的是誉王。也是,之前姑娘死追着誉王不放的时候,他厌恶至极。之后姑娘对他爱答不理,又粘了上来。

    明白了,秋书似乎坚定了什么事情,目光紧紧锁住自家姑娘。

    一直等到裴公公来,受了嘉赏。

    她将东西都搬到私库里,又取了一些银两叫秋书给裴运。

    捏着沉甸甸的荷包,他讶异想道,都说陆徽莹品行不端,学识不高,就像是弄堂里出身的小门小户。

    可今日再看,这一身的气度,端庄秀丽,别说是誉王,就是他见了也忍不住夸一句。

    人如幽兰,兰香随身。

    “幸苦裴公公走这一趟了。”

    裴运收回视线,摆手笑道,“替陛下办事,不辛苦。倒是六姑娘,永宁侯才回来,就又要走了,他才是为国为民,最最辛苦的那位。”

    陆徵毫无怨言的北上,叫裴运一直佩服。

    只是,誉王这事?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着陆徽莹,空谷幽兰,气质一绝,以前怎么没发现。

    随后想想,以前知道陆徽莹的事情基本都是与誉王相关。大殿上,陆丞相言之凿凿,他家小妹根本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或许……

    之前那些,是误会也不成。

    毕竟,待人三分礼的陆家小妹,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嚣张跋扈。

    等他走后,从宫中传出来消息

    ——陆徽莹德才兼备,要被封郡主。

    等上官宁醒来,就听到孟长在院子中和顾民说起此事,昨日的伤不严重,可毒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上吐下泻来得快,起身时,还觉得不可说处疼的厉害。

    他身子一紧,就听到门被推开。

    “老大,你醒了?”是孟长,手上还端着饭菜,再看天色,怕死早已过了时辰去殿前司。

    上官浑身发寒,自己本想稍眯一会儿,是什么时候睡死过去也不知道。

    殿前司少不得人,点检都若是知道,定会治他一个失职。

    他穿上衣服,未发一言,急匆匆要往外去。

    孟长慌忙拉住,“老大,你去哪里。”

    “殿前司。”

    他声音极冷,叫孟长都吓得松手,等人快出门这才想起来,“老大,不用去了。”

    顾民刚好就在外头,一下子拦住了上官宁,“上官将军,六姑娘替你告假了。”

    在他回房后,陆徽莹就以永宁侯府的名义去送了口信。

    “老大,你身子不爽利,去了也没法做好事情。”孟长说话不过脑子,但却是实话。

    上官脸色苍白,被冷气一吹,肚子又开始疼了……

    而在另一边,陆徽莹裹起来衣裳,看着火炉,一是烤暖,二则是盯着给上官的药。

    秋书叫她去休息,自己看着。

    她摇摇头,上官是因为她受伤的,理应自己照顾。

    坐在火炉前,一丝丝的暖意勾着人,药香扑鼻而来,好闻。

    “姑娘,为何不让烟儿来府?”

    这话她问了两次,第一次是与六姑娘讲谢烟儿要报恩时,姑娘就说不必。第二次,谢烟儿托人送信来,姑娘又把人请回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小女孩机灵乖巧,模样也不差,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留在府里难道不好?

    倒也不是秋书喜欢谢烟儿,而是……六姑娘的院子里人少了。

    常嬷嬷和李姐姐被红嬷嬷要去,训府里的下人,教教规矩。凝儿又犯了错,被送去外府,成了一个粗使丫鬟。

    院子里除了梦儿和竹枝,就是自己。

    她不怕累,贴身候着自然是愿意。但若是自己有事出府了,梦儿和竹枝粗枝大叶,规矩学得少,怕是伺候不了。那烟儿却是不同,伶俐好学,更是将姑娘视作恩人,留在身边做个心腹,也是好的。

    秋书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惹得陆徽莹轻笑。

    想的真是简单。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谢烟儿,也不是个好惹的。

    她哥哥谢青也就是日后被誉王用来污蔑长公主嫂嫂的男宠,在因为告状死了后,誉王赶尽杀绝要将谢家杀光。

    谢烟儿拼命逃出,为了报复誉王一直蛰伏,其中做了许多错事,杀了很多人。她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人,这不是自己所认可的。

    “她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报什么恩,困在我的身边。”更何况,昨夜她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想和自己报恩,那双眸子看的全是上官。

    她不想放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第十二章 珍宝阁

    上官在家休养了两日,脸色眼见得红润。

    程分来看时,大夸上官的体质好。

    陆徽莹含笑,没事就好。

    只有秋书嘀嘀咕咕,这哪里时上官将军体质好,明明是她家的姑娘日夜都照看着,大把大把的补品往他那儿送,就连药都是亲自煎的。

    但上官呢,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程大夫说得对吧。

    真是好笑。

    “秋书娘子,你说什么呢。”孟长刚才外头进来,就看见秋书不忿,还是冲着老大去的。他心中是把老大当成亲大哥的,自然不希望未来的媳妇对他有误解。

    秋书将事情轻轻的说了一遍,又看到姑娘一句话也不解释,好似对上官的好都不是她做的,心里更加不平。

    心中有气,自然声音也拔高。

    吓得孟长不顾男女,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陆徽莹探头去看,只听得身后的男人冷着声音,“孟长实在太没规矩了。”

    她回头,上官的唇微微下拉,是真的生气了。

    程分告退,他也拔腿,叫陆徽莹一把拉住,一双亮眸像是坠下了星辰,“别去。”

    细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握不全,只要他轻轻的一拉,就可以挣开。

    但他没有。

    而是郑重的看着陆徽莹,“为何。”

    将孟长和秋书的事情同上官讲了,陆徽莹脸颊处也染了笑意,“她及笄一年,本该早早许嫁,是我耽搁了她。”

    还未岁成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他抿着唇,不知该回答什么。

    好在陆徽莹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你身子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今日和长公主约了去珍宝阁,你有什么要的,我给你带一些回来。”

    珍宝阁,那儿卖的东西不是女子用的就是字画墨宝,上官宁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一时不知作什么反应。

    他一拿剑的,要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可目光瞧见了她那宝石一般亮着的眸子,缺漏的一角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陆徽莹没听到声音,疑惑的抬头,见到那探究的声音,解释说道:“我……我不是贬低你的意思,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原来……是随口一问。

    上官宁垂眸,唇间多了一点苦笑。

    “我没有想要的,多谢六姑娘记挂。”

    疏远,礼貌,客气。

    这样就可以杜绝自己那不该有的想法了吧,他移开视线,心中那些杂草一般的想法纷沓而来,他或许就应该这样。

    陆徽莹的脸染了不高兴,她知道因着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和上官之间的鸿沟拉的是越来越远。若是随着他,误会就会越来越大。

    不行,不能如此。

    “上官!”

    昨日的事情,她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如实和他说。陆徽莹也不管什么该不该说,一股脑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她说的很快,很乱,解释自己和誉王说的话不过就是恶心他,其余的想法一丝也无。

    上官宁握着拳,冰冷的指尖从手心汲取了温暖。

    原来是这样,他脑海中一直盘桓的影像,似乎这一刻消散。他难得的露出笑意,在陆徽莹焦急的视线中,“嗯,我知道了。“

    就这样?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陆徽莹心觉不应该,上官此时不应该高兴吗?

    她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点,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一次,上官对她的喜欢就没了。她不想,可又觉得,上辈子自己对他那么差,就是不喜欢也是她的报应。

    只是心里不好受。

    “六姑娘,你不是与长公主约好了去珍宝阁?”上官挺拔的背忽然动了,他握拳在唇间轻咳。

    时辰已经快到了,要不是上官宁的提醒,她又要迟了。

    “是呀,秋书,秋书。”

    她的身上还沾染着药香,走过时留在了上官宁的鼻间。

    外头与孟长说话的秋书忙进来,瞧了眼上官,“姑娘,马车早早备好。”

    话里话外就是说后头这男人耽误了时间,看他的脸色尴尬,秋书心里才好受一点,叫你不记得姑娘的好。

    等陆徽莹到府门外,看到亦步亦趋的上官,疑惑的问道:“你今日就去殿前司?”

    三日的假还有半日,他出门,肯定是去殿前司。那儿忙的很,再见到上官,怕是又要好几天后了。

    为此,她还打算收拾了许多好吃的叫他带去……

    只是,这些若是和他说明,又要被丢在一边了。是以想夜里收拾好,在他不知道时候,塞到他的行李里,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要是今日就去,她东西还没收拾好。

    好在,上官摇头。

    “孟长病了,我代他当值,送六姑娘去珍宝阁。”

    孟长:我没有,我不是,他胡说。

    震惊的孟长在陆徽莹的视线里干笑两声,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六姑娘……咳咳,咳咳,小人,小人……咳咳……”

    这么厉害?

    “好了,你别说了,快去找程大夫看看吧。”

    瞧这脸,都咳的红云一般,陆徽莹不忍的看。

    秋书着急的扑上去,刚刚说话还没事,原来是忍着不说。她担心孟长,一双眼无措的看着陆徽莹,“姑娘……”

    “你留在府里吧,我一人就可以。”也不是一人,还有上官陪着自己。

    孟长:原来老大打的这个主意,啧啧啧,老大这心思真是……

    他不怀好意的笑着,揶揄的看了眼上官宁,没想到正正经经的老大原来这么会。

    马车行驶,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陆徽莹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视线却紧紧的盯着上官宁,唯恐他消失了。

    她盯了一路,心中想了一路。

    “六姑娘,珍宝阁到了。”

    车夫传来声音,她这才放下帘子。

    上官将马凳放好,伸手扶着六姑娘下车,珍宝阁前围了许多公主府里的仆子,大概是长公主已经到了。

    她眼神还未从上官的身上收回,就听到了花音的声音。

    “六姑娘,福。殿下在里头。”

    “来了许久?”

    花音摇头,“倒也没有,才来一会儿,正拿出几样好的瞧着,还有一串淡紫珍珠璎珞,等您来看。”

    淡紫色的珍珠,那确实少见。

    她随花音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暖意,原是店里烧了两三个火盆。

    李清歌在二楼,上去后,便能看见她桌前摆着许多砚台,还有珍宝阁最好的一些首饰,最最珍贵的大约就是那木匣子里的珍珠璎珞。

    “莹莹,你来了?”

第十三章 谢青

    “嫂嫂,你这是?”宫里什么宝贝没有,要砚台,只要说一句,陛下不可能会不给。长公主嫂嫂来这,能找到的都是差那么一点的。

    她扫了一眼,这桌上除了那串璎珞,其他的都不值长公主亲自来这么一趟。

    走近后,李清歌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你快及笄了。”

    她已经备好了及笄礼,但还想送一份莹莹自己喜欢的。

    这淡紫的珍珠璎珞,独一无二,颜色别致,正是这等小年轻所喜欢的,她一听说就叫珍宝阁的掌柜留下,叫来莹莹来看。

    不过,瞧她的神色,倒没有太过惊喜。

    她挥了挥手,花音又拿出了许多珠翠簪子,各色各样,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喜欢什么,就都包下,还有四五日,你便及笄。但你大哥去北地,二哥又在朝堂替陛下解忧,其余的哥哥都在外头回不来,而且……雪灾将来,这宴怕是……”

    办不了多大。

    及笄宴,太过小气,会被人瞧不起。

    可若是大操大办,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李清歌才会叫她提早来,多选些自己喜欢的以作补偿。

    “嫂嫂,我不需要。”

    上辈子也有这么一次,她那时只觉得众人都不把她当回事情,非得办及笄宴。哥哥们无奈,只能照做,不久就被陛下责备。

    二哥身子弱,罚过以后,更是亏损。

    她叹了口气,“嫂嫂,莹莹不要。”

    “这是不喜?”珍宝阁的东西说不上极好,但也只比宫里差那么一些,甚至这里有的,宫里都不一定有,莹莹若是不喜欢,那她就只好带着她去府里看看。

    她的私库里,好东西还是有的。

    莹莹要是喜欢,都拿去也可。

    陆徽莹却摇头,她不是不喜,只是不敢要。安国受灾,百姓遭难,她怎么心安理得去接受这些礼物,倒不如,她眼中冒着星光。

    “嫂嫂,倒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李清歌:?

    “布施。”

    她的及笄礼换作布施?

    “暴雪之天,哪家夫人愿意出来,倒不如将及笄宴的钱财都拿去买米买粮买棉被和布。”

    “莹莹,你这是认真的?”李清歌错愕的问道,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

    她怎么那么不信,可那双眸子,不似假话。

    莹莹是真的这么想的。

    好,好,好!

    欣慰之情立马涌上,不管莹莹因为什么变了,可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她是安国子民,是巾帼。

    她紧紧地握着陆徽莹的手,“是本宫想的不好,倒是不及莹莹一分。”

    她想的太浅,还不如莹莹。

    “不是的,嫂嫂只是疼爱我,想要给我最好的。”

    在昨日,李清歌要玄皇赐婚,只要陆徵从北地而回,两人就完婚。

    所以,陆徽莹叫嫂嫂,也更欢了。

    不过也不好空手而回,李清歌挑了一方砚台,陆徽莹则是收了那串璎珞。

    要出门时,却听到了楼下有争吵。

    陆徽莹觉得不对劲,长公主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谁都知道珍宝阁里有贵人,那怎么还会有争吵声。

    她心中不安,“嫂嫂,我们还是晚些再下去吧。”

    上官在,他应该可以处理好。

    “贱人,你还敢跑。”

    “救命,救命,请救救我。”

    ……

    李清歌爱民如子,遇到这种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端正仪态,从二楼而下。

    上官挡在门口,而在他面前,是衣裳褴褛,乌发散乱的男子,和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正破口大骂,“贱人,这里可是贵人所在,还不跟老子走。”

    他要上前动手,又被上官拦住。

    这下是又气又急,“大人,这是我们府里的逃奴,还请宽一宽,叫我带走复命。”

    李清歌信步上前,花音与众仆子忙行礼。

    “殿下,六姑娘。”

    那男人知道遇到硬茬,赶紧跪下,正要开口,那逃奴抬起头。

    “救我,殿下救我。”

    陆徽莹看到那张脸,就知道不对。

    即便衣裳破烂,甚至脸上都有脏污,可那张阴美,瞧不出男女之分的脸,分明就是谢青。

    誉王,他竟提前了计划。

    她着急的看向长公主,“嫂嫂。”

    李清歌的眸子一霎睁大,“你,你叫什么?”

    外头的男人就要张嘴,立马被一个仆子巴掌扇倒地。长公主问话,由不得他插嘴。

    那少年,喃喃,“谢青。”

    谢——青——

    这两个字让她在嘴里含着,却怎么也叫不出,一旁的花音变了脸色,她的目光惊讶又害怕,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花音还没李清歌冷静,她直接后几步,撞在了柜台上,差点把珠钗都撞下地。

    陆徽莹上辈子并不知道长公主和谢青的渊源,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誉王找来的这个谢青与长公主一个旧人很像。

    所以才会安置在府里,也在陛下责骂时极力维护男宠。

    可是,谢青不是独身,他为了家人陷害了李清歌。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仔细。”李清歌想了很多,他很像却不是,可到底不能让一个逃奴顶着他的脸受苦。

    “花音,去拿钱买了这奴才。”可后边的话还没传出,就被陆徽莹抢先。

    谢青不能进长公主府!

    “你是哪家府上的?”谢青唇红如血,明明是被娇养的,怎么可能是受了苦的逃奴。她看着那凶神恶煞的男人,厉声质问。

    这,爷没说啊。

    大贵低着头,只说在珍宝阁引起乱子,叫长公主注意到谢青,可没说别的。但又不能不讲,一狠心,就开始胡编。

    “回禀娘子,是……是欢楼的。”

    欢楼,那就是妓子营生。

    她正好从这找出错处,叫嫂嫂认清楚谢青这人,可……

    李清歌不需要。

    “莹莹,不必问了。”她直接拿出银票,“这里是五百两,足够买一个逃奴。滚,别再让本宫见到你。”

    其余的话再无,她让花音带上谢青就走。

    陆徽莹站在原地,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六姑娘?”上官也看出谢青的不对劲,太凑巧,就好像是专门冲着长公主来的。

    这背后,难道有什么阴谋?

第十四章 崔凤仙

    陆徽莹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摇摇头,也准备回府,反正谢青的家人在她的手里,想做什么也不用听誉王的,反倒是可以利用他来阴誉王。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奸诈小人的味道,但陆徽莹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

    “走吧。”

    上官颔首,随她一起出了珍宝阁。

    但一露面,就遇到了熟人。

    “莹……六姑娘,真是巧啊。”说话声又快又响,正是自己的好友崔凤仙。身侧是她的贴身婢女,叫流云。

    可随她一起的竟还有个男子,这……

    她皱眉,难不成是侍卫?

    崔凤仙性子张扬,在那男子面前,却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循规蹈矩,往后一转,与那男子客气说道:“逸言表哥,我可否和好友说两句话。”

    逸言,难不成是崔凤仙未来的夫君——柳逸言。

    她看向那个男子,生的剑眉星目,朗月一般,两鬓留出长发,垂垂而下,若是寻常少女,心中都会生出爱慕之意。

    偏偏,她不是,崔凤仙也不是。

    柳逸言是香南子弟,香江以南,最多才子,也最多老古板。

    柳家是大族,也是最最尊道守矩的。柳逸言是未来的家主,性子沉稳,闷气得很。崔凤仙鲜活,做事遵从本心,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了颜色,夫君无趣,公婆极端挑剔,没几年,她郁郁寡欢,回到云都没多久,也去了。

    所以,这两人不是良配。

    “去吧,我在茶楼等你。”柳逸言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陆徽莹。

    六姑娘?

    那就是永宁侯府的那位……废物?

    表妹怎么会和这种人走在一起,这件事他要和姑嬢好好说说,让这废物离表妹远一些。

    隔壁是玲珑茶楼,崔凤仙目送着柳逸言走后,脸色立马变了。

    “莹莹,你要救我。”

    随后劈里啪啦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一通,她娘也就是崔柳氏,一见到柳逸言别提多满意,顾不上什么规矩,就叫她陪着去逛云都。

    最讲规矩都开始不讲,这意思就是逼着她嫁给这面都没见过的表哥。

    “亲上加亲都不是这么个亲法。”

    崔凤仙狠狠的擤着鼻涕,忙把身边的流云吓坏了,外头这么多人,被看见姑娘少不了一顿骂。

    柳逸言也不是不好,只是她不喜这种类型的,按照崔凤仙想的,要嫁也是嫁陆家二哥。可惜的是,陆旗已有了妻室,她又不能做小。

    哎——

    她忍不住叹气,一抬头就见着莹莹发呆,心里顿时不满。

    “我与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

    说给木头一样。

    紧接着,她又把眉头一横,说起木头,她这才发现跟在莹莹身边的不是凝儿,不是秋书,竟然是上官宁。

    “上官宁?”

    他怎么跟在陆徽莹身边,顿时,也忘记自己正烦着,眼睛滴溜溜的一把将她拽到一边。

    “莹莹,你是不是……也被逼婚了?”

    她记着莹莹也还有几天及笄,永宁侯可是早早放出话,说是心中已有了妹夫的人选,等及笄就把人嫁了。虽说是酒后戏言,但多少沾了点真。

    该不是,永宁侯也逼着莹莹嫁给不喜欢的人?

    陆徽莹还一句话也没说,她已经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

    凤仙怎么说话这么让人糊涂,听也听不懂,陆徽莹与她身量差不多,正巧能看见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说句实话,她生的很是好看,只是多了一点媚意,这也是为什么柳逸言父母为何不喜欢凤仙。

    但长相是她能决定的吗?

    她挽住凤仙的手臂,轻柔的说道:“你说,怎么帮?”

    崔凤仙也不知道,这件事实在麻烦,她不想爹娘生气,也不想表哥为难。她本性肆意洒脱,可到底顾及太多。

    “只要,”她的眼里似乎有光,“只要表哥不喜欢我,这样婚事就做不得数了。”

    这也是一个法子,却行不通。

    这次柳逸言来,就是为了娶崔凤仙,好让崔家与柳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无法改变。

    倒不如从崔伯母身上入手,崔家总共一子一女,崔凤仙是最小的也是最为受宠的,她若是知道柳逸言根本没法护住崔凤仙,自然也不会让她嫁去香南。

    “倒是个好法子,可怎么让我娘看到表哥不行?”

    其实在崔凤仙的心里,表哥能力强,怎么可能会保护不了人。

    陆徽莹捏了捏她的手,“从长计议,我此时也想不到好的。”

    好吧,崔凤仙无奈的点头,余光看见木头上官宁,凑到陆徽莹的耳边,“上官宁怎么回事,怎么还老跟着你,要不要我把人骂走?”

    “骂走做什么,你可别替我做什么事情叫他误会了。”她求上官来,都不一定求得来,好不容易这次孟长生病,让他代一代。

    崔凤仙眯起眼,莹莹和上官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先前不还是喜欢誉王,怎么换了?”

    不过也好,比起上官,誉王实在差了太多。一张脸比女人还女人,说话做事像是吃了两斤猪油,她是不知道陆徽莹是为什么喜欢上,只是之前劝不动也懒得说了。

    只是,从油换成了木头,崔凤仙摇摇头。

    陆徽莹不想说这些,只扁嘴说道:“别提李元,我怕恶心吐了。”

    崔凤仙:“……”

    以前总在她面前提,怎么也不顾她的感受,算了,想起誉王,她胃也不舒服。

    “你之后怎么办,还去见柳逸言?”陆徽莹想起那边的茶楼,心说里头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她还有心思和自己在这里说嘴。

    也是,崔凤仙头疼,“要不这样,我说你有事叫我一块儿走了,这样总挑不了错吧。”

    “流云,过来。”她就要叫流云去,被陆徽莹拦下。

    拿她的名头,被崔伯母知道,又要说她几句了。她以前什么都不怕,就怵崔伯母。

    “这样,我接下去也没事,也陪着你去喝茶,到时咱们见招拆招。”

    好主意。

    两人相视一眼,重重点头。

    上官:……

    他有些替刚刚的柳郎君担心。

    玲珑茶楼

    柳逸言并非是一人出来,跟在身边的还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奴才石然。

    “郎君,他们来了。”

    他挑选的位置是临窗的,正好能看见崔凤仙还有陆徽莹他们一行人。石然一直在边上盯着,看到人走来茶楼,立马禀告。

    柳郎君挥挥手,叫他下去迎。

    那废物……不,该叫做六姑娘,出现在这实在太巧,他进来茶楼就叫来小二问了关于她的事,才知道,她是和长公主一起来的珍宝阁,不是表妹请来搪塞他的。

    他并不是不知崔凤仙不喜这桩婚事,可崔柳两家联姻,这是长辈定下的。

    柳逸言无法改变,崔凤仙也无法。

    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来云都。

    喝下苦味的茶,他面无表情,等人进了屋,这才扬起笑意。

    “表妹,六……陆娘子。”

    崔凤仙慌忙行礼,表哥的目光就像是刀子,她怕得很,这行礼的手更是不知道怎么放。倒是陆徽莹,大大方方,面带轻笑,“柳郎君。”

    随后她目光带过上官,“我们叨扰了。”

    柳逸言疑惑,陆徽莹难道喜欢的不是誉王?

    他的眼神定在了上官宁身上,带着探究。

    上官宁不惧,也直直看去。

    一时间,没了话。

    崔凤仙咳咳两声,使了眼色给流云,她立马和石然出去。

    “还站着做什么,快来喝茶。玲珑茶楼的茶馃子最好看也最好吃。”她看了眼陆徽莹,两人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柳逸言轻笑,“上官将军不坐?”

    他知道上官宁?

    陆徽莹惊讶了一下,她正要问,柳逸言说道:“我若是上官将军,他该是不知道我。”

    上官确实不知。

    “四年前,我随伯父一起前去西北,途中遇到山贼。当时就是遇见上官将军,他救了我。”

    四年前,上官还跟着大哥。

    “原来……是柳大郎君。”上官想了起来,去西北之地的路上许多山贼盗匪,扰民苦矣。侯爷让他带人去剿匪,正好就遇上要去西北买卖货物的柳家。

    这一说,还真的想了起来。

    只不过,那时柳逸言还没此时沉稳,在当时上官的眼里就像是一位毛头小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几人的气氛倒是没有那么紧绷。

    尤其崔凤仙,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陆徽莹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表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央着,实在是好奇那时的事情。

    柳逸言含笑,将那日上官宁怎么神勇,怎么机智的解救他们添油加醋。“怎么也不知,这将相人才,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侍卫。”

    说到这,他脸色沉了下来。

    永宁侯也不过如此,怕后起之秀,于是将人送回云都来保护一个废物。

    他的语气极其不好,叫什么都不懂的崔凤仙也听出了不对劲,她看了眼似乎眼圈发红的陆徽莹,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上官好似冰山,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听到这里,摇头,“柳大郎君,我如今在殿前司当值,并不是侍卫。”

    “那你怎么跟着陆娘子,难道不是永宁侯……”柳逸言也是冲动了,只是他太看不惯那些为了自己的权力,却埋没人才的人。再加上陆徽莹废物,当初绝艳的少年,就这样待在她身边,太可惜了。

    实在是太可惜了。

    “殿前司?最高也只能做到点检都,可你若是留在永宁侯身边,以你的能力,定然可以可以更厉害。留在云都,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后头的话没说,但陆徽莹明白,这是怪她。

    确实,若不是自己,大哥也不会叫他回来。

    “自然是我的意思。”上官坦然说道,“回云都,我也有私心,不然没有人可以逼我。”

    除了六姑娘。

    陆徽莹侧目,眼眶红了一圈,她忽然明白了上官宁的意思。

    “怎么可能?”柳逸言不信,当初的上官凌云壮志,被誉为小战神。

    这样的人物成了一个殿前司里没什么用的小兵卒,他的私心?

    难道是怕死?

    上官没有解释,留在云都,不仅是侯爷的意思,也是他的。或许是侯爷带他进府里的第一日,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中就有了保护她的心思。

    或许是自己受伤时,她总会眼泪涟涟,问他疼吗?

    也或许是她每次偷带糕点来给他,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心里就有了六姑娘。

    他的私心,就是陆徽莹。

    韦国虎视眈眈,早已经把侯爷当作心腹大患,他们不知从何处知道六姑娘是弱点,于是派了奸细潜伏在安国。

    三年了,他们还未浮出水面,不代表这水下暗流就消失了。

    上官看向柳逸言,“柳大郎君,多谢你的欣赏。”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第十五章 你为了我是吗?

    玲珑茶楼外是戏声,唱的是剧。

    伴随着叫好声,热闹的让这个房间更加冷,崔凤仙咽下口水,心说表哥管别人做不做大将军。

    人各有志,总不能逼着他去西北参军吧。

    再说,人在殿前司,护卫着皇城的安全,这怎么不行了?

    陆徽莹不说话,她也不敢张嘴,只能干着急。

    好在,外头的流云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姑娘,姑娘,府里来信,夫人昏倒了。”

    这下好了,屋里一下子乱起来

    崔凤仙连话也说不上,根本不在乎仪态,立马往外冲。

    柳逸言根本来不及说教,也跟着走了。

    一下子,屋里就剩下陆徽莹和上官宁。

    茶馃子还未吃,茶香飘着,没一会儿就没了雾气。

    手里的茶盏,冷冰冰的好似屋檐落下的雪水,陆徽莹却怎么也不肯放,她有些想哭,若是放开,怕是一下呜咽出来。

    上官宁是为了自己才留在云都的。

    她知道,她都知道。

    谁也没说话,就连外头的小二也不敢进来,屋外的门被风一吹,关上了。

    “崔夫人出事,六姑娘不去看?”

    上官宁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崔侍郎的夫人一直都是身强体健,怎么可能会突然昏倒?难不成是那些人出手了,崔侍郎和侯爷是要好的伙伴,也不是没有可能先从他那儿下手。

    他胡乱的猜着,一时没注意陆徽莹站了起来。

    “她没事。”

    再出声,陆徽莹已到了他的身侧,幽幽的梅花香味吓得他后退。

    崔伯母是装昏的,为得是气气崔侍郎,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崔侍郎应酬友人去了欢楼。

    她心里乱的很,有话想问可又怕问出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深深的目光,带着丝丝的期盼,一点点绕进了上官宁的眸子里。

    他的胸口像是汇聚了许许多多的石头,正一点一点把那口快要干枯的井填满,他慌忙的站起身,躲开那张可以牵制他一切的脸。

    陆徽莹——

    他紧紧的按着自己的手,不敢再动。

    你知不知道,你再挑那还未燃尽的油灯,他是人,不是真的木头。

    他咬着牙,想起以前,所有的陆徽莹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一把把利剑,插在了他的背脊上,可现在,利剑的主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接近他。

    “六姑娘……该走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但就是一道沟壑。

    以前是上官宁不断的走近,可最后,落在无底洞里。

    陆徽莹昂着头,这一次,就由她来,“上官,你留在云都,是为了我是吗?”

    她要逼着他说出来,对她的心意,为她做的一切和牺牲。

    很久很久,直到上官宁再一次闻到幽幽的梅花香味,他才像是恍惚醒来。

    “是。”

    他从不会对陆徽莹说谎。

    但羞辱的话并未想起,而是一声清脆的笑,陆徽莹眼眶又落下泪,可这是高兴的。上官宁心里还有她,她似乎看到眼前的沟壑短了三分。

    玲珑茶楼的事,似乎是过去了,但也没有过去。

    自那日后,陆徽莹就做到了上官宁去哪里,她去哪里。

    孟长和秋书凑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还嘀咕着,这两人相处怎么别扭的很。

    以前是上官将军日日要跟在六姑娘身边,有时殿前司有事情,也不去。今年年初,六姑娘将他骂了一通,上官将军几乎很少回来侯府。

    可半月前,姑娘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下,两人像是换了过来。

    姑娘一个劲儿的追着上官将军,换成上官将军躲着了。

    秋书不明白,孟长倒是知道一点点。

    姑娘怕是知道了老大的好,所以是想追夫。

    话,说对了一半。

    陆徽莹常跟在上官的身边,确实有这心思。但这不足以让她日日都跟在身边,促使她做这件事的,还因为——誉王。

    之前誉王安插了谢青进了长公主府里,她去了几趟想要和长公主嫂嫂说明,可都被花音无奈的请了出来。

    嫂嫂和大哥年少爱慕,相知相识相爱,互相等了这么多年。况且,两人好不容易要成亲,怎么会因为沉溺在男色里,这不是逼着大哥厌恶吗?

    要是想让嫂嫂把谢青赶走,那就必须搞清楚誉王知道了长公主什么秘密。

    要查秘密,又不能叫嫂嫂伤心,倒是想去信问大哥或者是同期的人,可她一说谢青,那些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板着脸送客,一点面子都不给。

    倒是文王多了一句嘴,让她盯着点点检都。

    殿前司的程点检都是誉王的好友,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总之誉王知道的事情,他绝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每到午膳点,陆徽莹就会带上吃的到殿前司。

    今日也是。

    众人见惯不怪,还同陆徽莹玩笑,“陆六娘子又来找上官啊。”

    他在殿前司也算是有小小的人缘,一看到陆徽莹,就有人跑到后院,“上官,她又来了。”

    上官拿着手里的馒头,嚼都没嚼,生生咽下了。

    “说我公办去了。”

    他立马钻到一个衣柜,这里是大家堆放平常衣物的地方,汗臭,脚臭混杂在一起,他嫌弃的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躲了进去。

    陆徽莹来时,屋里只有大成。

    “陆六娘子,你怎么又来了。”大成尴尬的背过手,不敢看如此好看的姑娘。上官是怎么想的,一个这般好看的小娘子来寻他,还不乐意。要是他,早就上门提亲,乐得抱着美人归了。

    秋书不大高兴,“上官宁呢,不是说在这里。”

    上官宁到底是什么意思,姑娘屈尊降贵,做好吃日日来送,他倒好,避如蛇蝎。

    大成也无奈啊,余光扫了眼柜子,“上官……上官去外头公办了,你们来得真不凑巧。”

    陆徽莹环顾四周,看到桌上有些白色的碎屑,“他走的很急?”

    “是……是啊,这事情来得太急,饭还没怎么吃。”

    秋书啧了一声,“到底是有事还是躲着。”

    “秋书。”她叫的很轻,也很委屈,将食盒给了大成,托他给上官带了几句话。

    无非是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

    等人走了,大成挺不忍心的。

    “出来吧,人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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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倒追竹马介绍:
陆徽莹死前,以为誉王是真心对她,直到看见疼爱自己的五个哥哥死在血泊里,看见一直守在她身边,打不跑骂不走的上官宁为她挡下箭雨,她才知道从始至终,他只是把她当作一把可以反制永宁侯府和长公主殿下的剑。
偏偏,她当的很好。
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也害得最爱她的人付出生命,换来一句,来生不必再见。
重生后,陆徽莹靠着前世的记忆,一步步瓦解誉王的阴谋,送长公主嫂嫂登上帝位,开创长河盛世。永宁侯府的人也水涨船高,成了炙手可热的安国贵勋后却个个不正经起来。
陆侯爷入宫为皇夫,日日吃醋。
陆二郎做官做腻了,竟要回乡种田养猪。
陆三郎游山玩水,整日不着家。
陆四郎是安国最富商贾,回云都后却日日装穷,骗人钱花。
陆五郎更是不着调,一回来先成了常入欢楼的浪荡子。
当然,最最奇怪的是陆家的小妹文景郡主,自有了长公主做嫂嫂,放浪形骸,行事夸张,竟当街调戏男人!
文官纷纷弹劾,事情捅到女帝面前去,只得一句“莹莹胆小,知规矩”。
他们目光望向被当街调戏的上官将军:说吧,公道自在人心!
朝堂之中,身量颀长,着甲胄佩刀的西北大将军上官宁款款向前,疑惑地环视众人。
“我家娘子抢的谁家男人?”
朝臣:!重生后,我倒追竹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倒追竹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倒追竹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