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糖油包子
大林氏和小林氏正包着糖油包子,吆喝一声小心汤。
蒸笼屉里还有最后一只,大林氏看了眼正在玩着石头的虎娃,“妹妹,虎娃还没吃,快把包子给他,叫他垫垫肚子先。”
他们家里就只吃两顿,每顿就吃三两饭,两个大人倒是无所谓,虎娃还在长身子,她实在是心疼的紧。
小林氏看了眼虎娃,也点点头,拿起一张油纸打算包起来给虎娃。
“婆婆,糖油包子可还有。”秋书来时,还以为是这两个老妇眼尖,先包好给她,于是丢下五文钱,就要伸手来拿。
后者下意识的递了出去,叫大林氏狠狠打了一下手。
这是给虎娃的,怎么就卖了。
两人不免都看了眼专心致志玩着泥巴的虎娃,他十分瘦,黑巴巴的像是一只猴子。
老妇都低下头,愧疚的看向那个来买糖油包子的娘子,下定决心,“娘子,娘子,这最后的糖油包子我们不卖。”
秋书诧异,“怎么,你们想要坐地起价?”
原本一只糖油包子卖三文钱,她也是看见这是最后一只,怕人不卖,还加了两文。
大林氏苦着脸,“娘子,我家孙儿还未吃饭,这本是留给他的。你们若是想要,明日老妇多做些,可以送到府上去。”
“姐。”小林氏抓了一下她的衣裳,明早多那一趟,可得少多少钱。
秋书紧紧拽着手里的油纸包,往后一退,“银货两讫,刚刚我可是给钱了的。”
还当这糖油包子是什么稀罕物不是,自己府里也能做,只不过是路上姑娘想吃了,一时兴起罢了。
小林氏言道,“姐,这位小娘子说的也是。”
五文钱,能抵一个糖油包子了。
“要不,就算了。家里还有面,虎娃吃那个也可以。”
两人不由得回望,张氏小铺只有小小的一间,外头是高高的蒸笼,要是踮着脚往里头看,还能瞧见一张床。下头是茅草,上面盖着还算干净的床褥与布衾。
虎娃就坐在角落,浑身脏兮兮的,不笑不闹,只手里拿着泥巴,做各种各样的小泥人。
小林氏说的不无道理,五文钱大可拿去给虎娃买些别的吃的。
不知怎么,大林氏就是不肯。
自从带着虎娃到这来,起早贪黑,她们两个根本顾不上一个孩子。更别说吃食,一日两餐,虎娃都不一定吃得饱。
而糖油包子,里头又是豆沙,糖,又是猪油,这样的好东西,她们根本舍不得叫自己家里糟蹋。一年到头开不了荤,好不容易留一个糖油包子,她想给虎娃。
陆徽莹迟迟不见秋书回来,掀开帘子,却见秋书正和老妇争夺。
“孟长,孟长。”
她连忙叫人,可人一出来,那充当车夫的孟长早已不在。
“放手!”再一看,那个男人已经到了秋书边上,将人死死护在怀里。
大林氏被狠狠推了一把,一个站不稳,倒在了小林氏的身上。
虎娃立马站起来,像是一头牛犊,嘴里发着难懂的声音,一头撞了过来。
“啊!”
“虎娃,虎娃,快回来。”
孟长怀里一个,低头问秋书有没有事。
听到声音,诧异的抬头,那个还不足他腰间的小娃不自量力,竟然横冲过来。他冷哼一声,将秋书好好的送到一边,等虎娃过来,一把将人扛起来。
“啊啊啊——”
虎娃手脚并用,要不是力气还小,真能叫孟长疼一疼。
“大人,大人,小娃娃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林氏和小林氏心都要提起来了,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包子您拿去就好,钱我们也不要了。”小林氏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讲不出,大林氏颤巍巍的要把钱掏出来。
“秋书,孟长,怎么回事?”
陆徽莹看着这一场闹剧,自己就是嘴馋,想要吃个糖油包子,怎么忽然就闹的这么大。
好在这地方算是偏僻,四周商铺不多,看见的人也少。
不然,自己又要被冠上惹是生非的名头。
秋书捧着糖油包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小孩还在孟长的肩上奋力打着,一点也不怕,她无奈的摇头,“糖油包子不吃也行,将孩子放下。”
孟长听命,可虎娃不肯。
脚一落地,就粘到孟长的身上,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攻击”他。
大林氏和小林氏看的直冒汗,两人上前一个抱头一个抱脚,将人扛了回来。
小林氏在屋里安抚,大林氏数了五个铜板,脸上皱纹深了不少。
“两位娘子,这是包子的钱。”铜板上满是油渍,在老妇破旧缝补的荷包里掏出,与此同时,还能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
秋书低下头,大约是包子的味道。
“这钱我们不要,秋书,把包子送去给那个娃娃。”前因后果她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秋书做的不对。
边上的人紧皱着小脸,不大开心的嗯了一声,慢吞吞的往里头走。
大林氏忙说道不用,包子自己家还能做。
“这件事是我的婢女有错在先。”原先极想吃糖油包子的念头也没了,她笑了笑,又怕老妇拿出钱硬是要还给她,又叫孟长拿出一两的碎银子,叫她这五日都送包子到永宁侯府。
多退少补,就当是挂账在张氏小铺。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大林氏也是因祸得福。
期间攀谈,才得知大小林氏并不是云都人,而是盘城人。
盘城所在是西南,缘何两位老妇带着一小儿千里迢迢来云都落地。
陆徽莹这一问,叫大林氏眼泪汪汪。
“我来,是讨公道的!”
盘城孙家,本是一方富族。
良田百顷,手下佃户半百户,粮产极大。还有功名在身,受人尊敬。可两年前,孙家忽然遭难。半夜刺客进来,灭了孙家全族。
大林氏和小林氏是虎娃亲母的嬷嬷和乳娘,两人那夜正好回乡。等回来,府上上下皆被屠杀,只有五岁的小郎君在米缸中侥幸活下。
“他原本聪明伶俐,是盘城出了名的神童。目睹那惨烈的一幕,如今是有嘴话都说不出。我们老的受点苦也就罢了,小郎君才是遭罪,跟着我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真是可怜相的。”大林氏抹着眼泪,“老天不长眼,孙老爷孙夫人这样大好人不长命,却叫那些混账勾了阴间的簿子,成了世上害人的鬼。”
大林氏说起此事,咬着一口白牙尽碎。
盘城的官没一个好东西,孙家灭族的事,即便是报了官也不处理,只推给那些土匪山贼。
她们两人实在没法子,只能偷摸带着小郎君来云都。
可惜,投状无名。
拦了几次,都被推了回来。身上的盘缠都快没了,这才想要盘下店,卖包子为生。
死者逝去,生人犹在。
她们想把小郎君抚养长大,也算不愧对老爷夫人。
陆徽莹皱起眉头,“盘城孙家?”
西南盘城,正是西南军所在,那儿不是三娘管的?
孙家,孙家,她嘴里默念着。
还真叫她想到,孙家孙文海,是三娘的师兄,早年因为沙场受伤于是辞官。前世,三娘去世后,孙文海还未死的呀。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孙文海计谋过人,被郑大成请了过去做军事。三年里,都在西南剿匪,还了那儿百姓的一个平静。怎么,怎么到这儿,孙家就被灭族了?
陆徽莹似乎摸到了什么,“林婆婆,我大哥是永宁侯,大嫂是长公主,二哥还是当朝丞相,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尽管和我说。”
第九十二章 隐情
林婆婆一五一十道来,听的陆旗将眉头皱起。
陆徵和李清歌站于一处,两人本打算一同骑马打猎,但没想到路上被陆徽莹叫回来,听了林老妇的一通话,两人碰头低预。
“西南的贼匪竟如此猖狂?”李清歌不大相信,她用团扇掩住,侧目时珠钗随之歪倒,重量倾斜在陆徵的手臂上。
后者轻轻的托了一托,“那边是乱了一些,不过有莫家三娘在,不至于会出这等事。况且,西南那头可没任何消息传过来,贼寇所杀也不知是不是托辞。”
他说的不无道理,孙家被灭族只留下两个仆子带着郎君到处奔波,她不信这一路没有阻拦。两个老妇,一个稚童,如何从西南到这的?
怕是有人相助吧。
陆旗显然也想到这点,放下碎冰纹桃心茶盏,“大林氏,这一路带着小郎君,怕是不容易吧。”
大林氏还未开口,边上的小林氏抱着虎娃,呜咽说道,“大人,何止是幸苦。来云都的路上,我们姐妹俩根本不敢走官道。更不敢租马车,只能带着虎娃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朝前走。雨雪风霜,什么没有经历过,差点还见到土匪没命了。”
盘问过后,两人尚没有疑点。
孙文海毕竟是莫老将军的人,尚有遗子这事不能瞒着他,陆徵自告奋勇,要去莫府。
两人算是南莫北陆,将才之间心心相惜,时常秘密通信往来。
李清歌紧跟着,他们婚期就定在半月后。
成亲后,两人都说好,一人在云都,一人在西北,也就是说,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陆旗安排孙虎和两个老妇先住在院中,意味不明的看着小妹。
她今日穿着朴素,并未用珠钗点缀。乌发如云,一侧留下顺长的发丝。一朵极小的绢花点缀其中,格外的温婉。
就是这样温婉的模样,次次都惹来极大的祸事。
得了神谷羽佩、中了毒后竟成了神主。
撞破萧明义子作威作福,她出手相助,救下一名女学子。
如今,只是想吃个糖油包子,竟知道了西南贼匪肆虐,孙文海被灭全族的事情。
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二哥,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陆徽莹奇怪的甩了甩手,叫陆旗回头神摇头。“孙文海的事情,不知三娘知不知道。”
二月中,三娘带着郑大成归了西南。
之后,她收到一封平安信,信里得知西南暂时平静。
若是真的西南贼匪嚣张到杀人全族,苦主还求告无门,三娘怎么会按捺住,回来云都?
三娘孝顺但也不是愚孝,不可能会放下西南百姓的安危,只顾自己的。
“她大抵是不知的。”
莫三娘应该驻守在盘城外的一个小城里,那儿都是山,传递消息困难。据林老妇说,孙家是在去年六月就全被灭了,她们又是什么都不懂,路上被人指点来云都。想来,孙文海死的事情,莫三娘根本不知。
“这等大事,那些地方小官为何不上报。”陆徽莹一时有些生气,好歹孙文海也是功勋在身……
那可是功臣啊。
陆旗握住她的手,让她平静,“他们草草结案,把罪名推给了贼寇。这不就恰恰说明,这不是贼寇做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要是贼寇做的,盘城的官不早就找莫三娘去剿匪。
当官的可都精明,危险的事他们不做,都推给了西南军去。如今死的是西南军自己人,更好挑起怒火,铲除那些土匪贼寇。
何利而不为?
但那些人却没这样做,反而极力阻拦林老太出盘城。
恐怕是其中有难以言说的隐情。
第九十三章 春试作弊
陆徽莹又说到春试,想叫二哥于崔伯父说说,要注意秋棠。
秦秋两家是连襟,秋棠与秦娘子是表姐妹,两个性子不一,但关系极好。
崔伯父向来懂规矩,绝不会做出春试作弊这等大事,但贡院可不止他一人看着,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她将自己所猜想的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给二哥听。
该说的,不该说的这次都没有瞒着。
陆旗眼皮稍一抬,手上的茶凉了,微微转动,秋书就识趣的过来给他满上。
他伸手,叫屋里的人都出去。
“莹莹,你和二哥说实话,这些事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神谷的事情,老四知道就算了,他走南闯北,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那才真是没用。可莹莹,从未出过云都,怎么会知道神谷的事情。
但让他最怀疑的,却不是这件事。
小妹的性子十分硬,与老四很像,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喜欢誉王,高调有嚣张,闹的云都都知道。
如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要和先前讨厌的上官宁成亲。
陆旗手轻轻的按着小妹的肩膀,纤细瘦弱,似乎一掐就会断。
疼痛让陆徽莹清醒过来,蝶睫忽闪,“二哥,疼。”
小妹从不关心春试,也不爱和那些贵女搭配。如今还知道考的是策论,甚至都知道卷题,哪里是做梦就能做到的。
他放开手,直截了当的说道:“莹莹,你若不说,我极难相信你。”
礼部策的春试,崔明昊是主考官。他是丞相,若是无故去找崔侍郎,极易被人误会。而且,陆旗背过手,“我曾查过典籍,史书有载,人能回溯前生。”
他的眸子极亮,盯紧了陆徽莹。
自小妹献计后,他就一直怀疑,但公事繁忙,并没有着手调查。她能说出神谷一事后,陆旗就去国子监藏书阁,将里头的典籍翻了个遍。
还真叫他找到一种解释。
西南某地,有户农女,性子老实受人欺负。但某一日,落水救上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仅个性全无以前的模样,而且连自家的亲人也认不全。
书中说,这叫复生。
陆徽莹心如擂鼓,二哥向来聪明,如此问,是想逼着自己说出来真话。
谎话,她不愿说。
真话,她说出来,二哥会信吗?
不管信不信,陆徽莹鼓起勇气,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陆旗从诧异中醒来,冷静的抿了一口茶,惊觉已经凉了。
茶盏放置一边,他极力让自己冷静。复生之事在莹莹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想说些什么,又都压下。“莹莹,此事不准与除了我之外的人讲,就是大哥,老四也不行。”
陆徵性子憨厚又轴,要是得知小妹前世所经历的事,起兵杀誉王的心怕是都有了。
至于老四,他缺根筋,这话同他说了,怕是会往外讲。
偏院里,正和段连天玩的陆云清打了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暗骂了一句,“哪个混账敢骂爷,别叫我知道。”
段连天贴心的递上两张碗莲叶子,清澈的眸子闪着光,“哥哥,擦。”
哥哥?
陆云清满头黑线,“不准叫我哥哥,比年纪,你比我大。段大哥,不如这样,你叫我妹夫。”
哄傻子,他最在行。
“叫声妹夫,我去给你买糕点。”
看在糕点的面子上,段连天松口,“妹夫。”
“好大哥。”陆云清应了一声,勾肩搭背,把段连天带去小厨房。
莫府前
陆徵从莫老将军府邸出来,天落下了小雨。
路上行人慌乱奔走,他抬起头,阴霾的天洒下无数银线,一一落在眼里。竹叶伞高高举起,遮住了三分的天。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莫老将军病危了。”
许久,陆徵吐出几个字。
李清歌一惊,回眸时,瞧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隐约觉得上头的朱红色暗淡无光。
“孙文海是他的义子,当年莫老将军在西南捡到了他,抚养其长大,一直是悉心照顾。此时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
雨下的越发大,冷意丝丝入骨,像是缠绕的绳索,挣脱不开。
街上的人都空了,他接过伞,拢着李清歌,才道:“走吧,公主。”
两人毫无目的,在雨中走了很久。
男人从前一直是意气风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他的。李清歌凝眸,将他的愁眉苦脸映下,伞握在他的手掌中。
檀木纹的伞柄若是在她手中,格外的大,几乎要握不住。
但在陆徵的手里,像是个小小的玩具儿。
风呼呼,吹斜了几丝雨。
“阿徵,我都在,有事别憋在怀里。”她何时对人温柔过,一双手叠在陆徵粗糙的手背上,轻轻的握住。眸子微微向上,就能看见那双似乎无光,卸去犀利的眸子。
感受到了温暖,陆徵扬了扬嘴角,却发现怎么都笑不出来。
长长的一声叹息,他缓缓说道:“莫老将军算是我半个师傅,小时候在西北摸爬滚打,身上总是一身伤。他知道后,就会寄一大箱子的药过来。路途遥远,等药到了的时候,我早已经痊愈。我们一直私下写信,互通有无。他不嫌我年纪小,好斗。”
还有个趣事儿,这老头想把三娘嫁给他。
不过那时,他和李清歌两情相悦,互许终身。
“老将军,会没事的。”
陆徵停下脚步,左手反握着李清歌的手,覆盖之下,两人似乎从指尖听到了心跳。
雨丝乱飞,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
李清歌的随身婢女退在不远处,一双双眼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竹叶伞笼盖住了一对佳人,高大的男人拿出怀中藏了许久的碧玉莲花玉环,“清歌,我只会行军打战,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但这玉环就如我的心意,此生有你,无憾!”
在看见莫老将军病危,还要死死抱着亡妻的画像。
陆徵在此时明白了,生死无数,世事无常。他要做的,便是珍惜当下。
……分割线……
三日春试后,段红藕出了贡院。
打眼一瞧就看见了永宁侯府的马车,还有秋书。
“秋书姐姐,”她高兴的挥手,直奔而去,“郡主娘娘呢?”
秋书笑道,“瞧你急得,考的如何?”
“还好还好,就是贡院闷的很,一日三餐还得自个儿在小的憋屈的屋里烧。”贵女都能带一个丫鬟伺候,陆徽莹本想给她也挑一个,段红藕却拒绝了。
她不喜欢被人伺候。
上了马车,依旧没见郡主,段红藕要张嘴,被秋书直直堵住。
“郡主去芙蓉酒楼了。”
快到端午,百虫将醒,天气也逐渐炎热。
早先从东城酒楼顺来的硝石正好派上用场,制冰,做冰饮。
“姑娘,真成功了。”小栗子笑着拍手,整个人都要蹦一尺多高。“蛮幺姐姐,你快看,好大一块冰。”
地上都是水渍,足有小腿高的红木桶里是用硝石制作的冰。
云都也有卖冰的,但极其贵。
这种紧俏货,向来是先供着宫里,之后是王公贵族,再是官家。他们这些百姓要是想买,就得花十倍百倍的价钱。
穷的买不起,富的没地方买。
但若是按照六姑娘说的法子,用硝石制冰,不仅省钱,还能赚钱。
就如孟依依先前说的,芙蓉楼总的有新鲜菜式引人喜欢。
用新鲜吊着客人,这才会财源广进。
蛮幺也忍不住喜气上眉梢,她蹲下身,用手摸着冰,随后拿起一块碎的递到嘴里。
小栗子惊呼,“蛮幺姐姐,你做什么。”
就连陆徽莹也疑惑,只见地上的人回眸,“甜的。”
“什么甜的?”
“冰,这冰是甜的。”
“六姑娘,奴婢来了。”外头门被推开,秋书看见地上蹲着两人,高兴地啃食什么,“蛮幺娘子,小栗子,你们在做什么?”
秋书身后是红藕,她探出头,见到郡主,忙行礼。
“郡主娘娘,我都考完了。”考的策论,大多先生都讲过,前几天也都温习过,这次做的极好,她很满意。“她们在做什么?”
蛮幺和小栗子没见过红藕,“我们在吃冰,娘子怎么称呼?”
冰,竟是冰。
红藕瞪大眼睛,“这……你们竟有这东西?”
冬天见到冰不稀奇,可这都快进夏了,能见到冰块,还这么大,红藕似乎转不过弯,“这可要多少钱。”
他们家,富户也能买冰,只一块就要五十两。
这可足够农户活好几年了。
再一看,木桶里这么大的冰块,好几个五十两了吧。
陆徽莹露笑,“这不要钱。”
硝石是顺的,水是外头打的,真要算钱,也就是木桶贵一点。
蛮幺也点头,“这些冰是自己做的。”
“还能自己制冰?”
众人都点头,崇拜的看着六姑娘。
红藕又好奇的问,“冰制了,拿来纳凉吗?”
“自然不是,我打算用来做冰酪冰饮,当芙蓉楼的特色。”陆徽莹哼笑,只是纳凉,暴殄天物。
第九十四章 去朝州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了长公主和永宁侯婚期这天。
陆徽莹早早起来,外头见了鱼肚白。
秋书端着热水进来,拧好锦帕,“姑娘,四爷催您快些出门,他等你许久。”
冒着热气的帕子敷在脸上,格外的舒服。
听到四哥等他,陆徽莹露出疑惑的脸,“等我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忙着芙蓉楼的事情,四哥一直在偏远,缠着段家的兄妹,往来间把段连天也教坏了。段红藕一生气,说了重话,叫陆云清不准再接近他们。
她说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陆云清这样唯利是图,见着女人就发癫的疯子。
这话一出,陆云清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好几日都不在府里,反而去欢楼,大哥二哥常夜里将人揪回来关在院子里。但四哥不是吃醋的,一会儿又没了人。
今儿是大哥成婚之日,府里上下忙的很,个个都有活干。
她和四哥只能算是闲人,等着吃饭凑热闹。
两人见了面,陆云清脸颊凹瘦,有气无力,“小妹,等大哥成亲后,我就要回朝州了。”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大抵四哥被伤透了心。
她使了个眼色,秋书将伺候的婢女都叫了出去。
陆云清郁郁寡欢,满堂的喜气都染不了他半分,眼皮耷拉。
陆徽莹凑上去,紧挨着四哥的手臂,“你是因为红藕?”
四哥风流,号称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未见过他对红藕一般上心过,还为此茶饭不思。
“哥,红藕年纪小,说的那些话脱口而出,你可不能真记恨她。”
比起陆云清伤心,她反倒更加担心红藕。
二哥没有和前世一样,被李元陷害,朝堂也未能空出丞相位置。也在几日前放榜,红藕成了出名的女状元,殿试后,陛下见她心思单纯但才智过人,将她留在了大理寺做女官。
那儿的活最是脏累,整日里要应付那么多事情,要是再加上个四哥,她都要为红藕抱不平了。
陆云清瞪着一双眼,瞧瞧,这说的叫什么话。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喜欢个人还得藏着掩着。更何况,红藕说的那些话,他从不觉得是冒犯。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或许段红藕说的是对的。
“我没有记恨她。”陆云清沉声,“反倒觉得她说的对。”
他爱美色,钦慕颜色好的女子。
在朝州,他院里就有三五个养着的乐奴。这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陆云清甚至觉得,女子也可以如此。
只要你有钱,养得起,多爱几个又如何。
见过千百朵娇艳的花,遇到段红藕这等素雅却极具生命力的野草,他不可抑制的上了心。越纠缠,越发现,段红藕像是扎根在他心里。
她不和其他女子一般,见着他笑脸相迎。
客客气气的,似乎什么都不想麻烦他。自己若是给了什么,怎么都要还……
“四哥,你别这样,我怪害怕的。”陆徽莹抬高下巴,又问道,“你真没对红藕生气?”
陆云清:……
“我还不是你四哥,好歹正受着情伤,老胳膊肘往外拐。”他才是被骂的狗血淋头那个,一想起那日段红藕状若泼妇,陆云清连着叹了口气,“莹莹,四哥是不是很差劲。”
“四哥,你别瞎说大实话。”
第九十五章大婚
长公主大婚,其隆重程度堪比东宫仪式。
酒宴上,觥筹交错。
新人已拜堂,大红的喜字落在长公主府正堂上。
与寻常人成亲不同,长公主并没有披着盖头,坐等着郎君来洞房。而是身着婚服,红金相互交织,珍贵的南珠成了大片的装饰流苏,走动之时,腰间摇摆,光辉照耀,格外好看。
永宁侯魁梧壮实,相貌端正,举着酒杯敬大家。
“这般看着,长公主和大哥还挺配。”
陆云清从自家小妹打击中醒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红藕。
等回去朝州,何愁没有美娘子。
这话自然不会对着莹莹说,他是发现了,小妹和二哥越发像了。一张嘴如同割人心的刀子,没法听没法听。
陆徽莹不知四哥所想,她本不该在这桌,合该去边上女眷的席间。但嫂嫂念着她,单独摆了一桌,只叫陆家的人坐着。
想到此处,她转头,看到了上官府一桌,上官那狠心的舅舅在。
再去看女眷席,柳灵儿乖巧的坐在安宁郡主身边,低着头规规矩矩。见到她,陆徽莹想起欢楼花灯会上的事情,她看见了誉王和柳灵儿亲昵挽手。
她好奇的眯起眼,外头便有下人报说誉王来了。
几月未见,李元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相貌俊美,是云都女子最想嫁的。可今日,衣着华丽,但早没了贵公子的气质,反倒瞧着阴鸷可怕。
踏进门,李元就感受了打量的目光。
他挺直腰板,犀利的眼眸一扫,所有人都低下头,唯独有两人。
一个灼艳如同烈火,一个冷若冰霜,见到他像是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该死的。
这陆徽莹到底想干什么。
前头喜欢他喜欢的不要规矩,才半月不见,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欲擒故纵?
陆徽莹难道不知道这招对他不好使?
眼看着陆徵从北地而回,自己被打的事情就这样埋了起来,他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呵!
李元冷笑,眼眸没有掩饰自己的怒火。
可这在旁人的眼里,如此灼热,难不成誉王是后悔了?
“小妹,李元那混账盯着你做什么?”
陆云清轻佻地拿着柳木筷子,一头镶着银。他也看向李元,这混账难不成是后悔小妹甩了他?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
小妹先前那么喜欢他,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这肯定让李元极其满足。如今她忽然不追了,反倒喜欢上上官宁,李元自然是心中不平衡。
“四哥,不必管她。”陆徽莹轻轻的吐出这句话,今日是大哥婚宴,不能闹事。
陆云清晒笑,坐正后,剜了一眼李元。
被陆家讨厌的誉王在奴仆的引领下坐到了上位。
柳灵儿水灵灵的眼都快眨累了,原先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此时连一眼都吝啬给她。
他到底在看什么?
两人离得不远,柳灵儿顺着李元的视线,转到侧边。
小桌上上坐着个女子,头上素气,只用一根簪子挽了发丝。一身粉衣,格外娇嫩。
她咬着牙,细嫩的手被指甲掐出一个印子。
柳灵儿只觉得胸中气大,“又是她!”
第九十六章 错过
“陆徽莹,又是你。”为何自己看上的男人都会被这个女人抢走,柳灵儿心中生出嫉妒。
表哥也就罢了,自小她就知道上官喜欢陆徽莹,她黯然退场,也愿意。可为何有了表哥,她还想对李元念念不忘。
柳灵儿的异状叫安宁郡主瞧见,她轻咳了两声,前者收敛,不敢再拿自己的手出气。
水眸却死死盯着李元,这个曾经甜言蜜语,将她哄得云里雾里的男人正一直看着陆徽莹。
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婚宴结束后,柳灵儿急忙上前,想要见李元一面。她早早堵在了巷子口,等誉王府的马车一出来,就打算堵去。
没成想,正好瞧见永宁侯府的马车,紧接着,誉王府的马车驱赶上来。
“陆徽莹,给我停下!”
四周正好无人,就算有人,李元也不在乎,他直接逼停了前头的车。
秋书探出头,“不知誉王有何事?”
誉王府的随从喊道:“边上有酒楼,我家王爷想要请陆小娘子去吃点心。”
边上的酒楼正是芙蓉楼,誉王定在那儿,就是叫陆徽莹知道自己是有诚意的。
自己藏在长公主的棋子没用,还真叫她与永宁侯成亲了。父皇也是偏心,若是先前,成了驸马是绝不能再有兵权。可对李清歌,他有半句话要陆徵不去西北,将虎符交回来?
啧,他居然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
李元门下有许多幕僚,分析利弊,从而得知,若是要抗衡李清歌,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陆家这个小宝贝娶了。
这是下下策。
他想着真要是欲擒故纵,自己如此邀请,陆徽莹定然会答应。
帘子里,女子回道:“不去。”
秋书高昂着头,如今侯爷回来了,还有长公主罩着,她一个女婢也有了底气。
“誉王爷,你可听见了?我家姑娘说了,不——去——”
车夫脸色发白,“你们怎么敢,这可是誉王爷。”
“呵,”秋书冷道,“王爷又如何,难不成能强抢民女?”
“你!”
不可理喻,车夫气不过。
李元在车内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奴婢还敢在他面前放肆,跑到他头上来动土。
一想到这儿,他四肢僵硬。
奴才都敢欺负他,难不成陆徵想要全力帮李清歌夺位了?
不行,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还在乎什么喜不喜欢?
“莹莹,是本王听说芙蓉楼新出了点心,叫梅花软馅糕。这东西极难得,一日只能卖四五份,本王叫人去那儿早早订下,正想请你去一品。”
芙蓉楼,那不是姑娘的店铺吗?
还有梅花软馅糕,这还是姑娘自己做的,永宁侯府和长公主府都快吃吐了。
秋书皱起眉头,“誉王爷,不必了,姑娘在宴上有些吃醉酒,想回府。”
“怎么?你一个奴才也能替主子说话了?”李元下车,脸色铁青。看着那华丽的马车和纹丝不动的帘子,他忍不住恶道,“陆徽莹,你想一辈子躲着本王不是?”
陆徽莹手上拿着梅花软馅糕,小碟子极冰,她用帕子包住,这才取出的。
食盒下,冒着白白的雾气。
闷热的马车,也多了一丝的凉意。听到外头的话,她噗呲一声,忍不住笑了,她极力捂住自己的嘴,这誉王的话好似自己是什么多情种,而她受尽了伤害。
“陆徽莹,本王都知道了。”李元顾自说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报复,本王让你失望了是吗?”
听到这句,陆徽莹顿时一愣。
就连秋书,也瞪大嘴巴,避嫌,誉王说的什么。
那帘子上绣的是百蝶,上头坠着流苏,风一吹,摇摇晃晃十分有趣。
陆徽莹就在那帘子后,府中幕僚与他说过,男怕烈女女怕缠郎,更何况那陆家的小娘子喜欢过他,是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这才失望。
那团火熄灭不久,他若是加一把桐油,定能叫它死灰复燃。李元深情,那双桃花眸暗红,若是瞧见了,定能叫人心疼。
女子最会被表象迷惑,秋书咬唇,她退后,看见姑娘正吃着梅花软馅糕津津有味。
“姑娘,怎么办?”
前头是誉王府的马车,他们如果要走,就得退后。
难道先回去长公主府?
“不急,咱们在这儿看看戏。”糕点的香味幽幽,清甜不腻,空口都能吃好几个。
秋书不懂,“姑娘,誉王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要是被人撞见,您和姑爷定要生误会了。”
她还觉得誉王可怜,和之前嚣张风流的模样比,这会儿干巴巴的,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要是,要是姑娘不舍心了,岂不是上官又要被……
算了,她赶忙闭上自己的嘴,这话还是少在姑娘面前提起。
“莹莹,你就是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吗?”
李元声音痛苦,好似真的自己不见他,是对他的惩罚。
错错错,这不过是做戏。
想必是大哥成亲了,他耐不住,就想起了自己。
说了许多,可帘子里似乎没有动静。原先打的稿子都说完了,接下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干站着许久,里头终于有动静了。
似乎是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一个小嗝。
李元:……
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没教养。
他在心中痛骂,帘子后带着困意,娇软的说道:“秋书,他讲完了?”
“是的,姑娘。”
陆徽莹打了个哈欠,“总算是讲完了,那我们去芙蓉楼吧。”
“莹莹,你总算原谅我了。”李元大喜,心底也越发瞧不起陆徽莹。
陆徵啊陆徵,你对我如此狠毒也无所谓,看看你这妹妹,他只要勾勾手指,又摇着尾巴求他娶了。
芙蓉楼
李元率先下车,里头的掌柜娘子就赶了出来。自己的名声难道如此出名了,芙蓉楼的人也都记得自己,也叫陆徽莹瞧瞧自己的厉害。
于是,他像只孔雀在一侧展屏。
赶来的掌柜娘子却是正眼也不给一个,直奔着陆徽莹去。
李元:?
第九十七章 乌龙
这什么情况,李元侧头,看向身边的随从。
欲开口时,芙蓉楼外的小巷子里小跑出一个黑影,到誉王身前,脸色不定,“王爷,梅花软馅糕卖完了。”
掌柜娘子异域人,圆肩披着一层青色薄纱,上头绣着刺菊,引得人人注目。
“什么?”
随从低下头,“王爷,奴才来的时候说是已经卖完了。”
李元惊疑,“你没有说是誉王府要的?”
之前夸下海口,要叫陆徽莹吃这时兴的糕点。现在却说买不到,到底是买不到,还是这废物根本没想法子。
“王爷息怒,奴才说了,那两个小娘子还是说卖完了。”
他可是誉王,是未来的东宫,来这么一个小小的芙蓉楼,难道还要和那些人一样?
李元冷哼,再看那边奔走而出的小娘子,眸里藏满了不悦。
是何人在背后撑腰,连他都不怕。
“诺,不是娘子要来的,是……”李元今日罩了件乌黑的袍子,里头是金丝绣的,光这一件就要不少精力,属于买都买不到的。
秋书说罢,蛮幺回眸,轻瞥了一眼。
这会儿没有日头,那件价值千金的衣裳也失去了颜色,誉王站在角落,灰扑扑的倒像是一只麻雀。
“这是?”她没认出来,小声问道。
秋书嘴快,“花灯会那天闹出不小事的那位。”
“多嘴。”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秋书也敢将这话说出来。
陆徽莹打住,余光扫了一眼李元,好在他在和自己的随从说话,无暇顾及这边。秋书扁着嘴,眼巴巴的瞧着鞋面,“奴婢说的是实话。”
蛮幺咳咳了两声,“快进去,我给你们备好了雅间。”
她引着人径直往前,半点视线也不分给李元。
这惹的李元身后的随从极其不满,“王爷,你看,她们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掌柜娘子美艳,这等人若是识趣,没准还能得到誉王的青睐。
李元干站着,云都谁人不识他,难不成这娘子是想要另辟蹊径,吸引他的注意?
他将手背后,不得不说,这女人做到了。
蛮幺挑眉,是这泼辣的仆子,一早儿就到芙蓉楼闹事。说是叫她将今日做的所有的梅花软馅糕都准备好,到时要给誉王。
芙蓉楼做的就是诚信,在他之前,糕点已经卖完了,当然不会有多余的。
好笑的是这仆子,竟然不要脸的撒泼,还把来店的客人都赶走。这下也惹怒了蛮幺,哪里还管是不是誉王府里的人,直接叫人架起来丢出去。
还道是谁说话,原来是主人到了,也学会耀武扬威了。
她嘴角一挑,见这条狗仰着头,似乎想叫主子迁怒自己。她在欢楼些年,小把戏还是会一点。
边上秋书就要牙尖嘴利反驳,蛮幺已经到誉王身边,做戏一把捂住嘴。
“誉王?竟真是誉王!”众人诧异,很快就见蛮幺眨巴眼,泪水迷蒙。
而刚刚的声音,吸引了里头的客人。
门口就那样大,所有人都挤出来,似乎要瞧瞧誉王的脸。
要晓得,像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极少能见到宫里的人。
“不都说誉王俊美无双,怎么瞧着这么憔悴。”
“嘘,小点声,被听见是要砍头的。”
“蛮幺娘子怎么跪着,难道是得罪誉王了?”
第九十八章 蜚语
议论之声纷纷。
李元的脸都要黑了,他看着跪着哭泣的美娘子,心中逐渐烦躁。
蛮幺见时机已到,用帕子掩住脸,偷偷的向陆徽莹挑了下眉。
果然是生了鬼点子。
秋书还什么都不知,“六姑娘,蛮幺自请什么罪,怎么就给誉王跪下了。”
刚刚,她可是什么都没做。
陆徽莹拉住,摇摇头,等着看好戏就是。
本就是李元有理,他身后的随从乐得看这一幕,趾高气昂的说道:“蛮掌柜,你现在相信我说的实话了?爷,就是她,不仅不卖我们誉王府糕点,还把我打了出去。”
那时的蛮幺嚣张的很,此时知道害怕了?
“有此事?”
李元紧锁眉头,乌泱泱的一片人探头看,他不爽却不能斥责。
蛮幺无故下跪,又做出这般姿态,他要是说不清楚,日后百姓要怎么说他。
父皇总说,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好不容易,自己的民声比李清歌好,却在年初那场暴雪之中败下。他已经落于下风,绝不能再做出有损前途的事情。
秋书的心都要紧了起来,就是边上的看客也忍不住揪着衣服的一角,蛮幺娘子不会有事吧?
芙蓉楼开后,蛮幺娘子一直乐善好施,天冷了送热饮,天热了赠凉茶。
而且楼里还能让白丁进。
这在别处是不多见的,总而言之,蛮幺娘子是个好人。
“回禀誉王,有此事。蛮幺知罪,还请誉王放过楼里的人。”蛮幺没有争辩,直接认罪,这叫李元越发看不懂,她葫芦里放的是什么药。
但她承认了,这也好办。
“打狗也要看主人,蛮幺娘子为何要赶走本王的随从,难不成……是瞧不起本王?”
他步步紧逼,要把蛮幺的罪坐实。
蛮幺抬头,只哭不说话。
本就生的美,这份倔强多添了坚韧,像是不断的藤蔓。
人群中一阵骚动,“怎么可能,做生意还把人赶走?”
“我听说,芙蓉楼是陆家那小娘子开的。”
“这也难怪了,陆家小娘子可是和誉王结了不小的仇。求爱不得,心生怨恨,还真有可能把誉王赶出去。”
“等下,你瞧那马车是不是永宁侯府的?”
“还真的,那这前头站着的可就是陆家小娘子,文景郡主了?先前进来时,我看是和誉王一块儿来的,他们不是结仇了,怎么又能一块儿?”
“这……可真是稀奇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元和陆徽莹身上来回看,都想要从中挖掘出些笑料,茶余饭后好说说。、
秋书握着拳头,恶狠狠的说道:“这些人,嘴碎的很。姑娘,叫我去把他们都抓起来,好好打一顿。”
“何必。”
轻轻的声音抚去秋书的烦躁,“他们敢议论姑娘,这是不该的。”
陆徽莹不是聋子,也听得到那些话。她轻声的哼笑,就是官府都管不住百姓的嘴,她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又能阻止的了什么?
再说,她若是真在乎那些人的话,恐怕早被气死了。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他们若要说,就尽管说,横竖与我无关。”
姑娘可真是豁达,她就是做不到,所以才这般生气。
第九十九章 落荒而逃
蛮幺也听见了,她有些愧疚,想看一眼姑娘。
眼下还做着戏,不能分神。只是对不住姑娘了,这些话伤人心的很,好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又翻出来,定不好受。
李元勾起嘴角,存着心思就想要看看陆徽莹的笑话。
唯一没有想打的是芙蓉楼背后的人竟然是她,也是,芙蓉楼开之后,他根本没有听过。再之后就是养着的暗探被人杀了,应该埋尸的崔凤仙也被人救出来。
他那些日子提心吊胆,干脆就和父皇请了愿,去福山祈福。
再回来,程旻那儿又出了事。他送过去的小妾杏月被那善妒的夫人弄死了,就连他先前养着的水贼也被陆旗这伙人捣毁了,更别说西北,他安插的细作被抓住……
一件件一桩桩,都叫他心烦,自然也没有去过问新开的芙蓉楼是谁的。
遭遇这件事后,他还以为是李清歌又或者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这般对他。
没成想,竟是陆徽莹。
这废物,开得好这间酒楼?
怕是别人在后面帮吧,重新看回蛮幺,这人认罪这么快,到底是想干什么。
未免落人口实,也是想让陆徽莹承自己的面子,蛮幺自然不能处罚。
也是防止蛮幺的后招,誉王张口说道,“这件事就算了,本王看在莹莹的……”
“不是这样的!”
“王爷,这一切,都是你的随从自找的!”
话被打断,李元诧异的看着一个文弱书生从芙蓉楼走出。他很瘦,从未吃饱过饭似的,走路也不稳。
宽大的衣袖下是一个算盘,他走出来太急,没看见门槛,整个人都摔了出来,正好趴在蛮幺的边上。算盘滚了一滚,在陆徽莹的脚下停住。
“这是谁?”秋书来这多次,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难不成是芙蓉楼新来的账房先生?”
陆徽莹从不过问芙蓉楼的事情,只见那个男人慢慢爬起来,树枝一条的手慢悠悠的捡起来地上的算盘,他动作极慢,李元身后的雷石看不下去了。
“你们掌柜都已经承认,你还想干什么?”
男子此时不急躁了,慢腾腾的将身上的灰拍干净,“此话差矣,蛮幺娘子不是我的掌柜。小生姓谷,叫谷生,是国子监的先生。”
国子监的先生,有这般落魄的?
蛮幺诧异的点头,本该出来的是小栗子,怎么会是谷先生?
“谷……”这可是誉王,谷生要是真得罪了,没有靠山,恐怕国子监都呆不下去。蛮幺不想拖累人,于是冷着脸,“客人,这是我的事情,不必你来。”
谷生?
这名字实在耳熟,陆徽莹看着那破旧的算盘,思索半分,这才想起来。
他还真是国子监的先生,是玄皇亲自指定叫他去做的。
学问极好,还懂变通,安国许多变法都是谷生推进。前世,他和段红藕是李元的左膀右臂,为新皇稳固江山。
为何,他会来芙蓉楼?
谷生说:“蛮幺娘子,此言差矣。我是客人,但也是旁观者,先前所经之事历历在目,难不成要说谎?”
他拿着算盘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个戏子。
李元冷着脸,“先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王的人先得罪人的?”
“是,确实是誉王的随从先有错。”谷生将雷石所做的事说出,众人态度立马反转。
誉王看着爱民如子,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样的作风。
手下的人都做的出碍人生意的事情,保不准主子就是这样的。
……
原先说陆徽莹的都调转枪头,个个都品着誉王。
该死的,李元暗暗骂了一句。看向谷生的眼神,冰冷异常。
“真是这样?”众目睽睽下,他不能偏袒雷石。后者低下头,算是默认一切,李元嘴角抽搐,要不是陆徽莹,芙蓉楼也不会不卖他什么破糕点。
自己也不会来这讨没趣。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莹莹,今日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跪着的蛮幺抬起头,她本以为会耗费极大的力气,去叫誉王进套。没想到这般简单,不仅让誉王生气说不出话,也让大家都看清了他的人品。
“秋书,去扶蛮幺起来。”
谷生做完这一切,抽身要走。
陆徽莹上前拦住,“谷先生,别来无恙。”
“你是?”谷生将算盘挡在胸前,眼前女子不如蛮幺娘子好看,唯独一双眸子,亮如星辉。这样的人,自己若是见过,不会忘记。
他警惕的退后,“文景郡主?”
陆家的,他一个都不认识,为何陆小娘子会说别来无恙这句话。
“嗯,先生真是聪明。”陆徽莹脸颊微红,她也去过国子监,当时不知谁说的誉王会去,着急的扮了男装就混进去。正正巧是谷生的课,听他讲了一堂国学,睡了过去还被骂了一顿。一时气不过,同四哥说,两人合伙将他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不记得,也好。
陆徽莹呼出一口长气,干笑两声,“对不住,是我认错了。”
“原来如此,郡主认识一个与我同名的男子?”谷生道,“不知是谁,实在是巧。”
“嗯,有机会,有机会。”
谷生有事,说了两句就走了。
大概是,写奏折去告状吧。
“六姑娘。”蛮幺轻唤。
陆徽莹收回视线,“谷生怎么在这?”他可是出了名的小气,叫他护着的人不多,蛮幺怎么就成了他愿护着的人?
蛮幺耳垂微红,说话声细若蚊蝇,“谷先生先前饿晕在芙蓉楼,我和小栗子看他可怜,就给他吃了一碗饭。我们真不知他是国子监的先生,还都以为是哪里的穷酸书生,就叫他来当帐房先生。谷生不肯,但又说愿意教,今日就是留在这儿教我们算账的。”
国子监难道这么穷,连饭都吃不起了?
不该啊,玄皇重教,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后来去找陆旗询问,陆徽莹才知道,谷生过的清贫,全是因为他好买书。
家中藏书千万卷,都是真迹孤本,加起的书足比皇宫的藏书阁多出四五倍。
文人有好,谷生的还真是特殊。
第一百章 孟依依的信
陆云清去朝州那日,雨下的极大。
他在门前,撑着伞。
陆徴就给了一个字,滚。
这几日,他以为老四歇了心思回朝州当个商人,没成想竟都是装给他看的。
陆旗更别说,本就见不惯老四这副贪财模样,一听说是回朝州,转身就走。
得,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
屋檐下,水珠连线,直直坠落。
“四哥,快端午了,你回去孤零零的做甚?”整个候府,就陆徽莹记着他要回朝州。陆云清摸着后脑勺,深深看了一眼小妹。
难道在这,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大门,苦笑一声,“我不能离开酒楼太久,那里的人还需要你四哥,这里,却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是陆云清,而不是商人身份的陆云清。
他不明白,就连玄皇都有心废除士农工商的地位,为何自己大哥二哥就非得逼自己回来云都做劳什子官。
伴君如伴虎,二哥自己难道不懂吗?
“四哥,你别这么说。”陆徽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轻声安慰。
府外,马车已经备好。
陆云清心中失望,背影孤零,他冲进雨里,管家的伞还未打开,雨水已经将他淋湿。
“四哥。”陆徽莹喃喃,她想说些什么,譬如在不久之后,商人地位就会大大提升。
远远的,陆云清探出头,“回去吧,回去吧。”
许久,秋书转回视线。
“姑娘,人都走了,我们回去吧。”
“嗯。”
她一转身,就瞧见大哥和二哥。
“走了?”陆徴开口,“走了也好,在候府碍眼。”
留下这句话,他甩袖就走。
陆旗哼了一声,头一次跟着大哥的后头。陆徽莹忍俊不禁,“二哥回来后,候府都变热闹了。”
秋书问:“姑娘,为何侯爷和二郎这般讨厌四郎,先前不都好了?”
讨厌?
大概不是吧。
“若真是讨厌,大哥也不会准备软甲,二哥也不会把嫂子求来的佛珠藏在四哥去朝州的马车里了。”
这两人就像是大山,将所有要讲的话都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她叹了口气,“走吧。”
不日后,段红藕来拜访,说是在就职前,要回一次老家将先生接回来。
她是来求帮助的,因为来云都时盘缠已经用尽,若不是陆徽莹出手帮助,她和大哥恐怕就住在天桥底下了。
陛下体恤,得知她家境贫寒,赐她一个小院。那儿离侯府近,不大但正好能容得下三人一起住。
红藕所求,陆慧莹定然会帮。
这般事情忙,闲暇时候,她正想去见上官。
海棠花都快开盛了,他还未来提亲。按捺不住性子的她,夜夜都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好不容易,这日知晓上官不在殿前司,就带着秋书去府门前堵着。
谁知,门没出去,等到了孟依依的信。
开头便是一句对不住。
她心焦的往下看,从这封信中得知,孟依依只是在朝州捡了个孤儿,麻烦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孩子的身世。
孤儿名孟泽,生父是出了名的贼寇,作恶多端,抓到时被朝州知府立即处死。
他母亲本是大家闺秀,被贼寇掳到贼窝里糟蹋了后,生下孟泽。生父被杀,生母被救回来后,却没有带他回家,而是抛弃在朝州。
孟泽在被人厌弃中长大,格外的懂事。一直做着短工养着自己,孟依依初来朝州,什么都不懂。
看到孟泽那般可怜,有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到云清酒楼。
万万没有想到,孟泽的身份特殊,朝州人得知云清酒楼收留了他,竟都断了与他们的生意往来。
信的末尾,孟依依发问,祸不及家人,孟泽一个垂髫小儿,什么都没做过,大家为何怪他?
第一百零一章 端午
“姑娘,依依实在不明,罪人已经伏诛,为何大家要责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句句泣血,大约孟依依是被逼着受不了了,这才写信送往云都。
她放下这封沉重的信,根本没法回答这上面的问题。
不迁怒,不贰过。
古之圣人都不一定能做到,如何苛求那些愚昧的百姓。
秋书认字,瞄了一眼,大概也晓得了。“姑娘,怎么办?”
“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只是一个孩子,竟如此闹。”秋书跺着脚,气呼呼的模样像是圆鼓鼓的河豚,陆徽莹捏了一把,“他们不懂罢了,好在四哥回去朝州,依依有援了。”
“也是,四郎君走的是陆路,又是侯府最好的马匹,定能很快到朝州。对了,六姑娘,先前崔娘子来寻你,说请你去看龙舟。”
清明时,秦江沉着的龙舟就被翻了上来。各家都修理装饰,想叫自己的龙舟在塞龙舟大会上惊人的。
算算日子,初三,正式比龙舟。
百家龙舟,从中选拔出三甲,初五再比之。
今年彩头还未出,但往年都是陛下亲自从国库挑出。再有各家加一些,获得魁首的一家能得所有彩头,接下去一年还能免赋税。
百家可都是卯足了劲儿。
但她得知,崔家今年是不参加的。女官春试抓到了秦秋两家相互作弊,陛下看在秋尚书的面子上,只将这两人关了起来禁足。
崔明昊不愿惹是非,这几日尽量缩着,不愿意冒头。
侯府也不参加,原因与崔侍郎无差。
长公主与侯府结亲,轰动全城。那几日,都有人议论永宁侯以及侯府的其他人。甚至已经有人传出流言蜚语,说是陛下要叫长公主当女帝。
甚至还有人猜测,陛下是想叫永宁侯无异心,这才把最心爱的长公主嫁给侯府。
众说纷纭。
好事的人还编成书,若是这次再去参加赛龙舟,落败不是他们的行事,赢了也讨不得好彩头。
“凤仙在何处等我?”陆家不宜再露风头,但瞧瞧热火朝天的赛事也无不可嘛。
秋书说是玲珑茶楼。
到了那儿,崔凤仙与流云一块探窗而看。
她看的入迷,陆徽莹进来也不知。
“瞧什么?”
身后鬼魅的声音响起,她立马回头,看见陆徽莹越发心虚,“没……没有,你来怎么都没声?”
陆徽莹看了眼被秋书撞开的门,就连流云都暗示了她好几次。
“你怎么了?”她今日穿着简单,穿着改过的男装圆领袍,头上束发,俏皮的头发往外跑,叫崔凤仙又一次看的呆了。
莹莹生的灵气,细细看去,原来那双圆眸的眼尾是稍稍向上,增添了几分妩媚。
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回神后,干笑道:“没什么,想事情出神了。”
陆徽莹学着她探头,“想的什么事情,见到我怎么比老鼠还怕猫。”
她随意一瞟,正好看到人群中那个熟悉的人影。
“上官?”
那人也穿着祥云纹暗花玄色圆领袍,腰间革带垂下一个荷包,那针脚很疏,还是两只又黄又丑的鸭子。
他似乎正在找什么,等陆徽莹惊呼出声,他抬头,正好看见窗口的她。
“莹莹,你怎么在这?”
上官的心忽然跳了起来,他站在穿梭的人群中,定定的看着陆徽莹。
两人跨越空间,人群,四目相对,都读懂了对方的话。
第一百零二章 彩头是亢龙玉
彩绳飘扬,如风如波。
人群往来,嘈杂的声音一下静谧,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上官双手胡乱摸索,指尖触到荷包的那一瞬,他心静了下来。
迅雷之势,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上玲珑茶楼。
陆徽莹欣喜,“凤仙,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少了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她平日素惯了,想着与凤仙一块儿,根本没有搽粉。
崔凤仙苦涩的笑道,“莹莹最美了,怎么都好看,一点都不缺。”
流云在身后看着自家的姑娘,心疼不已。
“是了,陆小娘子天生丽质,不少什么。”流云说罢,陆徽莹还是不信,又转向秋书,后者点点头,夸了好几句,后者心才算放下来。
她就是喜欢李元时,也不曾如今日一样的忐忑。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崔凤仙叹了口气,“进来吧。”
她和流云识趣的走到屏风后,隔着朦胧的纱,看见了上官。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却高兴不起来。
流云伸过手,握住自家姑娘。
“我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情,本就是那两人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怎么伤心都是自己的事情。
陆徽莹咬唇,她期待的看着门开的那一刹那。
缝隙逐渐变大,出现的人却不是上官。
“几位娘子,可还需要热茶?”是茶楼的小二,躬身,笑意满脸,手上是一壶热茶。崔凤仙气的从屏风后走出,“不要,不要,我不是吩咐了,没有人唤你,就不准进来。”
小二走后,她即刻过去安慰,“莹莹,你没事吧。”
“没事,”也是玲珑茶楼离他在的地方好些远,怎么可能那么快,她扬起小脸,轻轻的一笑,“凤仙,不管他,我们坐下吃茶吧。”
说罢,就听到外头一声沉稳的低笑,“真不管我?”
陆徽莹猛地转头,轻功了得的上官此时气喘吁吁,他按着发疼的腹角,一双眸子带着戏笑。“莹莹,你难道不愿管未来郎君了?”
两句话,一重一轻。
陆徽莹只觉得脸颊发烫,她双手捧着脸,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里去,“你……何时学会的油嘴滑舌。”
上官的露骨,叫她一时无法适应,一双眸子只能呆愣愣的,说不出别的话。
崔凤仙得知,这会儿不该她们在。
带着流云和秋书,先退了出去,经过上官,她忍不住看了那久久不能忘记的侧颜。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的爱不应该宣发出口,对于上官和莹莹来说,这份爱就像是一盆烂的花根。
关上门,她勾着笑。
屋里没人了,陆徽莹再也忍不住,直接扑了上去。这下换上官木楞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抱着怀里的人,轻轻的拍了下头。
“怎么了?”
先前还羞涩,这会儿是想哭了?
下巴抵着的头,一抽一抽,反正不像是笑。
陆徽莹拔出头,小脸上哪里有一点泪意,她的手臂紧紧地怀着上官的腰身,傲娇的扬着嘴角,“上官,你是不是骗我。”
“什么?”上官问道,他何时骗过莹莹。
“海棠花开了,你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陆徽莹哼了一声,“大哥再过五日就要去北地,他若是不在,谁替我们做主。”
她看向别处,唇都快被自己咬白了。
都已经互相确定心意,她也走到了最后一步,总不能真的叫她去提亲。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陆徽莹亮亮的眸子看向上官,“你要是不方便,不若我来向你提亲。”
上官不气,反而笑道:“原来你在想这件事。”
不是他不想找人来提亲,而是这几日祖母病了。
“又病了?”
不应该啊,天气转暖,还有御医的调理,这几日她都有在打听,还常常去上官府探望,送补品。那时候看着,郡主的身子健朗,不像是得了病的。
这才几日,怎么又病了。
她担心的握住上官的手,祖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想必此时不好受。
“要不要我叫潘老去看看。”潘老是五哥是师傅,也是老御医,只替陛下看。偶尔也兼顾人情,替五哥照顾永宁侯府。
上官摇头,将陆徽莹额前的头发撩开。祖母是旧疾,反复发作,只能慢慢调养。
“我听祖母说,你常去看他?”
“嗯,你不在时,我想着总要去陪着祖母,不然她多孤单。”
哪里会孤单,祖母喜静。莹莹叽叽喳喳像是喜鹊,在那儿桂嬷嬷都要说她两句,好在老人家也知道是好心,不曾数落。
“以后不必常去,祖母她有桂嬷嬷照顾。”
上官说罢,陆徽莹不大高兴了。
她瞬间离开怀抱,走出两步,抱着胸,看向上官,“你这意思,是我多余?”
“不是,不是。”
“那就好。”
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边赛龙舟开始了。
上官今日本是出来买雄黄和蛇胆,正巧遇到陆徽莹,干脆一起去秦江。
这场赛事极大,百家的龙舟分成三天比试。
此时人头传动,她们来时晚了几分,高高的露台已经坐满了人。
“怎么办?”崔凤仙问了一声。
本该是有人引她们进去,可这时晚几刻,说好的人也找不到。
陆徽莹被上官护着,她眯起眼,指着一处高台,那儿没人,正好能上去,只是不能看到龙舟,只能见那些露台。
上去还未多久,露台最中央的人拿起锣鼓一敲,顿时大家安静。
他说道:“龙舟赛事今日开始,魁首可获陛下钦赐的亢龙玉。”
第一百四零三章 孙虎
“亢龙玉?”
陆徽莹听到身侧的人轻声复述,上官为何会惊讶,亢龙玉难道很珍贵?
往年比其他珍贵的也不是没有,像是北方的夜明珠,又或者是大株的红珊瑚,宝石也是数不胜数,只是一块亢龙玉,何必这样惊讶。
她出声询问,上官眼眸收回,底下难以掩住疑惑。
回应陆徽莹时也是在问自己,“亢龙玉极为珍贵,出自蓬莱。”
“蓬莱?传说中的仙岛。”
她惊的拔高声音,回神后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定定的看着上官,二哥说那不过是海市蜃楼,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蓬莱。
“是,不过不是仙岛,只是位于海南,天涯海角之处。”上官将自己的衣袖折起来,“如果算位置,应该和神谷所在地方相同。”
神谷,蓬莱,听着确实有缘分。
“亢龙玉是采玉人无意中发现,玉佩未被采时,原石就生的流光溢彩。切开后,竟在其中看见了一条完整的五爪金龙。亢龙引吭,寓意吉祥,陛下大喜,便叫人将蓬莱所采的亢龙玉都送到了云都。宫中还有许多亢龙玉的摆件,但这玉佩产量极少,当年采石过度,伤了本脉,几年都不曾见过一块。陛下怎么会把这个当作彩头?”
他接着说道。
“或许是想开了?”崔凤仙开口。
上官浅笑一声,并未回应。
她脸有些红,干咳两声,带着流云去到高台别处。
这儿离赛龙舟的地有些远,肉眼看去,只能瞧见一个个黑点。
锣鼓被敲响,那头开始了。
远远的,听到了吆喝声,个个都卯足力气,要往前头冲。
陆徽莹靠着栏杆,她不知道玄皇怎么就把最珍贵的东西随意赏给别人,凤仙说的可能真没错,也许他真是想开了。
这意象的东西实在玄乎,也许陛下不信了。
黑点紧追慢赶,她费力的看着,眯起眼也看不清。
上官察觉到了,轻声哼笑,“想看清楚点?”
这不是废话。
心中这般想着,可对着那张关心备至的脸,她笑笑,软糯说道:“嗯,难不成你有法子?”
她声甜,说起话时,拖着鼻音。
前世李元厌恶她,便说她矫揉造作,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冷着脸,再不济也是假和善。但对亲近人,她总是浑然天成的撒娇。
一双美目含着春水,谁见了不迷糊。
上官嘴角不住的上扬,从腰侧取出一个稀奇物给陆徽莹,后者接过,双手摆弄,却玩不明白。
“这是什么?”
“这叫登高镜,能望远处,你试试。”
登高镜生的奇怪,外头是圆柱型状的铜体,近端大远处小,都有一水晶片。手上是个支柱,应当是黄金做的,金灿灿,很是好看。
筒体雕刻着好看的花纹,是喜鹊登枝。
东西小巧,不累手,她在上官的指导下,将一端放在眼前。
很快,黑点逐渐放大,成了一个个人。
她喜道:“这东西这么神奇,那么远的地方,竟然能叫我看清那些人船头上写的字。周家,文家……这些个二郎怎么都光着膀……哎呀,上官,你做什么?”
她正看的起劲,上官却将登镜拿走了。
“男子不着装,不雅,不能看。”上官一本正经,说着就把登高镜挂在腰侧,说什么都不给看。
陆徽莹稀奇的望着他,“上官,你难道……吃醋了?”
最后一个字收了声,上官的耳朵尖红的比那旗帜还要鲜艳。
被死死盯着,上官虚虚的握着手,放在嘴唇下干咳,“他们有的我也有,等成亲那日,我给你看。”
噗呲。
女子的笑轻灵又温柔,“嗯,那你要快点。”
上官窘迫。
好在崔凤仙过来,打断了他们。
不然要是围着这个话说下去,两人都要大红脸。
“莹莹,你们快看,底下好像有人拐子。”崔凤仙拿着帕子,刚刚自己和流云在一边,她心中难过,又无心看龙舟,便低头向下。、
正好看见一个老婆子抱着孩子往人群外走,那小孩没叫喊,她还以为是一起的。流云却说,那小孩好像受伤了,脸上见了血,正不断挣扎。
这下可就不对了,要是一起的,孩子受伤定是着急哭了,怎么会和那个老婆子一样。径直抱着孩子,还死死将人捂住,崔凤仙担心,“怎么办,那孩子要是出事了,我良心都不安。”
陆徽莹向下看去,上官配合的把登高镜递上,很快,她便看到那凶神恶煞的老婆子。
“上官,你快看,那孩子好像是孙虎!”
张家小铺还开着,大林氏继续卖糖油包子,小林氏则是带着孙虎暂住在二哥安排的小院里。端午将来,想必是小林氏将孩子带出来看赛龙舟了。
上官看去,小林氏就在人群开外一里,她那位置绝佳,根本没注意孩子已经不见。、
“那老婆子好像要去外头,那儿有一辆马车,应该是接应她的。”马车通体发黑,一瞧就不正经,陆徽莹告知位置,让崔凤仙去通知二哥。
她和上官一起,跟踪黑车。
高台之下,孙虎想用舌头一点点把口里的方帕吐出来,但老婆子的力气很大,一个手掌就将他的嘴堵住。
抱他的人很用力,他好像要被挤破。
孙虎拼命的挣扎,这一动作引起了别人的目光,老婆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嘴里却是喊着,“快让开,我孙儿有事,快给我老婆子让让路。”
这下没人怀疑。
很快到了黑车之处,车夫四顾,发现没人,将人掩护着上了车。
“怎么还活着,主子不是叫你把小孩捂死嘛?”车夫低声说道。
老婆子惯来心狠手辣,在她手下死的小孩不计其数,绝不可能是心慈手软。难道是怕人多眼杂,也不应该。
主子说过,小孩的死法要自然。
他先前故意用石头丢中人,老婆子上前捡人,之后暗下杀手,这样就算查到也不会说他们什么。
孙虎失血过多,昏睡过去,老婆子将他丢在一边,听到车夫的话,不在意道:“主子只叫我们处理了,不能在云都再见到他。是死是活得,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话一说,车夫就知道,老婆子要干什么了。
“你找到买主了?”
“海南的,离这儿十万八千里,那些人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了。这五百两,不赚白不赚。”
第一百零四章胡妞妞
黑暗之中,陆徽莹下意识的去摸索,直到摸到了他的脸。
她想躲开,却被男人紧紧的抱住。
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上头一个疑惑的声音,“老头子,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奇怪了,刚刚就在马车里。难不成,真是自己听错了,老婆子摇头,转而看孙虎,她已经简单包扎,这小孩过于瘦弱,也不知道那人满不满意。
马车不算的行驶,陆徽莹蹲的有些麻了。
她想伸一下双脚,又想起上头那耳朵尖的老婆子。
身上的力气卸不掉,她整个人都端着,比进宫学礼仪还痛苦。她手腕轻轻的动了动,脖颈之后就有吹来一阵微风。
绵长温暖,像是带着毫毛的笔刷一下又一下的在她的背后蹭着。
她缩着脖子,外头的马车似乎在转弯,急转之下,她整个人都倒在了上官的怀里。
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打鼓一般的声音不断的响着,她口干舌燥,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老头子,你干什么!”那老妇大声呵斥,似乎是怕孙虎出事,正手忙脚乱将人抬起来。
车夫不敢反驳,瓮声说道:“那边有官兵,怕出事,不走那条路。”
云都有条路可以通山路,绕远一些,也能出城。
老妇哼了一声,“今早让你快一些,早一些,你不肯。整个人赖在欢楼里,要不是别人把你赶出来,我想你是巴不得死在温柔乡,哪里还想得起来主子的嘱咐。”
“你还说我,自己不也是呆在赌场里……”
“李三,你再给我说一遍,老娘去赌场还不是因为你。当年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远嫁给你,那些翩翩君子的样子都是装的,要早知道你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我怎么会嫁给你……”
“又来了又来了,当初明明是你计算我。”
……
争吵越发的响,从这对夫妇的话里,至少可以得出是有人针对孙虎。
不想让他出现在云都,难不成是和西南孙文海全族被灭有关。
二哥说的果然是对的,灭族之事必有人操控,而这人就在云都。多亏了凤仙,正好让她撞破。这对夫妇也是云都人,但常年做着阴私事,不过从他们的对话中,得不出幕后真凶的特征,应该只是外围的喽喽。
上头的还在争吵,上官却忽然掰过她的手,柔软的掌心突然被触碰,痒的她想收回。
伸手不见五指,她整个人依偎在上官的怀里,他的胸膛温暖有力,紧紧的抱着她。手成了宣纸,而他的手指就是笔。
一笔一划,是“你”。
她扬着头,正好撞到上官的下巴,手掌的字又一个完成。
“还”。
“好吗?”
她反握过上官的手,“好。”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陆徽莹经历过更加可怕的事情。不过是呆在马车的夹层里,她不怕。
不过想着刚刚,着实有些好笑,上官块头大,一般的马车都容不下。
大概是这辆黑车专门改过,正好容纳得下他们。
在他们以指代笔的时候,马车停了。
他们屏气凝神,却听见李三说道,“怪了,前头才吃过草料,不过拉三个人,怎么这会儿又饿了。”
“还不是和你学的,懒人懒马。”
被骂后,李三也不敢久留,只能拍拍马,口头上安慰几句。
陆徽莹紧张的心稍微放下,她今日带了一串珠链,米粒大小,紫色发黑,整云都只这一串。一路上,她都通过这夹层中的一个小洞往外丢。
陆旗来到岔路时,这些珠子正好就在城门范围断开,方圆几里都不曾看到一颗。
“给老子找,趴地上摸都给我摸出来。”陆徵身上都是泥污,起来时,水滴从衣服上滴落下来。
李清歌一双英气的眉蹙起,“阿徵,不要为难大家了。这一路,几乎都是爬着过来,有的话一定能看见。莹莹聪慧,不一定是这米珠,你叫大家看看其他的珠子或女子的首饰。”
“对对,都按着我夫人说的来。”他一个大男人,急得两眼都红了。
陆旗环顾四周,发现屋檐下有几个小孩围着。
他快步过去,那些人立即抱着孩子低下头,胆子大一些的问道:“大人,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人衣料一般,但整洁干净,是个体面人。
“不知你们可有在路上看到一辆全身用黑布罩着的马车,还有这些珠子。”他摊开手掌,是一颗颗紫色米粒大小的珠子。
“没有。”那人摇头,“这里平日都没人,大家白日都出去干活,就算有马车经过也是不知道的。”
陆旗叹了口气,“多谢。”
这儿算是西边城门,没有坊市,最多的农户。
早出晚归,是常事。
他转身要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童上前,脆生脆气的说道:“大人,我看见了。”
“妞妞,别胡说。”原先开口说话的人一把将孩子抱到怀里,“大人,妞妞还小,什么都不懂,请你原谅。”
陆旗没有理会,而是蹲下,他伸开手,“你看见的是马车还是这些珠子。”
妞妞不知怕,指着珠子,“我在那边捡了好多,大人要看吗?”
“嗯。”
她献宝一样,从自己破烂的荷包里倒出一粒粒小珠子。仔细对比,这就是一样的。陆旗心喜,摸了摸妞妞头,“你帮了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大人,我想要哥哥可以开一家店铺。”
话才说出,就被后头的男人捂住嘴巴,“胡说的,胡说的。”
陆旗看着天真的妞妞,他点头,“我应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茫然的抬起头,还是女童机灵,“后边这个就是我哥哥,他叫胡应天。”
“我叫胡妞妞,大人你呢?”
“陆旗。”
“哦,你在找谁?”
陆旗直起身子,看向妞妞之前指着的方向,他好心情的回道,“找我妹妹。”
“那祝贺大人早点找到妹妹,哥哥,太好了,陆大人说给我们一家店铺。”胡妞妞拉着大哥的袖子,胡应天被她吓得半死,根本不敢看一眼来这的大人。
陆旗摇头,“明日来永宁侯府找我。”
胡妞妞嗯道:“好,大人再见。”
第一百零五章 拉扯
马车停下,李三和李婆子随之而下。
昏迷的孙虎被留在车内,上官用手轻轻的一推,并没有重量。他手臂向上一顶,正好有一条细缝。棕褐衣的男童正趴在车凳边,“孙虎!”
陆徽莹着急,李婆子未在车内放药箱,孙虎的血还没止住,那块白色的纱布殷红可怕。
上官压住她,此时那两人还没走远,要是发现马车摇晃定然觉得不对,折返回来查看那就糟了。“不着急,再等等。”
过了片刻,外头听不到声音,两人快速从夹层中出来。
上官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帘子的一角,仔细观察,这里是西城小门。往这边走,正好能去西南,往的就是盘城的路,沿路都是山,路线复杂。
要是真让他们把孙虎带走,极难追踪。
“小虎,小虎,醒醒。”徽莹抱起孙虎,试探呼吸,微弱但还有。“上官,怎么办,他好像伤的很重。”
她平日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将担子都给了上官。
西城有密林与山,边上还有个客栈。
孙虎头出血,看着恐怖,自然不会将他带去。
李婆子是去见买主,李三则是去密林小解,这段路不远,“走,趁着他们没有回,带着孙虎先走。”
他一把抱起孙虎,示意陆徽莹跟上。
一下车,便看见喂马的小二抱着草料而来,见到车上下来人,嘴里还嘀咕,“那两个老家伙不是说车里只有一个小童?”
陆徽莹紧紧贴着上官,大气不敢出。
男人用外袍包裹着孙虎,小二看不出端倪,听他镇定自若的说道:“夫人,你爹娘还是在怪我们。”
小二一脸疑惑,每家每户都有难念的经,大概是这男人惹了什么事叫岳丈不高兴了。
“客官是打算住店还是吃饭?”小二笑眯眯说道,陆徽莹无意回眸,看见李三提了提裤腰带,似乎是要回来了。
她吞下口水,上前轻声说道:“小二哥,孩子身子不适,但老人家迷信,不肯叫我们去见大夫。等会我爹来了,能别告诉他我们走了。”
“这……”小二犹豫。
陆徽莹掏出几两碎银子,“还请小二哥帮帮忙。”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一个小二,他眉眼笑开,“客人说的,我们自然放在心上,这儿包在我身上。”
两人对视,在李三来时,先走去前院。
他们对错开,趁着午间没人,快步走出客栈。又返了回来,各自开了一间房。
后院,李三回来并没看车内,而是舒服的坐着,抽了一口烟斗。
陆徽莹看的出神,身后的人来了也不知道。
“李婆子可回来?”女子被吓了一大跳,扑着胸口,长呼出一口气。
“没,孙虎怎么样?”
“上了药,正睡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他拿过莹莹手中的登高镜,看向不远处的密林。但那儿树木遮挡,什么都看不到。“等买主一来,他们肯定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你看孙虎等侯爷来,我跟着他们,一探究竟。”
“你觉得会是谁?”
上官说:“誉王、秦家、秋家都有可能。”
“秦秋两家是誉王一派,沆瀣一气也不是没可能。”
“是的,当年誉王的舅舅本是西南的将军,因为贪污受贿,为祸一方被莫老将军参本。誉王因此失了陛下的信任,被送去福山数年。”
“这件事我听说过。”陆徽莹道,二哥那时还未搬出侯府,她会去书房偷他的字画,曾看到过这样的书信,她还记得,那时闹得沸沸扬扬,萧家从那时一落千丈,连带着萧皇后和誉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文海表面背叛投靠萧远,实则暗中收集证据送到莫老将军的手底下,萧远虽被除,但萧家还在,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单纯泄愤。”
陆徽莹点头,“秦秋两家为何?”
“萧远的夫人是秦家的幺妹,而秋家的儿孙跟在萧远麾下,他们恨孙文海已久。”
勾结西南匪寇杀朝廷功臣,这是何等的大罪。誉王若是真做了,怕是今后再没了抢夺东宫的资格。
“该死的,李三,人呢?”
李婆子回来了,孙虎不见,身后的买主脸色一变,转头就走。
李三磕了磕烟斗,“死老婆子,瞎说什么,孩子不就……孩子呢,孙虎在哪。”
“问我,你还有脸问我。不是叫你在这看着嘛,人现在丢了,我怎么去交代。”买主也就罢了,钱不要就是。可主子那儿,她要如何交代。
两人脸色骤白,“找,现在就去找。”
喂草料的人已经不在,李三给李婆子使了个眼色,一个沿路去找孙虎。另一个则是去客栈寻,孙虎受伤,跑不远。
他们怕的是,有人暗中帮助。
这两人四散而去,根本没有注意头上的窗户慢慢合上。
“上官,怎么办,他们会找到我们吗”看这个架势,他们不找到孙虎不会罢休。这样越发让她好奇,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小心些,应该不会。”刚刚他们是前后脚进的,两人的身份也有迷惑性,李氏夫妇应该一时半会想不到。“你去那边顾好孙虎,我出去一趟。他们若是有人找上来,你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客栈不大,李三要是有心,会立即查到这边。
上官不想她遇到危险,最好是出身引开。
楼下有骚乱,仔细听,应该是李婆子正拉着掌柜的问话。
两人互视一眼,将门打开。
“我的孙儿在马车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定是你们偷了,把孩子还给我。”
掌柜生的厚道,世代都在这开着客栈,遇到刁钻的客人也不少。“老婆婆,午间来的客人包括你们就几位,我们可没有看到什么孩子。”
“几位,也就是除了我还有人来?”李婆子瞪大眼睛,犀利的一扫,她来这客栈为的就是清净少人。走这条路的人少,大多是亡命之徒或者是贪小便宜的商人,这时候不常有人才对。“你说的那几位客人都在哪里,现在带我去找。”
掌柜愣住,“这怎么可以,老婆婆,客栈都是有规矩的,你要是想破得想好后果。”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报关。”李婆子话一说出口,掌柜立马皱起眉头,要是官府介入,恐怕更不好处理。
他道:“大可不必,这不过是件小事,你在这等等,容我在中间斡旋。”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让步。
李婆子没有在说话,应该是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