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逼商捐钱
“四哥,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陆徽莹痛心疾首,满目悲凉,她只是想要四哥趁着自己的东风未雨绸缪。顺带稳住粮价,不叫百姓无米可炊。
陆云清:“……”
半空的手一时收不回来,小妹那眼神就像是针,扎在自己的皮肤上。陆云清比之还要生气,冷哼:“你觉得四哥是哪种人,奸商还是坏贾!我还没恶到那种地步,那些钱,全是从朝州那些富户身上榨出来的。”
原来,在得到消息后,陆云清用手头上所有的钱买了朝州几乎全部的米粮。等暴雪之后,他并未把米粮全施舍给人,而是比平时提高了十文钱。
朝州百姓反倒觉得正常,不仅如此,那些富户从中看到商机,马上找到陆云清,要以三倍价钱买米。陆云清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叫高了价钱,而且按照富户家中的人口数,限购米粮。若是想要更多的米粮,就要用更多的钱买。
前头投进去钱,后面就更想赚回来,于是那些富户开始填补无底洞。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陆云清的财力,大量的钱赔进去,米粮到手堪堪府中上下吃。而且他们就算提高价钱,云清酒楼买的价格依旧不变,那些客人就都不会是他们的。
等大家都存好粮,自然也不会去富户那儿买价格奇高无比的米。
“四哥,那你不是得罪了朝州所有的商人了?”四哥这招多损,要自己是朝州的富户,大抵是会被气死。
陆云清轻描淡写,“若是他们没有想着赚那些亡国财,怎么会落入我下的套里。”
那些人只能认栽。
陆徵来时,对小妹豪放一笑,“今日没瞧见上官,他去哪了?”
说起上官,陆徽莹唇染了笑意,上次送去的青团他全吃了,那食盒皆空。不仅如此,上官还邀她去茶楼。
玉城茶楼,云都新开的,听说那儿卖的都是花茶,十分新奇。
“殿前司忙,大抵是没空。大哥,你好了,我们就走吧。”陆徽莹红了脸颊,强忍住心中的期望,平静说出。
陆云清皱起眉头,大哥说的上官和小妹说的是一个人吗?
他怎么记得,小妹尤其不喜上官宁,这会儿看着,她那脸儿都和红霞一模一样了。
没等他问,陆徵嗯了一声,率先向府门外走。
到北固山的路上,陆云清碍于大哥在,没问。上山时,忍不住拉着小妹,“你怎么又见异思迁,喜欢那呆子了?”
他是情场老手,瞧自己小妹那模样就知晓是陷进去了。
陆徽莹无辜的睁眼,“四哥,你说什么?”胳臂被抓的有点疼,她委屈的挣扎,最后无奈的随四哥握着。
“还能说谁,自然是说的殿前司那个上官。”陆云清最快的说道。“喜欢李元也就算了,毕竟他生的还算好看,与你也是相配。可那个呆子,跟大哥一样,什么都不懂,生的也笨头笨脑。你呀,性子和二哥学的老古板,怎么眼光就不能同他学学。”
虽然林氏家世一般,但人生的好看,放在身边也是赏心悦目。
上官,他仔细想着,和那呆子多年未见,只记得小妹书信所说,生的是不大好看,除了个子高一点,像是个长条冬瓜,再无其他。
陆徽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四哥,他只是不懂情事,是个老实人。”
说到这三个字,陆云清似乎要蹦起来,“小妹,你莫不是和大哥一样,看中他老实了吧?你叫我说什么好,大哥那人你能信?”
他们站在山路当中,林氏和小梅走的慢,还在后头。
陆云清扫了一眼,看没人,这才放心的说道:“他倒是好福气,长公主倾国倾城,对他一见倾心。如今操心你的婚事,竟不帮你把关把关,想着那十几年前的娃娃亲。你也是糊涂的,老实就嫁?”
“我不是,我没有。”陆徽莹要解释,直接被四哥打断。
她无奈的看着四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只能将要说的都藏在心里。无奈的将视线移开,满山的杜鹃红火艳丽,青山红花,北固山像是一幅山水画。
“……你听明白了没有?”
“嗯嗯,都懂了。”陆徽莹一回头,看着四哥背后那硕大的头,吓了一跳。“大……大……”
陆云清很是满意的点头,“对,就是要大胆。这男女都一样,好美色。四哥近来是明白一个道理,多看美色可以延年益寿。反之,你若是嫁给那个呆子,本就不会甜言蜜语,生的也丑,瞧着不是越来气。”
陆徽莹眨巴眼,看着大哥的脸色越发不好,她轻咳一声,伸手拉着四哥的衣袖。
别说了,你再说,就要完了。
“小妹,你眼睛没事吧。”陆云清自个儿好美色,府里除了小妹同他一样,个个都跟出了家一般的六根清净。如今,小妹竟喜欢上上官,不行不行,他定要拉小妹出苦海。
这世上,丑人只会带来不信。
“小妹,你信我。”陆云清张嘴说道,“大哥他什么都不懂,不会给你找到好夫婿的。你来朝州,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个青年才俊,定叫你忘记……小妹,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的眼就一直眨,是不是沙子飞进去了?”
陆徽莹咬着唇,心里着急。
四哥平日里聪明很,怎么到这会儿,什么都看不懂了。
她无奈的抬头,“四哥,看你后面。”
“什么?”陆云清毫无防备的转头,一双眸子立马出现个人头。他吓得弹出二里地,“娘哟,什么东西?!”
等远了,看清了,陆云清脸一下子臊起来,“大……大哥。”
陆徵转动手腕护甲,扫了一眼犹如鼠胆的陆云清,“你要带小妹去朝州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赠卿
从北固山回来时,陆云清说渴了,硬是要在茶棚喝茶。
还说,这天底下的茶要说好喝的,就是这不起眼的茶棚。
“呸呸呸,这什么东西。”陆云清喝下一口,随即吐了出去。手上拿着粗陶茶碗,想着在朝州喝的凉茶,恶狠狠的搁在桌上。“店家,店家,给我过来。”
陆徵瞥了一眼,“行了,别多事。”
陆云清道:“大哥,不好喝还不准说嘛?”做生意,不就是要广听他人言,自己又不是找茬,是提意见。
“不好喝?”陆徵喝不来茶,只觉得这些都一样,转了下大碗,看着若有所思的陆徽莹,开口问道,“想什么,瞧你心不在焉。”
“想情郎了。”
“老四,你若是再张嘴,小心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陆云清:……
大哥也太凶了吧。
他老实的坐好,委屈的看着那碗粗茶。
陆徽莹瞄了一眼顾自伤心的四哥,无奈的摇头,“四哥,这茶叫金银花茶,是农家自己晒的,喝了能清热解毒,你多喝喝,败火。”
得,现在连小妹都嫌弃他了。
陆云清低着头,抱着自己,用手在凳子上划着圈圈。
“别理他,这性子也不知从哪儿学的。家里哪个同他一样!”陆徵实在瞧不起,一个大男人,日日将美色挂在嘴上。
若只是他一个不要脸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把莹莹拖下水。
陆云清扁着嘴,轻声辩解,“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老四,你嘀嘀咕咕说的什么鬼玩意儿。”陆徵侧头,听到他在那儿说,但这话是一句也听不懂。
陆徽莹按着额头,她倒是听懂了。
四哥的意思是说,人少时,依恋父母,长大知情/欲则钦慕年轻美貌的人,有妻子,则慕妻子,做了官,就把君主放在心上,不得其欢心便着急。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并非是不道德的。
可若是解释清楚,叫大哥听了,少不了一顿骂。
烧茶的老妇过来添茶,一直慈祥地瞧着陆徽莹,就是陆徵也发现了。
“你认识我?”陆徽莹指了指自己,从一进来茶棚,叫老妇端茶,她就隐隐觉得这里有目光注视着她。
老妇笑着,“郡主娘娘,我自然认识你。”
陆云清抬起头,“你叫我家小妹什么,郡主娘娘?大哥,这……这你怎么没告诉我?”
陆徵哪里知道,从北地回来,就来北固山,小妹做了郡主?
林氏弱弱的抬头,小声将莹莹被册封位郡主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一个人。
“小妹真是……长本事了。”
两人缓缓点头,心中自豪。
陆徽莹看着老妇,觉得她面生,自己应该不认识。
“不知郡主娘娘可还记得湖心亭摆渡的那个船夫,老妇是他的妻黄氏。”老妇双目感激,“多亏郡主娘娘赏赐的银子,若不是您,老妇我也不能在这开一家茶棚。”
“不必谢,那是老伯应得的。”
老妇说什么也要感谢,竟从身上拿出一枚碧玉,上头雕着一双翅膀,羽毛展开,似在飞翔。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玉佩就是她瞧着都觉得价值不菲,恐怕是黄氏家中的传家宝。
“郡主娘娘,你一定要收,若是不收,老妇跪地不起。”黄氏落泪,“若不是您的钱,我和老伴根本活不下去。他的船被水贼凿烂,一辈子的家当都赔不起,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这是我们唯一拿得出的东西,还请郡主娘娘收下。”
陆徽莹扶着黄氏的手,无奈将玉佩手下,随后又叫秋书拿了银两。
不能叫黄氏白给,只能多拿点钱补上。
第七十八章 神主
黄氏感恩戴德,陆徽莹去扶她起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差一点就倒在地上。
林氏眼疾手快,上前用身子抵住了她。
“莹莹,你没事吧。”
“小妹!”
“小妹,小妹,你别吓四哥。”
陆徽莹晃了晃脑袋,她抬起脚,只觉得身子在棉花丛里飘。细细的手腕没了力气,也撑不住头,只能耷拉着用最小的声音说道:“没……没事。”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这才觉得身子发麻。
陆云清最是夸张,站起来便指着黄氏大骂,这在山上还没事,喝了你们几口茶,就昏昏沉沉,定是她下药了。
那老妇诚惶诚恐,立马跪下,哭诉说道,“大人开眼,郡主娘娘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老妇怎么可能下药。”
似乎是怕陆云清不信,端起他们喝剩下的茶杯一饮而尽。
“……”陆云清关心则乱,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碗,阴冷的笑道,“你下的药,难道自己会没有解药。喝了这几杯茶,又能证明了什么?”
陆徵环抱着陆徽莹,“小妹,你和大哥说,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就是乏了。”陆徽莹努力睁开眼,昨夜过了三更才睡,又早早起来等大哥回府。没怎么休息就去北固山,一上一下,身子乏累也有可能。
“大哥,我困。”
陆徽莹忍不住,喃喃几句,歪头在陆徵怀里睡去。
陆云清和林氏围了上来,看她是真的困了,这才罢休。
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后,黄氏卑微佝偻的身躯立马挺直。
她目光犀利,唇角下拉,冷哼一声。
“曹渲,你给我滚出来。”
气沉丹田,发出怒吼,叫茶棚上的茅草都震了一震。
这蠢货,她暗骂一声,居然敢在羽佩上下药。
从茶棚之后,出来个蓝衣的中年男人,他长相周正,留着胡须,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竟是个跛子。
曹渲咬着牙,神谷不能一日无主,如今左右护法都出世来寻神主,好不容易找到,两人却不愿将神主带回去神谷。
百年前预示的灾难即将来临,若是神主还不归位,那他们神谷一族岂不是真要亡了。
左右护法不愿去做那肮脏事情把神主绑回来,他愿意做。
为了神谷,就是背负千古骂名也不足为惜。
倔强的男人单膝跪下,他撇开头,“但请护法责罚!”
若是自己一死,能叫神主回来,值了。
蠢货,蠢货!
这该死的蠢货,坏了她的大事!
她紧咬着牙齿,手收紧,恨不得将曹渲那个蠢货好好打一顿。
发泄于事无补,她尽量平息心中的怒火,看向曹渲,“你下的是什么药?”
“回禀护法,是七日迷魂散。”
“什么!”黄护法登时睁大眼,暴怒之际,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她干脆用手揭开,露出一张极具风韵的容貌。
她三步并作两步,到曹渲的跟前蹲下,带着怒气抓住他的领子。
“你再给我说一遍!”
被容貌迷惑一时的曹渲恢复神情,呆愣的重复一遍。
黄珍恶狠狠的瞪着他,“七日迷魂散是神谷的禁药,谁给你的,又是谁叫你给神主用的。”
蠢货,真是一个蠢货。
七日迷魂散那是什么东西,是迷乱心智的紧药。早在十年前,神谷上下将其焚烧,这等霍乱心智的东西怎能现世。
她看着曹渲的脸,恨不得上手扇几巴掌。
“到底是谁给你的!”
曹渲嘴巴紧的很,怎么也不肯说,气的黄珍踢了两脚,干脆绑了丢在一边。
船老伯回来时,鼻子一皱,“黄珍,你做什么将他打成这样?”
灶台边的人鼻青脸肿,他回来差点没认出来。
“这蠢货死不悔改,打了这么多下,还不肯说出那人是谁?”黄珍将七日迷魂散的事情一说,气鼓鼓的叉着腰。曹渲是块硬骨头,要不是看在他对神谷忠心耿耿,不然这会儿早就喂给她的那些宝贝了。
船老伯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上下晃着。
“你这脾气见长,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你可还会好好说道。”
黄珍扁着嘴,“死鸭子嘴硬,我累了,你来。”
她撩开帘子,又回头。
“你别顶着那张脸同我说话,怪恶心的。”
帘子一动,她出去了。
曹渲看着左护法,咽下口水。
在神谷这么久,他知道那里有两人不能惹。
一个是夜罗刹,原红衣。
另一个就是左护法,川。
他本名是什么无人得知,神谷上下都叫他左护法。只有长老会叫他的名,但也是极少数。曹渲记得,以前有个不要命的,知道了左护法的名,竟当众叫了他。
不到一天,那人就被送到神谷最艰苦的地方。
十年了,他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总之,左护法不能惹。
曹渲心急地开口,“护法,七日迷魂散属下只在上面抹了一些。”
川勾起唇角,怪不得黄珍没事,他低下头。曹渲在他手底下那么多年,办事细心牢靠,唯一一个毛病就是杞人忧天。
神谷不是他一人的,却日日操着那些长老的心。
“是曹长老给你的,还是孙长老,又或者是原红衣。”他忽然停下,双脚岔开,身子微微压下,冷漠的盯着曹渲,像是一条毒蛇。
“原红衣从不信预言,他想自己当神主,若真是他也说的过去。”
“护法,不是,不是他。”
神谷如今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正统,以神谷长孙长老为首,左右护法拥护,信预言,一直在寻神主回归。
另一个则是原红衣为主,他是神谷如今最年轻最厉害的剑士。若是百年之期到了,神主还未寻到,那下一任神主就是他。离百年还有七个月,原氏一族本以为原红衣必然能够当上神主,早已洋洋得意。就在这时,川和黄珍将已找到神主的事告知神谷,长孙一派的人立马沸腾,于是派出曹渲带着羽佩来找他们。
原氏一族不甘心,若是不尽快把神主带回去,神谷怕是会……
会不平啊!
曹渲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川用手指敲着大腿,一下,两下……
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叫他听的清楚。
“所以?”川唇角向上,皱褶犹如捏过的宣纸,他的眸子浑浊不堪,让曹渲的心不断的沉下去。“是长孙长老给你的?”
“不,不是长孙长老,是吴……”曹渲慌张,七日迷魂散是神谷禁药,不能让左护法瞎猜……想到一半,他猛然抬起头,“你在套我的话?”
“原来是吴千语那个混蛋。”
也对,除了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谁还会有七日迷魂散。
“行了,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你替他瞒着。曹渲,你可知为何不想强求神主归谷?”川手臂搁在桌上,慵懒地看了一眼,“是因为神主还未觉醒,我们到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原先叫黄珍传消息回去,是想稳住神谷众人。曹渲,原本以为你会明白,没想到是我高看你了。”
好在曹渲知道轻重,这次下的药量不多。
陆徽莹大抵昏睡几日就会好,至于真出事了,那就叫曹渲去顶。
这蠢货,他是不想再看见一眼。
他抬手,袖箭而出,擦着曹渲的身子飞去。绑着的绳子被锋利的箭刃割开,“走吧,现在就去永宁侯府等着,神主若是出事了,立马回来告诉我们。”
曹渲揉了揉手臂,点头应道:“是!”
等人出去,黄珍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曹渲心虚的低头,红着脸走了。
川顶着那张老人脸出来,黄珍白了一眼,上前推了推他,“你刚和他说,不确认陆徽莹是不是神主?”
川侧目,“嗯?”
黄珍举起手,连珠炮的说道:“可不是我愿意偷听,实在是你们讲话声响大。说正事,陆徽莹到底是不是神主,你先头可是极其肯定那丫头就是。”
“我骗他的。”
“啊?”
他说罢就走,黄珍想追问,根本碰不到川的衣服。气的她直跺脚,只能背后骂两句解解气。
第七十九章 查!
陆徽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睁眼,嘴巴干的起皮。
“秋书,秋书。”
她浑身无力,甫一伸手,就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是梦儿。
“六姑娘,你可算醒了。”
她一叫,外头的门立马被撞开,是莽撞的竹枝。
“梦儿姐姐,你说什么,是六姑娘醒了吗?”竹枝睁着圆眼,像是铜铃,瞧见陆徽莹虚弱的伸手,恨不得拿着锣鼓敲。“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秋书姐姐。”
梦儿脸颊还有清泪,“还有,快去请侯爷,四爷!”
“水,水。”陆徽莹干的嗓子冒烟,她困惑的看着梦儿,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瞧着大家都憔悴了。
唤梦儿拿水,冰凉的茶入喉,疑惑的问道:“梦儿,我睡了多久。”
“六姑娘,你足足睡了五天五夜。”
“什么?”陆徽莹按着自己的额角,她竟睡了那么久。
梦儿带着哭腔,接着说道:“您都不知道,这几日来了多少大夫御医。侯爷广招名医神医,还写信给小郎君,让他立即滚回来。二郎君和二夫人也都搬回侯府,住在竹石院里,日日为您祈福。”
五哥?大哥怕都不知道五哥在哪座深山里,怎么回得来。
她靠着高枕,自己不过是困了,睡了一觉,怎么引起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想到二哥和二嫂搬回来,或许也是好事。
“六姑娘,还有四爷,差点就和侯爷打起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问才知,是自己昏睡的事情被上官宁还有李元知晓。
后者来时,四哥也在,回来时听了太多李元对陆家做的事情,又见到他假惺惺的来见自己,于是下手阴了一把。李元回府的时候被乞丐套着麻袋打了一顿,还丢到了破庙。
这件事被陆徵知道,好一顿臭骂。说是小妹还没醒,他只知道惹祸。
好巧不巧,这时上官来了。陆云清受气没处撒,心里又懊恼又委屈,知道上官是陆徽莹喜欢的人,更是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不准他进去探望。
上官执拗,根本不听,在侯府门前等了一宿。
大哥知道后,将四哥拉去揍了一顿,这才老实。
陆徽莹觉得额头落下几滴汗,从小到大,四哥因那性子受了多少大哥的毒打,还不知道收敛。
她的手轻轻的捏着被子,四哥抗揍,她不担心。
但一想到上官站了一夜,心里不免有些埋怨。
她复又抬眸,眼中冒着希冀的光,“梦儿,今日他何时来。”
“半个时辰前还来看过姑娘您。”梦儿擦了擦眼泪。
竟是错过了。
她有些失望,低下头,就听到外头的风声。
“快让开,二哥,你别挤我。”
“如此行事,成何体统,你给我让开!”
“滚他丫的,老二老四,再不让开,老子给你们撞到下面去了。”
“二郎、大哥、四弟……你们别吵了。莹莹才醒,要清净。”
陆徽莹:……
一下子,屋内就挤满了人。
大哥、二哥、二嫂、四哥站成一排,秋书咬唇,手中端着黑乎乎的药,“快让让。”
陆云清那双上挑的风流眸子此时只剩下担忧,“小妹,你瘦了。”
众人:……
“不会说话就滚远点,”陆徵一把领起他的衣服,将他丢远一点,转而带笑,“小妹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事了,叫大哥怎么去见爹娘,祖父祖母他们。”
众人:……
陆旗摇摇头,这是说这话的时候?
“小妹,我这几日一直在调查你中毒的事情。茶棚早已经人去屋空,就连那个船老伯也没再见着,怕是这次下毒是有预谋的。那日茶水大家都喝了,为何独你一个中毒,你和二哥说说,还有什么细节是他们遗落的。”
陆徽莹微微发楞,她中毒了?
那日的情形,她又说了一遍。
陆旗皱起眉头,“羽毛状的玉佩,在哪,让我看看。”
陆云清踮起脚尖,伸高头凑到陆徵的耳边,“大哥,二哥是不是过分了,小妹才醒。”
“就是就是。”陆徵忙点头,但没有出言打断。
小妹是如何中毒的,到底是冲着她还是永宁侯府,这都要查清楚。
陆徽莹点头,让秋书拿出玉佩交给陆旗。
“我这就去找大夫看看。”陆旗用手帕包着玉佩,“小妹,你好生休息。”
“老二,我和你一块儿。”
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陆徵的心就一直扎着一根刺。他转头,看了眼虚弱的小妹,“有几个哥哥在,我们的莹莹不会有事的,放心。”
“嗯。”
陆徽莹抿笑,她知道,在前世她就知道了。
五个哥哥是她的后盾!
第八十章 神谷宋青
陆徽莹中毒的事情并未大张旗鼓。
陆徵起初不明,抓着陆二郎的衣领脖子,质问原因。
那场面,陆云清都怀疑自己那始终云淡风轻的二哥要被打了,但最后大眼瞪小眼,陆二郎平安无事。
也是,从小到大,除了小妹就是二哥敢和大哥对着干。
陆二郎整理了自己的衣裳,随后拿出羽佩,“我已经找潘老看过,他说这上面确实沾了一点毒,是百年前就已消失的七日迷魂散,分量极少,所以小妹才会昏睡如此久。”
“什么玩意儿?”陆徵一把抢过玉佩,这东西就是那老妇给的,说是为了感谢小妹。“所以,老二你的意思是,是那老妇给小妹下毒?”
那又是为什么,小妹在云都除了得罪李元那小子,还得罪了哪个?
陆旗沉默,小妹先前可不止得罪一人。
教坊的乐人,个个都恨着她。
还有云都的些个贵女,除了崔凤仙,莫珊,长公主,小妹怕是连能说话的都没了。
这些,他没说。
倒是陆云清揣测开口,“会不会是冲着大哥来的?”
陆徵懊恼非常,自己在西北威名极大,那些个贼子宵小放出来话,说要对他家人下手。难不成是那些人,他大掌用力,直接将桌子劈成两半。
“该死,老子回了西北,定叫那些人好过!”
灰尘四起,淡定自若的陆二郎掩住口鼻,略带嫌弃撇开头。
陆云清看着那碎了的桌子,咽下口水,原来大哥之前对他都是留了手。想起自己惹大哥生气,顿时脖子一冷,得亏自己是姓陆的,不然能叫大哥打死。
“咳咳,大哥,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他小心的举起手,干笑两声。
陆二郎瞥了一眼,这小子从小机灵,就是不用在正途上,“你怎么在这,还不快去照顾小妹。”
老四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钻进钱眼里的人,能看到什么?
若不是小妹,他连这侯府也不想进!
“行了,老二,让老四说。”老四和老二那点破事,陆徵都知道,只是不好说破。这侯府,和老二一般钻研谋算的,只有老四一个。脑子灵活,做事圆滑,最适合在官场,偏偏,老四心不在。
老二那时怎么劝,这老四一根筋,就要去朝州做什么生意。
士农工商,老祖宗排的。就算这几年,玄皇一直提高商人的地位,也改变不了世人对商贾的看法。
好说歹说,老四不听,直接跑去朝州,谁都寻不到。那时老二气的半死,最后吊着一条命,若不是老五师傅潘老出手,怕是人都没了。
陆徵摇摇头,看向委屈的老四,“你说罢。”
陆二郎拂袖,冷哼一声。
“二哥,”陆云清唤了一声,他不理,只能叹了口气,这几日二哥的态度他都看见了,知道是气自己当年不告而别。他复又叹了口气,“这玉佩不是云都之物,而是百年前销匿的神谷之令。”
他眼眸逐渐坚定,自己经商数年,所听的怪奇之事其多怕是讲一年都不一定讲的完。
“百年前,神谷又叫神医谷,谷主叫宋青,是举世闻名的神医。他医者仁心,不愿天下人受苦,于是大开神医谷大门,将谷中珍贵的草药无偿送出。还广收学子,教导医术,立志为百姓造福,不让疾病祸人。”
“当时盛况,就是云都的国子监都比不上。学子千万,无论男女,只要愿意学都能留下。那时,民间都流传着一句话,神谷有菩萨,其名为宋青。”
陆云清低头讥笑了一声,惹的陆徵皱眉,“之后呢?老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过神谷,难不成衰落了?”
陆旗闭眼,薄唇启合,“大哥倒是聪明了一次。”
“怎么,我猜对了?”陆徵展眉,随后红着老脸,“老二,这可是你第一次夸大哥。”
两人:……
“神医谷开了十年,迎来了一个女人。她叫梁音,是韦国最小的公主,从小身患奇病,苦医无果,这时听到了神医谷宋青的事迹,便巴巴的过来,要做神医谷的小师妹。”
“那时宋青已而立,小公主不过才及笄。她的美貌惊起神医谷里那潭不变的深水,那年的春风吹到了深山里,最宁静的土地。宋青还有他的徒弟们都爱上了这个天真无邪,却又受尽折磨的少女。师徒相爱有悖伦理,宋青一直按捺着心中的情意,可这一切都被他的大徒弟宇文伦知道了。为了得到宋青的真传,他给两人都下了七日迷魂散。”
说到这,陆云清喝了一口水,“这药能叫人迷乱心智,做出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宋青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和梁音有了夫妻之实。这时的梁音乖顺的就像是一只兔子,他的心沦陷的一塌涂地,一错再错,等七日之后,梁音恢复了神智。宋青不敢有欺骗,也不敢面对她,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过宋青不知的是,梁音她到神医谷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了他。更何况宋青治好了她的天疾,这份恩情让她一直惦记在心上。但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一个宇文,竟然打得一对鸳鸯两头飞。”
陆徵听的唏嘘。
只有陆二郎皱起眉头,“这关小妹什么事情,难不成那些人把莹莹当作谷主?”
陆旗还真猜对了,陆云清颔首。
这羽佩就是神谷主神主的象征,黄氏竟然把这给莹莹,那就是认主了。
“什么?小妹可是我们侯府的千金,怎么会是什么什么神谷的谷主、神主?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会和小妹扯上关系?”
陆徵皱起眉,这说了一大半爱恨情仇,怎么还会和小妹有关。
“我哪里知道?”这是那个老妇给的,又不是他的东西,哪里知道那些神谷人是怎么想的。
外头的风吹得有点大,陆二郎看向外头,金光洒了一地。竹影飘摇,格外的飘逸。
屋檐下可没有竹子,他无奈的摇头。
“躲在那儿听了多久?”
“嗯?”
“二哥,你和谁说话?”陆云清抱着自己,难不成说自己,可他一直站着。说话的就是他啊,但也难说是二哥存心找茬。
陆徵沉重的呼出一口气,按着自己的眼眶,“小妹,出来吧。”
“病还没好,站在外头吹风,你是傻了不是。”
门后冒出了个蓝衣的清瘦女子,看着屋内的三人,弱弱的叫了一声。
“小妹?你怎么来这,秋书,你怎么照顾的六姑娘。”
被骂了的秋书只觉得无辜,她倒是想拦着六姑娘,得拦得住才行。跟在姑娘身边亦步亦趋,唯恐她再一次昏倒。
陆徽莹护着秋书,以防三个哥哥继续训斥,开口说道:“神谷的事情,四哥还没讲完。”
大家一块儿安静下来,看着小六。
只听她继续:“在宋青离开后,梁音清醒却没能看见那张纸条。当时宋青的二弟子原及爱慕梁音,一直在院落外等候时机,将谷主留下的纸条收起丢入竹林之中。他知道梁音喜欢师傅,也清楚记得那七日的事情,可安国师徒相爱,必遭世人唾弃。宋青只是想先离去,将自己记录的百草图交给宇文,随后退让谷主之位,带着梁音隐居。”
“只是这叫梁音等他的纸条被丢,所有的话都由原及来编撰。他叫梁音相信宋青就是负心人,伤心过度引发旧疾,此事被韦国知晓后,派人将她接了回去。原及本想跟随梁音一起去韦国,可却被拒绝,恼羞成怒下,找到了几日之后回来的宋青,将他杀了。”
“神医谷便是这样落寞,自宋青死后,走的走留的留,几年辉煌的神谷便没了。”
“可惜。”
“儿女之情误人。”若是自己是宋青,定不会将神医谷的事业坏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陆旗举杯,饮茶后,轻描淡写的问道,“这又是你梦到的?”
陆徽莹心虚的摸了下鼻子,点头说是。
自己能知道这些,全靠李元。
前世,李元利用她时,偶尔会给些甜头。例如叫她自由进入誉王府,当然,这背后是不是有暗探看着,她就不知道了。
一次误打误撞,就到了他的书房。案桌上就有关于神医谷的事情,两人私下见面的时候,她好奇也问过几句,便知道了这些事情。梁音,也就是韦国的公主回国后就发现怀了身子,孩子是宋青的。
当时韦国大夫说,这孩子是梁音的命。
若是生他,梁音只能活两年。
梁音不肯放弃孩子,执意留下,剩下孩子两年后,她离世。孩子长大后,成了韦国最没用的郡王,最后封地极北,任由他自生自灭。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孩子成了韦国的名副其实的王。他有着狠辣的手段,胆大心细,知人善用。
没过几年,就成了让几国闻风丧胆的赟王!
韦国人心不齐,赟王的功绩反倒成了扎进他们心里的钉子。于是,他们污蔑陷害赟王叛国,让他成了帝皇眼中钉心中刺。
赟王势单力薄,败下阵来,成了阶下囚。
他的一双儿女被人所救,送到了安国,之后就没了下落。
神谷要找的,就是梁音和宋青的后嗣。
陆徵瞪大眼,“莹莹,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莹莹若是百年前梁音的后嗣,那他和老二也算是了?
“咱们爹娘是正儿八经的安国人,爹是云都土生土长的,娘是香南人士,往上数三代也是住在香南,只不过……”陆徵说到此处,忽然闭嘴。
他手脚笨拙,此时捂住嘴的速度却极快。
娘是香南人不错,可外祖母却不是。小六还小,出生时,外祖母已经入土。但他和老二应当记得,外祖母不是香南人,而是外祖父从别处救来的。
难不成,他们真是梁音后嗣?
陆云清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个鸡蛋,陆旗面上不显山露水,若是仔细看,他的手紧紧捏着衣角,昭示着此时他的不平静。
“这些只是猜测,只有等我们找到他们才能证明。”陆旗指尖颤抖,端起茶杯时差点不稳,“他们真要是认定莹莹是神主,为何又下毒。”
“或许,不是为了害人?”陆云清说道。
也有这种可能。
陆徵却摇头,“不管是为什么,给小妹下毒就是不行,这劳什子神谷肯定都不是好货。”
众人点头。
回到锦水院,陆徽莹将玉佩放在百宝匣里。
秋书在一旁倒满了水,将鞋面打湿了这才小小的惊呼一声。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秋书就心事重重,似乎有话要说。
桌上满是水渍,秋书低头看着里面的自己,舍下心,转身就跪在了六姑娘面前。“六姑娘,秋书在此发誓,今日之事若是往外说一句,必不得好死!”
在书房里,几位郎君和姑娘说的话,只要一句,若是传出去定叫外人起疑。
韦国的梁音公主,那是何等人。
就是秋书这样的小丫鬟,都听过她的事情。风华绝代,容貌倾城,当年开国皇帝为了她,特地去求娶还被拒绝。
而这人,居然是六姑娘的先祖。
秋书伏地,脚底的水顺着鞋面一直渗透,叫她凉的心慌。
“起来吧。”陆徽莹淡笑,“你是怕我杀你灭口。”
“不是,六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书慌乱的抬头,她没有,“奴婢,奴婢只是怕……”
“怕我不信你?”
陆徽莹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并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笑。
秋书不明所以,疑惑的抬头,看见姑娘展开的笑颜。
“姑娘?”
“傻秋书,我若是不信你,当时就叫你走了。”
听到这话,秋书心中才算放心。
“六姑娘,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留下玉佩,难道是不做郡主去做神主了?
神谷可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好,这里头的水深着,如今这些人急着找宋青的后人,就是为了把烂摊子给出去。
找神主?
不是吧,她看是找的背锅侠。
“好了,快去把鞋袜换了,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儿?”
陆徽莹笑笑,“去北固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大哥他们只查了一遍北固山,那些人精的很,怕是又回去缩着了。
秋书担心的看着,有些犹豫。
她勾起一丝笑,“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害我,但有些话我要问清楚。”
神主为何不是大哥,二哥,而是她!
第八十一章 吃人的树
北固山里,黄珍看着依旧穿着老头衣服的川,翻了个白眼。
“又回来做什么,等着被抓吗?”说罢,一双妙眸瞪向靠着树。
川没有搭理他,而是咬着一根甘草根,忘我的看着远山。
黄珍鼻间皱起,几乎成了乞丐的曹渲解释说道:“这里已经搜过,那些人再来这里,就会放下警惕,目前来说,这里是云都最安全的地方。”
不解释也罢了,曹渲如今一说话,就叫黄珍心烦。
都是这个蠢货,若不是他蠢到没边给神主下毒,能叫他们这般狼狈?
她冷哼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曹渲抬了一眼,随后心虚的低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事情与预想的不一样。
川吐掉嘴里嚼烂的甘草根,起身,用手拍了拍衣服。
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冒着不明意义的光,他挑眉,“走,人到了。”
回北固山,确实有曹渲说的想法,但那不是主要的。他回来这里,是等人。
“谁?”黄珍相貌妩媚,一颦一簇皆是风情。尤其那双眸子,盯着人,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含情脉脉却不是黄珍的本意,她生的一双桃花眼,出挑的样貌反倒让她吃劲苦头。
川扭头就走,“跟上你就知道了。”
两人做“老夫老妻”有十几年,但男人的心思她永远猜不透。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要见的是谁,难不成是神谷哪个长老派来接头的,还是说……
她心思百转,快瞧不见川的身影后,这才抬脚。
山路之中,马车行驶艰难,迫不得已,陆徽莹与秋书下车行走。
随之身后的是上官宁。
他一脸威武,眸子是茫然。或者说,上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六姑娘来这。
疏影横斜,山路弯折。
这并不是去陵墓的路,他垂下眼帘,遮住一切思绪。
前头,陆徽莹停下脚步。
“姑娘,就是这儿吗?”秋书人高,可此时缩的像是鹌鹑,浑身发抖,说话时哆哆嗦嗦。
眼前断崖,没路了。
左侧密林,右侧山路,隔绝金光,这里显得阴森可怖。
就是这儿,没错了。
陆徽莹能想到来这,还多亏了李元。
自己上辈子什么都不懂,但关乎李元的,样样都去钻,什么都不怕。幸亏自己前世打听的紧,还真记得,李元和神谷的人在北固山的断崖见过面。
至于为何,如今她算是清楚了。
是想利用神谷。
想必在那个时候,李元就已经知道她是神主,于是利用她的身份控制神谷。
难怪啊难怪,陆徽莹恍然大悟。
为何前世李元身受重伤,却有名医毛遂自荐。
为何自己醒悟之后给他下毒,他毫发无伤,原来,原来是有神谷暗中帮助。
“我们往密林里走。”
茂密阴冷的林子,长至腿间的杂草,初春,万物苏醒,这里头难免会有些害人的虫兽。上官率先走在前头,佩刀拔出后,又从腰间拿出雄黄。
“清明都过了,你怎么还带着?”陆徽莹瞧见,好奇的问。
上官道:“忘记取了。”
他不过是随口揪了一个由头,也不指望陆徽莹信。后者瞪大眼,“上官府里,没人帮你洗衣裳的吗?”
这也太……太欺负人了。
陆徽莹握拳,愤愤不平,毕竟上官家里的事情她都知道。亲舅舅不做人,没想着趁东风做自己的一番事业,反倒谋算着上官府里的家产。
她心疼的看着上官宁,“你……实在受苦了。”
上官:……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解释的话说不出,只能任陆徽莹瞎想,继续往前走去,视线也越发狭窄,昏暗。
秋书抱着姑娘,“姑……姑娘,你别怕。”
一有风吹草动,陆徽莹身上的人形坠子就开始乱晃,一双眼紧紧的眯着,怎么都不敢看前面。陆徽莹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怕。”
是你在怕。
不过看在秋书怕的要死,还忠心护主的模样上,她没有落进下石,只是紧紧跟在上官的身后,免得跟丢。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徽莹有些脱力。
上官猛地停住脚步,跟在后头的她一个不察,直接撞上了男人壮实的背。
“六姑娘。”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上官侍卫,你倒是注意些呀。”秋书拿出帕子,气呼呼地说道。
“我……对不住。”上官抱歉的看着。
陆徽莹捂着鼻子,忍住酸涩和疼痛,泪眼汪汪的抬头,“我没事,你刚刚怎么停下了?”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皮肤极白,稍微一撞,鼻尖红的像是渗血了。
上官掐着自己的手心,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不小心让陆徽莹受伤。
胸腔之中似乎有股烈火燃烧,叫他的愧疚越发旺盛,“前头有人呆过的痕迹,火堆里还有星点火苗,才走不久。”
缓了一会儿,她鼻尖的疼已经好多了,上前看上官发现的火堆。
这里没有干柴,烧起来都会有烟。
即便是在密林之中,那些人也不会放松警惕,怎么可能会故意在进密林不远处烧火堆。那些人可不是傻的,陆徽莹起身,她高声说道:“还请船老伯出来一见,我知道你们在这。”
无人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报官,来此也并未告知大哥,你们大可放心。”
秋书环顾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她汗毛倒立,艰难的吞下口水。
或许有,或许没有。
陆徽莹也只是想试试,她看向上官,两人目光交汇。
还未开口,刀光一闪。
“啊——上官侍卫,你是不是疯了。”
秋书瞧见了什么,她竟看见上官宁提刀冲她和六姑娘来了。
在她心里,这可是未来的姑爷啊!
那是要和六姑娘长长久久,执子之手的,怎么就针锋相对,以刀搏命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徽莹推开秋书。
力气用大了,转身要跑的时候,被石头绊倒。
眼见这刀就要刀陆徽莹身上,她反倒不怕,而是露出笑。
一、二……五!
长鞭随即而出,还有一杆红缨枪。
妙丽女子与一中年男人不知从何处而来,两眼冒着火光。
“你是谁,敢杀我们神主!”
“看鞭!”
黄珍下手狠辣,一句废话都不想有,再看曹渲磨磨蹭蹭,气的一瞪,“一起上,老娘非得杀了这混账。”
曹渲皱起眉,陆徽莹是否是神主还未确定,“护法,不能意气用事。”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黄珍只知道打。
气死罢了。
黄珍一鞭一鞭抽下来,破空声想起,细小瘦弱的树枝紧跟着被打断,横挂在头顶上。
只应付一个,上官宁还算游刃有余。
秋书快速的爬到陆徽莹跟前,拉着她的手腕,“姑娘,我们先走。”
可不管怎么拉,六姑娘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姑娘?”
上官宁突然行凶,神谷的人来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是时候。”
厉害的那个还没出来呢,陆徽莹拍了拍满身的泥土,“你要躲着看戏看多久?”
“黄珍,停手吧。”
密林之中传出的生意并不耳熟。
曹渲本就是在混混,听话的立马站在一边。黄珍咬着牙,“这是刺杀神主的刺客,你怎么可以放了。”
“刺客?”密林之中的人忽然哼笑一声,暧.昧地说道,“那可是神主的夫郎,怎么会是刺客?”
黄珍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川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上官握紧刀柄,神主是叫的六姑娘?
他遥遥的望了一眼,斑驳的影子落在铺满叶子的地面,杂草被他们踏成平地。她站在其中,无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分布在她的脚边。
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这些人是好是坏,上官宁不敢犹豫,趁着黄珍呆愣的片刻,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陆徽莹这儿。秋书吓得大叫,闪身挡在六姑娘的跟前。
“姑娘快跑,快跑。”
预料之中的疼并未来,她睁开一只眼,看见众人奇怪的目光。
上官就站在不远处,自己身上也没有多个洞。
“秋书,我没事,上官不会伤我的。”陆徽莹从身后绕到她身前,带笑的脸暖如春风,“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他们出来演的一出戏。”
黄珍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出来救你?”
密林中,川走出,他一身短打,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起掉。并没有陆徽莹想的那般俊美,甚至连上官都比上。
川皱起剑眉,“叫你们不听我的,这下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曹渲:……
刚刚在后头,他怎么不早点和他们说这是神主的夫郎。
“老不死的,你什么时候和我们说过。”黄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好事不让她做,坏事都叫她来背锅。如今自己打了神主的夫郎,要是请了陆徽莹回去,这小鞋不是穿定了。
曹渲低声道:“是也,护法并未说过。刚刚……”
那样的情景,怎么能叫人不急。
神主可是神谷的希望,若是她死了,这预言怕真就无人能破了。
“神主,还请息怒。”曹渲将手举到眉间,摆出莲花指,低头下跪,“属下并非是想冒犯神主的夫郎……”
陆徽莹可不是来听扯皮的,她看着神色迥异的三人,“我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我既然是神主,理应是得到你们的保护。”
为何要下毒?
说到此事,川和黄珍看向跪着的曹渲。
“呵,蠢货做事哪里有原因。”黄珍嘴毒,抱着自己的鞭子冷哼几声。
曹渲脸涨红,但还是老实承认。
川开口道:“下毒之事并非神谷本意,皆是他擅自为之。若是神主计较,曹渲凭你处置。您说个死法,我们替神主做。”
已知自己中毒并非曹渲的本意,更何况本身无大碍,陆徽莹自然不会杀他。但自己受了这么多的罪,也不能叫他好过。
她沉思片刻,看见那杆红缨枪,“折断它。”
“什么?”
“折断红缨枪。”陆徽莹轻声说道,如春风拂面。
听清楚这句话后,曹渲只觉得春风变成了剐人的西北风,这可是自己的宝贝,跟了他出生入死了几十年,是兄弟是命。
川和黄珍看着他,神主不怪曹渲,但若是这件事被神谷内的长老得知,他也跑不了。
这条命不过多留了几日罢了。
曹渲的事先放于一边,陆徽莹来这,还有一事。
到底为何神主是她,而不是两个哥哥。
川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神主难不成谁都能做的,“神主,看的是胎记。”
在神谷的预言中,神主必然是上一任谷主宋青的后人,而且此人脖间有梅花胎记。
说到此处,陆徽莹捂住自己的脖间,“我有胎记?”
她还以为,这找神主看的是什么生辰八字亦或者是更隐秘的,又或者容貌相似,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般草率。
竟是靠着预言。
秋书凑了过来,“姑娘,在您的耳后有青色的梅花印。”
但那儿小的很,都有发丝盖着,根本是瞧不见了。想到此处,秋书愤然瞪向川,这个登徒子。
就连黄珍也皱起眉头,快速远离川。
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川:……
“我……不是故意瞧着,是那日神主登船,正巧风吹,我才看见梅花印。再说,也不是全靠这梅花印,主要还是……算了,你们瞧了神谷留下的一幅画就知道了。”
对,川立马拿出自己藏着的画像。
这是历代传下来的,每五年,便会有神谷的画师重新临摹。
他拿出后,给众人一看。
画像之上确实有个女人,陆徽莹和她还真有些神似。
但也只是一点,若是仔细寻,天底下相似的多的是。众人沉默,川意识到不对,“不是画像上女人的容貌,而是……背后的那棵树。”
“树?”
川点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树,这是一颗会吃人的树。”
就连黄珍和曹渲也不知,神谷哪里来的吃人的树。
一双双耳朵高高举起,尤其陆徽莹,“到底是什么意思?”
川并未卖关子,而是指着那棵奇形怪状的树,说道,“这叫魁。”
槐木为阴,而这棵树是阴槐中最厉害的一棵,叫做槐魁。这棵树高合计有十几人,合抱也要有四五人,最最可怕的是,槐魁能吃人。
“这与找神主有何关系?”
陆徽莹附议,“你这说的与我问的牛头不对马嘴,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川抬眸,上官宁戒备的看着他,大有他若是讲不好,就动手的架势。
“自然是有,听我慢慢说。”
第八十二章 旧事
槐魁生于神谷最低洼之处,长在南谷阴潭边。
至于说的吃人,是因为槐魁所生之地有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攻之,除了宋青一人。
槐魁被称做吃人的树,神谷里的人不会轻易靠近。
每年四月,槐花盛开,山谷若雪掩盖。此时便会有蜂蜜采撷花蜜,酿出槐蜜。
梁音的先天之症所需的药引就是槐蜜。
四月清冷,晨间露水未化,宋青就去南谷采蜜。带回后,与各种名贵药材做成小香丸让梁音一直服用。
这香丸让梁音免去了旧疾的折磨,还在脖后凭空多了一个胎记。
宋青百思不得其解,见不过是脖间出现了梅花印子,没别的大事,就一直让其服用。再后来,一直查下去,得知少谷主的后人中也有这朵梅花胎记。那时神谷众人内斗夺权,谁都想做第二个宋青,让神谷再现辉煌。
原氏一族贼心不死,更是闯进了宋青的药庐。
当时宇文不甘示弱,跟随其后,两派误入宋青的秘境,被毒药缠身,无人能解开。这等毒药不至于死,但在生前会受尽折磨,为了寻找解药,神谷中人又团结一致。直到找到了放在条案之上的羊皮预言。
“所中之毒唤海棠香,中毒之人每月必会如堕寒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其功效又能叫人延年益寿,容貌常驻。”
“此毒能随父母之血传至胎儿,百年后,彻底毒发。”
“神谷皆亡。”
“这毒是宋青下的?”陆徽莹直呼自己的老祖宗,或许在她心中,神谷依旧与她是无关的。
黄珍第一次听川说起这件事,她虽为神谷护法,但却是二十年前她那前护法入南谷,死了,这才轮到她。先头的神谷机密,她是一概不知。忽然听到神主的猜测,眼眸瞪大。
“怎么可能。”
老谷主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会想着让神谷灭亡。
川摇头,他手虚虚握住,长呼出一口气。
“神主不知老谷主为人,如此猜测倒也正常。”
既然不是宋青,那又是谁?
再说,就是再善良的人都有底线,自己的弟子一个欺他,一个杀他,难不成他什么都不做。
要真是如此,陆徽莹怕是要瞧不起这个老祖宗。
“大抵是梁音。”川思起这事,只道一句何为情爱,竟叫一个个如此的盲目。梁音天赋异禀,所学毒术只是稍一点拨,立刻举一反三。当初原及告诉她,宋青无故离开,梁音恨透了这个负心郎,于是将自己独自关在药庐半月。
大抵就是她制的海棠香,想要报复宋青。
其实若是宋青还活着,海棠香也不过尔尔。
“梁音倒是……一个狠人。”也是,一国公主,父皇宠爱,为了她将她送到安国土地。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又会是个没有性子的人。
“她与老谷主一样,也是心软。”川却反驳道,“预言之后还写着,若想解毒,必要找到脖间有梅花的。寻她到南谷采槐蜜入药,加以其血,能解海棠香。”
梁音果然还对宋青怀情,脖间有梅花的不就是她。
想来,她的本意是想要叫宋青中毒来寻她,只可惜,她却不知道宋青在她走后便死了。
“还请神主随我们回神谷,替我们进南谷。守护槐魁的竹叶青只认您的血味,我们若是踏进去,不,只要靠近一点,便会被蛇群攻击。”
陆徽莹不一样,她是神主,有梁音的血脉,能进南谷。
这时一直沉默的上官开口,“原来你们不是想找神主,只是需要个血罐子。”
对面三人哑口无言。
说的没错,他们要的是神主的血。
还得是新鲜的。
若不是新鲜的,那群蛇还是会出来。
“六姑娘,走吧。”百年内都没冒出来的神谷,突然认陆徽莹做神主,还要她跟着去那里割腕放血,进蛇群采槐花蜜。
川急了,自己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叫陆徽莹知道自己的诚意。
“你若是怕蛇,就去多买点雄黄,人血驱蛇?你们神医谷后人,还会信这个?”
川有苦说不出,那里的蛇还真的不怕雄黄。
黄珍上前,“神主夫郎,我还真告诉你,雄黄对那群成了精的蛇没用。这一百年里,我们用尽了法子,能想到的,典籍上甚至偏方一一试过,可就是不行。那群蛇就跟人一样,能规避我们设下的陷阱,甚至还专门绕开。”
“而且因为我们的尝试,反倒叫它们更狠了。”
“南谷如今除了蜜蜂,什么生灵都没了。”
“即便是蛇的天敌也不能叫它们收敛?”陆徽莹的眼极亮,叫黄珍都不忍说重话,只嘟囔了几句,那群蛇哪里来的天敌。
假以时日,这群蛇怕是都能学会孙子兵法了。
第八十三章 段红藕来寻
从北固山下来,陆徽莹一直沉默。
上官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有许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宋青是谁,梁音他倒是知道。
神谷的三人又是谁,为何自己做出要伤六姑娘的时候,他们会拼死相搏。
秋书紧紧跟在身后,她没有见过世面,今日听了这般多事情,一时消化不了。那张脸就像是黄了的小苦瓜,尤其是想到神谷的人说的那些蛇,只觉得脚底板都开始冰冷。
六姑娘难道真要去那里?
不行,那可不行。
从小到大,姑娘最怕的就是蛇,那没有毛的玩意儿,最吓人了。
想到这,秋书抬起头。
陆徽莹停下脚步,上官随即停下,只听她轻声说道:“上官,咱们成亲好不好。”
“什么?”上官惊愕。
她想了许久,为了能够保证神谷不被李元利用,那她就必须是这个神主。这样自己所拥有的筹码就多了一笔,日后长公主嫂嫂若真要和李元斗,也能有助力。
只是,一想到南谷的竹叶青,还有那些蜜蜂,她就手脚发冷。
要她的血,不会出事。
但蛇、蜂无情,再像人也不是人,总不能和它们讲道理。
她怕,却还得走那一遭。
“你喜不喜欢我。”就让她再自私一回,就算以后真死在了南谷,也能以上官夫人的名义。
那双眸子亮的非常,期待,害怕。
上官紧紧握着刀把,他的面容平静无波,但内心像是擂鼓,他有些慌。耳朵里住着两个小人,一个叫着喊着说快答应,另一个却说,六姑娘怕是又在耍你。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以前也曾有过这个心思,只是却被当着众人的面嘲笑。他不恨六姑娘,但心中的妄想被死死压在底下,坚硬的土地却被六姑娘再一次翻松。
“不喜欢吗?”
陆徽莹委屈的看着上官,他一句话也不讲,严肃的神情更是让她心寒。
上官死死咬着牙,清风从耳畔吹过,他听到自己说,“六姑娘,莫开玩笑。”
秋书看的急死了。
“上官侍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六姑娘是女子,薄面也不要,与他求亲。
都说是凤求凰,如今倒成了凰求凤,要是叫人知道,是会被笑话的。
“别说了,”陆徽莹咬着唇,可怜的望着,“上官,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辈子我们注定在一起。”
“咱们是有娃娃亲的,你别忘记了。”
说罢,陆徽莹转身就走。
她跑的很快,小路曲折,一转眼没了身影,秋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宁,这不知好歹的男人,居然叫六姑娘如此伤心。
上官愣在原地,他都做了什么……
城内
段红藕在永宁侯府门前来回走,有几个小厮看见,正要上前,她折返离去。
等到了阴凉处,她握着拳,焦急地等候。
早先来永宁侯府,却说陆徽莹不在。
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边上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并不眼熟,但衣裳与侯府不同,段红藕捏着自己的衣袖,看到陆徽莹从马车而下。
如今顾不得其他,她立马跑了出去。
“文景郡主,还请救救我大哥的命!”
第八十四章 秋棠
“上官,我在山上说的话都是真的。”陆徽莹眼神坚定,扯动自己的衣袖,大胆的表露自己的心意,“我对你便是欢喜,每一刻都想要见你。”
上官为难,左右瞧见他人投过来的目光,叹了口气。
“六姑娘,我……”
“你要说什么,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是我配不上你。
上官的话根本说不完,陆徽莹眼冒着喜意直接打断了她,“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上官,原来我们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今日就提亲吧!”
陆徽莹欣喜万分,正好大哥也在,“好了,不必多说,你与我去见大哥吧。”
她立马要挽着上官的手,后者立马一躲。
“这……太草率了?”
“你不愿吗?”陆徽莹大受打击,眼眶红了起来。
上官心中舍不得她哭,“我不是不愿,只是……”哪有说提亲就提亲的,这要备的礼都还未准备,进去侯府同侯爷说这样的事,怕是会被打出去吧。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男人败下阵来。
“六姑娘,你再给我些时日想想。”
可不能想,陆徽莹轻轻的咬住下唇,刚刚那一路,她心慌的厉害,就怕上官不应。如今好不容易忽悠他应下了,再想一想,怕是又要退缩。
上官含蓄,呆木头一个。
她算是想清楚了,对付木头,就得成为烈焰。
“不行,”陆徽莹刚刚伸出手,见上官又要闪开,整个人都扑上去,“你想跑,是不是。”
上官低头,想说什么。
一团黑影跑了过来,速度极快,陆徽莹还没看清,人已经跪在地上。
“文景郡主,还请你救救我大哥。”
两人还抱在一起,叫侯府的人看见也就算了。外人一出现,他们立刻分开,陆徽莹脸色潮红,没一会儿听到声音,又叫秋书将人扶了起来。
“段红藕?”
她怎么会专程跑到这儿来的?
跪着的人在秋书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泪眼朦胧的说道:“郡主,我哥……我哥被抓走了。”
她见到了陆徽莹,心中的委屈和无助一下子倾泄出来。
在云都,她没有亲人,没有靠山,靠的是自己的才华。本想着考出一个女状元,日后叫先生和大哥都有好日子,可……
“别哭,”段红藕说的断断续续,她一句也听不清,“你随我进侯府,把事情讲清楚。”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郡主快点随我去碧波湖。”段红藕又要跪下,哭着喊道:“求郡主,红藕求您了。”
这般惨烈,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回头,与上官对视,后者立马说道:“你大哥在哪,我骑马快些。”
“碧波湖东侧,那些人要把我大哥丢到湖里,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郡主。”段红藕擦掉眼眶的泪,好在碧波湖东侧就在侯府不远处,若是骑马,数几个数就到了。
上官上马,挥鞭前去。
陆徽莹也不敢怠慢,这可是一条人命。
在马车中,段红藕总算冷静下来。询问事情,才知段红藕大哥被诬陷是采花大盗。
他们一直在寺庙中小住,今日,工部尚书的嫡女秋棠礼佛,住在斋房里。段大郎胡乱走时,无意中到了她的斋房。恰好秋娘子换洁净的衣裳,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来就瞧见了段大郎,之后不由分说,便诬陷将人押到了碧波湖的东侧,说是要将人沉湖。
段红藕说自己大哥只有小儿智商,根本不懂男女之情。他们却不信,竟想在官府来之前将人淹死。就是她,也是千辛万苦逃出来的。
私自用刑,若是到了大理寺,这个秋家怕是不好受。
到了地方,陆徽莹就听到一阵怒斥。
“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陆徽莹的走狗,还敢来教训我?”女子尖利的叫声难听的紧,“就是她那好大哥对我爹也是恭恭敬敬,你怎么敢骂我。”
上官宁在人群中不卑不亢,四周都是秋家的老仆。
穿着粉嫩的女子生的一双粗眉,脸又圆润,五官小如芝麻挤在一起。
这就是秋棠。
她也喜欢李元,比之自己有不及。
不过陆徽莹以前可瞧不上她,相貌,家世能有一样比得上自己?
而在湖边,五花大绑着一个男人,段红藕瞧见,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大哥,大哥。”
秋棠听到声音,立马看了过来。
这一看,气的不得了。
刚刚要丢这个流氓下去,被上官宁拦住。她还想着殿前司的人来这做什么,原来是受人指使啊。
“哟,我道是哪里的西风,把文景郡主吹来。”
她不屑的说道,什么郡主,不过就是看着永宁侯的面子。陆徽莹又有什么本事,难道是那张脸?
陆徽莹慢慢走近,瞥了一眼,拦住往前冲的段红藕。
“郡主?”她心中着急,大哥躺在那儿一声不吭,不会是出事了吧?
人还真不一定没出事,这满云都,她最不想对上的就是秋棠。
秋棠的爹救过玄皇,多少带着点情意,秋家若不是出大事,陛下一般也不会责罚。
第八十五章 恐吓秋棠
秋棠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这云都,活得比那些皇宫贵族还要潇洒。
“这就是你找来的救兵?”秋棠抬高眉梢,斜睨着段红藕。
还以为是去报官,没想到请来的是陆徽莹。
怕是她也不知道,看似厉害的文景郡主,除了几个哥哥就没了别的本事。
“可笑。”她嗤笑一声,“不用管别人,直接把那流氓给我丢到湖里。”
正是四月,湖水冰冷。
段连天的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此时佝偻的像是一只青虾。边上的两个仆子牵着绳子的一端,看的出来,秋棠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毕竟草菅人命,若是叫文官弹劾,就是陛下保她爹,也会失去圣心。
段红藕急得要冲过去,“大哥,大哥。”
秋书抱着她,极力劝说。
她们人微言轻,此时就是冲上去,只会叫秋家的仆子推出来。
“秋棠,放了段连天。”陆徽莹也没有虚话,秋棠性子硬,你越是低三下四,她反倒和你来劲。
不远处的秋棠一声冷笑,圆球一般的身子随之一抖。
“陆徽莹,难不成叫你一声郡主,你就喘上了?”还真把架子给她摆上了,她戏谑的看着来这儿的三人,“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着。”
她指使仆子把段连天推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宁出手。
三下五除二,那些仆人都躺在地上,哎哟叫苦连天。
“上官宁,你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她秋棠?
胖女人气的直喘,一边骂着自己身边的人废物,一边跑到段连天那儿。
她才不怕上官宁,这等人也就冲她带的仆人发气,怎么敢对她做什么。
那些人不是要救这个傻子,她偏偏不叫她们得逞。
眼瞅着就要碰到傻子,她抬脚就要把人踹下去。
“不要——”段红藕瞧见了秋棠的动作,拔腿就跑。
秋棠恶狠狠的看着陆徽莹,“这可不能怪我,先前不过是想和你们玩玩,谁知你竟叫了陆徽莹。若不是她,你大哥还能好好活着。”
段连天比她还瘦,只要轻轻的一拨,这人就能到湖水里好好畅玩。
这正好能叫陆徽莹那贱人瞧瞧,她秋棠可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下一刻,她眼都还没眨,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
“啊——”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从底下散开,砸在段家兄妹的身上。不远处的陆徽莹也波及到了一点,秋棠落水实在太快,她惊的帕子也忘记拿出来。
“救人,救人啊——”
“二娘子,二娘子,快来人救救她。”
岸上的人手忙脚乱,水底里的大呼救命,可就是没有一个敢靠近。
上官轻轻的一瞥,那些人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还是陆徽莹好心,上前丢了根绳子下去。
秋棠哪里管她是不是仇敌,拿到绳子,嘴里大叫,“快,拉我上去。”
湖水冰冷刺骨,她为了好看,今日就穿了一层薄纱。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她冷的直发抖。
陆徽莹和秋书两人都没有力气,拉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段红藕抱着大哥,瘦弱的男子脸色发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郡主,还请借您的马车一用。”
一辆马车罢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您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红藕必当用命来还。”段红藕的眼神真诚,犹如璞玉。再看她的怀里,段连天缩着,双目紧闭,唇色发紫。
“秋书,快些带他们回侯府叫潘老来看。”
人命要紧。
秋棠还泡在水里,一听到她要把人带走,双手拉着绳子,脚上用力要往上爬。“不行,你不能把人带走。”
秋书一走,手上猛然变重,陆徽莹脚下不稳,差点就被带入水中。
上官及时出现,抓住那根绳子,“六姑娘,我来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夫郎,她含笑,手上的疼也忘记了。
“不必我们来,秋家有的是仆子。”上官力气极大,秋棠很快被捞出来水面,但还没上岸,就被陆徽莹按住那颗硕大的头颅。
浑身发抖的秋棠觉得不妙,“陆徽莹,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这么多双眼,你若是敢把我再推下水,小心叫我爹参你大哥一本。”
自身都难保,还想威胁自己。
若是以前,陆徽莹还会嚣张的用脚踩上一脚,将人踹到湖水里。如今学聪明的,兵不血刃才是武者最高境界。
她缓缓弯下身,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秋城坊的那几个男人是你藏的?”
秋城坊这三个字一出,秋棠耳边就好似有鼓风扇,迷迷糊糊听完了,努力将眼瞪的和绿豆一般大小,“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棠被吓到了,脸色苍白,“你……你想干什么?”
陆徽莹甩了一手的水,最后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认真地道:“秋棠,小心那些男人。”
她站起身,看着四周不敢上前的仆子,嘲笑道:“你们主子落水,还不快来救人,傻站着做什么?难道你们秋府里都是这般笨的仆子,怪不得,你做的那些事儿,还没败露。”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秋棠如今没有力气再和她斗,只想着怎么掩住秋城坊的事情。
等离去,陆徽莹不禁陷入回忆。
秋棠是秋家的二娘子,年芳十八岁还未出嫁。听闻是及笄那年她得了怪病,身子急速的发胖,半月后就成了肉圆。自那儿以后,就再没人来提亲。
一半真一半假,有提亲的,不过秋棠瞧不上。喜欢李元,但不敢成为那个笑话,反倒私下在秋城坊里豢养了男戏子。有的一说,这几个男人与李元几分相似。
更为出格的是,秋棠有了身孕。
她自然不能嫁给戏子,但若是大着肚子嫁人,迟早会被发现自己的秘密。
于是生了个不好的心思,叫傻子入赘。
云都的那些,她都瞧不上,不是家里十多口人仰着讨饭吃。就是丑的不能看,叫她恶心的不行,再有也就是些傻的离谱的,说话流口水,没事流鼻涕。
总而言之,那些人她都看不上,去寺庙礼佛时遇到了段连天。
段连天细看不丑,而且傻乎乎的又不通男女之事。
秋棠有心勾引,段连天竟叫着怪物,吓得瑟瑟发抖。她这人小心眼,被段连天这般羞辱,只觉得恼恨,于是将人带到这儿来。
陆徽莹抿嘴,或许因缘巧合下,她走了李元走的陆,抢了他的人。
想到这,她含笑。
那人活该。
第八十六章 训斥
“六姑娘,我送你回去吧?”侯府的马车先行,留给陆徽莹的只有一处空地。
上官说罢,抬眸的刹那,眼前娇小的影子贴了过来。
“骑马?”
两人一马,难不成是要同骑。
她的眼里冒着希冀的光,只是那一眼,上官就明白那小脑瓜里想了什么。
“你骑马,我牵着。”
“噢。”男人的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一路上,陆徽莹喋喋不休,上官脸带笑意,默默倾听。
“六姑娘到了。”
话音一落,马匹上的陆徽莹顿时不乐意了,这一路说了几遍,不准叫六姑娘,就是不听。她瞥了一眼,坐在马鞍上纹丝不动。
“哎——”幽幽的叹息响起,“莹莹,下来吧。”
马上的娘子展眉一笑,金光之下,如同碧玉一般耀眼。在上官的搀扶下,她下了马,“孺子可教。”
现在叫莹莹,日后叫夫人。
手指下意识捏了捏上官宁的衣袖,她难掩高兴,“随我进去?”
大哥这会儿还在书房,等处理了红藕的事情,正好可以说上官和她的亲事。
上官也猜到了陆徽莹的想法,摇头说道,“还不是时候。”
这一句,叫陆徽莹急了。
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哪还有时间。
这都一辈子过去了,自己主动了,怎么他倒是时常退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徽莹只能这般劝自己,耐着性子的点头,“那你何时来提亲?”
哪有女子上赶着嫁人的,若是叫人听了又免不了一阵胡言。
好在,上官眼中没有敷衍,他郑重的说道:“我要回去和祖母说,商量提亲事宜。莹莹,成亲不是小时候我们拜天地那般嬉戏打闹,嘴上订下就行了的。”
到时还要请媒婆,还得对八字。
总之,并没有陆徽莹想的那般简单。
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应下。
“那些我都可以不要。”最好是今天定下,明日就成亲。
她拉着上官的袖子,时间来不及了,至少得圆了她这一个心愿。
上官望着她那白净的脸,一时不知是笑还是哭,“可我想给你,莹莹,你等我。”
“嗯。”
“我信你。”
“上官,你不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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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书送走潘老,随后看到陆四郎鬼鬼祟祟,正往屋里偷看。
“郎君,你做什么?”
陆云清这几日闲得慌,又要躲着二哥,干脆就到锦水院里逛逛。正好遇上秋书带着段红藕回来,那女子身着男装,娇小玲珑,清秀犹如一株丁香。
“她是谁?”小家碧玉,与他在朝州所见的女子截然不同。
秋书道:“四郎君,你可别打红藕的主意。”
原来她叫红藕,生的还真像是院中碗莲的茎。陆云清摸着自己的下巴,嘴里道:“去去去,你同你那主子学坏了,还敢训我。床铺的男子是她夫君?”
刚刚他可是瞧着红藕将男人抱进来的,瞧着小小一个,力气倒是不小。
“四郎君,奴婢没和你开玩笑。她是有大志向的,要做女官,您可别坏了人前程。”秋书说话没留情面,陆云清听了也没气,嘟囔两句依旧往里面瞟。
得,这是心思还没歇下。
陆徽莹来时,瞧见四哥正在屋里替红藕做这做那,疑惑的说道:“四哥,你怎么在这?”
段红藕立刻感激的替陆云清说道:“刚刚大哥喝不进去药,是四郎替我喂的。”
四哥给男人喂药?
她诧异的看向窘迫的四哥,捂住嘴唇。
陆云清更是羞愤掩面,又不敢瞪红藕,只能气哼哼的折磨手里的帕子。“小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用荷花盏,一点点给他吹下去的。”
说到这,他脸爆红。
对女人嘴对嘴也就算了,刚刚他竟然为博美人一笑,自告奋勇给男人喂药。
不是嘴对嘴,但也差不多,总之膈应坏了。
再看小妹的眼色,陆云清心中只觉得有一股郁气。
“咳咳。”难得一见四哥这模样,陆徽莹清了清嗓子这才道,“红藕,你大哥没事吧?”
段红藕摇摇头,“受了惊吓,昏厥过去的。吃了药,休养几天,没事了。”
花窗外停了一只麻雀,叽喳的叫着。
陆徽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带收拢到胸前,心疼说道,“秋棠那儿,我已经说过,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但云都不止一个秋棠,若是你们还住在寺庙,就还会有可能遇到这种事情。红藕,你和你大哥便留在侯府,这儿有一处小院,偏僻安静,最适养伤。”
风吹动树影,段红藕半晌没有说话。
床铺上,大哥的脸庞瘦削可怕,为了自己能进云都,先生和大哥一直省吃俭用,一年都没吃过肉。似乎下定了决心,段红藕坚定的抬头,“郡主,多谢你收留我。”
“红藕还是那句话,这条命是您的了。”
除了先生,大哥,现在红藕的心里还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文景郡主陆徽莹。
侯府极大,在最南边有个小院,临水靠山,诗意非常。
这本是五哥住的,但离家几年后,这儿也荒废了,如今给红藕最适合。
段连天醒来时,高兴的叫了好几声美娘子。
这话叫陆云清听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一个疯傻的人还知道美丑,稀奇稀奇。又听了秋棠的事情,气的半死,骂了半个时辰的死肥婆,下一刻就被入门的二哥听见,被罚去抄心经。
陆徽莹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几个哥哥听,起初知道小妹去找神谷的人,陆徵吓得浑身发抖。
“日后可不能这样,小妹,那些人多危险啊。你若是出事,叫大哥怎么办!”
“何时学的像老四一样蠢了。”
拿着笔正奋笔疾书的陆云清:……
这关他什么事情,二哥就是处处针对他,不想入朝为官怎么了,合着就是瞧不起经商的呗。
陆徽莹含笑,“上官与我一道,不怕的。”
“怎么和大哥一般胡闹。”
陆徵:……
“咳咳,老二,说说就得了。”别没完没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老二瞥了一眼,众人不再说话。
还是得陆徽莹出马,她拉了拉陆旗的袖角,“二哥,我这不是没事吗?”
“现在没事,日后呢?”陆旗严肃的看着她,“神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与他们见面,保不准他们就得寸进尺,要你的命。”
第八十七章 去上官府提亲
二哥的话有些道理。
仔细一想,自己这次要是跟着去神谷,还真有可能将命交代在那里。她的一双眸子亮如星光,“所以,大哥二哥,我想尽快和上官成亲。”
川说神谷的日子已不多,他们留在云都最多六月。
在这六月里,她要安排好一切的事情。
陆徵高兴地搓着手,“小妹,你说的是真的?”
陆云清和陆旗的神色都不大好,前者不敢多说,想起因为上官挨的打,顿时脖子一缩。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二哥来做,反正大哥也不敢真和他生气。
“莹莹,女子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就是就是,这也太没皮没脸了。”陆云清附和,上官有什么好的,容貌生的一般,家世一般,就连性子也一般。
要他说,上官就配不上小妹。
才张嘴,陆云清就被一只大手箍住后脖子,“这有你什么事情,给老子滚出去。”
陆旗瞥了一眼,根本不管他死活。
不公平。
陆云清心中呐喊,不甘心的瞪着陆徵,“大哥,二哥也说了,你怎么就赶我一个。”
陆徵看着自家老二那张冷冰冰的脸,也无奈,家里就老二和小六不怕他,自己能有什么法子。
好在被扫地出门之前,陆旗开口了。
“莹莹,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先前所喜是李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李元这人至少门当户对,而且也对朝堂有益处。毕竟大哥若是娶了长公主,这天下对东宫的猜测怕是都会往不可想之处所去。小妹若是真能嫁给李元,至少能全了永宁侯府中立之心。
只是,李元实在小人,不配做小妹的夫君。
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李元不配,自有别的人来。
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莹莹看上的竟然是上官宁。
情爱之事,他实在猜不透。
“二哥,我没有开玩笑。我想的很清楚,上官是我的良配。”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了,上官似乎都在自己的身后,默默的守护自己。
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陆徽莹也明白,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上官的存在。
对她来说,上官不仅是夫君,更是家人。
“行了,莹莹都想明白了,你们还追着问什么。”陆徵老大不愿意,上官是他看好的人,那可是好苗子。之前听说有人要对付永宁侯府,二话不说毛遂自荐回来云都,打算暗中保护莹莹。
几年来风平浪静,他也算是放心。
要是老二担心上官没前途,自己就把他带去西北,好好立功。
“你可想清楚了?”陆旗瞄了一眼大哥,后者闭上嘴,反倒冲着陆徽莹挤眉弄眼。
放心,大哥站在你这边。
在西北这么多年,陆徵哪里知道云都的婚嫁规矩,心想着只要男女双方有情义,择日就能成婚,那些俗礼能免就免了。
这般急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要回西北了。
在云都这般久,眼见都要见夏了,若是再不回去,叫韦国那班孙子知道,肯定又要有心思了。“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去上官府提亲?”
第八十八章 去见她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子去男子府上提亲。
陆旗清冷的目光变得狠厉,上官家虽然落魄,可到底安宁郡主还在世,叫她的孙儿入赘永宁侯府,也是陆徵想的出来的。
“在云都,把你这蛮子的习气给我收收。”西北之地不讲规矩,但云都不是,“莹莹,你过来,听二哥给你讲。”
大高个陆徵站着,眼巴巴的望着老二和小六背朝着自己。
“大哥那话,你不必听。”
陆徵更委屈了,他说错什么了,两情相悦了还在乎谁提亲不是?
陆徽莹回头,他正扁着嘴,哪里有一点西北大将军的样子。
陆二郎道:“女子要矜持,这婚姻大事本该我和你大哥来操持,你倒好,连上官都还未透露出一分对你的喜欢,你已经讲成亲的事情了。”
都是他们宠坏了。
原先的生气劲过了,陆旗觉得额头刺疼,忍不住将眼眯起来。
“成亲的事得按老祖宗说的来,再快也得一步一步,少了哪些,免不得叫人看轻。”陆二郎舒出长气。
可时间不多了。
陆徽莹抿唇要说,却还是咽下了。
上官府
“什么,你真要去提亲。”安宁郡主手中的白玉菩提停下转动,一双凤眼犀利的扫过上官宁的脸。
宁儿是讲真的!
他真要去永宁侯府提亲。
她摇晃着站起来,桂嬷嬷忙过去搀着。
“先前,莹莹来时我就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情。那时问你,你还说不可能,如今明白自己心意了?”
安宁郡主慈祥的看着他,直到人心虚的垂着头。
“祖母,我……我是……”被逼的。
实话梗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上官宁按着自己的虎口,努力清醒。
“行了,话就留着说给别人听,我呀要快些给你去张罗。”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宁儿过了年便虚为廿二,这年纪早该娶妻,再不济也是提个通房。
他怎么说都不肯,房里更是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上官宁出来时,只觉得天清气爽。
祖母喜花,院子里堆了好些,这会儿都长出花苞,筹谋着一日可以盛开。
他嘴角多了一抹笑意,鬼使神差,折下了四五枝含苞待放的花枝。
六……
莹莹应该会喜欢,这花清香,放在瓶中最适观赏。
那么大个人,抱着花枝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就是拿剑,他都不曾这样怕过。
急忙走出院子,想下一刻就能见到莹莹。
“表哥,表哥!”
柳灵儿睁大眼睛,那个总是淡然自若的上官宁竟对着花枝乱笑,本想就离开,毕竟她已经知道表哥不会娶她。如今这个誉王,早已经迷上了她,自己将来可是王妃,乃至皇后。
但瞧见他出了院子,连瞧都不瞧自己,柳灵儿咬碎银牙,下意识的就叫出口。
男人停了下来,疑惑的转头。
“表妹?你怎么在此处。”
北固山之后,两人在一个府里就没怎么再见过。
柳灵儿原本消瘦的脸颊,也鼓的圆润起来,脱去冬日的厚袄,此时的衣裳贴在身上,竟觉得她胖了几圈。若不是她主动叫自己,上官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我是来折枝海棠的。”她胡诌了个理由,“表哥这是要去哪里,这么急?”
上官宁嗅着花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着急,“侯府。”
他赶着去见她。”
第八十九章海棠与她
秋书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还带了一把未开的海棠。
“姑娘……六姑娘!”她跑着来的,因为着急,跑岔了气,此时腹部疼的叫她只能用手掐着。
气喘吁吁,一句话都说不完。
梦儿上前,接过海棠花,“秋书姐姐,歇会儿再讲。”
她贴心的送上一杯水,秋书咕嘟咕嘟喝完后,这才发现姑娘没有在屋里。
“人呢?”
“在小厨房里,姑娘说是要做点心。”
“我去找姑娘,你们找个瓶子将海棠放起来,这可是未来姑爷送来的,小心着点。”
陆云清把柴火丢到火炕里,看了眼轻车熟路的小妹,忍不住问道:“二哥是不是苛待你了。”
要不然怎么学会下厨了?
陆徽莹专心致志的推着小石磨,纯白的米浆顺着石磨流到了木桶里。边上是从西域买来的葡萄干,果碎,还有剪成条的红枣。
米浆做成发糕,而边上的果子碎贼是用来做糯团。
糯米粉加上牛乳,再把备好的东西放入,揉搓成团,和米浆一块儿蒸,出来的点心甜而不腻,能叫人多吃了两口。
“好香啊,”已经起了一锅,揭开锅盖,就能看见喜气的几个糯团和大块的米白发糕。“能吃了没?”
他心急,伸手就要去端。
陆徽莹抬了眼,用筷子将他的手打落,不大高兴的说道:“四哥,烫,别上手。”
“哈哈哈,”陆云清笑道,“四哥皮厚,先让我吃一块。”
他果真不怕烫,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糯米团子在他的嘴里蹦蹦跳跳,像是成精了一样。一会儿就跑出来,掉在手心上。
“四哥,你没事吧。”陆徽莹担心的问道,陆云清一把仰着头,将糯米团子塞到嘴里。
好不容易吃下去,陆云清伸出舌.头,呼呼的吹气。他拿起葫芦瓢,舀了一口牛乳,喝了后,嘴里火辣辣的疼这才好点。
“好吃,好吃。”他非但不疼,反而眼冒金光,“莹莹,你从哪儿学的这个点心。”
竹篾上,一个个小团子白白胖胖,红丝丝的是枣子。
看上去丑,吃起来香。
牛乳的奶香味和红枣的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糯糯的口感,格外有嚼头。
要是拿去朝州卖?
“莹莹,四哥和你打个商量。”
这东西实在太简单,光是看莹莹做,陆云清就学会了。潮州人好甜口,要是把这两样带去,定能大卖。
“说。”
陆云清说罢自己的想法,再看忙碌的莹莹,不好意思的再拿起两个糯米团子。
这东西是真上瘾。
“四哥要,我又不会不给。”陆徽莹将抽屉布洗净放好,嘱咐四哥火别灭了。
糯米团子和米糕是她在别处吃过的一种简单点心,味道香甜,做法简单。不久后,这类小吃就在云都风靡起来,大街小巷都有得卖。
朝州向来是随着云都,想必带去朝州,也能有这两样点心的风头。
秋书来时,她正好把米糕和糯米团子装在黄梨木八角玲珑食盒里,“六姑娘,姑爷……姑爷在外头……”
高兴的声音戛然而止,秋书眼眸圆睁,“四,四郎君,你怎么也在这?”
糟了,刚刚太过兴奋,没看见厨房还有陆四郎。
“我要是不在,你打算说什么?”陆云清抱着胸,当他是傻子不是,姑爷不就是指的上官宁。好啊,这小子敢来这里。
一想起小妹和大哥说的,想和上官成亲,他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实在是不同意。
小妹的身份,哪怕是王公贵族都得挑好的。
一个殿前司,小小的侍卫,还敢叫小妹先提。
那小子,却跟个木头一样。
他可还记得,小妹之前怎么说他的,烦人精,跟屁虫。
“秋书,是他来了?”
陆徽莹没理陆云清,脸颊皆是笑意。她忙活了这么久,第一锅正想做好送给上官,没成想,他比自己先来。
难不成是来提亲的?
也不对,就是来提亲,也该是媒人。
秋书不敢多说,只点点头。
陆云清冷哼,“主仆两个,打得什么哑谜。不就是上官宁来了,小妹,不准你去见。这可不是我说的,之前二哥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见,要看上官的诚意。你不听我的,难不成连二哥的话也不听了?”
说到这,他越发有底气,下巴抬的老高。
二哥确实说过,这几日不准她出门,但没说不准上官进来。
她冲着陆云清狡黠一笑,“我去请上官去偏厅。”
说罢,这瘦弱的姑娘竟提着食盒跑了。
偏厅一到,上官宁就看见那曼妙的背影,他心有感,便听见角落里传来嗤笑。
回眸,是陆云清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你两手空空来提亲?”
上官皱眉,还未张口,鼻间传来梅香。
陆徽莹轻语道:“四哥,你还在这做什么?”
靠近上官,心里莫名的安稳,似乎从他的衣袖上闻到了花香,很是沁人。沉醉了一会儿,又看见陆云清讶异的目光。
“莹莹,你……”
她赶忙端着,“四哥,若是没事你就走吧。”
座椅上的男人瞬间起身,更是奇怪的看了眼上官。
小妹那模样,啧,怎么比他这个男人还猥琐。
陆云清忽然全身发毛,越发觉得小妹不简单,或许上官才是那颗大白菜。
他快速的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这话可不能说,要是被大哥二哥听见,自己少不得一顿打骂。
厅内
陆徽莹拉了拉上官的衣袖,委委屈屈的撅着嘴,“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莹莹,不是的。我已经把提亲的事告诉祖母,过些日子就会请媒人过府。”上官眼神温柔,嘴角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
他想起那几支海棠,“花可收到?”
身侧的人细眉展开,犹如山谷溪流般温婉灵秀。奔来的路上,秋书便说了那未开的海棠,那是上官折来专送她的。
“放于条案之上,日日能见。”
男人傻气的笑,反手握住陆徽莹,一字一句,带着外露的情意。
“花开之日,成亲之时。”
他忽然理解莹莹了,想得到对方的心,希望越快越好。
第九十章春试
谷雨,女子春试开考。
段红藕要进贡院足足好几日,陆徽莹备好吃食,棉被,叫人送她进去。
门前,女学子稀少,大多是云都里那些官宦家的。
段红藕一身素衣,在这里头格外扎眼。
让陆徽莹惊讶的是,来春试的人里,还有自己的熟人。
人群之中,圆滚滚的秋棠快速瞄了一眼这边,立马低下头。
“该死该死,怎么就遇到那个煞星了。”秋棠嘴里念叨着,“小云,走,咱们快进去。”
她飞快的撞开前头的人,进了贡院。
秋书眼尖,也看见了。
“姑娘,她怎么也来考?”
据她所知,秋家的娘子不学无术,学问学问是半点没有,怎么也去参加春试。
她言罢,段红藕转头去看,身后的竹筐跟着一歪。
正正好和秋棠偷瞄的目光对上,后者立马躲开,似乎是心虚。
“竟看见了她?”上次羞辱大哥的账,她还没算,没想到竟在春试遇到。
陆徽莹知晓红藕的脾性,劝道,“那日之事我已警告,你遇上她千万不可硬碰硬,一切等榜后。”
兹事体大,秋棠断不可能会再来招惹。
可红藕善恶分明,她怕言语上,两人再起冲突。这次春试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能毁了。
“郡主娘娘,你放心,我都知道。”段红藕握紧背带,暗下决心,这女状元的名,她拿定了。那边的香要燃完了,若再不进,就要被取消应试资格。
她粉颊带羞,手指扣着竹编的带子,犹豫半会儿,“郡主娘娘,这几日我不在,还要麻烦您多照顾我家大哥。”
她从小都是和大哥一块儿,很少离开这么久。
回头看了眼贡院前,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是最后一个。
“去吧,你大哥那儿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的。”陆徽莹在那期盼的目光下点头,段连天痴傻,不喜生人。
红藕一走三四日,自然是担心。
想着四哥近来无事,又不回朝州,这个差事给他最好。
秋书性子急,“红藕娘子,你再不走,怕是要进不去了。”
她指着那头,先前驻足的看客也都散开,门前闲的都能网罗麻雀了。
段红藕不能再磨蹭,她往贡院跑去,回眸明媚。“郡主,你放心!我必定会拿个女状元给你。”
等贡院的门关了,秋书催了催迟迟不走的姑娘。
人都没了,还瞧什么?
“姑娘,你是担心红藕娘子考不上吗?”秋书也去过偏院,远远见上几眼,红藕娘子可谓是认真。
鸡鸣狗叫还未声起,她已经起来借着曦光念书。夜里也是,听得府里的李姐姐说,这几日偏远支的蜡烛都没了好多。
这般努力的人儿,若是不中,那才叫老天不开眼。
秋书安慰姑娘,却见陆徽莹无奈的目光。
她哪里是担心红藕,而是怕秋棠做什么坏。
前世,她并不关心女子春试的事情,自然也不知秋棠也进了贡院要谋女官职位。但她凭着自己百折不挠的精神,混到了李元的身边,逼着自己了解了些朝堂的局势。
推迟的女子春试在半月后解榜,状元却不是段红藕,而是一个尚书家的小娘子。
是云都的才女秦姿,辞藻华丽。
张贴出来的文章,大家也都看过,挑不出错处,总之在各位姑娘里,她是最好的。
不日后,段红藕便以李元门客之身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众说秦姿不配,春试考的是策论,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可那篇雀屏中选的文章,风花雪月,狗屁不通。
她默下了自己的文章,语句并不华丽,可其中见解与陆旗有的一拼。
后来又查出那吏部尚书秦达与李清歌有私交,还是崔明昊的酒水之友,崔家因此也被追责。好在陛下还顾念着香南的柳氏一族,将崔明昊停职,罚了两年的俸禄,这件事才算解决。
现如今却不同了,凤仙没有嫁给柳逸言,崔柳两家关系也不会和前世一般密切。
“回吧。”
她要找二哥,这件事还需他来帮。
路上,摊贩叫卖,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被外头声音吸引,她忍不住掀开帘子。
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下子倒灌进来,生气勃勃,格外有趣。
几个童子围成圈,正丢着石子。妇人在一侧,有手中抽着蚕丝的,也有挎着篮子采买的,平凡又生趣。
若她也是普通人,或许也可以和他们一般展开笑颜,手上忙活着,等夫君归来。
或许也有两个小娃娃,在膝边玩耍。
一排的摊子,有许多糕点,木格子里都是些没有见过。并不精致,但量多,还有极甜腻的味道。忽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惊喜的扬起眉。
“秋书,你闻?”
被叫的人昏昏沉沉,猛然睁开眼,还以为到了地方。
秋书侧头,“怎么了,六姑娘?”
鼻间的味道越来越浓,陆徽莹目光搜寻,许久看见一家小铺子。
“张氏小铺。”
里头有两个老妇,边上坐着个乖巧听话的小娃娃,“停车,孟长,快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