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认准了他
陆徽莹回府时,遇到了一个发疯的老太,她几乎是冲出来,若不是车夫拉的及时,怕是会被死在马蹄下。
车夫下去搀扶,叫了人送去医馆,若是有事再来侯府寻。
疯癫的老太一听到永宁侯府,吓得抱头鼠窜,瞧不见了踪影。
秋书问了一圈,等回到马车,先喝了一大口的凉茶。
“六姑娘,你猜那老太是谁?”
梦儿和竹枝都瞪大眼,尤其后者扁着小嘴,十分不满秋书的卖关子。
“是文老太。”陆徽莹没了金钏,手腕跟着一空,有些不习惯。说出话时,云淡风轻,似乎早已经知道这结局。
“姑娘怎么知道的?”就刚刚文老太的模样,瘦削可怕,花白的头发犹如鸡窝,衣裳褴褛,要不是自己问了路人,根本不知道这是谁。
她瞪大眼,暗叹一声,六姑娘真是神仙。
却叫陆徽莹轻笑,文老太疯了反而是好的。在那夜后,文家所有的东西都被自己收走,只留下个壳子。早已有了赌瘾的文珀,享受惯了好日子,大手大脚惯了,没过几天,文家的院子就被卖了。文老太流落街头,只能靠着浆洗衣服活着。
每日赚那几个铜子,都被文珀抢走,母子彻底成了仇人。
不到半月,文老太就疯了。文珀也被砍断手臂,成了街头的乞丐,苟延残喘。
这些全是上官告诉她的。
回到府里,她亲自下厨做了豆沙青团,看到一侧的笋酱,又唤来秋书,叫她送到丞相府去。
那日从文家回来,她睡了一天,夜里醒来就被告知二哥等了她许久。
披衣出去,就糟了一通骂。
深夜不归,还带着人去别鹤庄闹,好在李元没有和陛下告状,不然就是有他们护着,陆徽莹也少不了责罚。
随后又说了许多话,兄妹两人秉烛夜谈,倒是说穿了。
凝儿和崔凤仙的事情,叫他也明白了誉王睚眦必报,心眼小,野心却大。若真叫他坐上那个位置,怕是日后都没有陆家的好果子吃。
陆徽莹点头又摇头,若是上辈子自己不这么蠢,陆家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她垂头叹气,一旁的秋书已经抱着酱菜的坛子出了门。
梦儿留下帮忙,等青团好了的时候,看着糯糯圆圆还冒着热气的碧绿团子,她忍不住咽下口水。
“尝尝?”青团的香味飘出了很远,平日她都是在锦水院里的小厨房里做菜。做青团又是不一样了,只她一个人做不出多少。
外头的人探了眼进来,看见主仆两人开心地分食着青团,嘴里止不住的嘀咕。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六姑娘竟亲自下厨?
有好事的却努着嘴,小声说咱们这六姑娘早就会,先前还给未来姑爷送饭菜,只是姑爷不喜欢她,一口都没吃。
还有这件事?
外头的厨娘越说越是兴奋,都没看见常嬷嬷已经出现在身后。
这一听,心如海水汹涌。
前头没有在文山抓到陆徽莹和上官宁私下见面,她便叫来秋书敲打了一番,那傻姑娘好似什么都听不懂,蠢的没边了。好在之后,上官宁主动搬出侯府回到自己的家里住去。姑娘也没怎么出门,加上府里忙的很,她也没在生起棒打鸳鸯的心思。
常嬷嬷脸色发黑,再看屋里,一个贵门之女不去读书女红,竟然来这脏乱的地方给一个男人做吃的?
李燕只觉得要糟,手背忙掩住口鼻,轻咳一声。
说着话的厨娘错愕的转头,见到常嬷嬷来了,双唇紧闭,眼神虚飘。府里的两个嬷嬷,一个凶煞规矩大,一个慈祥温和。
怎么偏偏遇上的是这个凶煞的。
厨娘心里嘀咕着,屋里那头就叫了。
是陆徽莹装好了青团,打算出门。剩下的还有许多,想叫厨娘都拿去分了。
她见到常嬷嬷和李燕,嫣然一笑,全没主子的架子。
“姑娘,你要去哪里?”常嬷嬷冷着脸,将人拦下。
六姑娘身后跟着锦水院里的丫鬟,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再想一想厨娘说的话,常嬷嬷猜测,这里头必然有一个是给上官宁的。
想到这,常嬷嬷生起暗气。
云都什么才俊没有,就是誉王也比那上官宁好。
比家世,誉王是贵胄,而上官宁除了有个郡主祖母,自己连个品阶也没有。还有家中的钱财,恐怕都不够六姑娘过个一年的。
她上下打量,光是姑娘这一身,就要个几百两,更别说头上的发饰。嫁给上官宁,还能过上好日子。
再说相貌,上官宁除了个子高,像是个男人,怎么比得上誉王。
六姑娘到底想什么,怎么就忽然不喜誉王。
难不成是因为因爱生恨?
迎着常嬷嬷的打量,陆徽莹一头雾水,“做了些青团,想着给二哥二嫂送一些。”
六姑娘如今真是说谎也不打稿了,先头才叫秋书去丞相府,现又自己去,难道不嫌麻烦。
“姑娘不必亲自去,老奴叫人替您去送。”常嬷嬷犀利的眯起眼,上手就想要夺走食盒。
梦儿微微后退,只觉得常嬷嬷语气不妙。她看了眼六姑娘,只见俏丽的人儿平淡的瞥了一眼,“如今本郡主要去哪,还得同嬷嬷同意?”
以往陆徽莹对常嬷嬷说话都是客客气气,一是看着长公主的面子,二则是因为前世的事情,她也知道常嬷嬷忠心。
“就是殿下,也不会拘着我,常嬷嬷你是什么意思。”陆徽莹将那双好看的细眉敛起,不解地看向眼前这人。
常嬷嬷身量不矮,在宫里呆过,极有气势。一旁的李燕却有些焦急,怀手在胸前,想要叫嬷嬷别再说,免得惹了主子。
“六姑娘,老奴是为了你好。”还未说亲,就同男子亲亲密密,难道她不怕被笑话?且不说这会儿还没嫁,真要是嫁过去,恐怕那男子都瞧不起。
这话,她倒是没说。
“六姑娘,您已经及笄,可总抛头露面,这名声越传越差,大家都知道您和上官宁走的近,日后怕是要嫁不出的。女子最好的归宿不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您这不是自己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再说,上官只是个殿前司的侍卫,家中舅舅舅母更是云都笑话。他哪里配得上郡主您!”
陆徽莹冷下脸,眼神犹如利刃。
常嬷嬷口不择言,说出话来就后悔,看到六姑娘的目光,只能梗着脖子。
“他哪里都配得上!”女子薄脸面,哪里有人说出这种话,被人听见岂不是被笑话恨嫁。“嬷嬷倒不如先管好自己,不要听风就是雨。”
“姑娘,老奴是为了你,还未出嫁,怎么能倒贴上门。”常嬷嬷急了,她说的哪里不对。陆徽莹是侯府之女,妥妥的贵女,身后还有长公主撑腰,为了一个男人下厨,这难道不是昏头了?
梦儿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头一次厌恶自己不能和秋书姐姐一样,挺身而出保护姑娘。
陆徽莹摇头,她倒贴?
也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们来说确实不对。在她们眼里闺阁女子应是躲在家中,安安静静等着出嫁,而不是追男人。
这话自己以前都不听,再来一次,难道还会奉为圭皋?
耳边似乎响起前世上官宁所说的话,他死之前为自己挡下了漫天的箭雨,口吐鲜血却斩钉截铁。“陆徽莹,来生我们不要再纠缠了。”
每每想起这句话,心就好像缺了一块。上官宁那人,闷葫芦一个,若是自己不紧着,他定会跑了。
她也知道,上官对她是有情意的,自己不是倒贴。
再者说,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如果有人欺负她,不管多少年,她都会报仇。怕她会吃亏,常嬷嬷怕是想多了。
“六姑娘,您……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可是会坏名声的!”常嬷嬷目瞪口呆,六姑娘当真是认准了上官宁,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确定上官就是郡马?
“这是大哥替我定下的亲事,为何不能说。”陆徽莹更是强硬,“难不成,嬷嬷是质疑侯爷?”
常嬷嬷不再说话,看她脸色发青,应该是气的不轻。
看在嫂嫂的面子上,陆徽莹软下语气,“我知嬷嬷的好意,但上官是我认准的郡马。”
这辈子也是她欠他的。
第六十二章 蚕花会
到了御前司,正好碰到上官宁。
她下了马车,便乳燕投怀,“上官,你去哪儿?”
上官着一身交领玄黑暗纹窄袖,见六姑娘前来,惊讶的瞪大眼睛。
清明该墓祭,六姑娘来这做什么。
冷风之中,她奔走时,湿了裙摆。鞋跟沾了泥水,并不舒服。到了上官跟前,别扭的将脚藏在裙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来给你送青团。”
青团?
上官一句话不说,低头看见了她手里腰大的红木食盒。青团,听到这名字后,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清明前后是他最不喜的日子,街边巷口的门窗都别上了艾草,每每闻到这香味,上官宁只觉得头疼。眸子不由得看向六姑娘,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吧。就像是上次送来的饭菜,皆是他不喜的。
想到此处,他张口轻声说道,“幸苦六姑娘了。”
陆徽莹心中忐忑,生怕上官宁不吃。
她的手腕像是极细的柳枝,食盒将她压折了,腕口布满了红痕,瞧着心惊但不疼。她眨巴眼,手里就空了。
上官宁拿过食盒,唇角扬着,似笑非笑。
“年前有个食盒还在殿前司,忘记还了。我这就去拿来。”他要转身,被陆徽莹一把拉住,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他,脚下立马绑了桩子,动也动不了。
“不要了,那东西侯府多的是。”一个破木头食盒,不要也罢。
云都一年一度的蚕花会早已经开始准备,街上有人折柳叫卖,更有甚者,已经相约去郊外插柳种树。就连云都天露阁前也都备好了高台秋千,甚至东边也开放了蹴鞠场,绒绒青草而生,上头正是厮杀的少年。
就连秦江也都将往年沉下水底的龙舟翻上水面,正等着明日的赛事。
陆徽莹抬起头,许久未见,上官瘦了。
眉眼硬朗,脸颊下颚犹如刀削。年初见他穿过的衣裳,今儿再看,袖管空了不少。
他在忙些什么?
前世,年初都是平静的。唯一要说的,该是六月。
那时李元联合文官弹劾,污蔑二哥结党营私,力拥长公主为女帝。
玄皇在那时因为谢青的事对李清歌生了疑心,还从民间知道百姓私下已称长公主为帝,在朝上勃然大怒,直接仗打陆旗三十大棍,送回家中休养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今生,誉王没法在谢青身上做文章,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六姑娘?”上官唤了一声,“可要去北固山?”
北固山是埋陆家一门忠骨的地方,在云都文山相邻处。
陆徽莹摇头,“大抵要初四那日去,你呢?”
她记得上官的祖父和爹娘也都葬在北固山,果然,上官宁语气幽幽,“今日去。”
说到这,陆徽莹便没有再拦着。
丞相府
林氏正给屋里挂上五彩绳,里头包着熟透的红鸡蛋。
门前挂着菖蒲和艾草,庭院四周也都洒上了雄黄,府上的人额头上都点了红点,寓意吉祥。
米嬷嬷从外头说陆徽莹来时,林氏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
“哎哟,夫人,你得小心。”
她扶着米嬷嬷的手,不安的看着外头,“可告诉她,二郎没在?”
“说了,人说来找您的。”
找她,找她做什么?林氏算是被欺负怕了,以前陆徽莹见她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这会儿寻她定想要兴师问罪。
对!
一定是记恨自己告诉二郎她的事情,这会儿找她来要说法了。
“嬷嬷,你就说我不在。”
林氏闪身就要躲开,那小瘟神自己是打不得说不得,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窝,那侯府五兄弟,对她宝贝的很,她只有受气的份。
米嬷嬷搀着夫人的手臂,心说来不及了。
“二嫂,清明安康。”
魔音一在耳边响,林氏整颗心都掉了下来。
安康?
这冤种来了,她哪里还能安康。
僵硬的转过身,林氏挤出来一个笑,见到陆徽莹也忙点头,“安康安康,莹莹来这做什么,你二哥才出门,要晚些回来。”
环顾一周,陆徽莹果然没看见二哥。
不过,着实感慨了一番,有家人的地方才能叫家。侯府没了哥哥们在,格外的冷清,还有今年的墓祭,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回来。
叫梦儿将食盒放下,“二嫂嫂,这是我亲手做的青团,来送给你尝尝。”
“青团?”还是亲手做的,这是天下刀子雨了?
林氏更怕了,陆家小妹到底怎么了。
第六十三章 踏青
送走了陆徽莹,陆丞相便回来了。
他今日去见了李清歌,谢青之事也打听清楚,在春分时,誉王便差人来找过谢青,想要以他家人之命来威胁,但李元不知的是,陆徽莹早已经告知了他谢家人在何处。誉王的人去了长公主府,谢青连见都不见,还差点被人发现。
听说李元在府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程点检都也被殃及。
陆旗表面与长公主一派矛盾众多,私下两人交情不错。
听李清歌说已经将谢家人安顿好,送到了云都之外,怕是誉王想找也找不到。他这才安心,谢青尤其是那匕首若是被陛下知道,再联系当年的事情,定会怀疑长公主。
这件事也算是给长公主和陆旗都敲响了警钟。
陆徵从北地而归,两人的生辰八字已呈钦天监,吉日将定。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女帝的出现,就连朝中都有女官,而且长公主能力出众,经历了暴雪之事,百姓对李清歌更是赞不绝口。
即便陆徵在朝中立,一点也不在乎谁坐上帝位,他守着的是安国,是百姓。别人却不会这么想,永宁侯娶了长公主,那他定然是会站在李清歌这边。
若是李清歌不争就罢了,可她若是和李元去争呢?
玄皇偏爱,夫君又是战神,更别说家中的二弟还是文官之首,李清歌真要是想当,李元拿什么去争?
萧皇后,还是那混吃等死的萧氏一族?
如今李元还能安稳待着,觊觎东宫,只是因为李清歌是个女子。
女子为帝,古来都要比男人难一些。
林氏端着青团来时,陆旗心不在焉的瞧了一眼,随口问道,“你不爱吃这东西,今年怎么突然做了?”
青瓷之上,青团摆的整齐。
清明前后,林氏家在香南,清明都得寒食。来到云都,这儿没了这规矩,陆旗想让夫人安心,便都要求府里寒食,不准开火。
连着四五日没有吃过热食,陆二郎看着冒着热气的青团极为不解。
林氏解释道,这是小妹拿来的,不是府里做的。
“小妹亲手做的?”他放下书籍,讶异的看着那瓷盘里的青团,不大不小,碧绿如玉,外表瞧着发糯。“她何时学的手艺,平日就是叫她握针都不肯,还去做这东西?”
青团可比女红难一些。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莹莹,今儿亲自下厨,着实惊了他一把。
“妾身哪里去知道这些。你是莹莹的二哥,合着你都不知道,还问我。”林氏嘟囔两句,今日的事情叫她吓坏了,陆徽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二郎,你说,莹莹她是不是……”
中邪了?
陆旗一眼瞥了过来,叫她手都凉了,这才把话收回去。
凶什么凶,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以往陆徽莹来丞相府,不是说这儿小门小户,小气吧啦。就是说她找个二嫂配不上二郎,明里暗里贬低自己。现今儿可了不得,见着她便套近乎,说她操持的好,还说她变好看了。
这难道不是中邪了?
二郎没说什么,吃了口青团。
又听到林氏张嘴,“对了,二郎。”
她倒了杯茶,热气腾腾却没什么味道。家里的茶叶都是林家大哥送来的,自己家里制的粗茶,林氏都觉得自己大哥抠门,还想将东西都送回去。
陆旗将它留下,说是自己爱喝。
也不知是真是假,林氏斟茶递过去,接着说道:“小妹问你初四还墓祭吗?还是大哥回来,一块儿去。”
北固山凄凉,往年都是兄妹五人去的。
陆徵要在西北,回不来。今年他从北地而归,大抵还有三日就能到云都。
算算日子,已过了忌日。
“缓些时日。”
林氏上前,轻轻的按着他的肩头,“那明日蚕花会,你可回来?”
前两年,陆旗都要去墓祭,她也跟着忙上忙下。明明是得空的一天,两人面都见不上。更别说蚕花会了,她期待的看着陆旗,却听他道。
“明日若是没事,我们和小妹去天露阁踏青。”
陆旗说罢,林氏不肯了。
他们兄弟五个宠着陆徽莹就算了,凭什么叫她也顺着,张嘴就要说,又看见二郎消瘦的脸颊,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晓得了。”
她这边叫米嬷嬷去递了口信,与陆徽莹说好明日一块儿去天露阁。
锦水院
秋书正包着姑娘买回来的布匹,还有糕点。
陆徽莹听到米嬷嬷如此说,打赏了钱,送人出府去。
“六姑娘,你明日要和二夫人一块去踏青?”秋书不可置信,“你不是最瞧不起二夫人那小家子气,说她絮絮叨叨,婆妈子似的。”
怎么就一块儿去踏青了?
“胡说什么?二嫂嫂人美心善,怎么在你嘴里一样都落不得好?”
秋书:……
瘦高的秋书低下头,委屈的扁着嘴。这都是六姑娘自己亲口说的,怎么就成了她胡说。“秋书知错了。”
这些话,陆徽莹说过。
林氏出身不好是其次,她不喜欢这个二嫂,是因为林家。
二哥相貌周正,才情具备,还是当时的状元郎。当初多少名门贵女要嫁,却因为林家,闹得云都都以为陆旗玩弄女子感情。是迫不得已之下娶了林氏,在她心中,林氏这人贪小便宜,又坏了二哥本来的大好姻缘,自然是瞧不起又恶心。
她以己度人,前世处处针对林氏,叫她厌恶。又耍了心机,让林氏回了娘家。
在二哥出事以后,她不计前嫌,立马从娘家回来悉心照顾。
衣不解带,就算后来二哥被罢黜流放,林氏也不离不弃。
她才明白,人贵在真心而不在出身。
第六十四章 与二嫂和好
珍宝阁内
陆徽莹拉着林氏挑着里头的珍宝,老板将金玉镶嵌的木匣子呈到两人面前,“郡主娘娘,这是咱们店里最新上的首饰,您瞧瞧。”
他留着山羊胡,一脸精明相,笑脸迎人。他的手搁在匣子上,里头是用红色绒布铺着,上头放着两支金镶珍珠。单股的簪体用纯金打造,上头缀着四五颗椭圆形的米黄色南珠,富贵但不显眼。
“二嫂嫂,这个你可喜欢?”
喜欢?
林氏指了指自己,难道这要给她?
她瞪大双目,瞧着陆徽莹竟觉得她有点丧心病狂。
“给我的?”
陆徽莹点点头,她带林氏来这里,是想给她挑些像样的首饰。一来拉近两人的关系,二来,也是帮二哥,免得他什么都不懂,委屈了嫂嫂。
金镶珍珠簪拿在她的手里,比划之间,林氏越瞧越喜欢。
“要不,嫂嫂,你戴起来看看?”说着,她要取下那支檀木簪,被林氏闪身一躲。
林氏惊讶道:“做什么?”
她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一双美目满是控诉,躲在小梅的身后,怒目圆睁。
一旁的秋书看不过去了,这么多人看着,二夫人这么做不是叫大家以为六姑娘欺负她吗?
“二夫人,我们姑娘只是想给你试试簪子。”
陆徽莹会那么好心?
林氏扒着小梅的胳膊,也知道刚刚是自己失态。
但以前也不是陆徽莹也打过自己,她也是吓怕了才会……
“我……我只是……莹莹,你别怪嫂嫂。”她看着陆徽莹手里的簪子,看样子,真是想叫她试试,说话也没了底气。
“不碍事,”陆徽莹收回手,“嫂嫂不想试,那就换一个。”
目睹这一幕的掌柜话也没说,忙去后头拿了更加富贵的。
珍宝阁内,来往贵人也有,但瞧见是陆徽莹在,识趣的没有上前。
等掌柜拿了这阁里珍藏的金镶玉蝶恋花,大家伙眼都直了。这东西,可是珍宝阁里的珍宝,一年了都没卖出去,就因为太贵。
一对就要千两,富贵奢华,寻常人怎么买得起。
“文景郡主边上那位妇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陆家的还有这样的穷亲戚?”
“哪里是穷亲戚,这可是丞相夫人?”
“哦,原来是那乡下来的?不是说她与文景郡主关系不好,进门时得罪了侯府的所有人?怎么郡主又同她一块儿了?”
“谁知道。”
耳边的闲话越来越多,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林氏只觉得,陆徽莹是故意把她带到这边来羞辱她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定是想法子作弄她,那金镶玉蝶恋花步摇,自己不仅买不起,就是买了也不能戴。她还故意叫掌柜的拿出来给她瞧,定是觉得她傻,以为自己会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心中如此猜想,神情也冷淡来去,“不喜欢。”
秋书气的脸煞白,二夫人真是不知好歹。
陆徽莹拦下她,叫掌柜的又拿了别的,挑了许久,林氏就算是喜欢也都说不要,最后还是陆徽莹买了一大堆。
等出了珍宝阁,林氏揪着自己的袖子,生起了闷气。
不愧是珍宝阁,这些首饰都是云都的新兴物件,点翠、绒花、绢花……什么类型的都有,各色各样,冷的暖的,大方的,华丽的,只有自己想不到没有珍宝阁没有的。
这多好看,可她都买不了。
袖口空空是其一,二郎不喜是其二。
她叹了口气,就连小梅都开口安慰。想着自己的百宝妆匣里,除了檀木簪子,就是娘给的嫁妆,那都是老物件,平常在府里戴戴也就算了,要她戴出来,只嫌丢脸。
早知,在陆徽莹开口前就先买了那金镶珍珠,那对簪子大方得体,就是二郎也说不得什么。
她正垂头伤心,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细嫩的手。
“二嫂嫂,给你。”陆徽莹手中捧着木匣,正是装着那对金镶珍珠的木匣子。“其他的,我先让秋书送去丞相府。”
什么?
林氏双目怔愣,“送去丞相府做什么?”
“那些都不适合我,自然是给嫂嫂戴。”陆徽莹理所当然的说道,还将木匣塞给小梅,从里头拿出金镶珍珠,趁着林氏愣住时,出手极快的斜簪在她的发髻上。
两支簪子,金白相映在乌发之中。
林氏本就温婉,两支簪子反倒给她增添了一分端庄。灰扑扑的衣裳,霎时亮了起来,林氏错愕的抬眸,根本来不及阻止。
任凭陆徽莹取下自己的檀木簪子放入木匣子里,真诚的说道:“二嫂嫂,你真好看。”
“真的吗?”林氏直直的望入她的眸子,似乎真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她羞得低下头,耳朵尖都快烧红,“莹莹,这……这多少钱,我叫二郎给你。”
“都是一家人,谈钱不是伤了咱们的感情。”陆徽莹亲昵的挽着二嫂嫂的手,“走吧,二哥在天露阁等我们。”
林氏颔首,原先对陆徽莹的偏见也消弭了。
嫁进陆家,他们便是一家子了,莹莹如今给了她台阶下,她总不能端着。
马车行到天露阁,此地已是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挤进去到天露阁的秋千架下,却是怎么都找不到陆旗。
林氏握紧陆徽莹的手,着急的张望,“莹莹,二郎说好在这等我们的,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要不我们分头去找找。”
二郎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他若是说在这里等,要是见不到人,死都会死在这里……呸呸呸,林氏赶紧跺跺脚,心中着急的她已经口不择言,慌乱的很。
陆徽莹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没事的,或许还没来,我们等等。”
就算二哥要走,也会留下人给她们报信的。
第六十五章 我欠你一条命
林氏还是不放心,反复说着二郎不会不打声招呼就走。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眼泪都急得掉出来。
陆徽莹唤来小梅,让她先回府打听,是不是朝中忽然有事,二哥被召见了。
这只手环着林氏,她不常出云都,在这儿没有什么好友,整日都闷在屋子里,将二哥当作了天。耐心地哄着,林氏这才歇了哭声。
“他从不告诉我朝中的事,可我俩盖着一床被子,他心里头藏着的我怎会不知。”林氏哭诉,说这些日子,二郎是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念叨着什么凝儿,誉王,崔凤仙,长公主……
想来是什么案件棘手,林氏不懂朝中的事,但也知道和皇室里的人扯上关系,要想脱身起码少层皮。
“这可怎么办?”林氏抓着陆徽莹的手腕,滚烫的眼泪又落下来。
陆徽莹拍了拍她的背脊,想的却是别的。
二哥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誉王。她还想着找个机会提醒二哥,让他小心。
“嫂嫂,”她回过神,温柔的说道,“二哥能耐大,不会有事的。”
林氏眼泪汪汪,努力镇定下来。
她不想参加什么蚕花会了,回家,现在就回去丞相府等消息。
但话还没说出,她朦胧的视线内出现了个人。
“这是怎么了?莹莹,你欺负二嫂嫂了。”陆旗正奇怪,自己不过是去边上小摊买些糕点,好去天露山踏青,怎么回来这儿,竟瞧见林氏哭了。
他手上沉甸甸的竟都是北香居的糕点,眼眸疑惑中,林氏已哭着扑过来。
“呜呜呜,夫君,你去哪里了。”林氏双手环着陆旗,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哭得厉害。
陆旗皱着眉头,看向无辜的陆徽莹,似乎在问,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这妹妹和林氏不对付向来已久,他以为凭着林氏温柔不争辩的性子,不会出事。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夫人竟然哭了。
成亲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过林氏哭。
陆徽莹耸了耸肩,这可不关自己的事情。
等林氏哭歇了,吸着吸鼻子,好在今日出来未着粉黛,不然真是哭花了脸叫人笑话。
“到底怎么回事,莹莹又欺负你了。”
“二哥,什么叫做又。”陆徽莹撅着嘴,不大开心。
陆二郎沉着脸,“你那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林氏不是会哭的人,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见得会落泪,今日定是受欺负的厉害了,这才失态。
林氏用帕子擦了擦泪,二郎这是头一次维护她,心中暖意四流。
她亲昵的拉着二郎的手,“不是的,这次真不关莹莹的事。”
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通,陆旗忙道歉,自己是忘记时辰,这才叫她们担心。
天露阁的秋千架下已有了许多人,朱红色的架子足有四五人高,大红飘扬的绸带下系着长条的木板。
上头站着三四人,身着飘扬的衣裙犹如从天而下,肆意潇洒。
紫红色的衣裙犹如云霞,长长的披帛是蝶的羽翼,底下的人看到如痴如醉。就连林氏,也捧着脸,羡慕的看去。
这儿的秋千架,是只要交一两银子就有人推。
平日大家都不会花这份钱,也就在院墙内荡荡。蚕花会就不同了,巨大的秋千架满足大家伙羡仙翱飞之心。而且还有画师在一侧候着,边上还有满满一张长桌子的糕点,一两银子能做许多的事情。
秋千架边上还有卖艺的,踩高跷,唱戏文。
也有卖柳枝的,天露山边就有条溪流,从这儿买了柳枝便会去溪边插柳。
还有热腾腾的糕点,粽子,青团……
走了一会儿,林氏的目光依旧遥遥看着高耸的秋千。
“想去?”陆旗忽然问。
林氏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徽莹,又立马摇摇头,“不想,我们快去天湖去吧。”
天湖是天露山边最大的湖泊,万条从山奔腾而下的泉水小溪汇流在湖泊之中,在天湖边有一处山势平坦的山谷,那儿最适合放风筝。
“真不去?”陆旗又问。“你若要去,就和莹莹去,我先去天湖备好东西等你们?”
陆旗向来亲历亲为,身边不带人,要是叫他自己一个人,林氏舍不得。“不去,我还是陪你先去备东西。”
“好,那我们走吧。”
陆徽莹:……
不问问她吗?
以前二哥都是以她为先的,看着林氏和二哥亲昵的背影,她识趣的没有说话,而是小跑跟上。
天湖,崔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一边。
崔凤仙坐在小凳上,长长的衣裙散在碧绿的草地上,有些无聊的扯着叶子。
柳氏正叫人把马车内那一桶的柳枝拿出,见到凤仙心不在焉的模样,越发觉得奇怪。这丫头,这几月茶不思饭不想,说话有气无力,人渐消瘦。没事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如意郎君都没有,又折腾那嫁衣去了。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温婉如水,可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她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自那夜回来,就换了魂似的。以前恨不得跑出去,皮的要紧,现在呢,叫她出来,就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不行,我要去好好说说她。”
这都几个月了,柳氏是真看不下去了。崔明昊赶忙拉住自己夫人,他是知道实情的,忙叫夫人别去。
“让凤仙自己呆呆。”
“她到底是怎么了,崔明昊,你瞒了我什么?”柳氏怒目,这父女两人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偏生不叫自己知道。
“夫人,我哪里敢瞒着你什么事情”
“怎么不敢,你什么事做不出来。”柳氏哼了一声,好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人去插柳了。
崔明昊摇摇头,看着凤仙的背影,嘟囔两声。
他的囡囡是病了,得的还是相思病。
“夫人,等等我。”崔明昊叹了口气,转身就追柳氏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囡囡的相思病还得自己解。
流云捧着糕点上前,“姑娘,老爷夫人叫你一同去插柳。”
“不去。”凤仙托着腮,一只手拿着柳枝,正挑着一块草皮。
她不想去,甚至都不想出来。
“大娘子,你别这样。”流云看着真是心疼,她将糕点放在一边,蹲到姑娘身边,眸子里全是担心。
崔凤仙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天边飞翔的风筝,幽幽地说道:“流云,我真觉得自己对不住莹莹。”
她这几月一直关着自己,想要忘记那夜的一切。温暖,悸动,所有的情感本该埋在那座山里,午夜梦回,她却总能见到那日的上官宁。
他说,“别怕。”
睁开眼,是夜,黑暗交织,星光黯淡。
只有想到她,崔凤仙才不会害怕。
她第一次,喜欢男人,却是莹莹喜欢的。
“大娘子……”流云心疼的叫了一声,可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您别想了,这儿风大,我们去别处吧。”
崔凤仙嗯了一声,起身还未站稳,就远远看见个熟悉的人影。她连躲都来不及,直直撞到那人的眼里。
莹莹,怎么也来这儿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可不管怎么看,只看见陆丞相携妻而来,并未看见上官宁。
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期待,等人到了跟前,她努力扬着笑脸。
“莹莹,你怎么也来天湖了?”
陆徽莹许久未见凤仙,见她身形瘦削,脸颊无肉,面上笑容又是勉强,直觉不好。“我与二哥二嫂来踏青。”
陆旗与林氏与其点头,便往别处走。
她担忧凤仙,走近牵起她的手,“怎么了,你瞧着脸色不好。”
崔凤仙咬着唇瓣,愧疚地摇头,“先前得了风寒,一直吃药,不见好。怎么就是你们来,他呢?”
上官宁不都是跟着莹莹的?
她不该问,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上官的行踪。
“谁?”陆徽莹一时没想到凤仙要问谁,等她说了,又奇怪怎么突然问起上官宁。“你问他做什么?”
凤仙慌乱的躲开莹莹的眼神,缩回手,干笑两声又强压住心头的酸涩,“上次的事,我还未好好谢过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她认真的看着陆徽莹,一字一句,“莹莹,你认准了他,绝不后悔?”
“嗯。”陆徽莹觉得今日的凤仙很怪,说话做事都与先前不一样。
崔凤仙凝视着她,许久,才笑起来挽着她的手。
“夫妻一体,你的郡马救了我,那相当于你救了我。莹莹,”她掰着陆徽莹的肩膀,深深的凝视着,“我欠你一条命。”
直到崔凤仙去插柳,陆徽莹也不明白,她们今日说的这话里到底有什么乾坤。
等明白的那日,她后悔也来不及。
第六十五章 疯子
丞相府的马车就在一边,陆旗与林氏正和崔明昊一家在天湖边插柳。
男人们看着湖面,说着公事。
女人围在一块儿,吃着糕点,说说近来趣事。
崔凤仙看着亭下的鲤鱼,一尾尾红如火焰,她倚靠在栏杆上,往下丢了些饵料。抬眸看了眼乱瞟的陆徽莹,“你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爹和莹莹二哥,她忙坐直,贴到人边上去,轻轻的哈气。
陆徽莹脖子痒痒的,偏头,眉毛上挑,“你说,你爹和我哥正说什么?”
“说的公事,我们哪里听得懂,你操心这?”
“倒也不是操心,”陆徽莹微微后靠,飘荡的柳枝垂下,有些伸入水面,正好挡住了他们。“只是好奇。”
从上官那儿,他们已经知道凤仙是李元拐走的。但朝堂之上并未见弹劾,李元还活得好好的,难不成是怕得罪权贵。
她思绪不由得飘远,前世,她被李元的好蒙骗,偷了二哥的印章。
他伪造二哥与朝臣来往的书信,构陷二哥结党营私,组建党羽,意图拥护长公主,逼宫玄皇。大哥听到消息,不顾没有玄皇诏令,从西北回云都,只身进宫与玄皇大吵一架,说要带二哥回去西北。这云都,不屑待。
李元那时火上浇油,玄皇气得不行,干脆把二哥流放。
不仅如此,大哥也被弹劾。没了二哥的朝堂,众人根本不敢帮大哥说话,堂堂西北大将军,安国战神,忠烈遗子,被玄皇褫夺了爵位,轰回了西北。
没过多久,李元又利用她给长公主下毒,诬陷陆家造反。
之后她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好奇什么?”崔凤仙小脸紧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与我说说。”
陆徽莹被扯的东倒西歪,努力坐正了,同凤仙说不要闹。
“春闱推迟了,你知道吗?”
凤仙点点头,她爹被任命为监视官,这几日正忙着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今年长公主提出要广设书馆,增设学士,而且要推举女官。”平静的湖面时不时冒出泡泡,还未看清,就已破裂。鲤鱼摆一摆鱼尾,搅动一方的平静后又离开,她手敲着栏杆,目光远眺,“今年春闱,便多开了一处贡院,专供女子春试。”
“女子也能考?”朝中虽说也有女官,可到底不如男人能被委以重任。但若是从春闱出来的,那不一样。科举考的是策论,可不是风花雪月,若是女子从春闱中被选拔而出,就是陛下也得高看两头。
想到这,崔凤仙叹了口气,可惜她不学无术,除了认识几个字,就没读过完整的书。陆徽莹也是,两人连连叹气,后悔自己怎么如此废物。
林氏和柳氏笑嘻嘻的说着,两人都是香南来得,说得上来话。
看到这边两个娘子说的开心,柳氏心里的石头放下了,“陆夫人,家中可有孩子?”
林氏羞着摇头,“大夫说我身子弱,将养着,不着急要孩子。”
柳氏饮尽茶水,没在提人痛处,只是说了句哪儿的送子观音灵,叫她请一尊回来。
这件事,林氏放在了心里。
但想着二郎不会同意,就偷偷告诉了陆徽莹。
二嫂交代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怠慢。与二哥说了一声,拉着凤仙和流云就往天露山顶走。求送子观音要走南路,崔府的侍卫远远跟着,也不会扰了兴致。
请了一尊下来后,路上却遇到个疯子。
疯子边上是个清秀的女子,身穿窄袖圆领袍,头戴帽。女扮男装,却又一眼能看出她是女子。
“这疯子咬了我,不赔钱,你别想走。”说话的是个大汉,足有那女子半个头高,壮硕无比。他死死拉着女子的手臂,而浑身脏乱,眼冒红光的疯子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
“你……你不讲道理!”女子甩也甩不开,只能喊道,“哥,你没事吧。你放开我,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会遭报应的。”
“呸,你娘的给老子说什么,赔钱,给我赔钱。”
“是你先偷我的钱,我家大哥才会冲出去咬你的!”女子死死捏着拳头,看着路过的人,她眼露绝望,“烦请各位,替我报个官。”
她记得天露山下就有巡逻的禁军。
男子冷笑,他只要看一眼,那些人都怕的跑了,谁敢留在这里。
“老子偷钱,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吧,你要是不怕这个疯子被老子打得半死,那就守着钱袋子。”
她确实拿不出,刚刚那些钱全被这男子偷走,只留下一个空荷包。她担心的看向大哥,这个男人踢得一脚很重。
男子猖狂笑道,“既然你拿不出钱,不如就跟老子回家,啧啧,没准还能放过你哥。”他仗着力气大,便开始动手动脚。
陆徽莹看不过去,正要叫侍卫教训教训。
地上的疯子一骨碌爬了起来,不怕死的冲了过去。
“啊啊!放开我妹妹——”
第六十八章 林氏娘家来人了
“哥,你别过来。”女子大叫,身子却被控制着,根本动弹不了。
男人哼了一声,一把把手上的女人推开,“不自量力。”
一个疯子,瘦骨嶙峋,腿还没有他一个手臂粗,还敢冲上来,是想死个痛快。要不是怕事情闹大,刚刚就将他丢到山路下了。
疯子哪里管这些,一个劲的冲上去。
“不许伤害我妹妹,不许伤害她。”
眼见着男人要把他扛起,摔在地上,崔凤仙忙叫侍卫上前阻止。
“你们又是谁?”两名侍卫与他差不多高壮,再加上疯子,一对三。没几息,他就被按在地上。那疯子死死的抱着他的腿,用嘴巴咬在他的股间。
“滚,滚啊。”
“娘的,你属狗是不是,老子打死你。”
一个大男人,被压在下面,还有个疯子咬你大腿的肉。
他简直要疯了。
“大哥,大哥,快松口。”女子惊讶回神,忙把自己的大哥拉回来。
疯子乖巧的听从,起身后站在一边任凭自己的妹妹为他整理头发和衣服。
“红藕,疼。”他眨巴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手臂,最后落在他的嘴里,因为用力,他下巴差点脱臼。“哪里都疼,嘴,最疼。”
“红藕,怕。”
“大哥,我在,不怕。”
“你们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们,我义父是禁军统领。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男子叫嚣着,娘的,自己在天露山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从没人敢这样对他。
陆徽莹蹙眉,禁军统领是谁?
崔凤仙拉了拉,附耳说了个人名。
萧明。
这人她倒是听说过,是个忠肝义胆的,怎么义子却强抢民女?
此时,红藕带着大哥上前,“两位娘子,多谢你们搭救。”
“不必客气,我们也是路见不平。”
“你们他娘的放了我,我是萧大山,我义父是萧明,你们敢对我做什么?”萧大山后悔极了,当时就该把自己的手下都带上,娘的,失算了。
陆徽莹:……
蠢货也没蠢到这地步,拿着萧明的名义去做坏事,这不是害了自己的义父。
她没理会这只会吠叫的狗,“你没事吧。”
红藕摇头,感激的说道,“娘子心善,若不是你,我大哥就要没命了。大哥,快谢恩人。”
那疯子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犹如稚子,看着陆徽莹像是见了糖。
“娘子,美。”
陆徽莹也冲着他笑笑,谁知他咧开嘴,伸手就要去捞。
这动作太快,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段红藕快速地将人拉后,抱歉的说道:“娘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哥他什么都不知道。”
疯子还不乐意,连叫着“娘子,美”这句话。
崔凤仙瞪了一眼,“你大哥是疯了还是假借疯了做登徒子。”
段红藕窘迫的抱住大哥,要解释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能干着急。
“没事。”她总不能跟个疯子生气。
萧大山还在那儿骂骂咧咧,陆徽莹大手一挥将人带走,直接带下去交给二哥。
下山路上,她才知道段红藕是带着哥哥从衡水县来云都参加春闱的。
崔凤仙口无遮拦,“疯子也科举?”
“不是大哥,是我。”
段红藕拉着段连天的袖子,叫他老老实实待着,不能凑到陆小娘子身边。段连天委屈的看了眼陆徽莹,眼神之中满是委屈。
“爹娘早死,一直是县里的夫子供着我们长大。他身子不好,大哥又时常犯疯病,若是没有我在身边,夫子是管不住的。夫子说了,今年是第一年女子春闱,若是我能进,就可以吃喝不愁,还有朝堂赐下的院子。”段红藕说起这事,眼神都冒着光,“到时候我就能把夫子接过来,一起在云都生活,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了夫家,就没人管大哥了。”
“你到是想的多。”崔凤仙以为女子入朝为官,都是为国为民,再不济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像是段红藕这样质朴无华的,实在少见。
甚至,她还觉得有些鄙夷。
“你要钱,也不一定非得入朝,再说,这哪有你想的这样容易。”
段红藕倒也不觉得崔凤仙泼冷水,满目笑意,“是,娘子说的也是。不过,红藕做得到。夫子说,我的策论,就是男子也不如。”
她拍着胸脯,段连天忽然鼓掌,“红藕,棒。”
崔凤仙无语,一个衡水县,她听都没听过。打一个不知名地方来的小丫头,怕是春闱的试题考的什么都不知道。
“崔娘子不信?”段红藕有些伤心,转而看向陆徽莹,“陆小娘子,你也不信吗?”
陆徽莹柔柔的一笑,眼眸弯弯如同一钩月,“我信。”
她信,段红藕真的做到了。
不仅入朝为官,还成了安国第一女丞相。
仔细看她,相貌清秀甚至带着一丝憨厚的土气,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根本没有女子的矜持。就是这样一个人,代替了二哥,成了誉王李元的左膀右臂。
“红藕,你现在住哪里?”陆徽莹问道。“若是没处住,可以来我府里暂住。”
被人信任的红藕掩不住的高兴,陆小娘子真是好人,“多谢小娘子好意,不过我和大哥已经寻了住处。就在天露山的一座庙里,那儿能吃斋饭,方丈极好,还说可以帮我照顾大哥。”
“在那儿终究不方便,我府里有空院子,你在那儿也没人打扰。”陆徽莹有心拉拢,段红藕还是摇头拒绝。
她已经知道陆徽莹是文景郡主,也就是大名鼎鼎永宁侯和当朝丞相陆旗的妹妹。若是她真去了侯府,日后入朝,怕是会被卷入一些党派之争。
虽未入庙堂,但段红藕知道如今分为两派。这天下的水看似平静,但早已暗流涌动。
段连天这时耷拉着脑袋,“不见美娘子,难过。”
段红藕轻咳,大哥太不矜持了,好在陆小娘子不计较。
她偷看了眼陆徽莹,陆小娘子果真好看,不知道安国战神生的如何,不会真是青面獠牙吧。段红藕也不敢问,只能憋在心里。
陆徽莹没有强求,等到了山下,段红藕瞧见陆旗,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但还是上前恭敬的行礼,拉着段连天一块儿,扑通就跪下。
众人被吓得后退,尤其陆旗,震惊的看着自家的小妹。
你寻的什么人,这是干什么?
“……”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段红藕起身,不卑不亢,极有条理的将萧大山的罪状一一列出。
陆旗知道此事不小,于是即刻带着段红藕兄妹去了大理寺。
踏青提前结束,众人也都回府去。
马车行驶中,林氏闭目养神,送子观音只拿了个小的,她正握在手上,爱不释手。陆徽莹则是想着段红藕的事情,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李元做了什么,才叫她死心塌地的跟着。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林氏睁开眼,“怎么了?”
帘子被掀开,是米嬷嬷焦急的神色。
“夫人,不好了。”
第六十七章 段红藕
“二娘子又来了。”
米嬷嬷才瞄到陆徽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要闭嘴已经来不及。
林氏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还管的上马车里有谁。
她圆目微微瞪大,不敢相信,“谁来了?”
“是刘氏与二娘子,正在丞相府门前,咱们避都避不开。”
比起陆徽莹,林氏觉得更要命的是她那专来打秋风的娘家。
“这下可怎么办?”林氏咬唇,手上的送子观音都快被她捏坏了,实在没法子,只能看着小妹,“莹莹,先送你回侯府?”
她心焦急,尤其是听到外头的声音。
似乎是刘氏和林二娘子看见了丞相府的马车,正赶过来。外头的米嬷嬷放下帘子,这会儿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林氏反复用圆润的指甲划过指腹,陆徽莹伸过手拉着她,心疼的摇头,她若是回去,二嫂又要被这两人欺负了。“二嫂,我同你一块儿。”
忐忑的林氏被陆徽莹牵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见自己的亲娘穿得一身招摇过市,俗气非常。而她的妹妹,林杏一双美眸流转,身披素衣,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姐姐。
刘氏眼拙,没认出陆徽莹。只觉得这娘子周身气派,定是个有钱的主子,那张笑脸皱起,“媛娘,还不快给娘说说,这是谁家的姑娘?”
她咧开嘴,想要伸手抓住陆徽莹的手,林氏惊的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瓮声说道:“娘,这是文景郡主。”
刘氏来云都也是做足了功课,能被叫郡主的,不是宗室女那就是家里有大功臣。不过那又怎样,她的女婿还是丞相,一个小小的郡主,她难道连碰都不能碰。
“原是郡主娘娘,老妇唐突了。”刘氏直着腰,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林氏抱歉地看了眼陆徽莹,只想叫她别计较。
换做以前,陆徽莹哪里还管这是谁,一张嘴就阴回去了。
“娘,二妹妹,你们今日来又想做什么。”林氏拍了拍莹莹的手背,早知刚刚就叫人先把她送回去,她眼眸一扫,见到与刘氏三分像的林茵苦着脸。
林家是香南那边的人,不是士族,但家中祖辈都读书,算得上书香门第。
到了林氏这一代,上头几个哥哥里只有大哥读出书,如今正在茶叶之乡担任小官。几年都不一定回来见一面,其他的几个庶哥哥读不进去书,但也算是识字。成了私塾先生,暂能糊口。家里她排行老四,刘氏怀她时受尽了苦头,对她实在喜欢不起。
过了四五年,林茵出生,刘氏老来得女,更是一腔的温柔和慈爱都给了林二娘。
就是婚姻大事,都是紧着林茵。
当年,林氏及笄,她本该许配给香南柳氏一族,可柳家来要生辰贴时,刘氏却拿出林茵的。至于她,被关在里屋里不许出来,还叫林父来说服,叫她嫁给边上一个富户。那富户已是高龄,满头华发,与她一个二八少女根本不配。
要不是二郎,她怕是早已在那富户的高墙深院里慢慢懊恼老去。
自己嫁给二郎两年后,林茵便也嫁入了柳家,虽是读书人,但相貌白净也算是才俊。刘氏十分满意,了却了心中大事。又看着陆旗平步青云,这才和自己走的近一些。她性子软,不敢当面拒绝,再加上刘氏除了好小便宜以外,同她要些钱外,也时常会送自己家里煲好的汤水来。
一来而往,林氏慢慢的也就将心中的恨意放下。
只是,前年林茵的夫君柳郎突患恶疾没熬过去。刘氏担心林茵,便将人接回来家中。可总这么呆在娘家也不是事,刘氏又不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儿寻那些丑陋无钱的男人,于是把主意打在了林氏的身上。
林氏身子弱,生不出孩子,刘氏年前就带着林茵上门,说让林茵住在丞相府伺候姐姐。
这哪里是伺候,就是明晃晃的想叫陆旗娶平妻。
不仅如此,刘氏明里暗里说林氏不能生,这哪家的男人会要一个不会下蛋母鸡,林茵就不一样。嫁过去柳家没一年就有了孩子,这会儿还在柳家养的好好的。
把林茵送给陆旗,也是叫林氏把恩宠拽在手里。
刘氏表面是为林氏好,实际是想着陆旗日后前途无限,又是永宁侯二弟又是丞相。再加上林氏不是个苛刻的,将林茵塞到陆旗的房里,也不怕自己这小女儿受欺负。
这话却是不能这么讲,只是一开口,就叫明眼人都听明白了。
陆徽莹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二嫂,她一言不发,眼神发愣。
而对面的林茵面色泛红,低垂着头,好似十分不好意思。都说要想俏一身孝。林茵为夫守节,披着素色衣衫,神情落寞,好似万事都不关己身。
不过是装的罢了,要真的不想,怎么会从了刘氏的意思,千里迢迢来云都?
她不禁想起前世,林茵知道陆旗遵守礼法,坚决不会再娶平妻,甚至强硬地将她和刘氏赶回去香南。林茵却得知陆徽莹和林氏不和,把主意打在前者的身上,想要借刀杀人。
故意接近,出言挑拨。
原本就不喜林氏的陆徽莹更是厌恶自己这二嫂,最后做出不少错事,叫二哥对二嫂误会加深,林茵想要趁虚而入时,二哥出事了。
她见状不妙,逃的比谁都快,回了香南老家就嫁给了一个丧偶的小官。刘氏当时则是关着林氏,满口为她好,想要她再嫁,实则是要将她卖人。
总之,眼前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进了丞相府,秋书和小梅忙迎上,带人去了偏厅,端上糕点。
刘氏这才说明来意,“媛娘,家中被暴雪积压,房梁断裂,不能住人。你父兄他们正在修缮,只是这银钱拨不出来,娘想找你借一些。”
林氏倒不是不想借,而是之前娘亲用这些借口要了许多,一次也没见还。若是家中有富余,她就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也会帮。“娘,我……”
刘氏见她这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气的拍桌子瞪眼。
“媛娘,你是不想借?我们林家供你吃供你穿,这家族蒙难,叫你帮忙也不肯。再说这钱,娘也不是不还,不过是叫你借点银子罢了,你倒是气喘上了。”
第六十九章 无赖刘氏
“娘,不是这样。”
府中早已没钱,二郎那些全都捐给了受灾的难民。剩下的都是府里要周转,她若要拿就得用嫁妆贴补娘家。
刘氏哪里听她来狡辩,眼尖的她立马看见那头乌发之上的金簪子。
好啊,还说没钱。
这首饰她来的那几次,可都没有见林氏戴过,上头的珍珠和簪子样式都是今年时兴的,这等昂贵的东西少说要几百两。
现在与她说没钱,糊弄鬼去。
她气的脸红脖子粗,此时哪里还管有无外人在场,叉腰怒呵,“小贱人。”
米嬷嬷在一旁候着,听到这话张嘴替夫人解释,刘氏冷笑,“主子还没应,你一个小人作什么答。”
刘氏不讲什么规矩,上去就给了米嬷嬷一巴掌。
巨大的响着,叫林氏再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抽泣。
陆徽莹听了这半晌,才知道二嫂嫂日子并不好过,她怜惜的收回视线,冷漠的看向刘氏。
她以为自己是谁?
一直细心观察的林茵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娘,您别这样说大姐姐。”
若只有大姐姐一人,骂也就是骂了。上头可还有个郡主,她柔弱的模样叫刘氏气消了一半,心虚的看了眼那劳什子郡主,嘴硬的说道:“她做得出,我说不得吗?”
“娘,大姐姐定是有苦衷。”
林茵劝着刘氏,叫她不要冲动。
陆徽莹冷哼,抬了一眼。
她拿起莲花茶盏,喝了口茶,觉得凉的很,又吐了回去,“你们不过是想借钱,二嫂没有,本郡主却有。”
二嫂?林茵奇怪的看了一眼文景郡主,大姐姐确实有个小姑子,那人是侯府最小的妹妹。据说与林氏关系也不好。
她心里怀疑,眼神上下打量,心里猜测这人难不成就是陆徽莹?
刘氏挑眉,“郡主娘娘,这是我们的家事。”
和郡主借钱,这必然要还。要她还钱,那还云都做什么,回香南借印子钱算了。
林氏帕子抹着眼泪,听到陆徽莹的话,下意识看她。
陆徽莹冲她点了点头,安慰的说道,“放心,有我在。陆旗是我二哥,你们又是我二嫂的娘家人,多少沾亲带故。”
“你是侯府那个小娘子?”刘氏在陆旗媛娘大婚时,见过这小娘子,可说实在话,她那派头刁蛮任性,怎么也不像是现在能好好说话的人。
她也没有多想,侯府家底丰厚,当初送来的聘礼可是云都都少有的。
想到此处,刘氏狮子大开口,伸出五指,“五百两。”
“什么?!”林氏惊呼,二郎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她们可怎么舍得下心和她要这么多钱。“娘,这我们怎么拿得出来。”
“怎么拿不出,”刘氏有意看着陆徽莹,“这可是郡主,五百两难道还拿不出?”
林氏咬着唇,“莹莹,别听我娘……”
刘氏差点急了,这林氏是不是忘了她是谁带大的,胳膊肘往外拐,嫁了人难道就再也不管娘家了?
陆徽莹招了招手,外头站着的秋书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五百两银票。
刘氏见钱眼开,瞪大了眼。五百两,她竟随身带着,贵女真是名不虚传。
陆徽莹随手捻起一张,“想要?”
刘氏立马点头,有钱不要王八蛋。
只见她冷笑,银票又被丢回桌上,刘氏不解,不是说要给她的,怎么又丢回去了?
“你要借钱,就得有借钱的样子,秋书,取笔墨纸砚来。”
秋书俏皮的应了一声,随后叫小梅带着去拿。
刘氏呆愣,只听见上头的人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想要这五百两,便先把之前从我二哥这儿借走的钱还了。”
第七十章 帮林氏
这话是什么意思,叫她还钱?
刘氏掐着自个儿的手,眼冒着火气,一把甩开了自己小女儿的手,拔高声音说道:“好呀,我倒是想今日怎么愿意让我们进这个门了,原是寻了帮手,来寒你老娘我的心啊?”
打娘胎里,林媛娘就不让自己好过。大了以后,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娘家有难,帮也不帮。
果然是个赔钱货。
林氏咬着唇,一言不发。
陆徽莹抬起胳臂,直接将手上的茶盏连同水往刘氏的脚下丢。
“哎哟,你干什么。”刘氏的鞋面被泼了,茶叶沾在她的鞋面,圆滚的茶杯则是轱辘了一圈,转了许久才停下。
刘氏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往鞋面上擦,嘴里嘀咕着,“也就是投胎投的好,成了侯府的幺姑娘。不然凭着自己的本事,能坐上郡主这位置?”
屁大点的本事没有,仗势欺人,嚣张跋扈这文景郡主做的实在是好。
秋书气的脸发白,她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郡主。又看了眼二夫人,她手交叠在怀前,双眼低垂。好啊,敢情是真把她家姑娘当枪使啊。
那头刘氏又张嘴,“媛娘,这可是你的小姑子,长嫂为母,你还不快教训教训。”
她刻薄的颧骨高高耸起,嘴唇抿成一个奇异的角度,丝毫不客气的指着林氏。从陆徽莹这儿受得气,一一都撒到了林氏的头上。
林茵掐着手指,差点指甲都要戳到肉里。
娘是不是傻了,眼前这可是郡主。
她站起,神色忐忑,甚至带了点哭腔,“娘,您快坐下。大姐姐,娘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你快叫郡主别当真。”
说罢,她心虚地看了眼陆徽莹,好在,除了她的婢女愤愤不平外,她似乎并不在意。
之前并未听说林媛娘与这小姑子关系这般好了啊?
疑惑虽有,但林茵此时不敢表露。
秋书哼了一声,“为母,怕是二夫人都没这资格吧。”
她也是气不过,说话也没顾及周遭人。陆徽莹看着林氏越发低埋的头,叹了口气,“秋书,会回来。”
自己才和二嫂修好关系,不想被几句话弄得两人之间又有嫌隙。
刘氏却误会了,起初就知道陆家对媛娘不满意,但一直未能亲眼所见。如今见到,连小姑子身边的丫鬟都敢这样说媛娘,想必在陆家,她是连根草都不如。
没用的东西。
怪不得年年要钱,都说没有,总共也只拿了几百两,还想叫她吐出来。
刘氏不仅不肯,还想叫媛娘趁早和离,好叫茵儿嫁过来。这废物,若是当时听从自己的嫁给富户,何愁在这被人瞧不起。
“你一个丫鬟,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同郡主的亲家说话。”刘氏瞪着眼,一个丫鬟,她还瞧不上。
秋书:“你……”
陆徽莹将人拦下,“秋书,退下。”
“姑娘!”秋书着急又心疼,二夫人又不敢帮姑娘,她若是退下,那刘氏指不定怎么羞辱姑娘。
“退下。”
刘氏要说,就叫她今天说个够。
陆徽莹瞄了一眼二嫂,她知道,二嫂一直对自己的娘家抱着期望。又或者,只是想叫刘氏认可理解自己,总之,她今日就要林氏看清楚刘氏,林家的嘴脸。
这样打秋风的娘家,二嫂若还是想要与其联系,便是识人不清了。
林茵比刘氏聪明,陆徽莹开口时,她已经站起拦着刘氏,还想着拖林氏下水,“大姐姐,你也知道娘亲的性子,她急起来就口无遮拦。”
林氏抬头,正好看见莹莹的眼,那双清澈的眸子让她想到今日珍宝阁的事情。发髻之上忽然有了千斤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再看刘氏,是一张怒气的脸,做姑娘的时候,她总是如此。对待自己,不曾有过一分的好颜色。她努力做到最好,女红读书两不误。即便是那样,也不敌二娘的一句话。
她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早已经失望。
果然是废物,刘氏这张嘴气的开口,“求什么求,那个废物能做什么?”
陆徽莹走到二嫂跟前,隔绝了刘氏的目光。
林茵怕郡主真要惩罚自己的娘亲,扑通一声跪下,“郡主息怒。”
秋书冷哼,“你娘以下犯上,不叫人把你们抓起来是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不然你们娘俩能在这儿好端端的站着。”
林茵立马拉住刘氏,带着她一块儿跪下。
挣扎中的刘氏,听到了陆徽莹的一声哼笑,“借钱不还,我若是报官,你们多少脱层皮。二嫂,本郡主秉公处理,你可会生气?”
林氏摇摇头,极其轻地说道:“不会。”
那声音中的陌生和冷漠叫刘氏冷静不下来,“媛娘,你说什么?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茵也红着眼眶,“大姐姐,我是一直帮你的啊。”
她抓着地上的衣裙,懊恼自己相信娘亲说可以叫她嫁给姐夫当平妻。如今,正事没有办成,先因为拿了大姐姐一些钱要被抓到牢里去。
早知如此,就不来云都了。
看来只有撇清自己,才能不被抓起来,送到大牢里去。她正要说,媛娘起身走去别处,背影决绝,根本就是告诉她们,自己不会再帮。
刘氏瞪大眼,“媛娘,你真不帮我?”
这下,背脊后汗毛竖起,她都说了什么?
刚刚还敢与其顶嘴的刘氏脸如土色,嘴唇喃喃,不敢再说一句话。
陆徽莹唇间抿笑,刚刚自己丢下的茶杯正滚在红木椅边,地上铺的是木板,水渍还在上头,明显的很。
二哥回来怕是要说她的,她稳了稳心神,看到二嫂欲言又止,率先开口。
“郡主,郡主,还请您放过我。”刘氏慌了,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钱的事情,只想叫郡主消气。林茵也伏地,小声哭泣,甚至手脚挪动,想要到林氏的边上。
陆徽莹哪里会让她们如愿,一个眼神,秋书立马叫仆子来把她们给架起来。
她戏谑地看着这两个贪生怕死之辈,“今后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别来云都,来了若是被本郡主知道,今日的账连上之前的我们就好好清算一番。”
林茵哭的梨花带雨,她生的肤白美貌,月神之姿。三分肖像刘氏,平白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世俗和精明。
总之,瞧着格外让人讨厌。
刘氏年纪已大,并未好好保养,皮肤下垂,皱纹极多。相比起来,还是林茵赏心悦目。
陆徽莹挪开视线,“听到没?”
刘氏和林茵哪里还敢说其他的,林氏不敢帮,这个郡主又嚣张,若是她们嘴巴继续硬,恐怕就要被关大牢了。
“听见了,听见了。”
两人异口同声,被送出去的时候统统松了一口气。
这次没有要到钱,还差点丢了一条命。两人若是还敢来云都,陆徽莹定然不会再客气。
送走那两人,林氏的泪一下子就眨了出来。
米嬷嬷心疼的上前,门外的小梅也立马进来。
秋书看着林氏这般模样,觉得二夫人软弱又可怜,又将目光放在姑娘身上,“六姑娘,奴婢去外头瞧瞧,别叫她们藏在附近,又来找二夫人麻烦。”
陆徽莹点头,秋书却没走,看了眼二夫人,心虚的说道:“先前那句话,奴婢不是故意说的。”
那是话赶话,被刘氏气的。
林氏泪眸微抬,气声言道:“我知道,秋书,不怪你。”
“二夫人,你都听到了。”秋书腼腆一笑,“您不怪奴婢就好,刚刚只不过是气她们的,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完,便跑出去。
刚刚那句话,林氏确实想了许久,但等看见莹莹的眸子,一切不悦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莹莹,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
一同用过午膳,陆徽莹回了侯府。
林氏坐在房中,看中珍宝阁的匣子,不禁有些呆愣。
打开后,满目璀璨,瞧久了,眼都开始疼了。小梅来时,林氏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六姑娘变了。”
哪里是变了,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六姑娘别说带夫人去买首饰,就是亲近夫人都做不到。今日,不仅挽着夫人的手,还帮着将刘氏和林二娘子赶走。
“夫人,六姑娘是不是中邪了。”想起以前,六姑娘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再和如今笑意盈盈,哪里像是一个人。
林氏直接给了一个脑瓜崩,疼的小梅直叫唤。
“不准这样说六姑娘,什么中邪,呸呸呸,你这小妮子忒不会说话。”林氏烦闷,听到这两字反倒有些窃喜。要真是中邪了,也不错。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对,两相纠结,陆旗回来了。
本是今日休沐,半道多了事,又去大理寺忙。如今披着一身的累回来,见到米嬷嬷高高肿起的右脸,皱起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林氏欢喜来迎,闻言忙把刘氏来此后发生的事情一说。
自己早已对岳丈一家总来云都要钱的事情烦恼,却什么话也不能说,怕媛娘胡思乱想,听到莹莹将刘氏赶走还出了好大的气,不由开怀大笑。
“小妹长大了。”
“是啊。”
第七十一章 食之青团
上官宁带了青团回去,安宁郡主起初惊讶。
自己的孙儿最不爱的就是那股子艾草味,只要闻到,必定不舒服。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不准府里插种艾草。
今儿宁儿竟带了青团回来,岂能不惊讶?
桂嬷嬷见了鬼一样叫了起来,“大郎君,这青团味你是闻都不能闻,买了不是遭罪吗?”
安宁郡主摇头,叫桂嬷嬷快去将食盒备好,一双睿眸看着上官。
食盒打开后,个个青团犹如糯米娃娃,粉嫩可爱。碧云下是青色的箬竹叶,青团里混着杂色,深绿浅绿,光是这颜色就叫人想咬下一口。
“是……是文景郡主赏的。”他抿唇苦笑,想起走前,陆徽莹满眼期待叫他吃光,不免酸涩。她果然不知自己喜恶,伸手要拿起一个,却被桂嬷嬷抢来。
“大郎君,你不能吃的。”
文景郡主不就是陆家那个小娘子?先前还特地来府里,扬言叫大郎君娶她,怎么连未来夫君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晓得。
这,还不如柳家那个。
至少,那狐媚子表面功夫了得。大郎君的喜好,可是摸得清楚很。
手里的盘子,还有着热气。
她吸了吸鼻子,好闻的味道飘扬,叫她咽下口水。
这青团,好似和外头卖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青团没有艾草独特的香味。
边上的安宁郡主也发现了,“桂嬷嬷,拿来叫我尝尝。”
青团总有十五个,共有三种口味。
豆沙,笋干肉馅,还有个豆腐馅的。陆徽莹很是贴心,每一碟都放了块小木牌,上头的字瞧着普通,但藏着一方赤诚。
她拿了笋干肉馅,入口刹那,只觉油香四溅。
许久未吃青团,糯糯的口感,咸甜相交,在舌尖忽然爆开。安宁低头一笑,随机拿起豆沙的青团,“宁儿,莹莹的心意,不要浪费。”
郡主怎么也帮着陆家那个,桂嬷嬷眼睁睁看着大郎君接过青团,看他一大口吃下。
完了,完了。
她慌张的眼神四处张望,“大夫,老奴去找大夫。”
大郎君吃了艾草,这可是大事。
安宁郡主瞥了一眼,桂嬷嬷便是这不好,太浮躁。“行了,你看他有什么事情?”
桂嬷嬷看去,大郎君也不皱眉,也没喊疼。
“没……没事儿?大郎君,你和老奴说实话,别忍着。”桂嬷嬷忙上前,眼中布满泪花。她瞧着大郎君长大,早已经将他视作自己的孙儿……呸,她可没那儿资格。
上官宁扶着桂嬷嬷,“我没事。”
听到大郎君亲口说,她这心才算放下,喜极而泣,转头冲安宁郡主笑道:“郡主,大郎君现竟能吃艾草做的青团了。”
这蠢货,安宁郡主扶着额头,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艾草做的,吃第一口,她就知道,这外头的青绿色是另有乾坤。
她抬眸,莹莹是用心了。
食盒被她关上,上官还瞧着手里未落嘴的半口青团,神色不明,皱眉思索。
“行了,”她挥手,“时辰到了,先去北固山见你爹娘。”
第七十二章 泼脏水
北固山之行,除了安宁郡主和上官宁,还多了个柳灵儿。
马车行至山下,柳山便说腹疼,硬是叫文氏陪着回了府里。
安宁郡主哪里不知道,他是装的。哪里是疼了,明明是怕这满山的烈魂,是怕夜里做噩梦,怕上官家的人进梦而来,痛斥他鸠占鹊巢。
这些话,她不屑说。
桂嬷嬷挎着香烛纸钱,扶着郡主,缓步前行。
上官脚程快,已走在前头。柳灵儿见状,小碎步赶忙跟上。“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满山红杜鹃,风景更是如画,若是自己能和表哥两人多呆一会儿,风花雪月,她的招式定能惹他喜欢。
柳灵儿低头看了自己,西风吹来,将她身上的薄透衣衫吹皱。就如同秦江的春水,绿意,桃花,粉青相间。就是当朝的誉王都迷她迷得不行,表哥总不能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吧。
无意中,又想起那日陆徽莹说的话。
叫表嫂,她呸,就一个陆徽莹还够格?
她思索的欢,一点儿没注意上官根本没有等她,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山头本就冷,路也不好走,尤其今日还是穿得珍珠流苏鞋。
柳灵儿咬着唇,提着衣裙,赶快跟上。这风儿一吹,她就像是大蝴蝶,展翅撷蜜。
上官宁耳中皆是风吹,心里也藏事情,想的都是六姑娘的音容笑貌。
心中想的越多,脚下的步子越发快。
走到半山腰,看着山下芝麻点大的事物,他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跟上上官宁,柳灵儿气喘吁吁叫了声表哥。
但还没停一会儿,表哥又拔起步子往前走,看着离去的背影,她握紧拳头。
就是耍人,也不带这么耍的。
这仇,暂且记在陆徽莹身上,都是她。
在北固山里,稍呆了一会儿,柳灵儿冷得受不了。想问几时下山,但无一人离她。
安宁郡主在夫君墓前说了许久的话,她看着瘆人,忙转头看表哥。
表哥今日着白衫,玄黑鹤氅披在外,神色瞧不清。那儿是姨母姨丈的墓,不气派,只有小小的坟包。种的也不是柳,而是一丛的杜鹃。
听说姨母极喜欢杜鹃,就和她一样。
这样一想,自己和表哥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她莲步轻移,想上去安慰上官宁,却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猫,这儿有猫?
柳灵儿被吓得头发都要倒竖,她一跳,整个人都要贴到上官宁的身上。
上官躲了一下,没有躲开,只能伸展开被抱着的左臂,尽量让她离得自己远一些。
哎,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栀子香,上次的味道叫他鼻子受苦,好在今儿淡了一点,还能接受。
“表哥,你听到了吗?”
“嗯?”上官环顾四周,最后对上柳灵儿害怕的眸子,“听到什么?”
柳灵儿怕猫,最怕山林里那些野猫。
小时候,她就被陆徽莹骗去山林里待到了半夜,差点被一只猫咬死。
“是猫。表哥,是野猫的叫声。这儿有猫,灵儿怕。”柳灵儿死死拽着上官宁的,还不忘记给陆徽莹泼脏水。“小时,陆姐……陆小娘子她吓我时,留了病根。表哥,灵儿不想麻烦你,可实在害怕的紧,脚也不听使唤了。”
她眼眸冒着水光,微微抬头,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给上官宁看。
第七十三章 羽佩
小时候的事?
上官没有想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灵儿夸张的捂住嘴巴,双手松开,瞪着眼看向上官。“表哥,灵儿……灵儿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些只是小时候的事情,陆小娘子定不会和那时候一样坏。”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上官皱起眉头,退后一步,免得叫柳灵儿再缠上。“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
这话还没说出,柳灵儿垂泪软言:“她骗我,山中有萤火,叫我去捉来给表哥做灯笼。灵儿心系表哥,又怕爹娘不让我去,就偷偷去了。谁知道那儿没有萤火,只有野猫,灵儿还差点被……”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和他记着的不一样。
柳灵儿小时贪玩,自个儿跑到山里不行,还要叫上自己和陆徽莹。走到半道,他们都不愿上去,只有她一个负气,跑着离开。
怕出事,他与上官宁去找祖母,寻了大半夜才把柳灵儿找回来。
回来时,她身上有猫爪的印子,昏死过去。连着病了好几日,醒来,他已经跟着陆徵参军了。
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女子,他不仅没有心疼,反倒觉得有些烦躁,“你若是害怕,我叫桂嬷嬷送你下山。”
柳灵儿张口就要说不行,可猫叫声忽然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
对这野猫,她是真的怕极了。
没法,只能乖乖跟着桂嬷嬷走。
下山的路快一些,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已经是山脚下。
桂嬷嬷客气的说道:“柳娘子在这儿候着就是。”
四周无人,只有个茶棚。
茶棚里坐着老汉,这老汉有点儿眼熟,像是云都城内湖心亭的摆渡船老伯。
她收回眼,坐入车内。
茶棚内,船老伯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烟丝烧起,冒着一点点儿火星。这可是好东西,他抽了一口,立马眯起眼,过了许久才吐出烟圈。
一旁则是个老妇,往灶里塞柴火,“你不是说人已经找到,为何不去相认。”
老妇满脸不耐烦,仔细看,她的脸颊处还有往外揭的皮屑。
“没到时间。”
老伯哼了一声,心说这老妇就知道嘴巴说,要晓得主子现在可不是普通人,又是永宁侯的妹子,又是劳什子郡主。他们要是轻举妄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我说,直接将人抓了,带回神谷去。”老妇拍了拍手,神谷销声匿迹近百年,好不容易叫他们找到了主子,如今却不能带回去。要知道,若是今年神谷再无主,怕是……今后再无神谷传说。
老妇说的,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船老伯摇摇头,“主子不是常人,我们这么做只会惹怒她。算了,等会儿曹渲来了,叫他别轻举妄动。主子回神谷这事,得慢慢来。”
老妇没再说话,只能点点头。
没一会儿,来了个中年武人,个子不高,但浑身壮硕,看着不好惹。
“左护法,右护法,神谷曹渲携羽佩而来。”
第七十四章 商量
云都城门前,陆徵着玄黑盔甲,叫全军休整。
他身侧站着位男子,相貌和陆徵有三分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位男子笑脸迎人,瞧着亲切非常。
“云清,走吧。”
陆徵打马,马蹄激起尘土,只留下一句话。
陆云清:……
也就大哥对他如此,若是他人,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叹了口气,叫人将马匹备好。
侯府门前,陆徽莹紧张地等着。
秋书担心,“姑娘,咱们进府等吧。”
身侧是林氏,二郎今日处理公务,没有功夫。只能叫她顶上,比起陆徽莹的紧张,她是有点怕。永宁侯生的不苟言笑,自己每次见他,都怕做错了什么。
“莹莹!”
还未见到人,已经听见马蹄和叫喊。
陆徽莹忙探头出去,就见大哥四哥前后停在了侯府前。
陆徵一下马,将马鞭丢给来的顾民,随后大笑过来抱起陆徽莹狠狠转了两圈。
“大哥,大哥,快把我放下。”
腾在空中,大哥力气又大,很快,她已经昏得看不清东西。忙和大哥求饶,好不容易站稳,却见陆徵看向林氏。
“你……”他皱起眉,虚怀着的手,叫林氏吓得直后退。
抱着转圈倒是不必了吧。
林氏忙说道:“侯爷,二郎不得空,只能妾身来了。”
陆徵噢了一声,“我还道你是小妹又买来的丫鬟,原来是老二的妻。”
林氏:……
怎么比刚刚还难受。
“大哥,你别拿二嫂开玩笑。”陆徽莹摇摇头,还要说什么,四哥已经上前。
他们六个并不是一房所出,陆徵、陆旗、陆徽莹是侯府二房。陆云朗、陆云清、还有老五陆云之是大房所出。
但自上一辈马革裹尸后,长兄若父,他们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莹莹,许久不见,你长大很多。”陆云清上前,与二嫂见礼,又摸了摸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妹。毛茸茸的头,还同以前一样可爱。
想起四哥的下场,陆徽莹忍不住问道:“四哥,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小妹,你和老四这臭钱篓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的?”陆徵顿时不高兴了,小妹以前最亲的是老二,那人就算了,毕竟是他一直陪着小妹在云都。但老四何德何能,这臭小子从小就不着家,跟个浮萍一样到处飘。
这次北地救灾,这小子竟还敢调戏民女。
陆云清:……
他根本没有调戏民女,那都是她们自己黏上来的,这难道也怪他?
“小妹,别听大哥胡说,你四哥我还是晓得些道理。”从来是以笑示人的他,这会儿脸都要裂开了。别人家哪有大哥在小妹面前如此拆台的,更何况,二嫂也在。
这话要是传到二哥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说的都是真话。”
“大哥!”
“好了!不说就不说,还道老子愿意管你那些破事。”
两人吵了一会儿,气的一个跺脚,一个离开。
林氏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陆徵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徽莹失笑,大哥和四哥还是老样子。
只有陆云清摇头,在外做事这么些年,早已学会笑里藏刀。唯有对大哥,这笑根本维持不住,“小妹,我们也走吧。”
第七十五章 我会看着办
进了偏厅,管事、红嬷嬷、常嬷嬷早已备好东西。
陆徵看了一眼,就去换衣服,嘴里还念叨着老三老五不回来,只晓得在外头玩。
陆云清不敢多嘴,怕一说话,大哥就揪着他不放。
林氏站在一边,她和老四接触不多,往年只有清明见过几面,只知道他人在朝州。二郎对他是恨铁不成钢,往年送来的礼都一件件丢进库房落灰。
那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锁在大箱子里。
“二嫂,我和四哥说会儿话,要不你先去外头张罗好不好?”陆徽莹亲昵的上前挽着她的手臂,略带撒娇地说道。
小妹和二嫂何时这般好了?陆云清看呆了,想当年,二哥成亲说要娶个乡下娘子,大哥都还没反对,莹莹就像是根爆竹一般,说炸就炸开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
肯定是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
“嗯,我先去安排,等侯爷来了,我们就可以去北固山了。”林氏回以一笑,拍了拍莹莹的手背,颔首应是。
说罢,还望向陆云清。
“这……这,小妹,我不在云都的这些时日,你做了什么?”这太让人惊讶了,要晓得二嫂和小妹向来是不和,要不是二哥当年搬出去,小妹定能把人欺负的急了。
陆徽莹不忿的瞪了一眼,“四哥,你若不会说话,就别说。”
见小妹是真的生气了,陆云清忙赔礼。
说笑打闹了一会儿,陆徽莹正经了神色,说了孟家的事情。孟大郎所做之事着实卑鄙,但看在孟依依的面上,她还是劝了四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清酒楼是四哥的心血,陆徽莹说出这些话时,都觉得脸红。
倒是陆云清,神色莫辨,瞧不出什么。大手放在小妹的头顶上,使劲揉了一下,“莹莹果然长大了,竟操心起这些事情来。想想以前,只爱追男人。”
陆徽莹:……
“四哥,你正经些,我和你商量事情呢。”
“你和二哥呆久了,不会学的老古板了吧?”一想起二哥的模样,铁面如山。他啧了两声,再看小妹,果然板着脸,和二哥越长越像。
和大哥像也就算了,和二哥长得越发像?
陆云清被自己想的吓了一大跳,一双手直接按在陆徽莹的肩膀上,前后摇着。“小妹,你别想不开,学谁不好要和二哥去学。”
陆徽莹:……
“二哥,放开我。”
她要麻了,暗暗的翻了白眼,最后一脚跺在陆云清的靴子上。
“嘶——小妹,你干什么啊!”
“让你冷静下来。”
这一句话,颇有二哥风范。
陆云清头皮发麻,“还是以前的你好,早知把你带到朝州,咱们一块儿看美色。那儿美男极多,像李元那种的,一抓一大把。”
云都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和陆徵在北地,闷头干活,一点空也没有,再加上他又是个洒脱性子,和大哥说了两三句话,必吵一架。
“……”四哥被李元盯上,看来不只是因为他是侯府人吧。
这张嘴,想必得罪过很多人。
“好了,我同你开玩笑的。”陆云清看小妹脸色严肃,松开手尴尬地站直,“孟家的事情,我会看着办,这个你不用操心。”
“得了,不说这些让人不悦的事情。小妹,你猜猜这次四哥靠你的消息赚了多少钱。”
陆徽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多少?”
陆云清伸出四根手指,“四万两……黄金!”
“!!”陆徽莹瞪大眼睛,“四哥,你……你去发那不义之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