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蹊跷
有些夜色后,他们回到客栈。
黄珍见到两人,闭口不语,脸色难看。
陆徽莹看了眼三哥,发现他也看着自己,估计和她也是一个想法。
跟着黄珍到了客栈后院,小二瞄了一眼,将人请到了后厨房的一个小门。这里通着的是一条暗巷,小二把腰间的帕巾抽出来,擦了擦手。
小门许久没用,上头都是蜘蛛网。
“爷几个,一直往东走,就能看见马车了。”
黄珍点点头,摸出碎银子打赏。
几人一路无语,等走出巷尾后,见到一辆朴素的马车。
文书生就在上头坐着,手里拿着本书,顶着日头读。
见到有人靠近,先皱起一双又粗又黑的眉毛,将书合上,整齐的放在一边,“快上车吧,时间不多了。”
陆徽莹要问,三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送上车。
这里不方便,等到了合适地方再说。
进了车,就见到陆老五大快朵颐,见到她们时,还一脸的埋怨,“小妹,三哥,怎么才回来,我们在外头等你好久了。”
这责备加上神情,瞧着不是很有力度。
他们坐稳,外头的车动了起来。
陆徽莹数了数人,“川和曹旻怎么没在这里?”
黄珍透过帘子往外头张了一眼,说道他们先去山中竹屋,那里是神谷人接应的地方,寻常人不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客栈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而且梧桐镇的事情还没解决,陈大宝和文秋的事情也没弄清楚。
陆五郎推了推桌上的吃食,是一碟子的糕点,本来还带了饭,不过刚刚吃的差不多。底下全是空碟子了,大概这一车的人里,只有他还想着吃了。
“小妹,先吃点。”
“老五,你瞎捣什么乱,快把东西收拾干净。”陆三郎一声斥责,前者扁着嘴不再说话。
急于离开客栈,更换住所,那定然是遇到了危险。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就算是有易容,行事也不会很方便。
他很快理清楚其中关节,把怀里的帕子递给已经变成大花脸的陆五郎,“小妹,稍安勿躁。你们是不是发现了那伙贼人的踪迹?”
黄珍点头。
确实,在他们离开片刻,陆五郎就发现外头有行为鬼祟的人正往客栈里面张望。
他躲在楼上,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也或许是那些人不够细心,竟在客栈四处打听陆徽莹的名字,他听了全乎,才知道那些贼人比他们晚到梧桐镇,也不知道他们改名换姓,所以四处在客栈乱找一通。
果真是蠢笨。
“川说此处不宜久留,先去竹屋等着,那里不会有人知道。”进出神谷之地多的是,大路条条,山山不同。
萧景的人,不会知道那里。
陆徽莹指了指外头,“他怎么也来?”
“有人追杀他,川和我去的时候,差点就死了。想着他还有点用处,就带回来好了。”黄珍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陆徽莹能猜到几分。
文秋被人追杀,会是陈大宝吗?
“主子,你们为何如此晚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事情了?”
黄珍一问,陆五郎嚼着嘴里的东西也来不及咽下去,担心的靠近三哥,边说话边往外滋沫,“啊,三哥,小妹,你们怎么了?难道他发现你们的身份了,不对不对,这里离云都山高水远,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一个只会画画,一个嚣张跋扈小郡主,这名声也不至于……”
陆三郎听不下去了,手直接嗑在他的头上。
五郎委屈巴巴,抱着头,还有脸问,“三哥,你打我做什么?”
陆徽莹摇摇头,五哥这张嘴和谁学的都不知道,尽得罪人。
她开口,说了在清歌书院的事情。
听到管事对着才见面的陌生人说出如此机密的话,几人都确定这个陈大宝有鬼。
马车停在山前,文秋客气的说道:“几位,地方到了。”
这座山无名,处于梧桐镇往南走二十里之地。
群山连绵,遮天蔽日。
山路窄小,马车难行,要想上去,要么请脚夫背上去,要么走路。
他们一到,山底下蹲着的脚夫就要围上来。
黄珍扫了一眼,那些人不太敢动,毕竟穿着一般,脾气看着也不好,钱怕是不好赚。
“主子,我们去竹屋要进山,恐怕要走一两个时辰。夜色浓重,要等明日曹旻下来接。”夜色逐渐浓重,此时进山,危险重重。
脚夫见那几人没有要上山的意思,也都四散走开。
山下有一处歇脚的地方,庙宇长久没有修缮,神像也破烂不堪,进去时,还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臭味。
“我去铺一下稻草,今夜就在这委屈了。”黄珍说罢,率先往角落去。男人随意,可神主是女子,又自小在府里娇养着,总之不能太苦着她。
将稻草铺好,在上头放了几件衣服,简单的床铺就好了。
陆五郎在外游历的日子多,平时采药要是下山晚了,地为床天为被,就怎么睡了。有破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好的情况。
他欢天喜地寻了个地方,随便打扫,就招呼三哥。
“这里下雨不漏水,刮风不吹人。没有恶狼,也没有蛇,是个好地方。三哥,我们晚上就睡这里。”
文秋不吭声,默默的生火。
陆三郎看了眼小妹,想要从她的眉眼里看出一丝的不适应,但根本看不到其他的表情。
思绪百转,他叹了口气坐下。
“老五,你有没有觉得小妹变了。”
话模棱两可,陆五郎听懂了也没听懂,“三哥什么意思?”
要说性子,确实是大变,不仅不喜欢李元那混蛋了,做事还比自己有条理,懂事听话许多。
“性子确实不同,不过,几年没见,好像觉得小六相貌……”少年时,他记得小妹美人胚子,怎么大了,反倒普通了。
除了那双眼还有记忆里的灵动好看。
陆五郎看了看在那边的小妹,黯淡的皮肤,上头有斑斑点点就算了,五官要么大了要么小了,总之算不上个美人。
陆家的,除了大哥生的一般,其余的都是风神俊朗。
生女如仙子,生男似神祗。
就没有难看的。
小妹要是没有易容,也是个大美人。
但这会儿,她顶着个别人壳子,怪不得三哥这样说。
他越想越是好笑,憋笑不行,腹部疼的厉害。
陆三郎看着他发疯,“你干什么。”
“哈哈哈,三哥……哈哈哈,我……我……”他笑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快出来了。
陆徽莹好奇的看过来,陆五郎立即指着,“小妹,你……你的面具没摘,三哥以为……以为你丑了。”
“哈哈哈!”
他笑得满地打滚,陆三郎一头雾水,“面具?难不成小妹你戴着人皮面具。”
怪不得,如今的小妹着实不好看,算不得美人。
自己内心的疑惑也解开了,但耳边的笑声实在碍事,陆三郎睨了一眼,“笑什么笑?”
他用手一打,用力太大,陆老五不笑反哭。
那边黄珍也帮着取下面具,戴了一天,脸上蒙出了汗。
要是五哥不说,她都快忘记了。
夜色侵袭而来,摇曳的火照亮了破庙,他们吃了些炊饼,就裹着衣服睡去。
破开的庙顶,钻出一轮明月。
今儿是十五,月圆如盘,格外的好看。
但梧桐镇的月,终比云都的小一些。
芙蓉楼
“姑娘也没有信,我实在是担心。”秋书从朝州回侯府,就夜夜落泪。六姑娘从没有出过云都,最远的也就是朝州,“你说,她这会儿在哪里。衣服穿暖了嘛,饭吃饱了嘛,姑娘最喜欢甜点,有时候府里做的都不爱吃,别的地方哪有府里的饭干净。”
秋书说着说着,又落下泪。
小栗子劝慰,“秋书姐姐,你放心吧,姑娘是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今日楼里客人不多,她们也有空聚在一块儿说说话。
蛮幺端着冰酪出来,“秋书,你放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再说,如今城中闹得风风雨雨,姑娘不回来也好。
她对上官宁如此上心,要是知道人先去了西南,恐怕也会伤心难过。
送走秋书,没想到段红藕来了。
她火急火燎进来,喝了一壶的酸梅汤,这才冷静下来。
“气煞我也!”
那黄万元,真是卑鄙小人。
之前见他和上官宁说的来,又是什么结拜兄弟,还以为性子也是如此。谁知道,那人就是一条只知名利的狗。
“快消消气,有事进来说。”蛮幺将人带到清净地方,叫小栗子看好店。
当初从店里带走的妇人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寻常宫女。
她是后宫中端贵人的贴身宫女露儿,玄皇一次醉酒宠幸,让她身价水涨船高,成了端妃。她性子温柔,是朵极好的解语花。玄皇对她并不喜欢,但也愿意多去那里待待。
久而久之,萧皇后打翻了醋坛子。一是觉得她霸占玄皇,二则是觉得这妃子居心叵测。
本来皇后位置就坐的艰难,后宫无人就算了,偏偏多了个端妃。这玄皇还老年得子,谁知道皇后之位会不会被他送给端妃。于是她生了恶毒心计,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端妃生产之时,她恐吓接生宫女。谁知那宫女正是露儿的好友,孩子就这样被送出宫去。玄皇自然也不是蠢货,后宫他不管事,但不代表没有眼线在,皇后的所作所为他也都知道。
于是一直派人暗中保护那小皇子,直到端妃在冷宫中被毒死。
背后之人不言而喻,玄皇大怒,他给足了萧家面子,萧皇后却将他的面子放在地上踩。气急之下,他叫黄万元将那孩子带回来。
此时露儿已经知道主子逝世,对皇家无尽失望,想要带着孩子离开。没想到被抓回来押送到了这里,路上她想要杀了孩子,不想他回去那无情的皇宫。最后还是舍不下心,跳下车求救。
蛮幺听段红藕说罢,心里也不好受。
“那露儿如何了?”
段红藕道,“死了,罪名是谋逆。”
之后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到。黄万元救下小皇子,陛下龙颜大悦,嘉赏奇珍异宝,亦或者加官进爵。
一问,果然是如此。
看着年轻气盛的段红藕,摇摇头,“权衡利弊,露儿的死,能让所有人得利。”
“幕后真凶还未抓到,荷花池的冤灵何时才能止啼。”玄皇为何偏袒萧皇后?
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冤屈。
“段大人,你该管的不是此事。”皇宫里有的从来不是真相。
萧皇后背后有李元,还有萧家。
瘦死骆驼比马大,萧景身后桃李万千,如果发落皇后,安国根基又如何。
端妃无根无依,她死了也就死了,没人在乎。
段红藕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露儿在乎,她的孩子在乎,我……也在乎。”
“段大人,你……”蛮幺要劝阻,却被段红藕的话震住:“我知道,如今的我人微言轻,挖掘真相不过是不自量力。但有人不同,长公主。”
扶持长公主登基。
这个念头扎根在了段红藕的脑海,或许,这天该拨开云雾,让人好好瞧一瞧皎洁的月光了。
从朝州而回的陆徵看着空荡荡的侯府,叹了口气。
陆旗安慰道:“大哥,小妹一定会平安的。”
“她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陆徵才说完,又摇摇头,“还是别写了,谁知道云都有没有内鬼。老二,老四怎么都不愿意和我回来。老三又没个人影,老五和小六走了,如今我又要去长公主府,侯府没人打理不行。”
这是老祖宗打下来的,不能丢。
“老二,兵权我还给了陛下,侯府也不会再是他脖颈上的那把刀。谁作这侯爷,已经无所谓。”
陆徵沉重的迈出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当官,从小就没志气,比老四还不如。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太多。
今后,侯府交给了他,自己也能放心了。
两人相视沉默,这个担子陆徵挑了十二年,每一次都用命去维持。今天,交到了他的手里。陆徵傻乎乎的笑起来,他从没夺权的心思,也不贪,只想守着祖宗留下的一亩三分田好好过日子。
陆旗眼眶微红,这些年陆家人都太苦,怕陛下猜疑,聚少离多。他擦了擦眼,想起一事,说道:“大哥,陛下从民间接回一个小皇子,你知道吗?”
这件事清歌已经和他说过,确实没想到玄皇如此老当益壮。
他点头,“是好事,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就不是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竹篮打水
一早,曹旻就下来接他们。
他们走的山路是捷径,到竹屋时正好正午。
陆徽莹从三哥的背上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只爬过云都的山。那都是低矮,要么乘坐轿子上山,再不济还有台阶,甚至走一段路,还有长凳子叫人能休息。
可这里,上山就一条泥路。
窄,弯,陡。
每走一步路,就要手抓着旁边的树或者竹子,不然就会顺着路滑下去。
要不是三哥在自己后面,恐怕她就真的要摔下去了。
这样的山里,竟然有一间漂亮的小竹屋。
竹屋外围着一个院子,两侧是哗哗流着的泉水。冒着的绿地上有许多的野菜,一丛一丛,生的茂盛。
她眼尖的看见有头骡子在,身子小,正好能穿梭在山林之间。
想来,竹屋里有的东西都是这骡子运上去的。
她张嘴,酸溜溜的说道:“你们有骡子,怎么不带下来。”
曹旻嘴快的很,“昨天小骡搬了一天的东西,受不住。”
感情她一个神主还不如骡子。
白了一眼,陆徽莹拍拍腿,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黄珍摇摇头,怪不得曹旻在神谷一直被各个长老丢来丢去,现在她明白了,脑子不够。
得罪了神主,以后有他受的。
陆三郎和陆五郎笑笑,也跟着进去。
只剩下曹旻,他挠挠头,发生什么了,他又说错什么话了。
正在此时,梧桐镇陈大宝的府邸正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李管事被绑在柱子上瑟瑟发抖,而一镇的县令,跪在地上,狠狠的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他真是马失前蹄,后悔不已。
原本派了人,打算暗中跟着文秋将他杀了。谁知道派出去的人说有云都的人跟他接触,怕是想调查自己贪墨一事。于是他心生一计,让人跟着那客栈里的人,提前打点好他们要问的人家。
另一边,则是叫人继续杀了文秋。
谁知道,路上冒出一伙黑衣人,将人救了。
这也就罢了,昨日书院来了两个生面孔的人,说话带着官音,管事以为就是云都来,就想要旁敲侧击,说了些清歌书院的事情。
这下好了,李管事这刻意定然叫他们起疑。
得知这件事,他就立刻去找那伙人。谁知客栈已经没人,气的他立刻去文秋家,正好就遇到眼前这些歹人。
他们不要钱,只要人。
这姓陆的梧桐镇多的是,叫徽莹的姑娘却是没有啊。
“只要找到人,我就不杀你。”
陈大宝讪笑,“这梧桐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有名字,怎么找得到。更何况,名字能变啊。”
黑衣人脸色一僵,他怎么没想到。
名字能变,脸自然也会变化。
该死,找错方向了。
他招人上前,“去查,梧桐镇近来有没有两女四男结伴来的。”
陈大宝见状,上前爬了几步,“好汉,好汉,我知道,我知道哪里有。”
他记得,和文秋说话的那伙人就是两女四男。
其中两个女的生的极好看,一眼难忘。男子也不差,他怕死,有力出力,就怕人杀了自己。
“在哪里。”
“客栈,在永来客栈。”
那正是陆徽莹之前住过的客栈。
黑衣人放下狠话,“我现在就去看,如果没有人,你必死无疑。我能随便进你的府邸,还不叫人发现,那杀了你一走了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好汉,不,爷,我没有说谎。不过,那些人现在怕是没在那里了。”
“那会在哪里?”
陈大宝也不蠢,立刻想起文秋。就算和他没有关系,也可以借刀杀人。“文秋,是文秋带着他躲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梧桐镇事件首尾
文秋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末了,看了眼外头傻站着的曹旻,还是出来好心的招呼。
“曹兄,快进来。”
有人给台阶,曹旻也不郁闷了。一起进去,就见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不,是边上的文秋。
陆徽莹开口,梧桐镇的事情他实在想不通,觉得其中有许多事情,“陈大宝的事情你没有说清楚。”
“说了又能怎么样,梧桐镇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和之前说的一样,陈大宝就是梧桐镇的土皇帝。他从小在陈府长大,陈大宝在他心里如同生父一样去敬重,但事实,他的父亲却要杀了他。
那些人,他一眼就看出来,是陈府的杂役。
心中凄凉,文秋没了一丝的文人风骨,蹲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看着绿意蔓延,夏日却如秋冷。
曹旻和黄珍立在一边,神谷外的事情他们不管。
陆五郎听不懂这些,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医术,这官场之间的三三两两,听的他糊涂。
“追杀文秋书生的是陈大宝?”他惊讶的大叫,“怎么可能,那不是人人称道的好官吗?”
之前不还是大家都称赞他修路,为民欺君。
说句实话,陆老五觉得如今朝堂都是虚伪之辈。说着清廉,暗地里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在少数。陈大宝虽坏,但摆在明面上的就是爱民如子,而且确确实实做了许多好事,怎么都算不上什么土皇帝吧。
文秋嘲笑,好官,他要是好官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事情要说陈大宝上任时说起,当年梧桐镇穷困一方,百姓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要想出去,就是最快的马车也要行驶两三天。路没修好,镇子里穷的根本没有马匹,就连牛也只有一头。
世代都没有人想要走出去。
陈大宝来时,看到如此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或许当时的他是好官,想着做的都是实事。叫民众开垦荒地,组建猎户大队,分成春秋围猎。
海中捕鱼再养鱼,更是花大量的精力修路。文秋的生父是陈大宝多年的好友,也是一腔抱负,修路一事算是他去促成的。天有意外,文父在劝说一家老人时,被他儿子打死。
那家人自然获罪,路也得以继续修建。陈大宝那时将文秋接了过来,好生养着,当作自己的儿子。
“他或许先前是好官,但人总是会变。”文秋带着一丝的怨气,闹着这样还要从陈大宝家中痴傻的孩子说起。陈家小儿先天不足,陈大宝为此废了极大的心力,却怎么也治不好。但在他心中,陈家不能无后,于是利用文秋,让他去相亲骗婚。
当时他并不知,以为陈大宝真的为了他,欢天喜地而去。到成亲那天,进新房的不是他。女子事后知道真相,觉得屈辱,跳井死了。陈大宝掩盖真相,将他送去别的镇子里。
文秋说罢,愧疚的低下头。
这就是导致他们养父子生出嫌隙的原因。
后来清歌书院要成立,梧桐镇缺少先生。而他被人冤枉,在别的镇子上待不下去了,只能回来梧桐镇。
陈大宝当时知晓,让他来清歌书院。
对养父一直崇敬的他,也打算放下恩怨。直到,他到清歌书院,才发现陈大宝阳奉阴违。
上头派发而下的银款,被他足足贪墨了一半。不仅如此,他劳役百姓,用低廉的价钱让他们干活。甚至还打算书院成了以后,用它来敛财。
最可怕的,文秋缓缓抬起头,“书院要招收女学生,强制在五名里。陈大宝说,他要在这里头挑选最好的给我那痴傻的大哥。”
选妃。
陆徽莹无意识就想到了这个词,无怪乎文秋会说陈大宝是土皇帝。
“几位郎君,娘子,我已经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那之后陈大宝会怎么样?他会被绳之以法吗?”文秋紧张的询问,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陈大宝的结局。
陆徽莹并未做肯定回答,只是说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长公主,看到信后,她一定会派人来这里调查清楚。
文秋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恐怕都是身份极高的人。
他双腿忍不住发抖,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安置好文秋,陆家三兄妹围坐在一起。
“小妹,他说的话你都信?”陆老五咂了下嘴,文秋这人面相上不靠谱。尤其,听他说,这陈大宝是他多年的养父,吃陈家的喝陈家的,总有恩情。不劝着养父一起改邪归正,反倒背地里落井下石。
总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老五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安国就是需要多一点文秋这样大义灭亲的人,难道出生于淤泥之中就不能同莲花一般高洁了?
“三哥,没有证据,最好是谁都不信。”老五低着头,他说的不错,如今听到的不过是两方较量之词,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证明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就像是昨日的刺客,没有抓到人,也不能证实就是陈大宝派出去的。
不过陈大宝有嫌疑,文秋可能隐瞒了什么,但梧桐镇这些年所经历的应该不差。
陆徽莹道,“黄珍和曹旻正在里面套话,他们不随我们进神谷,会查清梧桐镇的事情。”
正说着,川从外边进来,身后还带着穿蓑衣的人。
“神主,这就是神主?”那老者抬头,眼睛立马一亮,端详片刻,点头称道,“像,极其像。那幅画卷若不是百年前传承下来,老夫都要以为是照着神主画的。”
川微微颔首,“神主,他便是神谷长老,胡意。”
胡长老?
这姓氏让她想到了三个人,“胡妞妞可是……”
胡长老眉开眼笑,神主说的胡妞妞正是自己的孙女。
“神主见过妞妞了?”妞妞是他见过的人里最为聪明的,不是女子间的小聪明而是大智慧。本想把人带回谷中放在身边好生照顾,但神谷中对谷中谷外管辖之严格,就是长老也不能逾矩。
要是,要是神主解决预言之事后,她能美言一句,那自己就能把胡家那三个都接回来了。
“是,她如今在我的芙蓉楼里当着小掌柜。大家都十分喜欢她,妞妞许多奇思妙想,就是我都自叹不如。”
芙蓉楼有了妞妞,一下子就成了安国最知名的。
就是到朝州,都听到有人说起芙蓉楼,说是到云都不去一次芙蓉楼非好汉。
她是真心感谢胡妞妞。
还有胡老二,上次帮了她捣毁了暗里的牙花子。如今在长公主府里谋得了一个好差事,胡家老大也开了一家馅料炊饼铺子,三人都算过的快活。
胡长老叹了口气,三个孩子里最没有天赋,最笨的就是胡应天。此时听到神主帮他开了铺子,如今过的很好,心也放下了。
胡长老对这个初见面的神主一开始只是抱着神谷的救世主看待,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把她认做主子。
于是更加殷勤,“神主果真是好人。”
还要说些别的,川打断了。
神谷事情许多,更何况,此时梧桐镇还有贼人搜索神主的踪迹,再磨蹭下去,恐生事端。
胡长老点点头,“那神主和两位郎君随我来。”
去神谷的路是在一处山谷中,青山流水,格外惬意。
到了一处水潭边,胡长老停下。
“到了。”
陆老三和陆五郎都惊讶的看了眼对方,胡长老说的到了,可前头根本没有路。难不成,要跳下去?
川走近,“神主,你们进谷我就不陪着了。那些贼人是萧景派来的,要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他要留在,吸引注意。
陆徽莹点头,“一切小心。”
说罢,那厢胡长老已经摸索到了一块石头,用力一移,水潭那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石门。
在几人诧异中,一叶扁舟推出水面。
一位船夫着棕褐色短打,头戴斗笠,面容被藏在阴影下。等近了,才看见这名船夫的皮肤早已经干成橘子皮,双眼如同白玉。
“这不是人。”陆五郎看出了其中关窍。
陆徽莹定睛一看,确实,这名船夫没有血色,没有生机。可他又可以像人一样活动,举动也不呆板。
胡长老不避讳,对着神主说道,“死前是个人,死了以后都叫迷谷。”
神谷出世,云游四方总会遇到一些恶人。他们也会帮忙解决,有些恶贯满盈的就会带进谷里,最后做成像是迷谷这样的船夫,亦或者是谷内摘药的药人。
“会不会太过分了。”陆三郎不忍。
“郎君,你知道他生前做过什么事?”胡长老冷哼,“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欺负弱小,要不是我们,恐怕又会多出几出人命案。”
“这些事,你们应该报官……”
“若是有用,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胡长老瞥了一眼,看在神主的面子上,不再多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长老
碧绿的水潭下有几条鲤鱼游来游去,陆徽莹觉得有趣,就想把手伸到水面。胡长老制止道:“神主,不要。”
陆徽莹尴尬的收回半空中的手,胡长老开口解释,“这水潭叫阴风潭,神谷的一些药渣倒入其中,水质变化,常人要是碰到,皮肤就会溃烂。”
陆五郎来了兴趣,“那这些鱼为何可以在水中畅游。”
“阴风潭水变化后,我们起初不知,那时鱼群死尸浮在水面,奇臭无比。意识到不对劲后,长孙长老立即让我们前去查探,花费了无数精力,研制出了解药。随后将其撒入潭水中,生出了带有药性的浮萍和水草。”
是以,鱼没事。
但人要是犯贱碰了,那就有事了。
水面波光粼粼,鲤鱼欢笑嬉戏,如此快活的画面却暗藏杀机。
扁舟忽然碰了一下,陆徽莹没有坐稳,用单手撑住一侧,看向黑黢黢的洞口,一双美目茫然。
这里就是神谷?
石门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到让人以为这就是石头。两侧的隧道安着火把,胡长老吹起了火折子后,把火把拿下再点燃。
火把只是照亮了前方一段路,胡长老转身看到神主期待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说道,“迷谷知路,一般都是靠他到神谷内的。”
也就是,不是神主,这火把都不一定有。
白马过隙,陆徽莹也能看见远处的光亮。胡长老吹掉手里的火把,将它放好。
默数三个数。
众人把眼轻轻的闭上,再睁开,就是神谷。
“这就是神主?”
“年纪这么小,护法不会找错吧?”
“胡说什么,护法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找错。”
“我还以为,神主和我们一样,起码五六十了。”
“你看,那几个郎君倒是生的好看。”
“听说和神主是一家子的,也就是咱们老谷主的后代。”
“也不知道有没有娶亲。”
“你是别想了,五六十岁的人,也不害臊。”
周遭的声音实在太响,他们就是想要忽略也没法忽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胡长老上岸。
岸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打扮较为朴素,但一个个年轻靓丽,竟然除了几个年老的,其余都是少年亦或者少女模样。
陆徽莹视线落在刚刚说话的两个女子身上,一个丰腴些,面如玉色。另一个脸颊粉红,手捂着嘴,大声叫唤着。
刚刚她们说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想起川和黄珍说的,确实能够对上。
胡长老落地,立即皱眉,“你们看什么,都没事情做了是吗?”
长孙长老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披着竹青色的道袍,面带笑容走来。他目光能见泪光,行礼,“神主,终于等到您了。”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上嘴。
足以看见他的威望。
“川已经和我们说了您这一路的事情,舟车劳顿,还请随老夫一起去药庐歇息。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到药庐后,围观的人散去。
只留下长孙长老,胡长老与神谷内如今掌事的红长老。
“神主一路辛苦,这里简陋,不比侯府,委屈您了。”长孙长老说罢,从外头进来两名婢女。
红长老上前将她们领到陆徽莹跟前,“见礼吧。”
这是长老中唯一的女子,与原氏亲近。对预言,神主一事所信不深,自然也不能理解为何长孙长老对这些人如此尊重。
在她看来,不过是几个晚辈。
第一百四十章 原淑
那两个婢女目光好奇,进来时东张西望,即便到了陆徽莹跟前,胡乱行了礼,叫了一声神主,就抬起头定定的看着。
似乎是在打量,眼神之中充满了轻蔑。
陆徽莹敏锐的察觉,微笑应对。
“这是小青,这是小白。”红长老说道,语气之中更有得意。“她们是我们手下天赋最高的医女,假以时日,恐怕也能接海棠香。”
话音落下,陆徽莹就听出了其中的不满。
小青小白嘴角勾着笑,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皆洋洋得意。
这就是神主,长的也一般嘛,好像还没有自己生的好看。两人眼神之中就没有敬重,她们是原氏一族的,想到就是人定胜天。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长老非得找神主。
陆徽莹不是什么蠢货,这两人的小心思稍微一琢磨就能想到。即便是想不到,她也不希望身边留着两个碍眼的,“我不需要婢女,想必她们也不愿意伺候我。”
陆五郎也点头,“小妹由我们自己照顾就是。”
陆三郎跟着补道:“莹莹娇生惯养,就是宫里的人都不一定伺候的好,她们……还是继续看医书去吧。”
“伺候人的活,她们不会。”
这话一出,不仅得罪那两个,连带着红长老也不开心。
要知道谷中年轻一辈的小姑娘都是好苗子。而且这时候正在别处采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废了多大的人情和面子。问题人还是没有找到,她只好忍痛让两个徒弟来做这脏活。
红长老也是护短,说话间失去了分寸,阴阳怪气道:“你们待神主可真是好啊,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神主的两个夫郎。”
“你胡说什么。”陆五郎反驳,这神谷的长老对小妹这个神主不都该是毕恭毕敬的,他这时是看不透了。
陆三郎不悦,拉过小妹,将她护在身后。
“我倒是看出你们神谷的待客之道了。”本来就是他们来请小妹帮忙,如今来了,倒是生了脾气,摆脸子给他们看。
他看向长孙长老,拱手说道:“长老,莹莹这个神主并非是她要当的。不过是看你们可怜,这才愿意走一趟。你们的生死存亡,不关我们的事情。”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管好这些人,他随时可以走。
那什么南谷,他们就是不去,又能耐何。
话放在这里,该怎么做,让他们自己辨别。
长孙长老压下眉头,他瞪了一眼红长老。
后者不甘心,又不敢违抗,哼了一声,“我刚刚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神主要是生气,尽管责罚我。”
她没必要对一个小子低头,更何况,到了神谷岂是他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实在是想的太过简单了,红长老露出得意的笑容。
连带着原氏的两个小娘子也跟着昂头,谁知长孙长老干脆利落说道:“红长老,你带着人给我离开药庐。”
错愕之际,胡长老哼了一声,下手赶人。
长孙长老自然也不便在留下,今日之事恐怕惹神主厌烦,他带人离开后。
陆五郎喊道,“欺人太甚。”
那什么红长老,居然敢这样说他是夫郎,早知道刚刚就该打几拳出出气。
陆徽莹倒是没生气,只是意外神谷都将神主,也就是她当作救世主,怎么红长老不一样。
“咚咚咚……”
外头门响了三声,三双眼向外看去,是个恬静典雅的女子。
她弯唇,亮亮的眸子好似要看穿陆徽莹。
许久,
“医女原淑,在此见过神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事相求
“我是原氏一族长女。”原淑一身月蓝色纱衣,上绣梅花,走路时衣裳随风摆动,犹如浅色池塘之中的芙蓉花。
眼眸如一剪秋水,波光粼粼,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其中。
原氏一族,陆徽莹想起刚刚川所说的,原族似乎是导致老谷主宋青身死的原因之一。
她的眼神过于探究,一点也不掩饰,原淑垂头,按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轻声说道:“神主,原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原娘子来我这是为了什么。”她好奇的张口说道,在院子中站着实在太累,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进入药庐。
这里的药庐是宋青的旧址,院子里就种着梅花和海棠。
一条小路铺着白色的沙石,原淑顺着小路走来,不敢多看。
进了药庐,原淑又道:“神主放心,这里的海棠香已经消散,百年来,那些毒素混在血液之中,成了世代人的噩梦。”
她若是不说,心大的陆徽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原淑是个细心的。
她对好看的人生不起防备,更何况这个原娘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哪里见到过。“先过来坐吧,你是有事来找我?”
身为神主不自傲,对他们这些谷内人平等相待,果然川没有找错。
这就是神主。
原淑的眼越发亮,双手握成拳,“我……我是来照顾神主的。”
“我不需要。”陆徽莹正要回绝。
她用坚毅的眼神盯着,脆弱的小脸挂着不合时宜的笑,“神主不要拒绝我,刚刚原淑在外,已经替听到您和红长老说话。您不需要婢女,但一定需要一个谷内的知情人吧。神主,我在谷内生活了快二十年,很多事我都知道。”
陆五郎却觉得,这女子不安好心,哪有人上赶着当奴才的。
不过他也知道小妹不是心软的人,于是抱着胸走到一边,“三哥,你想什么呢?”
他撞了一下,陆三郎皱起眉头走到一旁,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要寻玄珠,只想尽快来神谷将事情办好。到时候也由他们出面,保护莹莹回去云都。
可现在,神谷似乎并不急迫让小妹去南谷采药。
这里的人也并没有川说的那么团结,似乎每个人都有小心思,想着压人一头。
“我去看看房间,你在这里看着小妹,免得出事。”他转身就走,留下懵逼的陆五郎。
总觉得三哥有心事,但他猜不到是为了什么。
但看了眼陆徽莹,嘴里嘀咕,都是女人说话,他上去听什么。
男人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于是他跑去里头,看看有没有神谷的医术秘籍。
陆徽莹白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就这么近的距离,那两个傻子以为说话没有人听到吗?
尴尬的看了眼原淑,她只是温柔一笑,装作没事。顿了顿,又道,“神主应该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好。”
原淑在外流浪多年,是五年前接回神谷的。
她懂事乖巧,相貌姣好,聪明伶俐。唯独有一点,对医术不感兴趣也丝毫没有天分。是神谷人,皆以医术为豪,原淑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废物。原长老早已经对她厌烦,恨不得将她送出谷外,奈何一直没有正经名头。
就在昨日,她偷听到原长老要把她嫁给一个岌岌无名的人。
女子从嫁后就不能留在神谷,而是要去谷外。若是别人,生了孩子就能回来,可她……原长老一心将她赶走,定会用计将她留在谷外。
外头的人争名夺利,她不想参与其中。
要想留下,就只能靠神主。
她只要照顾好神主,受她喜欢,那原长老就没法将自己赶走。
“你的父亲是谁?”陆徽莹问道,她好像不认识姓原的。
“我父亲就是如今福山道观修行的冲虚道长,我也是原朗之女。”
冲虚道长的女儿?
陆徽莹仔细看她,眉眼之间确实能看出两人的相似。
可冲虚道长瞧模样已是古稀,怎么生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她内心有疑问,但不能说。
掩面轻咳,将刚刚的疑问抛掷脑后,“原来你是冲虚道长之女,我见他不过一面,身子是健朗的。”
原淑带笑,听到健朗这词,脸皮子有点僵了。
神主怎么说的好像阿爹是个古稀之年的人,记忆中,阿爹可是俊朗如星,村里多少人喜欢。
她扁着嘴,语气中藏着些许的不高兴,但是不想叫神主看出来。
倔强的看向一边,眼中还有些委屈。
“神主,我真的想留下。我和原小青她们不同,娘早早就去了,爹也没有在身边,神谷之中我无依无靠。”联系到川说的,陆徽莹大概知道原淑的身世有多凄惨,本就不忍见女子伤心,心头一热,就让她留下了。
眼见那双眸子晶晶亮,人都活泼了。
“那神主,我去给你做饭。”
药庐有小厨房,但神谷的人不会饿着神主,这小厨房自然就没有收拾。原淑一进去,看见许多的蜘蛛网,还有破烂的厨具,跃跃欲试的心立即冷静了。
“算了,我还是去催别人送饭菜来。”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像是一只蝴蝶。
陆徽莹失笑。
“小妹,刚刚那两个天之骄子你不要,要这个心眼多的。”原淑的心思一看就看出来了,是上赶着巴结着,说的那些话也都在卖惨。
他就不信了,冲虚道长的女儿,神谷会亏待。
显然陆徽莹也都知道,她胸有成竹的笑道:“这个虽有心眼,但却是为了自己,而且也不曾说过一句别人的坏话。反观那个红长老,心高气傲,根本不把我这个神主当一回事。五哥,能帮人就帮人一把,要是都和你一般绝情,这世上不就没有好人了。”
这味听的不对,陆五郎正要说,人已经走了。
他生着闷气,嘴里念叨着。
小哥哥不叫就算了,还说他心眼坏。
要是他真的心不好,还陪着她来这山里地方,早就走了,或者抱着那些医书就跑。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欺负
原淑高兴去大厨房,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
那些都是婶婶姨姆辈的,对原淑也都还算照顾。
“小淑,你来做什么?”说话的是长孙梦,正是在最开始说那陆家两个郎君好看的女子,原淑连忙叫了一声婶婶,停下脚步,说是来给神主端吃食的。
原小青原小白被神主拒之门外,红长老气愤地回到寝殿,好事的人早就把事情传遍了。
神主不要人伺候的。
长孙梦把人拉过来,“你毛遂自荐去的?小淑,不是我说你,你凑那热闹干什么。”
恐是怕人听到,她凑近压低声音。
“你那恶毒的姑母要是知道你自作主张去找神主,肯定气的把你关起来。得了,你也别去送了,我替你走一趟。你啊,这会儿她正在寝殿里大发雷霆,发现你不在,第一个就寻你麻烦。”红长老就是她的姑母,父亲离谷后,留下一个妹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
弟弟成了族长原长老,而原红就成了长老。
族里最恨她的人就是红长老,因为她的母亲低贱又没用,却蛊惑了在她心里如同谪仙一般的哥哥。
连带着自己,也被记恨。
长孙梦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怕了。
“快回去吧,耽搁下去,她怕是火冒三丈把你当作出气筒,又要打你了。”这是原家的丑事,知道的人不多。
长孙梦和原氏族女走的比较近,也知道原淑的不容易。
这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原氏一族里就没有喜欢她的,这小时候性子古灵精怪,长大了就谨小慎微,做什么都得想一想再做。
这次去找神主,怕是原红要有大动作。
她想到这,也不再劝说了,望着那双坚定的眸子,她有些心疼。
从这眼神中,她读懂了。
于是,她故意转开头,“吴姐姐,神主的饭好了没,那边催着要了。”
吴姐姐高挑,做菜氏神谷最好吃的,听到这话,就抬起头,“催什么催,你要是有空说话,不如过来帮我装好送过去。忙的很,神主来谷中是大事,一个两个的菜寒酸,十几道菜就给我一个人,你催我有用吗?”
长孙梦翻了个白眼,故意撞了下原淑。
“别气了,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嘛。”
原淑也赶紧说道,“吴婶子,我也来帮你。”
吴灵感慨,“原家的人要是都和你一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原红做事不地道,小青和小白就算神主不要都得候在外头等着吩咐吧。谁知道人她带走了,连带着其他的帮手也不给留。吴灵气的脸都白了,还得在这里做菜。
什么长老,都是压榨人的玩意儿。
她啐了一口,然后把一些做好的菜叫原淑先端过去。
长孙梦道:“小淑这孩子真命苦。”
吴灵呵了一声,她命苦,难道自己就不苦了。
“有这心思说别人,还不赶紧把火生猛一点。”
原淑好歹长这么大没死吧,之后也不一定会死,而且还自告奋勇去伺候神主,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更别说她爹冲虚道长,总之,说苦,就是轮不到她。
这边原淑已经走到门口,她端着饭菜,想着之后的日子。
神主在这里留的日子确实不多,但她要是利用的好,肯定能叫几个长老看重。姑母,想到姑母的脸,她有一瞬间的害怕。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正要推门进去,一声冷哼从背后响起,她整个人僵硬着,脚步怎么都走不动。
“原淑,原来你在这里!”
陆徽莹正坐在看药庐里的画像,她手摸着耳朵后,那里有她的胎记。
画像中的人,依靠着梅花。
鲜血一般的花瓣撒落一地,她披着狐皮大氅,蓬松的狐狸毛把她的脸围住,甜美可人。
“小妹,她和你确实有点像。”陆五郎摩挲着下巴,反复对比,随后点头。
他想找个人应和自己的话,于是把目光看向三哥。
陆三郎被看的不耐烦,“你医书不看了?”
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就生气。
“那些人,根本不爱惜这些古籍。纸张发黄发脆,我稍微碰一下就裂开了,怎么看啊。”一两本还好,可大多数都坏了。
里面的字根本看不清楚,又不敢翻,活活把他讴死。
气着了的陆五郎甩袖走了出去。
陆徽莹失笑,“三哥,你怎么总气小哥哥。”
望了眼那背影,陆三郎叹了口气,“已是弱冠,却还跟个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用,定是老四那没正形的。”
老四和老五性子相差不多,不过前者是老狐狸,后者是小白兔。
“四哥可不是,他如今可厉害,在朝州建立了商行。他还成了群龙之首,身侧有红颜知己陪伴,哪里没有正形了。三哥,倒是你,自从年少离开云都,我见都见不到你。连家书都没有,就送字画。好歹四哥还会回来陪我……”
陆三郎接着她的话说道,“还给你买东西是不是。你啊,就是被他宠坏的。”
“也不能这么说,”她弱弱的说了一句,“我才没有坏。”
正当还要说起陆云清,外头一声怒喝引起了注意。
“滚,别叫我再看见。”
是小哥哥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去。
药庐的门开着,正好能看见陆五郎抱着一名女子,而地上全是饭菜的碎渣。对面的两个正是刚刚离开的小青小白。
陆徽莹来时,原小青气的已经说不出话。
妹妹小白抱着她,气呼呼的指着,“你们都被这贱人骗了,饭菜是她自己摔的,不关我们的事情。贱人,你这心机深的贱人,如此冤枉姐姐。”
原淑躲在陆五郎的怀里,她的手都是血。
血液红的发黑,一滴一滴的落下,成了白色石头上难以消除的痕迹。
陆徽莹心中只觉得不好,“小哥哥,怎么回事。”
陆五郎板着脸,这是陆徽莹见他第一次发火。
“她们想把原娘子的手踩废,要不是我,恐怕此时已经断了手筋。好狠的心啊,你们这两个毒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恻隐之心
陆徽莹皱起眉头,“五哥,快抱着她先去包扎,这里我来处理。”
原小白还要说什么,冷静下来的小青拦住她。
她顺了顺气,随后看向神主,道歉:“神主恕罪,我与妹妹来此寻找堂姐姐原淑,看到她鬼鬼祟祟在药庐门口,还想在饭菜中搅弄什么,一时气急,就上去制止。谁知道,她却怕我们揭发,把饭菜丢在地上。陆五郎出来时,正好看见我……以为是我在踩她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推走。”
说到此处,她故意露出手心。
那里都是血痕,看着严重。
“可是神主,你要信我。原淑是我们的堂姐,是我们家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小白咬着唇,眼泪扑簌,“神主,你要为我姐姐做主。是那个贱人……她要害你,我们才会,才会想推她。”
小青连忙驳斥,“胡说什么,原淑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姐,我亲眼看见她想要冲过来打你,是你无奈才把人推倒。你想去扶她,是陆五郎误会你的。神主,你要替我姐姐做主。”
这些把戏,似曾相识。
“不急,等人齐了,你们再对峙。”
几名护卫迟迟才来,见到一地狼藉,都不敢第一个抬头说话。
陆徽莹哼笑,叫人请来神谷的长老。
原氏姐妹脸色有些发白,互相拉着手,被请进了药庐。
一进来就看见死敌在男人怀里犹如白莲一样娇弱,见到她们,还害怕的躲了一下。顿时,原氏姐妹生起怒火,“贱人,我根本就没有踩到你,是你自己故意碰到碎片,冤枉人。”
小青怎么都拦不住,她自己也生气,叫妹妹多骂两句,也算是解气。
可神主态度模棱两可,不像是要卷入这件事里。
“小白,闭嘴。”
“姐姐,她这个贱人,明明就是冤枉人。”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原淑一句都不说,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料是谁都会心疼那娇滴滴的弱女子。
陆三郎拉来小妹,“她心计如此,为何要帮她?”
陆徽莹笑笑,“有缘。”
神谷长老都到之时,原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躲在陆五郎身后,手哆嗦着拉着男人的衣服角,陆五郎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她们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话,原氏姐妹气的跺脚。
但有神主和各位长老在,自家师傅还没出现,自然有些话就不敢继续说了。
陆徽莹走近,原淑迅速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她眼眸中哀求却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她在这里,过的真的很苦。
说是长女,没有爹娘庇佑,恐怕连个杂役都不如。
红长老姗姗来迟,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要不是自己找不到徒弟,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淑那贱人居然投靠神主,还想冤枉她的爱徒。
气得她提着鞭子就来。
看见原淑躲在男人背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小贱人,你居然敢和你娘一样勾引男人。”
语出惊人,红长老也是气急了,恨不得上手把那人拖出来,好好打一顿。气头上的人,谁还管其他的。
长孙干咳,看了眼脸色不善的陆徽莹把人拉了回来。
“红长老,有话好好说。”
被人一拉,火气立即下来,再看抱在一起的两个徒弟,她端着身子,冷漠地说道:“神主,此事是我原家内部的事情,还请把原淑交给我,这就带回去重重惩罚。”
“惩罚什么?”
陆五郎张口之际,陆徽莹轻笑打断。
“自然是今日她要谋害你的事。”路上她已经听说,原淑要投毒给神主。
陆徽莹摇头,无凭无据,红长老一来就说是原淑做的,难怪,她需要一把刀。
侧眸,女子无奈,难过的情绪映入眼帘。
她似乎在说,救救我。
有人求救,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再次看向红长老,她道:“杀人还要讲铁据,你说原淑投毒,可有证据?”
红长老身边的原小白嘴快说道:“你是不是蠢,她都要害你了,还帮着她说话。”
说完,三双带刺的眼齐刷刷的盯着她。
陆三郎薄唇亲启,讥讽说道:“我看你们如此心急,没有证据,只想红口白牙定别人的罪。怕不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吧。”
“三哥,你说的对。”陆五郎更是直白,“实在是不想再听两只聒噪的乌鸦说话,我先进去了。”
什么,原小青和原小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了。
他居然骂人乌鸦。
不知是谁噗呲笑了一声,惹的原氏姐妹眼泪都出来,跑到师傅身边说起委屈。
红长老握着鞭子,什么狗屁神主,她来,就是想欺负原家的。
好啊,百年前的仇终究摆在了台面上。
“神主,还请你的两位哥哥积点口德。如此说两名弱女子,实在是令人不齿。”
陆五郎啧了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说道,“我刚才说的是乌鸦,走,原淑,你受伤了要静养。”
刚刚看似伤口不大,其实深入肉中。
差一点,这手就要废了。
原淑没有落泪,这和他见过的别的女人不一样。
陆五郎开始心疼这个女子,坚强的好像屋檐上开着的蒲公英,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放过。
“不可以。”她柔弱的说道,眼神却比谁都坚定。
红长老咬着牙,那贱人才一会儿就勾引到人了,“陆五郎,你知不知道原淑她已经有婚约了。”
陆五郎很是淡定,甚至无辜的看了眼小妹,心说这关他什么事情。
陆徽莹抚着额头,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明世故。
不过,他本人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在陆徽莹的点头,他大摇大摆的领着原淑进屋。孤男寡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因为这是神主首肯的。
红长老张嘴,又要理论。
陆徽莹看到门口有人张望,招手让她进来。
是长孙梦。
“神主,菜里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毒。”
“不可能,师傅,我亲眼看见她下药,还说要毒死神主,叫神谷的人都去死。”原小青说完,长孙梦冷哼。
“哼,怕只是想让你们原家去死吧。”
“闭嘴,长孙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红长老压她一头,长孙梦白了一眼,走的远远的。原家的人就是晦气,她啧了一声。
没有下毒,那原氏姐妹就是故意打翻饭菜。联系之前的不敬,长孙长老只能惩罚这对姐妹禁足半月,不能参加明日南谷之事。
有陆五郎为证,又有无毒的饭菜,再加上原氏姐妹的说辞,她们自然没法逃脱罪状。
可事情还没解决,她看向屋里。
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实情
陆五郎坐在榻上,盘成腿,一身的不羁,自成风流。
他也算是惹了事,不过一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陆徽莹敛下睫羽,原淑没有她容貌那么天真。
她想把自己当作刀剑来用。
借刀杀人。
这一招,实在太容易叫人看穿。不过她还是帮了原淑,不仅是看冲虚道长的面子,还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个红长老还有盛气凌人的姊妹花。
让她们得意,是她所不愿的。
原淑不安的坐在一边,眉目带水,哀戚地笑着。这般模样,她心底的气也全都消散了。
“神……神主……他们都走了?”原淑说话时嘴角细微的下扬,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尖,有些话她想现在就和神主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欲言又止,抬头又低头,反复几次,眼神这才从涣散到坚定。
陆徽莹看到了她的变化,屋内屋外这么点路,不是聋子都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是红长老的行踪,实际是想要知道陆徽莹的意思。
红长老走不走,她不关心。
要知道的是,怎么走的。
从外面的喧闹声中,她听到了原氏姐妹被禁足,红长老有其他几位护着,最多也是嘴巴上批评几句大不敬。
而她和原家遮羞的布算是彻底撕破,她内心有些后悔,今日她故意将事情闹大,还牵扯了神主的哥哥。
她忐忑的抬眸,神主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五郎没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开口就道:“原淑你别怕,有你们神主在,她们怎么还敢冤枉你。”
神谷之中也有争斗,还是针对一个弱女子。
一想到冲虚道长,自己先生崇拜的人,他的女儿居然被人欺负。
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做主都帮不上忙。
陆五郎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闲的没事就去院子练武。”陆三郎心疼小妹,更觉得这个被人当成盾牌的五弟真是蠢得没边了。
别人家的事情,他去讲什么理。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打几套拳。
看了眼小妹,她应该有话要单独和原淑讲。
他上去拉起五郎的手臂,一拽,他还倔着。
从他的脸上,陆三郎看出一头驴样。
登时,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出不出来?”
“不去!”美人在前,他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展示自己弱的一面。陆三郎想装英雄好汉,谁知力气还不如成天作画的三哥。
猛地被一拽,再加上要命的一二三。
他不去也不行。
气呼呼的跟着出去,嘴里嘀咕。
生人在场,起码给点面子。
再一看原淑,担忧的目光紧随着自己,陆五郎用手压一压,“没事,我三哥对我很好。”
“我……是我连累了陆小郎君,不如要罚就罚我吧。”
她内心煎熬,等来的却是陆三郎的客套话。
“原娘子,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
这句话就像是隔着的山水,遥远的距离让她喉头更咽。
她看着鞋面,上面沾着一些饭菜。
这才想起来,给神主的饭菜打翻了,新的还没有送来。
她不能再回去红长老那里,要是服侍神主的活都做不好,今后神谷就真的没有她可以待的地方了。
硕大的眼泪被她挤出来,像是两颗珍珠,落在红木的地板上。
啪嗒。
陆徽莹见不得美人哭,“我还没说话,你哭什么?”
她的小心思,自己都没有戳穿,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原淑摇头,如同拨浪鼓。
这节奏,陆徽莹都怕她头掉了。
她擦了把眼泪,吸着鼻子,“不是的神主,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刚刚你的计谋不是很不错,我五哥都被你骗了。”
果然!
神主她都知道。
顿时,原淑的心脏犹如擂鼓,她瞪大眼睛,想要解释可一句都说不出。
陆徽莹冷若冰霜,美人的脸犹如白兰花,幽冷柔丽,这样的人在神谷外若是没有世家背景,极有可能进入欢楼。
人不可貌相。
看似兰花一般清冷,心思却不比野花少。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陆徽莹饶有兴趣看着原淑苍白的脸色,她慌张的站起来,用最诚恳的声音说道。
“神主,是小女错了。”
她跪在地上,冰冷的木板与她的心一样。
冷,怕,还有后悔。
半个时辰前
原小青嘲讽地看着做奴婢活的原淑,“我道你去哪里,原来是给别人端茶倒水去了。”
原淑不想理会。
这些人自己不想服侍神主,别人愿意,也要多嘴说一波。
她转身就走,原小白哼了一声,立即挡在前面。
“你走什么走,姑母叫你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句说罢,又讥讽开口,“对了,你那个肥头大耳,如同猪一样的未婚夫来了,快跟我们回去见。”
原小白伸手就来扯,原淑不曾学过医术,但身上的武功底子还是不错。
预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立即闪了。
没有抓到原淑的手,她气呼呼的骂道:“姐,你看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躲。”
身后就是神主居住的药庐,原淑想到里面的人所应下的话,底气也足了。“二堂妹,我不走。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要嫁给那个男人。就是姑母来,我也是这句话,不嫁。”
原氏姐妹怒火中烧,“什么,你竟敢违抗姑母的话。”
“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母给你定下的,你必须嫁过去。”
“不嫁就是不嫁。我爹没死,就算是父母之命,也是他说了算。”提到了冲虚,原氏姐妹稍有些收敛。
要是冲虚不出谷,她们爹也不可能是族长。
“就算不见那男的,你难道就真的给人当奴婢吗?那个神主看着也不过如此,普普通通一个人,恐怕进了南谷,活不过一刻。你以为服侍过她,在神谷,你的地位就会提升。”
她说的话很是扎心。
但原淑有必须试试的理由。
“回去告诉姑母,我不会嫁给那个男的。两位堂妹,也请你们速速离开,我要给神主送饭了。”
她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小青抓狂。
自作聪明。
见人要走,她直接用鞭子打在原淑前进的路上。
被这么一吓,手一松,饭菜就被打翻。
“你,这是给神主的饭菜,你怎么能这么做。即便是想要针对我,也请另找时候。”
她气的蹲下来,看着满地的残渣,心中只觉得委屈。
从小就如此,姑母不待见,叔叔养着她也像是防着贼人。堂妹不尊她,只是将她当作仆人。现在,自己换了个人当主子,她们倒是急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原小青最喜欢看她的窝囊样,上前蹲下,想要警告她。
“原淑,你逃不掉的,你爹不可能回到神谷,你乖乖……啊,死丫头!”说到一半,一股重力从前面传来。
她没有防备原淑会推她,没有准备,整个人倒在地上。
手下意识的去撑,被尖锐的碎石头划伤。
小白痛骂,“好啊,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推了原小青,是忍无可忍。
面对原小白的怒火,她坦然的抬头,手却还在捡碎碗。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到了小白。
“好啊,你什么都不怕是吧。”她的目光看向那双白皙的手,不怕是吧,那就让你的手毁了,再也没法伺候人。
她心下一狠,用了十足的力气,上去就踩。
本以为原淑会躲,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反而笑的比之前还要开心。
朱唇张合,“等着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
原小白还没明白这意思,再要反应,就看见一个身影如风,直接把她撞开。
“谁!”
她定睛一看,是陆五郎。
少年如松,脸色严肃。
她觉得有误会,想要解释,原淑被他抱起,在怀着恶人先告状。“饭菜,神主的饭菜打翻了。”
被谁打翻的?
不用说,就是那泼辣的原氏姐妹。
小青更为聪明,她算是明白了,原淑是想冤枉她们。
原淑的心思,很快就被她们姐妹知道。
但如今,眼见为实,陆五郎看着伤势严重,不哭不闹的原淑。再看看急于辩解,口出污言的原小白。
一个可怜巴巴,一个泼辣无比。
难道弱小的会去欺负比她强大的?
这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原淑怯懦的抬头,“神主,就是如此。”
上头半天没有声音,她只好又说道:“我不是故意拖陆小郎君下水,只是……”
“只是必须是他。”
陆徽莹接话说道,不是五哥,也能是三哥。原淑最想等到的人是她,亲眼所见比旁听来的真实。
到时候她发怒于原氏姐妹,彻底成为原淑的靠山。
这一切都水到渠成。
毕竟,红长老再有威严,她这个神主都压她一头。
“神主,我错了。”她磕头,响到陆徽莹都觉得木板要破了。
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原淑要是不去争,自己反而瞧不起她。
“如果我不问你,接下去你会瞒着我吗?”让她继续当刀,还是……
原淑摇头,“神主,之后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只是,要找时机。
后头话没有说,也不必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南谷
隔日,长孙长老前来,一是为红长老之事道歉,二则是请她去南谷。
南谷,就是竹叶青守着神谷所需的药引子之地。
南谷阴风潭
外有广袤平地,生长着一人高的野草。
草里有药草也有毒草,若是辨识不清,轻易碰到,极有可能死亡。
神谷事还需人照看,所以来的人除了长孙长老,还有一个人,原族长。
此人与冲虚不像,倒是和红长老生的一样。
见到原淑,第一句就是质问。
昨日和她已经说开,陆徽莹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有了神主的话,原长老敢怒不敢言。
“这里就是南谷。”
野草一人深,眺望开去,槐树高高遮天蔽日,在那四周还围起了铃铛绳。
长孙长老解释说道,竹叶青繁衍生息快百年,蛇踪布满南谷遍地。尤其是近几年,天敌老去,竹叶青肆无忌惮。
无奈,神谷衍生出打蛇者。
这些都是川没有讲到的,但也能理解,毕竟出谷已久,很多事情他也知道的不清楚。
“本该冬日来,但时间不多,只能冒险。”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不屑的一笑。
“预言上不是说了,南谷只能神主进入。那畜生也不会咬,如果眼前这位神主真被咬了,就是假冒的。”
数十年都找不到的神主,现在找到了?
验证身份,竟然用的什么胎记。天下之大,寻个差不多的,岂不是轻而易举。
川护法就是糊弄罢了。
他不看好陆徽莹,巴不得她死在里面。
随机,又瞪了一眼原淑。
自己好吃好喝养着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等这个冒牌货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陆三郎和陆五郎担心的拉着小妹,“蛇,你从小就怕,要不要我们陪你进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竹叶青只认神主一个,你们要是进去,怕是活不成了。”
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就要冷笑。
无非是说陆徽莹不敢。
她白了一眼,活这么大了,说话做事竟和小孩一样喜欢置气。
懒得理会,“三哥,五哥,我不会有事的。”
要是真能拿到药引子,她就是整个神谷的救命恩人。总之,她冒险也是有私心的。
当然,要去南谷,不是现在。
还要挑时候。
阴天不去南谷,要去,必须是烈日。
回去药庐,原淑帮着理清药架,陆五郎在边上与她说话。
三郎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陆徽莹上前,“三哥,你在担心玄珠娘子?”
自己从没见过三嫂,但从三哥的话里,觉得三嫂似乎是遇到了追杀。
别国的人,为何要追杀她。
“是,她性子谨慎,一路离开,怕是连觉都没有睡好。”他担心,甚至觉得有些害怕,那伙人会不会已经找到她。
随后一想,应该不可能。
陆徽莹好奇三嫂,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陆三郎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和上官宁如何走到一起的。”
说到上官,她面上羞涩。
“日久生情。”
谁信,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变了,不过这种变化是好的。
他勾起嘴角,泼她一桶冷水,“陛下赐婚,你也敢不去。上官怕是要,失望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离开
失望这两个字就是刀,一下一下剜着陆徽莹的心。
她垂下头,失落和担忧丝毫没有掩饰。
陆三郎点了下她的额头,一个红色的手指印很快出现,陆徽莹哎呀一声,捂着说道:“作什么?”
她正烦着。
一直以来,她自信只要自己主动,上官是雪山都会融化。
事实也说明,他确实再次原谅了自己。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了最后,要不是因为萧景和李元,这会儿他都是自己男人了。
狠狠叹了口气,对李元的恨意越发重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说错话,不该提起来上官宁。看你的脸色,不仅没事,反倒凶狠的像是小狮子。想到谁了?”
这恨意肯定不是冲着上官宁,不是他,那肯定就是李元。
这一路,他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
从神谷和小妹的说话中,也能猜到,背后和誉王有关。
从五弟的嘴里,得知李元和大哥结仇,还颇深。甚至一次两次的伤害小妹,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幽深,好似万年不曾有阳光找过的深林。
陆徽莹正好看见,三哥是读书人,但他师从大哥,一身本领,家里除了大哥怕是都打不过。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上官,要是拼尽全力,三哥不一定敌得过。
她摆了摆脑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没有想谁,三哥,我想你留在这里也无事,不如你出谷去找玄珠嫂嫂。”在神谷两日,外头的消息进不来,里头的消息出不去。
据长孙长老说,下一个大晴怕是要五天之后。
她能等,可大哥他们没有自己的消息,定会着急担心。
同样,被三哥刚刚的话刺激,她也想再写封信给上官,将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陆三郎点头,确实,他和五弟一起留在这里,相比之下确实多余。
玄珠之事一直悬在心头,叫他夜不能寐。
听见小妹如此说,他胸口的石头落下了。
“恩,听你的。”
案桌之上,纸笔摆在一边。
陆五郎从外面进来,甩了甩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再看三哥,背着行囊,一副要走的样子。
他疑惑的皱起眉,还没问,原淑进来,张口说道,胡长老在潭水边等候了。
明明自己姓陆,怎么三哥和小妹不找他商量事情,现在原淑都知道陆三郎要走,他做弟弟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这像话吗?
质问一声声的,陆三郎平静的说道:“有劳原娘子,还请和胡长老说一声,我要晚一些。”
提笔思索的陆徽莹不满道:“小哥哥,你小点声。本来学的就不多,你一吵,我会写的字都不会了。”她咬着笔头,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着先生学。
这事情还得怪李元,她学识才浅,偶然听见那混蛋说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每当要读书练字了,婢女凝儿就会提那么一句。
她自以为自己德行好,不必再去学,于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实在想不出,只能叫三哥代笔。
一抬头,委屈的五哥也凑近脑袋,嘴里还碎碎念,“不告诉我,你们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眨巴眼,也没有泪花。
干脆也不装了,只能瞪着两个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哥要走。”
他兴师问罪,陆徽莹要解释,立马来了一句,不听。
捂着耳朵,和个拨浪鼓一样。
陆徽莹:……
“老五,你再矫情一下,我就把你带到云都,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一击即中他的命脉,陆老五不敢说话了。
小狗一样的眼微微瞪大:合着我不是陆家人,怎么就欺负他。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当年爹娘是从外面把他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亲生的。
不然三哥四哥总是对他脸色这么差。
要知道,他在外,都是别人嘴里尊敬的神医。
一回到家里就跟草一样,谁都不疼。
陆徽莹和他相差岁数不大,她成了上下所有人的明珠。
一生气,口不择言。
“小妹连字都不会,怎么不把她关起来。”
陆徽莹脸色一红,偷偷看了眼三哥,说道:“不用你说,等我回去,就去找先生教习。”
陆五郎啧了一声。
找先生,到时候把先生气走。
又望了一眼眼神警告的陆三郎,得,他还是少说话。
话糙理不糙,陆徽莹也觉得别人教不了她。
一是局势未定,不知来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再则是,有三哥在,其余人也都比不上了。
于是,她把主意打在了三哥的身上,等他写完信件,立即撒娇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三郎点头,教导小妹,他自然愿意。
他这次离开神谷,大概是不会再来。
玄珠的行踪,他会在返回云都的这一路好好寻找。要是遇到神谷的人,也可以用小妹给的玉佩,让他们帮着留意。
有了羽佩,这一路十分顺利。
而且在盘城时,发现了玄珠的消息。
知道也是往同一个方向去,他内心的石头彻底放下。
不敢在路上停留,一月后,回到云都,就听说了梧桐镇的事情。
陆徵就站城门下,他如今是驸马,出行有人护着,大队的人马盯着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粗鲁。他着锦衣,头戴簪花帽,五大三粗明明是将才,却当起了白面小生。
边上的人怎么保护他,单拎出来几个都没有陆徵看着壮实。
陆三郎心中有股气,是对那紫气之所。
大哥在西北厮杀,是顶天立地的人,现在让他在云都成为长公主的床榻之臣,还用这些人来侮辱他。
“大哥,他们……”
“别说了,先回侯府。”
家里几个,他最疼的就是小妹,还有老三。
老三懂事,他看清楚陆家的未来,自己离开了云都。
一身的武功,却跟废人一样拿着笔和纸做山人。
他愧对老三,曾经那个想着保家卫国的男人,如果当初是他去西北,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到了侯府,说起一路的事情。
他拿起要给上官的信,“大哥,不知上官如今是否还住在府中。莹莹给他的信,怕他跑了。”
“跑不了。”陆徵哈哈大笑,很是高兴小妹的懂事,当初他给上官和莹莹定下亲事,确实是有私心。云都的水太深,莹莹嫁给谁,都是后患。
唯独上官宁。
他是自己看着长大,心地能力不用说。这次西北回来,他若是成了大将军,就可以带着莹莹离开云都。
只要小妹离开,很多事情他也能放心的干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竹叶青
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到南谷前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陆五郎随口说道,“三哥走的还真是时候。”
原淑默默的站着,轻笑了一声。
三郎君和小郎君就像是一对冤家,在的时候斗嘴,走了互相想念。
昨日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说小时候的趣事。
“五哥,烈日当头,还没遮蔽的地方,你们不如先回去,等我带着槐蜜出来。”陆徽莹挑眉,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只有她才能进入南谷,即便现在有药粉可以暂时避蛇,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神主,”长孙长老还要说些什么,很快原长老来了。附耳说了什么,脸色大变,“神主,谷内出事了,我可能要去一趟。”
需要所有长老一起去,恐怕是天大的事情。
她点头,看着长孙他们去处理事务去,留下几个弟子在一侧等着。
原淑和陆五郎都不想走,后者还想拿过药粉,撒在身上和她一起进去南谷。
她信自己经历过的前世,神谷的预言为真。
回绝后,她独自向前。
身后的人没有离开,看着她弯腰进了铃铛绳。
风吹,绳荡漾。
金光落于眼前,刺的睁不开。
而陆徽莹,却觉得南谷之中,另有天地。
外是荒野,长草连天。
槐树之内,潭水幽幽,犹如一块绿玉。
峭壁之上,是巨大的蜂巢。
蜜蜂飞舞,正往着槐树之中旋转。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槐树碧绿的树伞有星星点点的白色。
槐花还开着。
那些蜂在采蜜。
至于竹叶青,她走过来的一路,提心吊胆,可站在这里,一条蛇都没有看见。
或许就如长老们说的,烈日之下,成精的竹叶青不敢随意出现。
槐蜜,她嘴里默念着,只要拿到这个带回去,海棠香就能解了。
希望竹叶青乖乖的,就别出来的了。
峭壁前有一只长了杂草的木台阶,许久没有人用,木头上也长了菌菇。
她上前,用左脚踩了踩,还算牢固。
眼下,要找可以借力的地方,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直接切下一块蜂巢。有了这个,可以带回去熬蜜。
正当她觉得如此顺利,身后的冷风忽然刮了起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心觉不好,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发现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在树木之中,又幽深可怕的竖瞳盯着她。
手脚登时发麻,连带着头皮都觉得被人薅没了。
“一条,两条……”她的目光随意一扫,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竹青色正好就是草的颜色,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难道这些蛇从一开始就躲在草丛里。
手不自觉的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绝的用匕首割开手心,热血一滴滴的落下,如同圆晕滴在台阶之上。
“嘶——”
槐树之上的竹叶青伸长身躯,稍歪头,立马从树木下来到了她的眼前。
蛇群纷纷让开。
粗壮的蛇王,则是死死的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蛇王掉转身形,蛇群也跟着离开。
陆徽莹松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南谷。
看到日头的那一刻,她眼前模糊,活着真好。
“小妹!”
“神主,神主,你没事吧。”
两人跑来,原淑抱着她,一双眼像是哭过一样。
相处这三日,她性子温柔,但也刚强,有心计却不害人。
陆徽莹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一个时辰?
她好像在南谷遇到蛇王也就是一瞬的事情,怎么会过去这么久。
把手里的蜂巢举起,虚弱的一笑,“真的没事,遇到了那条竹叶青,但是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蛇王只是凝视了下,随后就走了。
要不是蛇不会说话,还以为是故人要与她叙旧。
从一条蛇的视线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唏嘘和回忆。
或许,当年宋青与它是友人之交。
“人和蛇的情谊,说出来都匪夷所思。”陆五郎点评道。
原淑却是摇摇头,“老谷主常用蛇胆入药,那条竹叶青就是从神谷外捡回来的,说是要养一养,后来就送去南谷。”
送去之后,成了地头蛇。
回到药庐,槐蜜已经被长老的弟子带去,他们坐在院子中,说起神谷今日发生的事情。
“听闻是,川护法从外面回来了。他和黄护法都受伤了,曹渲死了。”
“曹渲是?”
陆徽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很快她想起了一个人。
时常受欺负的曹旻。
他,他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淑摇头,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等到天黑后,药庐前,胡长老叩门。
“神主,五郎君,你们睡了吗?”
这么大的声音,就是睡了也醒了。陆五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把人请了进来。
胡长老叹了口气,“烦扰郎君和神主了,今日事情繁多,实在顾及不上。槐蜜已经拿到手,解药也在赶制。”
他颓然坐在交椅上,原淑端来茶水。
“胡长老,喝茶。”
“神主还在睡?”
原淑道,“醒了,一会儿就到了。”
说完,陆徽莹就开口说道:“神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旻为什么会死?
川和黄珍又怎么样了。
“川的伤势很重,昏迷不醒。黄珍手被人砍断,当时止了血,但武功怕是废了。至于曹旻,是为了保护一个书生,断后的时候,被萧景的人杀了。”
萧景?
所以,是因为她,川他们才会出事?
“我想去看看他们。”
胡长老道:“神主心善,但夜色已深,他们也都睡下。我来,是想叫神主放心,还有,那个书生想见你。”
应该是文秋。
“他现在在哪里?”陆徽莹急迫地问道。
“就在外面等着。”
门外,高达的文秋才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大男人却偷偷抹着眼泪。
“陆娘子,我……我对不起你们。”
是他的错,是他造成的一切。
扑通一声跪下,文秋伏在地上,“我就不该告诉你们梧桐镇的这一切!”
他就应该死在陈大宝的手里。
而不是害的曹旻死在乱刀之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准备离开
原来,在陆徽莹离开后不久,萧景的人就在陈大宝的带领下,找到了山中的竹屋。
川早已知道此地不能藏身,带着人离开。
谁知这时正好文秋发现自己亲爹留下的玉佩落在竹屋,他执意要去取,正好撞上那伙黑衣人。
曹旻护着他,一路死战到水潭。
川和黄珍来时,曹旻已经横尸。文秋被围,就要被斩于刀下。为了救下文秋,黄珍用毒,那些人却好像知道她的招数,竟然反用毒粉,让她和川都中了迷魂散。
这毒性比神谷的还要强。
三个瞬息,毒性入血,眼前一阵模糊。
人为刀俎,他们已是鱼肉。
好在这时候,胡长老出现,用计谋引开黑衣人。
文秋坐在椅子上,中了毒,如今还是晕晕乎乎。可说起这些时,大男人流着泪,一直用衣袖擦着眼泪,没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原淑递过去帕子。
她知道曹旻,也就是渲叔叔。
从小自己受姑母欺负的时候,他就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受过他的恩惠,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死了才是最难受的。
她默默的抹了眼泪,将背影留给众人。
此处不需要她。
胡长老叹气,这也是神谷所不想的。
“萧景是冲着神主来的。”神谷众位长老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从蛛丝马迹之中,得知萧景是为了陆徽莹。
长公主和誉王争夺帝位,天下易主,分崩离析。
一切都即将变得不一样。
而,神主就是关键。
听到此处,陆五郎担忧的看了眼小妹,“萧国公为何要追杀小妹?”
自己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才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小妹的事情。
又想起,萧景是李元的外公。
难不成,是李元想要伺机报复。
顿时,他气的大叫,“我懂了,是誉王这混蛋,他想报复陆家报复小妹。”
陆徽莹额头滴落冷汗。
“五哥,你要是觉得口渴就去喝杯酸梅汤。”
陆五郎啊了一声,他不口渴啊。
疑惑的看了眼小妹,见她是不想自己在这,打算支开他。真是的,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能听的。
生气的陆五郎甩手就离开,到了门口,猛地一踢,就听到原淑惊呼。
原来是躲在那里偷偷的哭。
有了人可以安慰,陆五郎也不气了。
见人走了,陆徽莹放心说起正事。
“接下去呢,你们有没有抓到萧景的人?”黑衣人如此多,不可能没有抓到。她要知道,萧景到底密谋什么。
抓她,有什么用。
难不成真是蠢得,要抓她给李元出气。
李元或许这么笨,但萧景不应该。
毕竟是曾经神谷的人,难道对她这个神主真的一点都不信。他不想要解药,又或者,他想把自己当成解药。
被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胡长老喝了一口热茶,“抓到了。”
本以为是好事,胡长老的一句话又让她失望。
“死了。服毒死的,死的时候说,你,萧景势在必得。”
得到我?
到底是为什么。
胡长老说不清,“神谷配制的海棠香解药会做成熏香最后送去给谷中人,萧景必然不会得,他要想继续活下去,要么靠神谷,要么就是神主您。”
神谷,他不会再回来。
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那就是,抓陆徽莹。
至于为什么,胡长老在追问下,忍不住说道:“听闻,神主的心头肉可以解毒。”
说到这,他怕陆徽莹误会,赶忙说道:“但这不是语言之中所写。只是……只是原长老一族的猜测。毕竟百年来,我们从未找到神主,除了您。”
她的心头肉或许能解毒。
这句话让她愣的不再说话,耳外的声音慢慢消息。
她回忆起前世的一切,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
在陆家败落,哥哥逐一死去,她被留到了最后,甚至李元并没有想要杀她。而是瞒着她一切,将她关在山中的小院子里。
她那时心急如焚,从没有注意到李元的不对劲。
如此厌恶一个人,那绝对不会留着她到最后。
李元为什么只是关着她。
陆徽莹咬着唇,想起上官宁来救她的那一幕。
山顶之上白雪皑皑,两人飞奔下山途中被人发现,数不胜数的黑衣人从山林之中冒了出来。
上官护她在身后时,李元出现。
告诉她,身为器皿就不该逃。
那时的她不懂,身心委屈,痛恨,上官死于乱箭下,是最后一根稻草。
不明白的事情,却在在这时候都知道了。
她的心头肉,确实可以解毒。
“陆娘子,你没事吧?”文秋细心,看陆徽莹脸色发白,唇瓣颤抖,知道她大概是怕了。
也对,一个小娘子被一伙人追着要心头肉。
他一个大男人也怕。
或许不道德,可如今听到是因为陆小娘子,黑衣人才会出现在这里,文秋对曹旻的愧疚少了一些。
他心虚的看向陆徽莹,“陆……陆娘子,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她引起的,应该她来想办法。
胡长老瞥了一眼,摇头,这书生不再科举是正确的。
“夜色太深,神主今夜也累了,我这就把文书生带走。”
大半夜,文秋打着一定要让神主明白一切,不让她担心的借口,让自己带着他来见神主。
毕竟是神主保护的人,还以为有什么大用处,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可怜拼命护着他的曹渲。
曹老弟去的太冤枉。
人走后,陆五郎和哭肿了眼的原淑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陆徽莹目光呆滞,缓缓叹气:“都去睡吧,太晚了。”
隔日,黄珍醒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神主。
“不能出谷。”
那些人已经知道神谷出谷之地,定会埋伏在那里,神主现在出去,必然会被抓住。
萧景就是老狐狸,他算到了一切。
或许也怪神谷迟钝,几十年了,出谷还是用竹屋这个当作掩护。
那只老狐狸,只要看见一处,定然会猜到还有别的。
黄珍独臂,脸色难看,如今的她算是废了。
“神主,你要救神谷。”
神谷,靠她了。
气血翻涌,一时没有镇住,再一次晕了过去。
陆徽莹心中有些难过,黄珍很要强,右手又最会使鞭子。一生要强的她,会接受现实吗?
陆五郎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吧,她要休息。”
出门后,日头闪落金光,刺眼的让她用手捂住。
不真实的虚无感。
在见黄珍之后,又看望了川。
他性命无忧,但何时醒来,没有准数。
是因为自己,他们才会遭难。
她看着一树的嫩绿,只觉得生命就如同叶子,人只要稍微一掐,就没了。
“别胡思乱想,这不关你的事情。昨日文秋也说了,要不是他非得回去竹屋,怎么可能会被守株待兔。”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文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要反抗陈大宝,又不敢。
于是故意缩着头,让别人去做这把刀。缩头乌龟罢了,若是以前,还会觉得这是识时务。
但这乌龟,居然把锅甩到了小妹的身上。
实在忍不住,说出这番话。
陆徽莹没有反驳,勉强笑道:“我是最初的因。”
萧景冲她而来。
陆五郎想安慰,说出口的话却变了,“小妹,我听谷中人说,朝州出事了。”
知府贪墨是一。
在他们到梧桐镇的那一天,朝州爆发了疫情。
疫情来势凶猛,四哥被困在府里。
好在之前存粮够多,养着一大家人,不用担心。这时,出入过朝州的人,都被当地官府关押了起来。
云都的李元,长公主等人都不能幸免。
反倒是他们这些偏远小地方,还有越往北之地,没有疫情困扰。
“希望不会有事。”
陆徽莹觉得心底压着一块石头,难以喘气。
在前世,从没有这个疫情,事情似乎在改变,又好像按部就班。她已然看不懂,只知道之后要小心翼翼,不能出错。
“放心吧,神谷已经叫人去了。”陆五郎心之向往。
他也想去,但小妹还得照顾。
三哥走了,神谷只有小妹一个人,实在不放心。
隐下自己的失落,他又笑道,“小妹,你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萧景守得住那些一座山,两座山,难道还能守住第三座第四座。我都已经打听好,神谷的密道连往各处,一个萧景罢了。”
狡兔三窟,神谷还有密道。
在海棠香解药做出来后,几个自告奋勇的上前试药。
半月过去,吃下解药的人除了容貌变老以外,再也不会被折磨,也不必担心活不过冬天。
神谷奉陆徽莹为真正的神主,原氏一族也不得不低头。
这日,原淑从南谷采花回来。
自神主去了以后,那些竹叶青也不再发疯,蛇群安分守己。
南谷风景好,自然都爱去那儿。
想着神主喜欢花,她就从那儿采了一大把。
但还没进药庐,就看到两个讨人厌的家伙,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原小白明明看见原淑看见她们了,现在得了势力,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
手中的花香味浓郁,花瓣艳丽,有轻微的毒性,但只要不用皮肤接触就没事。
“妹妹,不要忘记姑母交代我们的事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初原氏一族从不相信神主,这神谷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主子,谁愿意屈人之下。只有长孙那几个老糊涂,傻的很。
原氏要做谷主,对陆徽莹是提不起什么尊重。
要他说,杀了用心头肉做药引子更快。谁知,她真能进入南谷。而且,那竹叶青还不发疯。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长老早已经偷偷把药粉换成蛇最喜欢的香粉。就是这样,她都不死?
小白忍着脾气,“知道了姐姐。”
她哼了一声,看不过原淑小人得志。
之前的仇还没报,现在让她低头,不甘心。
原小青却是笑脸相迎,“淑姐姐,不是我们要找你,是姑母。她说,想和你商议神主的事情。”
原淑跨进门槛,根本不理睬。
原小青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开头。
“姑母说了,你要是答应一见就告诉你,你亲生娘亲的母家在哪里。”来神谷时,原淑年纪小,很多事情不记得。但脑海中总有一个慈祥的声音与她说话。
娘亲说,那就是外祖母。
她想再见一面外祖母,除了爹,就只有红长老知道谷外人的下落。
原氏两姐妹忐忑,看见原淑转过身,冷漠开口:“这关神主什么事情?”
果然上钩。
她们异口同声说道:“你如今是神主眼前红人,原家如今状况,你也知道。如今除了你,没人能帮了。”
想要她说好话?
之前的种种都卡着她的脖子,好话,实在一句都说不出。
但外祖母的消息,她确实想要知道。
“恩,我知道了。”
原氏姐妹高兴的,就要上去拉她离开。
原淑往后一躲,冲着两人轻描淡写道:“你们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娘母家的消息了吗?”
在这震惊眼神下,原淑嘲笑道:“如今神谷都是神主的,什么消息能够逃过她的眼皮子。我要知道,直接问神主就是。”
两个蠢货,急着找她,又用外祖母威胁她去,还冲着神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浅笑一声,“可惜我不是你们。”
做蠢货,会死。
高傲抬头,轻轻的瞥了一眼那跺脚的两人。
活该。
等关上门,她立刻瞧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神……神主?”
她怎么在药庐,今日不是去长孙长老那儿了吗?
那刚刚的,是不是都听见了。
也不知为何,遇到神主,她总是不自觉的心虚。
急于解释刚才的事情,陆徽莹轻笑,“原淑,不必解释。你娘母家的事情我会让人留意。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的意见。”
“我后日就要离开,你可愿意跟着我?”
神谷虽好,但不是大千世界。
窝在一处,对原淑都不是好打算。
原淑受宠若惊,“多谢神主,可是,可是我……”
支支吾吾的回答里,就是答案。
陆徽莹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必拘束,说你想说的。”
“我想留在神谷,阿爹说,天下之大却不如一个家。我要等爹回来,与他守着娘亲,一辈子都在一起。”
说到此处,她脸色起了红晕。
“我心上人也在这里,我们约定好,爹爹回来那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如今海棠香已解,又恰逢天下易主。
爹一定可以回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西北
原淑不愿意走,她不会强硬逼着。
只是,看原氏姐妹的模样,要是自己走了,原淑定然还会受到排挤。陆徽莹抽空去见了长孙长老,听闻在她拿回来的蜂蜜下,谷内的人基本上都解了毒。还说南谷的竹叶青蛇王不见了,里头的蛇横行霸道,直往外头钻。
没有蛇王,这些落单的小蛇根本没有危险,很快就将它们收集,取用蛇胆了。
当然,也不能滥杀滥捕。
怕被蛇王发现,长孙长老规定,除了出了南谷的蛇,伤人了才能杀。
他手中正是一条蛇,蛇皮翠绿,犹如宝石。
这条竹叶青,本想伤人,被他及时捕住,如今小命也没了。
“长孙长老。”陆徽莹不喜血腥,将头转向一边,看着院子中忙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用崇拜感激的目光望向她。
她微微点头,抿唇淡笑。
长孙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取边上泉水净手。
“神主,进来说话吧。”
神主来意,他知道。
这一方小天地,自然是留不下一个大人物。
他心中虽有落寞和担心,却也知道神主离开只是早晚的问题。
屋内与药庐布置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几分雅意。
落座后,几个弟子上前奉茶。
几个白衣郎君目不斜视,茶放下后,就离开了,长孙客气说道:“这是谷中最好的茶,唤云茶。”
用雪山泉水泡茶,茶叶香味迸发而出,勾人神魄。
轻抿一口,回味甘甜。
是好茶。
但,此时不是喝茶的时候,她来,是为了原淑。
茶盖微微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还没张口,长孙已经说道:“神主是为了原淑那丫头?”
听川说过,神主本意是要等长公主李清歌夺了帝位后,再起身来神谷。林氏改变主意,是去了一趟福山。
福山就是冲虚所在之地。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对原淑置之不理。
唯一担心的就是红长老,她性格乖戾,尤其不喜违背她之人。原淑几次三番打了她的脸,现在更是因为神主把自己关在殿门里。
“恩,长孙长老知道了?”陆徽莹敛眉,“我确实是为了原淑,她是冲虚道长之女,为何在神谷之中,地位如此之低。”
这半个月,她了解到了许多。
原淑从小在原家,被当作仆人对待。
红长老说她没有天赋,可在药庐,原淑很快记住了药名和药性。甚至还跟着学了黄帝内经。
这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人?
她看那本书,就睡,岂不更是废物。
“这件事,不好做。”长孙叹了口气,面对陆徽莹坚定的目光,他知道,就是不好做都要做。
正当陆徽莹要发火时,长孙又说道:“但不是全无方法。”
“黄珍武功尽失,川依旧昏迷不醒,他们不能再担任护法。八月,便要从神谷之中选出左右护法。护法在没有神主时,都是由神谷中的长老一起选拔而出。但如今神谷有主,左右护法便是由您来选。”
护法不必听命于哪位长老,而且有绝对的权力,就是原红亲自来了,都动不了原淑。
护法代表的就是神主,谁敢动,神谷自然第一个处理。
只是,原淑没有武功,也不会医术,她如何担任护法?
靠那一点小聪明?
长孙出主意道:“曹渲已去,原本负责谷内外人也没了。不如就让原长老去,他年轻时就在谷外生活,对此也熟悉一点。至于红长老,她爱徒太深,教导无方,倒不如叫她跟着神主一起去云都,一路上能保护你,顺带……顺带将她送去福山。”
看陆徽莹一脸疑惑,他继续说道:“原朗在那儿呆的太久,该回来了。”
原家的人里就冲虚一人是为着神谷,一心向着神主的。
红长老去福山代回来,是好事。
如何调换,他也已经想好。
福山之处有小道,让冲虚假死,送出。
他们的人自然会接应。
红长老此时以师妹的名义出现。
“她若不肯?”
“原淑也是原家人,她若是做了护法,对神谷对原家都有好处。她若是不肯,那这些年该还的债也该还了。”
他不愿谷内损耗,一直退让。
这不代表就怕了原家,更何况,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那两个人。
疯子还在闭关修炼,何时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原家人里,他最在乎的就是原淑。
现在原淑成了护法,其余人怎么样,疯子难道还会管。
长孙想起以前,心有余悸。
那个疯子,要是死了还好,可惜就是死不掉。
“神主放心就是。”
有了长孙长老的保证,陆徽莹点点头。
几日后
原淑泪眼婆娑,“神主,神主,我……我舍不得你。”
她狠狠的揪着帕子,看陆徽莹都是模糊的。
是,神主要离开,她也知道。
这几日,她也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断的看书。以为真的可以冷静面对,却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徽莹还没安慰,陆五郎叫的比她还大声。
“原娘子,你也跟着我们一块走吧。”他们亦师亦友,在神谷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神谷有什么好的,也就药材多一点,医书多一点,同道多一点……
想到这,陆五郎绷不住了。
他也想留在这里啊。
在这里不仅可以精进医术,还能悬壶济世。
“小哥哥,你消停些。”
白了一眼陆五郎,后者稍微收敛一些。
原淑抽搭着,还是拒绝了陆五郎的话。
文秋也还在神谷,他怕了外头那些黑衣人,在神谷吃好喝好,乐不思蜀。
“陆小娘子,小生要多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我就跟着您,以您马首是瞻。”他不是蠢货,在这里这么久,总算是摸清了救他的人的底细。
陆小娘子的大哥是驸马,大嫂是长公主。
二哥是永宁侯,还是丞相。
起初那个斯斯文文的郎君,竟然是大热的字画家。
四哥是朝州商会龙首,朝堂,商事,文人,神谷,她竟然都能说得上话。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让他不去巴结。
他站在于密道边,微微带笑。
陆徽莹本想敷衍几句,实在看不惯,怼道:“救你的人是川和黄珍,还有牺牲的曹旻。”
文秋一愣,接着说道,“是,他们也是小生的救命恩人。但是,郡……陆小娘子,不是你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如此护着我。”
换做其他人,恐怕都要被文秋感动到。
早已知道他面具之下是何模样的陆徽莹,冷哼一声不愿意再去理会。
“胡长老我们走吧。”
密道很深,四通八达,需要熟悉的人带路。
胡长老管的就是进出谷的事情,他拿着火把,地上两条面纱。
率先进去密道之中,火光照亮着前方。
“神主,要去哪里?”
去云都,盘城,朝州,可都是不同方向。
再走之前,得商量好去哪里。
陆五郎抢先说道:“这还用说,回去云都啊。”
“不。”
此时萧景就在云都的路上堵着他,肯定不能去云都。而西南有自己的好友莫三娘,也不能去。香南,对,去香南。
崔凤仙在那里。
胡长老点头。
走密道需要时间,一路上陆五郎说话不断。
“我这两日都去神谷的枢秘阁里听事情,朝州那儿疫情结束了,听说四哥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似的,竟然和朝州临时来的知府打了一顿。”
“恩?”
那个女人难道是孟依依,她好奇的问了接下来的事情。
“朝州疫情还未开始前,就有人告诉知府,说是有人染了疫病。知府不信,还把人关了起来,说是怕把事情闹大,人人恐慌。后来疫情慢慢严重,四哥也躲在府里不出去。她府里一个姓孟的美人出外不小心染病,你也知道染病的人都要抓到一处关着,不准接触人。四哥不肯,一直瞒着。府里有人告密,知府知道后带着兵强把人带走。”
“四哥气的也带着人把知府打了,最后跟着那女人一块儿去疫所去。谁知知府只想欺上瞒下,想把疫所里所有染病的人都烧了。四哥知道后,带着人闯了出去,将人打了。”
“那知府怕是蠢。”大哥来过朝州,难道那些人还不知道四哥是什么人。
而且不想着解决疫情,竟想先杀人。
她摇头,就见五哥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四哥可是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做事都是背地里捅刀子,这次居然当众打人,还把知府锁起来,自己管朝州了。要不是大哥得了消息,先一步去禀明陛下原由,怕是要被重罚。”
“能被四哥如此护着的,应该是心上人。”
“什么,四哥也有真正喜欢的人了?”随后他想到,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家,三哥四哥都有了喜欢的人,小妹也快嫁人了。
就他,孤家寡人一个。
有些寂寞冷。
陆五郎叹息,但又没心没肺笑起来。
对他来说,医道就是未来的夫人。
“我还从那儿听来一件事,上官宁在你离开后,和陛下提出……”陆五郎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
现在不止陆徽莹看着他,就是胡长老也停下,恨铁不成钢。
“上官宁提了什么?”
她心中觉得不好,蚂蚁从脚背爬上来,一口一口咬着衣物。她却觉得,这是在啃噬自己,黑暗的密道之中,唯独她身边有火光。
“我……我说错话了,不是上官宁。”
他干笑两声,说是记错了,是二哥,二哥和陛下说了不做官的事情。
“二哥不会说这种话,小哥哥,你告诉我,上官是不是让陛下收回成命,不想和我成婚了。”
他是不是不想等我了。
陆徽莹扁着嘴,她可怜的就像是没有饭吃的小奶狗。
眼泪在打转,倔强的不肯流下。
这是她求来的赐婚,为什么上官宁不要了。
她不是写了信吗。
只要等一会儿,等她一会儿。
她一时呼吸不上,只觉得一切都压着她,什么萧景,什么东西她都不要管了,“胡长老,回云都,我要回云都。”
回去,现在就回去成婚。
陆五郎赶紧拦着她,“那里危险,你不是说萧景就在守株待兔吗?”
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夫郎都快没有了。
“行了,上官宁就不在云都。”
就不该提起来上官宁,怎么一说起这个人,小妹就中了魔障。以前就算是对李元,也不是这样的啊。
陆徽莹诺诺的拉着小哥哥的衣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他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西北。”
一直处于事外的胡长老:你们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西北曦城
“上官副将,出事了。”
军营之中,着黑盔甲的男人微微抬头,似乎不喜来人如此大惊小怪。
等人站稳,气息喘匀后,他才开口:“何事。”
“朱将军,朱将军中埋伏了。”
“什么!”
上官宁猛地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韦姜人在我们边城四进四出,旁若无人,我们一开始也听您的,先不要管他们。可是,那些人十分气人,竟然用我们安国的话骂我们的儿郎。”都是热血男儿,谁能受的住这样的侮辱。
朱之五拿起长枪就上去打,果然,那些人节节败退。
本想着乘胜追击,谁知道落入了圈套埋伏。
“走,带人去救。”
西北地势平坦,荒漠居多,要是韦姜要埋伏,定然选择的龙玄山。
那里有峡谷,两侧高山,朱之五就是被赶进那里。
如果来得及支援,他们还有救。上官宁沉稳的下令,他举手投足之中都是威望。他本就是从西北出去的,这里的人曾经都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如今回到这里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
要是莹莹在,她会不会震惊自己的变化。
结束思念,他看向龙玄山之处,沉声喊道:“走!”
而就在不远处的小镇上,一对兄妹脸色沧桑,“小妹,我饿了。”
“忍忍,快到曦城了。”
陆五郎不依不饶,本来可以用医术,可每次都被小妹阻止。说是怕萧景的人发现,就这样,连填肚子的草药也不准他采。入了西北,草药稀,水源少,原本盘缠也用的差不多。
一天就吃两个馒头,他是男人,要吃肉啊。
恶狠狠的看过去,就见陆徽莹停了下来。
他过去撞了撞,“看什么,饿晕了?”
“他,小哥哥,我看见他了。”是他,远远的一眼,自己就可以认出来。
陆五郎抬头,远处,荒漠沙烟。
马匹绝尘,带出一溜的蹄声。
为首之人,张扬锐气,全然不像他认识的上官宁。
第一百五十章 追夫
人声鼎沸,叫好声不断。
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上官宁。
边城百姓顶着黄沙,指着远去的人大声喊着平安。
“将军出征,贼寇皆败。”
“太好了,朱将军有救了。”
“上官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阁楼之上,探头而出的娘子,挥舞着红绸,这是陆徽莹在云都都不曾见过的景象。
她呆楞住,原来上官也可以如此少年意气。
“西北的百姓怎么对上官宁如此爱戴?他不是才副将吗,而且……”从小妹嘴里知道的上官,就是一个闷葫芦啊。
闷葫芦,不是闷葫芦了?
“我也不知。”
陆徽莹想再多看两眼,守城的兵将已经打算关上城门。
百姓散开,有几个好心的听见了两人对话,也不怕生。
“你们是从外地刚来曦城的?”
老汉看着已有四五十,手上拿着烟斗,全身衣服破旧,沧桑的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
不想无礼,他们遂点头。
老汉是土生土长的曦城人,虽然日子苦了一点,但是至少韦姜那群兔崽子不会来犯。谁知道,就在陆将军回去云都后,这群小兔崽子开始偷偷摸摸。朱将军性子直,开年后,就和韦姜的人打了几次。
有输有赢。
大家都期待着陆将军的回来,等来的却是将军不回了。
这下好了,韦姜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越发猖狂,就在边城骚扰,杀人放火,劫掠财物。
等陆家军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就跟老鼠一样跑了。
几次三番,朱将军气的发病,几日不能见人。
韦姜气焰更加高了,叫嚣着安国无人,迟早踏平西北。
百姓也是叫苦不迭,好在这时候,上官将军来了。
以前西北的老人都认识这位少年郎,本以为几年前是战死在沙场上了,重新回来西北,先是接济流民,安排住所。
第一时间收复边城,在最外城建筑围墙。
只是现在还未竣工,韦姜的怕围墙成功,边城再也拿不下,于是日夜穿插着来骚扰。
边城已是惶惶,朱将军怕韦姜伤害百姓,于是自请驻扎。
实在没想到的是,韦姜白日真就出现,朱将军气不过追击而上。谁知,就遇到了埋伏。
不过有上官将军,肯定就会没事的。
听老汉说完,陆徽莹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向紧闭的大门,视线慢慢移上,龙玄山的山顶几乎是悬在天上。
荒漠之中,一座高山横亘。雄鹰飞于之上,云彩皆是背景。
在老汉的领路下,两人找了一间简陋的客栈。
掌柜的叫菱花,是个来自云都的女子。
她见两人灰头土脸,也识趣的没有问其来路,贴心的准备饭菜,让他们暂时住下。
都是老乡,在外肯定要帮一帮。
洗漱之后,陆徽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她在云都的时候十分怕热,此时却套着长衫,免得毒辣的太阳晒伤自己。
在韦姜没有冲犯曦城时,这也算是繁盛之地。
来往商人无数,都住在菱花的客栈里。
韦姜和安国一触即发,人心恐慌,自然没人再愿意来曦城。菱花的客栈生意也黄了。
坐在空无一人的客栈里,菱花打着算盘。
年前还有几个伙计,后来生意太难做了,干脆就自己一个人扛着。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比男人还要能干。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小娘子,你饿了没,要不要吃饭。”
所剩的盘缠最多只能住个两三天,更别说吃饭。
陆徽莹正要回绝,菱花已经动手去后厨了。
她是看在都是老乡的面子上,心地好,善良的收留。至于钱,都快打仗了,说真的,钱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命。
端上来一碗米花汤,这是西北的特色。
上头撒了一些花生碎,韭菜还有虾米。
咸咸的汤水入口,陆徽莹差点没有吐出来。
“起初我刚来,也吃不惯。细品之后,这味道就好了。”菱花这样说了,陆徽莹也不好真的吐在地上。
按照她的说法,先是小口的抿,随后大口连着料一起喝下。
一开始的不习惯,最后在嘴里成了最是粗狂的味道。
没一会儿,米花汤喝完了。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五郎出来时,凑上前说道,“你们在喝什么?汤,掌柜的,我要吃饭,一路奔波,入肚里二两米都没有。”
他是实在想念那颗颗晶莹的大米饭了。
菱花干笑两声,“米快没了,得去买。”
但曦城米价虚高,买的较多的还是粗面粉,或者糙米多买些自己家里脱壳,要想现在就吃上热腾腾的大米饭,简直是痴人说梦。
“哥哥,你将就着吃点。我记得包袱里还有馒头,借菱花掌柜的厨房用用,帮你热一热。”
又是馒头,他都快吃吐了。
现在的他,就想吃肉和饭,“小妹,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走上官宁。他知道你来了,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一旁的菱花提到陆郎君提到了上官将军,疑惑问道:“你们,认识上官将军?”
“岂止是认识,我小妹还是……”
陆五郎要说出的话被打断,他们还在逃亡躲避萧景,那只老狐狸绝对不会只守株待兔。
一路而来,西北少神谷之人,消息很多都封闭住。
五哥大大咧咧说出这些话,要是这时候有萧景的眼线,岂不是糟了。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徽莹起身,摇头,略带苦笑的对菱花说道:“是我们认识上官将军,他却不认识我。”
“这是怎么回事?”
菱花好奇问道,要知道上官宁是曦城的大英雄。
看陆小娘子,五官好看,脸色也算是白净。稍一打扮,就是难得的美人。难不成,是上官将军的风流债。
很有可能。
她八卦的坐在长凳子上,目光稳稳,直视着陆徽莹。
“在云都时,他曾救过我。”
没法子,她只能编一出伤心女儿泪洒江边,上官宁好心劝说。自那一日,她就喜欢上了上官宁,谁知道陛下赐婚,要叫他和文景郡主成婚,无奈退出。就在之后几日,她听到郡主逃婚,上官远离云都来到西北,于是哥哥护送着来了这里。
好一出千里追夫,菱花听的呆了。
一摸眼角,竟然还湿润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陆娘子这样傻的女子。
她是佩服又觉得同情。
“大概就是这样。”
菱花豪气的吸着鼻子,“不必说了,你这般追求真心的女子实在是少数,叫我心中是觉得又傻又痴情。想当年,我被负心汉辜负,独自一人来到西北,这些年,我不信那些男人,总觉得没什么好东西。上官将军不一样,他为西北的百姓做了太多太多,多少女人要嫁给她。娘子,要我说,如今他连你是谁都忘记了,不如就算了。”
其实还有一些事情,她没有说。见陆徽莹还是倔强,忍不住开口。
“不要怪我给你泼冷水,那样的人物不是什么草根都配得上。除非你想做他的妾,不过,你就是想做妾,都不一定有可能了。”
“什么意思?”陆五郎着急的问,难不成上官宁娶妻了。
陆徽莹紧张的握着手,不可能的,上官答应等她。
她内心的自负被一点点摧残,或许爱情之中的女子就是这般纠结,她相信上官却又因为旁人言语害怕摇摆。
好在前世的心已经坚定,她目光闪烁着光芒,冷静地问道:“菱花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菱花叹了口气,“因为朱栀喜欢上官将军。”
这人是谁,怎么没有听过?
她心有疑问,安静的听着菱花说,“朱栀是西北大将军朱蒙的女儿,性子骄傲,而且最会吃醋。上官将军来这里的第一天,与她闹了矛盾。本以为两人会结下死仇,让谁都没想到的是,朱娘子当着城中未出嫁的女子说,上官将军迟早是他的,绝不允许别人喜欢他。还……处处跟着他进入军营,说是迟早会成亲。”
如此霸道,实在难缠。
陆五郎气的要骂上官宁,陆徽莹却想别的地方去。
如今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又有人在上官身边处处盯着,要是她一出现,肯定会被调查底细。
怎么见上官,才能避免别人的怀疑。
从云都到西北,她花了快五个月,几乎半年的时间。云都局势,早已经翻天覆地,陆徽莹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告诉神谷,要不计一切帮助长公主。
要是现在,她被萧景的人抓住,一定会拿她做文章。
“多谢菱花姐姐提醒,我对上官将军的情意是我一人的事情,从不希望成为他的负担。拿起和放下都很难,我来这,是为了知道他的情况,也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她眉眼婉转,小女儿的模样惹的菱花心软。
是啊,说放弃没那么容易的。
她过了这么多年,才明白这句话。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朱栀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陆娘子又没什么背景,说句难听的,真被那人盯上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菱花是好心,她觉得陆娘子有些像是当初年轻的自己,下意识的就想要帮忙拉一把。
“留下来,我想在曦城开店。”
“什么?”
“什么!”
陆五郎反应最大,一把把人拉到边上,“小妹,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
她真的想要留在曦城,远离风波,置身事外,不参与朝堂之中的水火。二哥,嫂嫂,比她聪明百倍,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胡闹,先不说回去云都的事情,你哪里来的钱开店。更何况,从掌柜的嘴里听到的,曦城比萧景还危险。谁知道韦姜的人会不会在某一日闯进来,小妹,你还小,不要在这里瞎胡闹。”
他第一次端起哥哥的架子,还没说两句,陆徽莹用水雾蒙蒙的眼瞥了一眼,“五哥,你不是说要治病救人?”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陆徽莹脸色严肃,她看向门外,流民随意坐在路边,破烂的衣裳布满灰尘。韦姜若是和安国刀剑相向,遭殃的是这些百姓。
“五哥,攘外必先安内。大哥和嫂嫂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稳固岌岌可危的安国,防止宵小之徒。那我们也留在这里,和上官一起守住西北,让韦姜难进一寸。军营之中伤兵残兵皆是为国土而战的英雄,五哥你也留下,去帮他们。”
而她,想开一家店铺。
以工代酬,安置流民。
当然,这一切要想顺利,还得靠一个人。
上官。
隔日,菱花早早叫大家下来。
客栈里总共就三人,围坐在一桌,吃着简单的饭菜。
说起昨夜的声响,菱花兴奋的牙都要笑出来。
“上官将军真是神人啊,龙玄山救出朱将军后,他连夜出去杀进韦姜的军营,拿下领军的头颅。”
一夜的功夫,没有人猜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听说今早就要回城,菱花催促着大家吃完,赶紧去城门看盛况。
陆徽莹一夜没睡,眼底的青黑显得她格外憔悴。
陆五郎可气的拿出玉容膏,“幸好我随身带着,不然你今日这般样子去见,他怕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比起在云都,陆徽莹确实瞧着土气不少。
她羞涩的抿了抿唇,走出门后,才发现万人空巷。
城门人山人海,旗帜飞扬,大开城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胡子花白,有些沧桑,眉眼倒是眼熟,应该就是朱蒙将军。边上女子容貌艳丽,一身宣红色,让她犹如烈火。
“爹,快看,有人过来了。”
她大叫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随着人影的靠近,陆徽莹的心开始砰砰砰的跳起来。
乌黑的骏马,左眼被纱布包着,身上托着一个滴血的布包。
它安静的跟在主人的身边,高高抬着头颅,迎接着众人的嘉奖。
边上的男人,嘴角含着笑,疲累的牵着马。
他,活着回来了。
城门之后,是为他欢呼的百姓。
“上官,你没事吧。”朱蒙恼恨自己的冲动,见到这比他小了太多的孩子,羞愧涌上心头。
他紧紧握着上官的肩头,老泪纵横。
“爹,你别在这挡着宁哥哥。一夜没睡,快回府上去吧。”朱栀要过来扶他,被上官躲开。
众人目光之下,朱栀不由觉得尴尬。她幽怨的抬头,上官的眼神怎么都没有看她。
宁哥哥在看什么?
顺着视线看去,她也缓慢转身,人群之中,有个长衫娘子,一身素净,却格外惹眼。
她自诩是曦城第一美人,但见到那般玲珑,婉约犹如月神的女子。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第一或许掺杂了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