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逃!
福山道观不准外人进入,她有长公主殿下的令牌,也只能进第一道门。
门前有两个小童,扫着地,见到来人,笑眯眯地上前。
“可是永宁侯家的小娘子?”小道童掐着决,似乎早已知道她会来这。
陆徽莹抿唇,欲提。
小道童忙摇头让其不语,“娘子不必多问,道长等候多时。”
道观前院朴素,一个极大的香炉放置其中。
铜炉雕刻着腾飞的龙,凌厉的龙目盯着门外进来的人。
秋书有些害怕的缩在孟长身后,男人粗壮的胳膊护着她,轻声说道:“别怕,我在。”
“我才不怕。”秋书狠狠瞪了一眼,挺了下胸,小跑到了姑娘跟前,“六姑娘,我觉得这儿不对劲。”
她还没说完,一双手立即到了嘴前,六姑娘睨了她一眼,“这儿是皇家重地,会有哪里不对劲。”
陆徽莹敏锐的看见道童上扬的嘴角,还有逐渐轻快的步伐。
秋书说的对,这里确实不对劲。
她来此是临时起意,况且自己从未来过这里,道长又怎么会知道是她来。
走过长廊,从一条竹林小路穿过,曲径通幽,还能闻到一股奇异花香。她暗暗记下沿途所见,每隔三步就能看到四五个小石头堆起来的石堆。
朱砂在上头写着八卦符号。
这是一个阵法?
她对这涉猎不深,但手掐着虎口,疼痛让她冷静。
不管是好是坏,只有见过才知道。
忽然,小道童在一扇上满铁锁的门停下,这就是道观的第二道门。
往日只有皇亲国戚能进,就算是有令牌,她都不该进的。
心中疑惑越强,她看着那清风瘦骨的两个小道童,开口问道:“为何来这里,道观不是不准……”
小道童含笑,稍用拂尘一挥,右手掐诀。
发髻之上的莲花冠,微微一动,就听到那小道童说道:“陆小娘子莫慌,不过是我们的冲虚道长想要请你叙叙旧。”
“我家姑娘不认识什么道长,更是没来过福山道观,如何来的叙旧。”秋书一直在边上听着,上前就护住姑娘,“六姑娘,咱们要不回去吧。”
这里阴森可怖,外头那么大的日头,到了这里,黑黢黢的。
更别说这阴风阵阵,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愿意活在这的。姑娘要祈福,就该去庙里。
小道童不耐烦,“娘子想快些,我们还要去外头伺候呢。”
手持拂尘的小道童姿容如神,并未言语。
他稍稍用手肘碰了碰师弟,嘴角扬笑,“还请娘子莫怪,师弟性子散漫,玄烟自会责罚。”
陆徽莹并不生气,她有执念,定要弄清楚冲虚道长到底卖的什么药。只不过,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本是想来找些蛛丝马迹,倒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
“还请开门,免得叫冲虚道长等久了。”她含胸,还礼示意。
玄烟点头,随即将门打开。
秋书担心六姑娘,也要跟着进去。
原先刻薄的小道童立马闪到她跟前,“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要跟着我家姑娘。”秋书立马叉腰,孟长怕两边起冲突,上去要拦。
小道童高傲的抬头,“这里除了陛下和我们道长,谁都不能入内。你们姑娘那是得了道长的恩令,不然就是她也别想进。”
第二道门是炼丹所在处,除了道长,就只有陛下能随意进入。
就是长公主和誉王,亦或者是皇后娘娘,都得得了恩令,不然私自进入就是死。
秋书不怕事,她在乎姑娘的安全。
要不是孟长拦着,她上去就能把这个小道童打的屁股开花。
好在,纠缠了一会儿,秋书气的把孟长拉走了。
道观门口,秋书在两个童子的视线下,钻到了马车里。
孟长紧随,唯恐媳妇被气坏身子。
“秋书,书书,小书书。”他撩开帘子,“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没人替……”
面红耳赤的秋书这时冷静的不像话,一双眸子亮的耀眼,“孟长,姑娘叫你现在就回去云都城中,去芙蓉楼找胡妞妞。”
她抓住孟长的胳膊,马车不能动,要是动了定会叫人发现。只能叫孟长从一侧下去,再从密林中寻小路下山离开。
都说女人善变,孟长这才觉着,这话不错。
“你……不生气了?”
秋书一懵,她何时生过气?
算了,和这木头说不清楚。
“现下最要紧的不是我生气不生气,而是姑娘的事要紧。你找到胡妞妞后,将在道观的事情一说就可。”
她捂着胸口,心神不宁,眼皮子还跳。
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急忙催着孟长去,她则是坐在马车中静静等着姑娘的消息。
道观中
陆徽莹看着身后被关上的大门,她不懂,不过是炼丹之处,为何要落下这么多的锁。她的手摸着那厚厚的木门,轻轻的一敲就明白,这门比铁还坚硬,一般兵器根本没法破开。
陛下要防的到底是院子里的人,还是门外的人。
她眉心一跳,心好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猛地转身,却见一老道穿着青灰色的道袍,手里提着重重的一箩筐银丝炭。他的目光清澈有力,似乎要从她的肉体看穿,直击魂魄。
“有趣,有趣。”
冲虚道长将一箩筐的炭全都塞到了院中巨大的炼丹炉中,奇异的药香散发而出。
“你就是陆家那个小娘子?”
陆徽莹靠着门,她强迫自己镇定,捂住狂跳的胸口,“你……你认识我?”
道童所说的叙旧,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们见过。
冲虚道长坐在小马凳上,铜炉之内的烈火燃烧,映红了他的脸。
“小友,坐下说。”他拍了拍身侧的小竹椅,和蔼的看着陆徽莹。“不必害怕,老道可不会吃人。”
说罢,他哈哈的大笑。
这份笑意也让陆徽莹放松下来,这个冲虚道长,不像是坏人。
她过来坐下,铜炉的温度让她的额头马上出了汗,冲虚道中已有所指,“如今受点苦也是好,免得日后遭更大的罪。”
“道长这是何意?”她觉得冲虚道长在故弄玄虚,“我以后,会受什么罪?”
冲虚道长虚晃一枪,“小友今日来的不巧,不过也是命中注定你有此劫难。出了道观,不要原路回去。跑,往西南跑。”
陆徽莹精致的眉打结一般,她握着袖角,想要问的更清楚。
道长摇摇头,“来不及了,屋里有两身道袍,你换上然后从小门离开。老道愿意替你多拖延一些时间,就算是了结上辈子的因果。”
没有时间细细询问,她坐在椅上还不到一刻,冲虚道长已经从背后拿出包袱。
“好人,定会长命。郡主,一路走好。”
小门外,冲虚道长背手一笑。
她糊里糊涂的看着秋书驾着马车,从前门绕过来。
“姑娘,快上车。”秋书急迫的神情让她只觉得大事不好,“快,来不及了。”
“快去吧。”
她匆忙的上车,马车疾驰。
探出头,冲虚道长伸手挥别。
陆徽莹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突然,根本来不及思考。
“六姑娘,等到了朝州,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朝州,为何回去朝州?
再问,却只听到马匹奔驰之声。
就在她们离开之后,道观围了一群黑衣人。
小道童害怕的抵着门,“师兄,快去通知冲虚道长还有师傅。”
玄烟点点头,屁颠屁颠的往里面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到一声痛呼。
很快,他们就被打晕在地。
“不要杀人。”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着华服的男人跨过门槛,福山道观也不过如此。
不过按玄皇那老不死的多疑性子,确实如此,才能叫世人觉得道观背后没有秘密。
黑面老者冷笑,径直走向第二道门。
门口是熟悉的药香,他轻轻的一跃,却看见忽然而来的暗弩,随手拉了两个黑衣人垫背,这才避免丢失性命。
“怪不得,那老不死的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这门是铁桦木所做,锁也不是普通的锁,若是没有特制的钥匙,根本开不了门。
屋里传来飘渺的声音,还伴随着扇风。
“萧师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听到这声音,黑衣男人咬牙切齿,“我确实想你,迫不及待想你死。冲虚,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也不会死。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一声叹息,悠远流长。
“师弟,天道之事,老道我干预不得。”
“以你的能力,救活一条命罢了。可你当时推三阻四,枉我把你引荐给那老不死的。”当年萧远伏诛,他并未伤心。因为他知道,师兄所练之功,能叫死人复生。
他当时抱着那断头和尸体来道观恳求,但冲虚却怎么也不肯松口相救。
远儿命断,他再无了生意。
但在死之前,坐在龙椅之上的那老不死,还有莫家,以及这门后的贼老道,他都要一一报复。
“师弟,当年之事,是因果。你也知道,天道因果,我不能插手。”轻则几年寿命,重则绵延数生。
他不敢轻易碰因果。
没有想到的是,萧师弟对当年之事,记恨如此之深。
“呵!好话皆让你说尽,远儿是个好孩子,他不过是多了一丝贪念。所犯之罪,不至于死。那老不死的,怕我萧家壮大,杀鸡儆猴罢了。这里头,哪里算因果。真要是算,老不死的因果罪孽更多,你为何还在这里为他炼制不老丹?”
冲虚不语。
“主子,人不见了。”
“哦?”他眼危险的眯起,“陆徽莹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不对,你满口的因果,应该不会帮她。”
难不成,是听到风声跑了?
“哎——师弟,不要再执迷不悟,拉无辜之人下水了。”
“那女人无辜,我家远儿就是罪有应得?”他恨透了这些伪善的人,远儿不过是贪墨一些钱,玩几个女人,那又怎么样。天下多的是这种人,偏拿他远儿做那只该死的鸡。
他冷笑,那老不死不是最依靠陆家。现在就看看,陆徽莹在福山道观失踪,玄皇到底会怎么做。
“冲虚,这是你欠我的。你我之间的因果,该还了。后会有期。”
他带着众人离开,不久后,殿前司的人来了。
程旻看着打开的大门,老道坐在小马凳上。悬着的心总算掉下,“冲虚道长,你没事就好。”
“恩。”
“不知你可否看到贼人的模样?”
冲虚摇头,闭口不语。
从他这里问不到什么东西,离开后,又问了几个,得知陆徽莹来这里过。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来道观作何?
他立刻回去云都,到了侯府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陆徽莹。
永宁侯府家的小娘子,失踪了!
陆徵疯了一样从长公主府里冲到了芙蓉楼,一眼看见孟长,问了缘由,立马将人按着打了一顿。
蠢货,这么大的事情竟不知道先向他们报备。
长公主和陆旗一齐从宫内告假,出宫后赶往府里。
林氏以泪洗面,哭哭啼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陆徵暴躁易怒,抡着手里的流星锤在院子里到处砸。
陆五郎也绕圈踱步,唉声叹气。
只有一个小孩子,眼神干净,沉着的喝着茶。
见到人,立马行礼。
“殿下,丞相大人安。”胡妞妞从容说了原委,安慰说道,“神主定然会没事,我已经通知神谷所有人,三日之日定能得到神主的行踪。”
“三日,还要三日。”他们一个时辰都等不了了,陆五郎提着行囊,“我要去找小妹,她娇生惯养,从没去外面吃过苦。”
陆旗扫了一眼,陆五郎只能负气坐下。
李清歌大袖一挥,“今日本宫从陛下那儿听到了一个消息,莹莹拿着令牌去了福山道观。也在同一时辰,道观被贼人所破,观内硝石被一一洗夺。”
莹莹去道观作甚?
众人迷茫之中,又想到一件事。
“会不会是贼人虏获了莹莹?”陆五郎问道,“肯定是,莹莹去了那里就不见人影了,不行,我要去那里找。”
“慢着。”李清歌缓缓的把目光看向胡妞妞,又瞬的移开,“不查清贼人身份,你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在道观,她找到了刻着羽毛的箭。
羽毛,是神谷之象征。
前段时间忽然冒出来的神谷,会不会就是这伙贼人。
胡妞妞聪明,她跳下椅子,直接说道:“殿下猜错了,神谷绝不会做任何伤害神主的事情。贼人,不会是我们。小郎君哥哥说的对,当务之急就是去现场,也就是道观,问清楚,神主去了哪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过朝州
路上,一主一仆换上道袍,弃车继续往朝州去。
幸好路上带了银钱,买了干粮和船票。
坐在船舱中,秋书依旧惊魂未定,相比姑娘的镇定,她的眼眶都蒙着泪,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窗外水波粼粼,金光辉闪,她却无心欣赏风景。
冲虚道长为何突然要见她,还没说几句话就送她离开云都。她在路上问过秋书,是福山道观的另一道长叫她快来接自己离开,还说必须去朝州。
如今云都城外都是守着她们踪影的刺客,就是孟长恐怕也被堵在城门口,根本报不了信。
秋书心慌意乱,心里顾着姑娘的安危,别的什么都没问就立马驾车而来。
追她的人到底是谁,云都还有这股势力,连玄皇的福山道观也敢闯。
是李元?
她猜测,却又摇头。
不该是他。
李元蠢货一个,而且野心虽大胆子小,最不敢忤逆的就是他这个父皇。至少是现在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不是李元又会是谁,难不成云都这条长河下还有她不知道的暗流。
只能寄希望于芙蓉楼,大哥和神谷快些追上她的步伐。
这样也不必去冲虚道长说的西南。
“姑娘,你吃些。”桌上是随意买来的炊饼,没有云都的松软,静放置了许久,硬邦邦的像是一块石头。自上了船,姑娘身子就不舒服,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她担心,朝州还没到,姑娘就先熬不住了。
担心的看着,秋书咬着唇,也要难受的落泪。
陆徽莹将盘子一推,身上的钱也就够买几个炊饼。她还晕船,吃进去就吐,此时炊饼落她的肚子,就是浪费。
“不饿,你吃吧。”
秋书还要劝说,她起身走到窗前。
航船启航,算算日子,要到朝州还得十天。
早知就把侯府的马车卖了,至少回些钱,现在不必如此紧缩。她苍白起皮的双唇碰了碰,身后的秋书把炊饼收起来。
毕竟这要吃好几天,她现在还不是很饿,先放着好了。
她关心姑娘的身子,又上去帮她披了一件外袍,动作轻柔,唯恐惊扰了正在沉思的姑娘。
哪知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不对,秋书,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明白,想了好几日,都想不明白。
“姑娘,你说什么呢。”秋书聪明劲没上来,看着那双发亮的眸子,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了害怕。
陆徽莹拉着秋书来坐下,从头到尾细细的分析道。
最后拾掇出了四个疑点。
冲虚道长说认识她,可自己记事早,印象中从未见过她,也不曾去过福山道观。为何道长说他们要叙旧,又为何知道歹人冲她而来,要她离开云都。
她身边发生过光怪陆离的事情,心中已有猜测。
道长有些真才实学。
第二个疑点,为何歹人要盯上她?
李元没那么傻,那些云都的贵女也没那个能力来对付她,这伙突然冒出来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来路。
三,则是冲虚道长所说的西南。
为何要去西南,那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去。
想到这,她忽然记起,三娘还在云都时,郑家正日日去堵她,叫她与郑大郎君和离。可郑大郎君不肯,竟偷跑出来,先一步回去西南。三娘无奈,带孝回了西南要抓回郑大成给郑家交代。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难不成冲虚道长是想她去西南帮忙?
随后又摇头,否定自己的念头。
难不成是三哥,她记得三哥追着女人也是往西南去的。
她叹了口气,秋书哼了一声,怒道:“这老道也是磨蹭,既然知道一切,为何不直接和姑娘讲。神神叨叨,怕是故意引我们去西南那地方,好叫歹人得逞。姑娘,要不我们到朝州找到四郎君就回去吧。”
云都有长公主和驸马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秋书说的不差,她有那么多靠山,不过一些个歹人,根本不必怕。
陆徽莹含笑,坚定的摇头,“不行。”
她要去西南。
第四个疑点,有关神谷。
她怀疑,冲虚道长就和神谷有关,别忘了,神谷就在西南方。而且,她直觉,冲虚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
死死的捏住虎口,酸胀感让她稍微清醒,陆徽莹看着秋书着急的面容,报之微笑,“日后就不能叫我姑娘,唤我师兄。”
两人作道士,一方面掩人耳目,另一方面则更好的阻隔危险。
女子行路,总归是会招惹来不必要的事情。
云都军营
上官简衣要出,陆徵及时赶到,将其拦住,“你要去哪里。”
“侯……驸马,我要去找莹莹。”
“胡闹。”陆徵拿着长鞭,上官身后的一人鼻青脸肿的低下头,要不是自己的亲信过来告诉他,上官要离开,这军营还真的没人可以拦住。“莹莹的事不必你操心,我和殿下自会找到。”
神谷已经回了消息,看见莹莹往朝州来了。
朝州,是老四的地盘。
“我要去,还请驸马让开。”他手握着长剑,粗眉压下,气势堪比陆徵。
好小子,为了莹莹敢和他叫板。
陆徵不气反笑,将找到莹莹的话与他一说,又语重心长道:“上官,这要坐西北大将军之位的可不止你一人,陛下愿意看在我的面上提拔你,不代表其他将领就服气。你要知道,这几年在云都,你的血性根本不及我边关的将士。”
“不如好好在这,磨练自己。这样等到了六月六成家之后,你也能在西北立下军功,不至于叫莹莹低人一头。”
上官知道莹莹没事,但不曾亲眼所见,依旧担心。
但驸马所说极是,他不能再荒废。
被劝回去后,陆徵带笑离开。
不久,从军营中走出一个男人,他低调行事,最后走入欢楼一边的杨柳巷。
这里鱼龙混杂,若是不熟悉这里的人进来,没到一炷香就会走迷路。只见那人左弯右绕,进了一家糖饼铺子。里头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将人引到了二楼,通过暗道进了后院。
后院的屋子紧闭着门,外头守着两个黑衣人。
“主子,属下在营中听到陆驸马同上官宁说话,陆徽莹现往朝州跑了。”
他跪在地上,看见了几只蚂蚁正疯狂的逃。
大概是天要下雨了。
里屋并没有声音,但门缝打开,从里头丢一个荷包。
有了钱,他兴高采烈的离开。
被叫主子的男人从屋里而出,这人竟然就是萧国公,边上的秋侍郎扶着他的手臂,得意说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陆徽莹果真是逃去朝州投靠陆家老四。”
那日从福山回来,主子就立马叫他们快马加鞭赶去朝州,兵分两路,水路都拦截住,不信抓不住她们两个。
只是,秋侍郎垂眉。
“这次没有叫陆徵和陛下反目,实在是可惜。”
萧国公冷笑,“蠢货,你以为陆徵真的那么傻?”
陆徵十二年都在西北,赫赫功名有目共睹。能随时打跑韦国的人,会是和他一样的蠢货?
秋侍郎不敢再说,这不是主子之前自己说的。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叫他们心乱,陆徽莹背后的秘密也不少,冲虚那老道看上的人必然不一般。”原先他只是想抓过来,叫陆徵急一急,也能打乱李清歌的步子。
没有想到的是,陆徽莹的芙蓉楼和神谷有关。
她能驱使神谷的人,身份必然就只有一个——神主。
神谷那些老家伙找到了神主,怪不得,冲虚愿意耗费精元卜算。让陆徽莹逃过劫难,可惜了,可惜了。
萧国公摇摇头,就是有神谷的人又如何,他要抓到的人还不至于抓不到。
十天后
朝州埠头,两个青衣小道长跟着一群姑娘从甲板上而下。
“小道长,真是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们,寇娘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一群姑娘将他们围着,叽叽喳喳的道谢。
小道士脸色尴尬,想要离开这里。
但抬眸,就见埠头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拿着画像寻人。
她有些怕歹人追了上来,立马后退,展眉笑道:“不过是做了些熏香,这有什么的。”
最为艳丽的女子就是寇娘子,她眼泪汪汪,“道长是救了奴的命,要不是您的熏香,奴……奴真是要……”
说着便哭了。
陆徽莹想要安慰,却被寇娘子拉住。还未反应,一个香吻落在她的脸颊。
她脸色红晕丛生,“道长,奴没有什么可以赠你。还请不要嫌弃。”
“我……我……”陆徽莹结结巴巴,脸色潮红,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女子亲了。
不远处,两个壮汉拉住两名女子,仔细比对,发现容貌不像。
“好像不是她们,我们在这都五日了,难不成是叫她们逃脱了?”
“那里有一群娘们,要不我们去那看看。”
“算了,那群都是云都欢楼的人。”
欢楼背后的人惹不起,况且,一个清白姑娘怎么可能躲在那群贱人群里。
“还是再等等,反正朝州已经都是我们的人,她们逃不脱。”
他们看着那群放荡的女人围着两个道士,嗤笑着离开。
青衣道长脸上沾了胭脂,她尴尬的用手指去揩,却发现这些都是异邦送来的油彩,没有水根本擦不掉。
高个的小道长挡在前面,还没一会儿就被莺莺燕燕推开。
“小道长,我们就住在云清酒楼,你若是不急着离开朝州,可以来寻我们玩。”寇娘子低头说道。
秋书丝毫瞧不见其中的情意,直接打断,“师兄,我们也是去云清酒楼。”
寇娘子轻抚掌心,“那太好了,道长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块儿去?”
外头还有人追查,寇娘子提出如此建议,她自然同意。
上了马车,寇娘子有意无意问她道号,还打听为何上山做道士。
又娇滴滴的说,“听闻道士也能娶妻,不知是真是假。”
秋书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吃的就嘴里塞满。陆徽莹求救的目光只好收回,“我们祖师爷不许。”
“啊,我们那儿都可以。不知道长在哪座山修行,师从谁,我也认识几个,没准你是可以娶妻但是不知呢?”寇娘子找着话,硬拉着陆徽莹,她模样生的不错,艳丽大方有如桃花,微微一笑就能引得男人丢了魂。
可惜,她不是男人。
好不容易到了云清酒楼,要下马车时,又看见两个男人在门口转悠。
陆徽莹觉得不对劲,“秋书,等等。”
“道长,怎么,你们不进去?”
寇娘子停好了马车,好奇的问道。
“还有些事情要去别处,娘子们先去吧。”寇娘子不舍,心说该不会是自己讨人厌了吧。
小心翼翼的求证,陆徽莹轻笑,“娘子多虑。”
她小心的躲过门口的两个男人,带着秋书直奔孟氏裁缝铺。
孟大郎正在铺子门口整着布匹,“父亲,妹妹说今日带孟泽来家中用饭。那陆云清也要跟着,是什么道理?”
孟父打着算盘,这几日客人少些,也能清闲会儿。
听到儿子说这话,顿时脸色不好,“陆四郎要来便来,你在那儿搬弄什么是非。”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担心依依,你说一个女儿家天天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还是昔日仇敌……“我就是觉得陆云清那小子不安好心,妹妹住在他家,要是被……被那个了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
见孟父生气,孟大郎也不敢说话,只能扁着嘴。
气消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沉声说道:“你呀,也没老二有心思。依依如今情况,要是陆四郎看得上,反倒是一件好事。”
怕的是,人家没这个心思。
“老大,反是你,四郎对你宽容,不用回去云都。做人不能丧良心,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说陆四郎的不是,我第一个送你回去云都。”
孟老大不服气,但还是不敢顶嘴。
他生气的走去别处,却见外头两个道士偷偷摸摸的。
“两位道长是想买些什么?”
陆徽莹和秋书面面相觑,“我们……我们来找孟依依。”
“你们认识家妹?”
两人点头。
坐在屋中,满桌的大菜却叫陆徽莹难以下咽。
虽说四哥风流她也知道,但从云都才回来朝州不久,他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孟依依,这速度她甘拜下风。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倒是想把心思收回来,但总是忍不住想起四哥和孟家的纠葛。难不成,前世,孟家记恨四哥就是因为孟依依?
陆徽莹心咯噔一下。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位。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来
孟依依见到大哥时,惊讶的挑眉。
“你怎么来了?”这儿是陆云清的府邸,大哥曾说,来这转一圈都晦气。每一次回去,还得用柚子叶洗了才让进门。
孟大郎心想,你以为我愿意来,要不是爹催着,他不想不孝,只能来找她。
“别说废话,现在带着你捡来的那小兔崽子跟我回去。”孟大郎上前去拉她,现在不走,等会要遇到陆云清就麻烦了。
角门后,是葱茏的树木。
一些怪石放着,孟泽拿着剑,探头出来看。
见到孟大郎拉扯,像是小狼崽子一样冲出来,“放开我孟姨!”
剑尖指着人,孟大郎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暴跳如雷。
好啊,这小兔崽子就是白眼狼。
孟依依上前拦住,“泽儿,不能无礼。”
若是算起来,他该叫一声舅舅。
孟泽低头,放下剑,诺诺两声。
大郎冷哼,“小兔崽子,我可没你这个外甥。我就说,什么人和陆云清呆在一起,迟早烂了根。依依,你走不走。”
“大哥,到底是什么事情?”孟依依揽着孟泽,在大哥说话的刹那捂住了他的耳朵,“四郎还没回来,我和泽儿要等他。”
看大哥又要生气,孟依依连忙说道,“这是约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哥,你总不能叫我食言吧。”
孟泽比之前高挑不少,一双眸子冷如冰。
他看着孟大郎,不带一丝感情。
在他心里,这世间上只有两个人是需要放在心上。
陆四叔和孟姨。
其他人,不过是云烟。
“孟姨,我在这等。”他拉住孟依依的衣袖,坚定的告诉她,“四叔我来等。”
他不想叫孟姨为难。
看着懂事的孟泽,孟依依欣慰的笑道:“好,那我先去一步。你和四郎跟上,下午的书就歇一歇,等我回来再继续。”
这次答应的事没做到,总要给一点补偿。
孟泽乖巧的点头,她才放心跟着孟大郎离开。
转身的瞬间,孟泽松开了握紧的剑。
他关上门,叫来管事将角门打扫干净,随后换了一身衣服去找四叔。要不是爱屋及乌,恐怕看见孟大郎如此说话,一定会好好告状。
孟家在朝州,算什么?
匆忙赶到孟家裁缝铺,孟依依四处没有看到爹,拉着大哥的胳膊,问道:“你一路来都不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你告诉我,是不是爹出事了。”
“爹,阿爹。”
孟大郎闭口不言,他还生气小妹教的孟泽。
那张脸,和陆云清一模一样让人讨厌。
他越是不说话,孟依依更着急,四处找,也没看见爹,差点眼泪都挤出来了。
她急忙跑去后院,两个仆子正烧火,“姑娘,老爷在楼上陪客人。”
听到这话,她又折返。
孟大郎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瞪了一眼,随后气愤的要离开。
“我说了,今生不会再嫁。大哥,我没有想到,你和阿爹一起来骗我。”
这么着急叫她回来,原来又是为了婚配的事情。
孟大郎赶紧把人拦住,再不说话,人真就要被气走了。
“依依,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们要陪什么客人,把我叫来干什么。”
“不是这样,依依,是有人找你。”
“找我?”
孟依依指着自己,“谁找我?”
她根本没有什么朋友,谁会来朝州找她?
疑惑间,楼上下来一个道长。
“依依姐姐,是我们。”
顺着声音看去,那个小道长高瘦,相貌不俊,但眼鼻熟悉。孟依依瞪大眼睛,“秋书……”
秋书怕别人起疑,赶紧点点头,“是,贫道等你许久。”
听这话,孟依依立马反应。
郡主这是在乔装,不想别人知道身份,她故作惊讶,提着衣裙不顾大哥,飞速上楼。
“秋道长,你来朝州怎么不先来封信给我。”
“事发突然,对了,师兄还在屋内等见依依姐姐一面。”
她点头,镇定的对孟大郎说道:“大哥,等会四郎来了,直接让他进屋来。”
郡主来朝州,不可能不找自己的亲哥哥而先寻她。
必然是遇到了事情,不能暴露身份。
孟依依聪慧,与秋书进屋。
楼下的孟大郎嘀咕,小妹病的不轻,就是见自己的朋友还得拉上陆云清那家伙。但看见孟父下来,他嘴巴一撇,转头做别的事情去。
屋中
陆徽莹坐在正中,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
秋书打了个饱嗝,说完这一路的艰辛,眼泪都下来了。
孟依依发怒道,“这群贼人,到底什么来路,连郡主的主意都敢打。郡主,你放心,等会儿四郎就会来,有他在,你定会没事。”
窗外人声沸沸,不得不说朝州确实繁华。
外头摩肩接踵,稍微弯个腰都不行,两边的小摊贩卖力的叫喊,目光精明,拉着客人就不放手。
马车行驶,也得走另外一条大道。
这就是朝州的南街。
纱幔飘荡,格外扰人视线。秋书嘴里说着话,就去把窗户关上。屋外的声音这才小了,陆徽莹看着指头被指甲掐出的印,不在意的说道:“你和我四哥相处的好似不错?”
孟依依不敢说假话,点头应道:“四郎待人温厚,依依多亏他照拂。”
胡说八道。
四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她会不知道,风流好色,做事乖张,心狠手辣。要不是有大哥和二哥镇着,他迟早是要进大理寺蹲一蹲的。
陆徽莹将捏紧的拳头放开,“依依,你老实和我说,四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孟依依摇摇头,“郡主说的哪里话,四郎没有欺负我。倒是郡主,如今有贼人要加害与你,这里不安全,等四郎到了,就带你回陆府。”
但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毕竟四哥的酒楼都有人守着,那府邸定然也会有人。
前世四哥的事情依旧萦绕在心头,她放心不下。
好在从依依的口中,知道四哥这次确实没有犯浑。
不过,“你们两人现住在一处,四哥府里的那些美人没有欺负你?”
说起这件事,孟依依失笑。
趣事还真有,四郎的侍妾以为她也是争宠的,故意来院子里耀武扬威,贬低她的容貌。第二天便听说她脸上起了疹子,大夫来看,这辈子都怕是要好不了了。
另一个觉得是她搞的鬼,端了杯能让人腹泻的茶想叫她喝下。孟依依可不傻,直接揪着她去找陆云清,逼着她自己喝了,听说身子之后就亏空。四郎还闻到了她腹泻时未擦干净的味道,从此厌弃了她。
还有许多,但四郎都处理的很好。
陆徽莹讶异的看着孟依依,这不应该。
四哥爱美色,陆府皆知。要说为了一个美人放弃所有,谁都可以做到,就是陆云清不可能。
尤其是听到如今陆府里只有三个妾,其他的都发卖了,她更加怀疑孟依依就是让四哥遭殃的人。
“孟娘子,我四哥近日可有做什么让你困扰的事?”
四哥若是喜欢一个人,定然是敲锣打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就像之前,对待段红藕一般。
孟依依摇头,“陆四郎并未欺负过我。”
那就奇怪了,既然不喜欢孟娘子,四哥哥又为什么要卖了府里得罪过她的妾。
“郡主,您不必担心。”孟依依聪颖,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陆云清是侯府之子,又是朝州商贾之首,她一个二手破落户,身子早就不清白了,根本配不上四郎。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眼见孟依依误会,她要解释的话却堵在喉咙。
气氛焦灼,门忽然被踹开。
陆云清收回来左腿,惊讶的看着屋内的人。
小……小妹。
气势汹汹的孟泽,眼眸如同小豹子,死死的盯着在场的人。
“四郎,泽儿,你们来了。”孟依依含笑,“快进来。”
那小孩就是孟泽?
陆徽莹看着那小狼崽子,他穿的和四哥一模一样,要是不细看,还以为这就是四哥的孩子。
小豹子瞪了一眼所有人,挺着胸膛到了孟依依的身边,“孟姨,你没事吧。谁要是欺负你,我定不饶。”
像,真的太像了。
小时候的四哥也是这样。
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陆四郎早先就收到了信,“你为何不来云清酒楼找我。”
“那儿有探子。”
“探子,怎么可能。”陆四郎正要反驳,却想到这几日来的人里确实有生面孔。穿着布料都像是云都的,脚上都有功夫。但他忙着教导孟泽,没有太过在意。
那些探子,就是追小妹的贼人。
“好,四哥这就带你回府。大哥他已经启程,明日就能到朝州。”他心疼的说道,“这一路不好受吧,都瘦了。”
小妹的脸都是圆圆的,可如今,下巴尖的都快能戳破木板了。
“大哥会来?”陆徽莹惊喜道。
陆云清点头,“不止,还有长公主,他们是奉命来朝州督察知府贪污一事。孙文海一案,牵扯出不少人。”
具体的,陆云清没有详细说。
陆徽莹拉着四哥的手,“四哥哥,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她相信就在朝州,可能会发生大事。好在,她不急着去西南,只能先回陆府再做安排。
回陆府时,为了不引起那些探子的怀疑,陆徽莹扮作了孟依依。
隔日,陆云清又装作要卖仆子,买通牙婆子将秋书和孟依依送到了府上。探子没有察觉什么,等管事的回话完,陆四郎阴毒的说道:“等事情解决,我定要把那人抓到暗牢里好好招待。”
每家都会设置暗牢,用来处理那些不听话的家仆。
其中什么器械都有,折磨人的手短,陆云清无师自通。那些人如此欺负小妹,他算是记在心里,不出这口恶气,也不用姓陆了。
陆徵和李清歌来朝州,自然不会特意来过来陆云清的府邸。
他看着小妹打扮好,递上一条面纱。
这是西域买来的,上头是几何图案,色彩艳丽,边角都编了流苏,若不是紧急,她定会好好欣赏。
戴上脸颊后,秋书又为她描眉,浓厚的根本瞧不见了本来相貌,这才停下。
“莹莹,四哥委屈你了。”
府上正好有西域乐人,要去献舞。
她不扮成这样,或许连门都出不去,就被探子发现。
陆徽莹轻笑,她并不介意。
“四哥,我要谢谢你才是,让你们替我操心了。”
秋书含着泪,担心的说道:“姑娘,你就让我陪你去吧。”
那里鱼龙混杂,她哪里放心的下。
“少一个人,多一份保障。”陆徽莹按着她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更何况,这次大哥和殿下都在,我不会出事。”
她去见大哥,一是告知自己所知的一切,二就是通知川。
既然要去西南,干脆就把神谷的事情解决。
一直拖延,不是好事。
上了马车,她就被蒙上了眼睛。玄皇为防止刺客,让人把行宫建在了一个隐蔽的位置。
按捺着忐忑的心,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行宫。
“各位娘子,请牵好手中的绳索,之后进入行宫,还请不要说话。”领头的嬷嬷说道。
“还望各位清楚,这里不比外面,行错一步,赌上的就是性命。”
确实如此,陆徽莹心中着急。
不知大哥和殿下在哪里。
跟着众人前进,她透过布条的缝隙看着脚下的地。
“快,快停下。”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了什么。
嬷嬷急忙喊道:“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驸马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大哥。
陆徽莹喜道,就被人推着跪下。
重复一遍嬷嬷的话,耳边是殿下熟悉的声音,“起来吧。”
是嫂嫂,真的是他。
她打算立即站出来,告诉他们,自己就在这里。
但很快,又传来一个声音。
“皇姐,你要去哪里。”
李元,他怎么也会在这。
歹人的事情不知是不是与他有关,可总归要警惕,她垂着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陆徵冷哼,“誉王,你是伤好了忘记疼,我不是说了,别出现在我面前?”
李元笑道,“永宁侯,不对,如今该叫驸马。何必如此生气,你不想见到本王,你走就是。”
“陆徵,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手握重兵的西北大将军。更不是永宁侯,一个空有虚名的驸马,还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皇姐,你还不赶紧教一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危机1
即便是眼睛看不到,陆徽莹也知道此时的乐人和嬷嬷正瑟瑟发抖。
毕竟皇家姐弟对外都是装作一派和气,根本不会闹翻脸,要是被言官参一本,就要说为君品行不端。
没有想到李元竟不什么都不怕,打算与殿下撕破脸皮。
还是当着这么多宫人面前,他连掩饰也不愿了。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般底气?
被蒙着眼睛,布条缝隙下透进的光让她觉得晃眼。干脆闭上眼,其他四感似乎变得灵敏了些。
陆徵生气的瞪着,若是在西北,李元这样的小人自己早已经压着痛打了几顿。
李清歌的手冰凉刺骨,大热的天,她好像才从水里出来。
这一股冰冷让陆徵冷静下来。
他不再是西北大将军,做事要收敛些,免得牵累清歌。
“哼,誉王也不见得多有礼吧。长幼尊卑在你眼中,连个屁都不算?”
不能动手,那就动嘴。
自己在西北那么多年,这饭可不是白吃的。
清歌无奈的一笑,拦不住驸马偏出这口气。
再看李元,他比起前些日子胖了许多,俊美的脸蛋也黯然无光。都说相由心生,李清歌看他,心中冒出一股的无名火。
原先还觉得府内的门客所说皆虚,李元生性并非恶毒,不过是萧皇后过于宠溺,将他养的没了边际罢了。毕竟在莹莹这桩事之前,他也算是品性端正,并没有现如今的臭毛病。
她英气的眉皱起,与李元一般高的个子,平视过去。
“誉王若是没有旁的事,本宫与驸马先行一步。”
不与傻瓜论短长,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快些去云清酒楼将莹莹接回来。
李元似乎也想到了,于是得意的勾起嘴角,“皇姐着急要去哪里,对了,听说驸马的小妹文景郡主在云都失踪,不知现在找到没有?”
他余光扫了一周,一众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郡主失踪,这可是大事。
带头的嬷嬷冷汗都要出来了,女子失踪,这名声半数是毁了。
誉王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简直是不安好心。
嬷嬷腿抖了起来,连带着身后的人也不住的颤抖,恨不得埋到地里,不叫人看见。
西域舞姬身上多的是银片和铃铛,稍微一动就有了声音。
李元随意一瞄,正好看见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不怕的。
这些个乐人倒是让人惊艳,比宫里的瞧着好看。粗粗瞧看了,他又把视线移开,这女人有意思的多了,随时都可以逗逗。
可陆徵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李元,你再说一次!”
陆徵握紧拳头,眸如老鹰,李清歌轻拍,让他不要冲动。
她狐疑的看着李元,“誉王此言从何得来,莹莹不过是来寻她四哥玩,从不是失踪。”
原来,李清歌并未将陆徽莹失踪的事情广而告之,只是暗中差人搜寻。一是保全莹莹的清白,二也是打乱贼人计划。
总而言之,这件事极少数人知道。
李元是从哪里得知的莹莹并非来朝州游玩而是失踪?
“本王,本王只是猜测。”
多言必有差错,外公说的他都忘记了。
要不是想多看两眼陆徵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不来招惹了。
“这陆徽莹和上官宁婚事将近,不在闺房静等出嫁,来朝州做什么。也对,驸马你那小妹性子乖张,能做出此事,不足为奇。”
陆徵把自己的妹妹放在心头,这颗陆府的明珠,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李元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莹莹。
腰间佩剑就在指尖,这激将法他认了。
就要在动手的时候,李清歌上前一步。
又是这女人坏了好事,李元暗叹,他现在巴不得陆徵做些出格的事情,动手啊,最好是当着这么多人动手。
有种就下死手来打他。
李清歌明白李元的意思,他是想激怒陆徵。
激将法,最是没用也最好用。
不再多言,他拉着陆徵就离开。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李元冷笑,“这次不上钩,不信下一次也不上。”
说罢,他甩袖离开。
许久,嬷嬷才从地上起来,跪的久了,腿发麻,站都站不稳。
“今日之事,要是有一人传出去,你们都别想活着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谁不想活着,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安静跟着到了花厅,嬷嬷这才说道:“晚宴两个时辰后开始,你们都给我紧着皮,要是出了一点差错,这钱不仅拿不到一个铜子,命也得丢在这里。”
耳提面命一番,嬷嬷离开,众人开始练舞。
乐声响起,主舞的几人翩翩如蝶。
领头娘子过来,行万福礼。
“娘子,殿下驸马怕是外出找您的。”
陆徽莹点头,那娘子继续说道:“可您就在宫内,岂不两相错过了。要不献舞时,您……”
“只有他们两个,我倒也好挑明自己身份。偏偏,誉王也在。”她不想回云都,自然是要继续瞒下行踪。
誉王背后定有人帮助,原先打消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那伙贼人就算不是李元的人,也肯定和他有关。
现在还不能说。
她看向领头娘子,这人是四哥哥的心腹。
长相美艳,腰肢柔软,心思多转。是一条美人蛇,也最得四哥哥的欢心。她也是后院唯一没有对孟依依表达过恶意的,“沐娘子,你跟着四哥哥多年,是与他最亲近的。你觉着,他对孟依依如何?”
要是旁人,沐娘子便不说话了。
郡主问了,她不敢不说,又不敢说假话,诚恳说道:“主子的事,我们做奴婢的,不敢置喙。”
她眼眸一转,又作伤心。
“不过,主子他,对孟娘子确实不一样。”
尤其是孟娘子住进府内后,陆云清再也没有去过她们那儿。更有一些细微的改变,以及……口是心非。
明明关心孟娘子,嘴上却说为的孟泽。
要他真是关心孟泽,为何不直接将人养在身边。
听完沐娘子的话,陆徽莹沉默不语。
恐怕前世,四哥就是因为孟依依才会彻底得罪孟家,最后让李元趁虚而入。希望今生,能不一样。她救了孟依依,也是孟家的恩人。
沐娘子哀声,“娘子,这些话我不该说的,求您别告诉主子。”
陆徽莹颔首,这沐娘子也是可怜人。
四哥真是风流子,害了多少女人,这次绝不能叫孟依依也被欺。
“那我就多谢娘子了。”
沐娘子媚笑一声,便去别处看舞去。她面带笑容,心情极好,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娇俏。府里的那些蠢货都不知道陆云清是怎样的人,他现在正把孟依依放在心上,谁要是下手了,倒霉的就是她。
就算是要拆散,也不能她下手。
她回眸,正好看见坐着看长箫的陆小娘子。
伤人的事情她才不做,要做就让她们去。厉害些,就借着家中权势将孟依依赶出去,最不济就是兄妹反目成仇,横竖怪不到她的头上。
正想着,外头便进来个嬷嬷。
“领头娘子在哪里?”这是行宫里的嬷嬷,随着李清歌南下,随意一扫,目光落在陆徽莹身上。
眼熟。
她认人不会错的,见过一眼的人,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娘子的身量,和一人极像。
那嬷嬷挑眉,高傲的移动脚步。
文景郡主正在朝州陆四郎的府上玩,那这西域来的女子就不会是她,生的相似又有何用,总归出身不同。
贱身的人,根本不配她多看。
陆徽莹越发低着头,她也看到了,这就是长公主嫂嫂身边的一等嬷嬷。
平日都是她在长公主府里操持事务,怎么也跟着来朝州了。
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怕这次不止是来查案的。
她躲开些,免得撞上林嬷嬷目光。
沐娘子上前,恭敬的行礼。
“你就是领头娘子?恩,你带人跟我来。”
“去哪里?”晚宴就要开始,她们还得多练舞,免得出错。更何况,来时的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不准私自走动。
她甫一话落,林嬷嬷就直接打了一个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问我。”这个巴掌来的突然,沐娘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一两个舞姬上前,忙用帕子帮她止血。
“娘子没事吧?”
沐娘子心中怒火滔天,都是奴才,她凭什么高人一等。一个长公主身边的奴才,她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她心生一计,故意落下眼泪,“还请嬷嬷恕罪。”
扑通一声,她跪在林嬷嬷跟前。
后者哼了一声,“这就是给你个教训,你要知道,这宫里谁最大。”
“是,嬷嬷说的对。”她卑微的求饶,让林嬷嬷心情大好。“大家收拾收拾,跟着嬷嬷去。”
随后在林嬷嬷的视线下,她叫住了陆徽莹。
“娘子就不必去了,我与那嬷嬷说句,想必也不缺你一个。”沐娘子眼眸诚恳,脸颊还有巴掌印的红痕。
陆徽莹余光看了眼林嬷嬷,自己去长公主府时,她点头哈腰最为亲切,此时就像换了一个人。难道人都是这样有两面性,道理都懂,可真看到,又觉得讽刺。
“你们在干什么,磨磨蹭蹭,还走不走。”林嬷嬷端着手,“誉王殿下还等着呢,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是李元要见她们。
原先陆徽莹不想叫沐娘子为难,去也就是了。
现在她退缩了,沐娘子看出来了,“娘子,你就听我的。”
她眼神坚定,拍了拍胸脯。
林嬷嬷觉得不对劲,快步过来,就看到沐娘子带笑,“嬷嬷,小五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了,还请见谅。”
“身子不舒服?”林嬷嬷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进来,她还好好的。怎么,我一说要去见誉王,身子就开始不舒服了?告诉你们,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要是誉王看上了你们,没准还能带回云都给你们一个名分。”
“尤其是你。”她的目光盯着陆徽莹,云都传的沸沸扬扬,誉王喜欢陆徽莹。要是自己送上一个和文景郡主差不多的女人,那岂不是会……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脸上的精明都快满出来了。
“必须要去!”林嬷嬷冷哼,“就是死,你都得服侍完誉王再去。”
她恶毒的嘴脸让陆徽莹吃惊,“林嬷嬷,你说真的?”
长公主府和誉王府不对付,林嬷嬷为何要帮誉王做事?
她难不成也和凝儿一样,是誉王塞过来的细作?
那这人就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不对,你敢质疑我?”她抡圆了就要打过来,沐娘子见状,挡在了陆徽莹身前。
啪——
巨大的声音让陆徽莹吓得闭上眼,沐娘子一声痛呼,滚在地上。
“沐娘子,你没事吧?”她上去扶,只见人嘴角流血,眼都快涣散了。陆徽莹气极,好,真是一条好狗。
两面三刀,要不是她今日乔装,还看不到林嬷嬷这般好模样。
“行了,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娘子,我没事。”沐娘子委屈的捂着脸,“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为了我,坏了娘子的计划。”
陆徽莹咬唇,此时确实不是时候。
行宫之内
柳知府开怀笑道:“誉王殿下,今日这歌舞定能叫你满意。”
云清酒楼的西域舞姬可是朝州都难得一见的,他特地叫人去请来,好叫誉王一睹。
想起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些乐人,誉王摩挲着扳指,“本王听说,云清酒楼来了欢楼的人,柳大人可知道?”
欢楼背后的人可是父皇,这无缘无故叫人下朝州,目的是为何?
外公也不曾和他细说,对事情知道个三分,他怎么做的好。
气的喝了一口酒,就听到柳知府谄媚说道:“自然是知道,听说来的是寇娘子,色艺双绝,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欢楼的人,实在请不动。但要是殿下想见,我柳如忠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把人带到您面前。”
表了一番忠心,那边西域舞姬就进来了。
柳知府没心思看,他还要打听这云都来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自己做的事都被知道了?
也不应该啊。
不过是贪污受贿,哪里能惊动长公主和誉王。
心思百转,却见誉王忽然起身。
“你,你叫什么名字?”
顺着誉王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名身材清瘦的乐人,怀中是绿檀木中阮,她慢慢抬起头,一双烟熏过的眸子亮如玉石。
“奴,小五。”
誉王自嘲一笑,也没了看歌舞的兴趣。
不是她,也对,怎么可能是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危机2
李元看着那穿着轻薄的乐人,嘴中默念这个名字。
陆徽莹紧紧捏着衣角,现在还不能被发现身份,还没查清楚贼人是否和李元有关。
只能他目光投来时,垂着脑袋假装害怕。
林嬷嬷见自己的计划达成,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走到陆徽莹身后,就是一拧。
“你这没眼力见的,没看见殿下瞧上你了。”
沐娘子皱眉,想要上来解围。
她原本想着,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嬷嬷正面对上文景郡主,等日后她恢复了身份,就能好好整治。
没想到的是,这要牵扯上誉王。
云都,陆小娘子和誉王李元的事情,她也有听四郎说过。
要是身份这时被戳穿,四郎肯定要怪罪她的。
她担心的拉住陆徽莹衣袖,任凭林嬷嬷瞪眼。
她抬眸,面纱下一张笑颜展开,示意她不必担心。李元来这是有正经事的,比不可能真的寻欢作乐。
殿上烛光摇晃,幔帐随波,穿堂风从中而过,吹起陆徽莹的面纱。
好在她眼疾手快,并未吹掉。
怀中的阮却应声落下,在安静的殿中,发出不小的响声。
李元冷哼,好一个西域美人,吃饭的家伙都不顾反倒怕面纱掉了。
怎么,怕本王见色起意?
柳知府奴才一般佝偻着腰,明眼人都看得出,誉王殿下生气了。
至于为何,他哪里知道。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清楚,誉王对那抱阮蒙面的西域乐人有兴趣。这乐人是自己从云清酒楼借来的,那他发话总没错吧。
“大胆,你们竟敢惹誉王殿下生气,都给我跪下。”柳知府率先发难。
沐娘子不安的看了眼陆徽莹,跪下时,还见林嬷嬷在后头推了一把。
踉跄中,陆徽莹扑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李元磕了一个头。
呸!
她这暴脾气。
就要起来,就见沐娘子偷摸的打了个眼色。
还不是时候。
她要忍耐,要真现在被李元发现,岂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目光紧盯着那男人的鞋面,她要去西南这件事不能让除了哥哥们以外的人知道。
人多嘴杂。
李元叹柳知府蠢笨,稍长的凤眼从那乐人身上移回来。
要不是外公说这废物手握着国公府的受贿账本,他根本就不会来这。寇娘子的事处理不好,又在他面前装什么官威。
殿上众人低着脑袋,柳知府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扬。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厌恶的走远。
那个抱阮的乐人,不知为何,总是让他想起陆徽莹。
那贱人喜欢他就一直喜欢也好,偏偏,做事半途而废。先前敲锣打鼓,恨不得让安国所有人都知道她如同恶犬一般缠着自己。
这污点粘在他的衣服上,怎么洗都洗不掉。他痛恨陆徽莹,恶心她,厌恶她,但有一天,污点竟然长腿自己跑了。不仅对他视而不见,还喜欢了一个比他不如的男人。
上官宁。
一个殿前司的小侍卫,不,如今是候选西北大将军。
呵,他算什么东西。
祖母是个低等的郡主,家里一堆烂摊子。还大将军,在军营中被人处处压着一头,他有什么能力和自己比?
陆徽莹一双鱼目,放着他不喜欢,去追那个没用的废物。
他又看向那西域乐人,低头,正好看见那浑圆的脑袋。
乌发卷卷,几支辫子上缠着大红丝带,珍珠银片,略作点缀。面纱更有特色,是云都不曾见过的样式。
“你抬起头。”
陆徽莹咬着唇,李元要做什么,难不成他真想放着正事不做?
不敢过多犹豫,她缓缓抬起。
下巴往上,有面纱,李元只能看到那双烟熏火燎般的眼。他好奇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你……你们西域都是这样的?”
黑乎乎的,像是沾了煤灰。
要不是那双眸子亮如星辰,睫如羽翼,怕是白日见到都会吓一大跳。
“回禀殿下,西域乐人都是这样打扮。”沐娘子耸动身子,她不敢再冒险,要是誉王真的看上陆小娘子,将人……
不行,要真是这样,四郎定会活剥了她的皮。
李元的目光就在陆徽莹身上,他轻笑,“原来如此,小五,这名字真是奇怪,是谁帮你取的?”
“哥哥。”
陆徽莹快速说道,李元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
他轻佻的用手指卷起一丝头发,放到鼻前闻,“你哥哥不是西域人?”
西域人取名大多不爱用这些数字。
陆徽莹点头,“我哥哥是,但我不是。”
“果然。”
从看她第一眼,李元就猜到她应该不是西域人
西域人生的大多高大,就是女子也鲜少像小五这样矮的。
而且,小五的官话说的极好。
他所知的西域人,极少有这么一口流利的官话。
“你是他捡来的?身世倒是凄惨,那你为何会做乐人。”乐人与奴无异,尤其是西域异人,那就是草芥一般,甚至连大户人家的院子都进不去。她既然不是,为何要做乐人,还是最低等的。
“混口饭吃。”陆徽莹烦李元多问,又不得不撒谎应对。为了避免谎言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她反问道:“誉王是……是看上了奴?”
这话一问,别说李元呆愣无语。
就是沐娘子和林嬷嬷都瞪大眼睛,柳知府倒是坦然,男儿多好色,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像是陆云清掌柜的,就十分坦荡,喜欢美人照直说就是。
李元想到了陆徽莹,她也是一招以退为进,让他误以为自己还被她所喜欢,闹了一场笑话。
他讥笑,“为了混饭,自荐枕席?”
“殿下喜欢,也无不可。”陆徽莹媚笑,这般作态,越发像陆徽莹那个贱人。
柳知府观望誉王,见他还对那乐人亲昵,心想这誉王也是少年秉性。
他勾起嘴角,“殿下,一个奴才而已,您若是喜欢,尽管留下。陆掌柜那里,由我来说。”
“滚。”李元怒瞪这废物,他会喜欢一个贱人,一看那模样,不知道多少男人碰过她的身体,脏成这样还妄想进誉王府。
林嬷嬷上前还要说些什么,柳知府又开腔。
“殿下,陆掌柜的西域乐人都是从小养起,比欢楼的人还冰清玉洁,您要是真……”
李元勃然大怒,让人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蠢货,废物。
殿中空荡荡,李元瘫坐在黄梨木蟠龙交椅上,按着额头,手下人快速上前递上一粒乌黑的药丸。
他捏着药丸,直丢口中。头疼稍好些,道:“外公给的药还有多少?”
“五粒……殿下,国公说过,天香丸只能五天一服。您昨日才用,这对您的身子,怕是有危害。”
李元何尝不知。自上次他因陆徽莹被谷生参本,父皇将他送去福山,名为精修,实则就是拿他试药。
那些丹药,伤及了他的根本。
要不是外公炼制出天香丸,怕是他都活不过今年。
他把仇都记在陆徽莹头上,这贱人,真以为有陆徵护着就能回到云都。外公已经召集了人马,就在路上埋伏。
陆徽莹,陆徵,李清歌,你们都别想逃。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盘城
“娘子,你没事吧。”一到花厅,沐娘子便给她倒了一杯安神茶,茶水温热,入口回甘。
想起李元暴怒的神情,她摇摇头。
两人说话间,林嬷嬷气势汹汹而来。
“你们两个奴才,刚才竟然敢得罪誉王。”柳知府塞了一大笔钱,叫她安排西域乐人给誉王观赏。这件事没做好,不仅钱没了,就连命都差点丢在那殿上。
她来,就是对陆徽莹兴师问罪的。
沐娘子不想再惹祸,原先的小心思都藏了起来,“嬷嬷息怒,都是奴婢教导无方,还请责罚。”
陆徽莹低头,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柳知府是大贪官,还是李元的人,这时候不避嫌,怎么还上赶着。
上辈子的自己窝囊,这辈子蠢笨。
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只能在这边瞎猜测,朝州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却什么都帮不上。
绞尽脑汁,也不曾有过朝州的记忆。
她唉声叹气表露了出来,林嬷嬷拍着手掌,好啊,合着她在这讲这么多,这贱人一点错都没意识到。
“贱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勾引誉王。”
林嬷嬷一巴掌就要下来,陆徽莹抬眸,身子随即一闪。后者用了最大的气力,习惯性的身子也往前倒。
人却没打到,身子歪着就摔在地上。
看着两面人气的脸红,陆徽莹冷笑:“嬷嬷是端的哪门子规矩,只知道打人?”
“你……你这奴才,竟然敢躲?”
陆徽莹哼笑,“要是不躲,岂不是就被嬷嬷没规矩的打了。”
“你才是张狂忘形,对你的前辈一口一个没规矩。我在宫中待了也有几年,更是从小伺候长公主,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说没规矩。”她恶狠狠的瞪着,“老娘学的规矩,比你吃的盐还要多。”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冲上去好好敲打这个没规矩的贱人。
哪知,陆徽莹转了个身,及时的躲开了。
这人就是水里的泥鳅,根本抓不到。
没一会儿,林嬷嬷气喘吁吁。
“你……你给我等着。”她按着腰,最角落疼的厉害,怕是岔气了。“长公主回来了,有你们好瞧的。”
此时,她还不知惹了多大的祸事。
陆徽莹横眉冷对,“巴不得。”
好在这时原先的嬷嬷来了,林嬷嬷气的转身就走。
“你们都在做什么,快些练舞,长公主和驸马已经回来,这晚宴也开始准备,你们要是在台上出了任何一个错,别说我没提醒。”
一番告诫,这嬷嬷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
在花厅呆了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请。
沐娘子眼神担忧,“娘子,小心。”
“好。”陆徽莹并不傻,在沐娘子当着林嬷嬷的面故意引出她,就明白了其心思。
此人不能深交。
跟着侍女身后,到了一处大殿。
果然看见跪在地上告状的林嬷嬷,上头坐着的是李清歌,院子里出闷气的则是陆徵。
“殿下,乐人已带到。”
侍女禀明后,就离去。
陆徽莹跨过门槛,直起腰板,跪下时不卑不亢。
李清歌放下茶盏,“你就是乐人小五?”
“正是。”
“起来吧,花音,赐座。”
林嬷嬷张着嘴,“殿下,这可是勾引誉王的贱人……”
“花音,掌嘴。”李清歌不耐烦的皱起眉,“如此污秽的话,随口说出,本宫看你是彻底忘记了规矩。”
她雷厉风行,林嬷嬷哪里敢再多说。
殿中扬起惨叫,陆徽莹忐忑的望上,李清歌轻笑。
她知道。
嫂嫂知道小五就是她。
陆徽莹惊讶过后,就知道,定是四哥说的。
她真是蠢,大哥和殿下来朝州定然先去见四哥哥,那从他口中必然也知道自己混到了西域乐人里,来行宫。
对林嬷嬷小惩后,李清歌叫人将她拖了出去。
门一关,屋里就剩下两人。
“嫂嫂,大哥为何不进来。”陆徵就在门外,难不成是生气,不想见她。是了,定是生气她做事不顾安危。
李清歌握着她的手,连日来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傻孩子,你忘了,行宫内并非只有我们。”隔墙有耳,要小心行事。“林嬷嬷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带她来本就是想借机敲打,她这些日子越发没样子。为了银钱,做起了买卖主家的生意。”
多年的感情,让她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这次却做出诬陷他人的事情。要不是知道小五就是莹莹,错事又要酿成了。
“莹莹,这些日子苦了你。接下去,有本宫和你大哥,就不必怕那些贼人。等知府贪污一案了结,就可以回云都。你也可以安心准备婚事。”李清歌说罢,陆徽莹摇头。
“我不能回云都。”
“为什么?”除了云都,她想不到还有哪里安全。
陆徽莹挣脱开,缓缓解释。
“不行,莹莹,你独自去西南,太危险。不如这样,让你大哥和五哥一起陪你。”
什么?五哥也就算了,大哥要是一起去,岂不是喊着贼人来西南吗?陆徽莹苦笑,“嫂嫂,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不用。”
“我想见川。”
也是,莹莹是神主,让神谷的人陪着,比他们跟着要好些。“他们就在朝州,等会你换身衣裳,让你五哥带你出去。”
行宫不能久待。
晚宴开始不久,陆五郎就醉醺醺的,还带走了一个侍女。
李元注意到,叫来侍卫悄悄跟着。
陆徽莹没有跟着李清歌和陆徵回来,要么还在陆家老四那里,要么就是躲在了别处。
跟着陆家的人,才有可能找的到。
丝竹之音靡靡,他满怀心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抱阮的乐人。
不对,这个不是毛遂自荐的乐人。
他灵光一闪,很快又消散。
总觉得遗落了什么,有哪里不对劲。
晓元客栈
侍女扶着陆五郎,平日正正经经的神医喝醉了酒,也和寻常人一般好女色。小侍女都快被抱的喘不过气了,还不放手。
门再一次关上,誉王府侍卫不放心,也跟着跳进了院子。
灯灭了,屋里颠鸾倒凤,这才阴笑离开。
不久,隔壁的房有了声响。
“神主,属下来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发
“快起来吧。”打开门,她马上将人扶起。
陆五郎提起宫灯,吹灭后,将门合上。
借着昏暗的烛光,陆徽莹看清楚了屋里的人。
一身黑衣的川,还有目露担心的黄珍,以及曹旻。
“神主,你没事吧。”川神色愧疚,“是属下的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贼人。这些日子,神主受苦了。”
黄珍抿唇,“神主,不是他,是我。”
当时她就在芙蓉楼,听到孟长回来说起冲虚道长的事情还未觉得是大事,这才耽误了时辰。
曹旻气呼呼的说道,“护法,怎么是我们的错,明明是冲虚……”
“闭嘴。”
话才说完就被打断,黄珍怒瞪了一眼,“曹旻,你没事就去外面望风,免得贼人来。”
“哦。”曹旻脚动了动,不是很想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知道冲虚?”陆徽莹算是看出来了,这给自己下毒的傻大个还真的就是个口直心快,脑袋不会转弯的。和川、黄珍这两人说的太多,也只是表面上的遵崇,曹旻不一样。
她一问,曹旻就点头说道,根本看不见两位护法的眼色。
“冲虚是神谷的长老。”
一言犹如霹雳,让陆徽莹惊的说不出话。
神谷还真的,哪里都是他的人。
陆五郎学医的,也知道神谷的传说,从一开始,他就张着嘴巴,目带崇拜的看着那三人。
又听到冲虚道长是神谷的,脸都快僵了。
“小妹,你们说的,我有些不明白。”
冲虚道长看似被陛下关在福山道观炼丹,实际上是陛下的仰赖,朝中亦或者是安国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找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堪比布衣丞相,也是神谷的人?
曹旻也是缺根筋,十分热心的给陆五郎解释。
几乎将朝堂上所有神谷中人都讲了一遍,还特地提到了潘老。五郎的师傅,御医院的人,几乎全部都是神谷后人亦或者是徒弟。
陆徽莹将瞪大眼的五郎拉了回来,他眼神中带着迷茫,随后指着自己,嘀咕着,“那我不也算是神谷的人了?”
随后,五郎低低的笑了起来,竟同曹旻攀谈。
从谷内的医书到神谷治病时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从神谷出来的,都会医术,就是精通不精通的事。
黄珍叹了口气,直接将曹旻拖了出去。
陆五郎也跟着出去,陆徽莹无奈的摇头,看了眼川,后者淡笑。
川请她坐下,这些事情都是谷内的机密,不得己不能往外说。但如今,他不说,反倒会让神主误会。
陆徽莹拿起桌上的杯盏,浅笑,“我听说浅海处有一种水母,渔民打捞时候,水母逃不脱,就会留下大量的卵。这也是一种谋求后路的做法,我明白。”
“多谢神主体谅。”
就像神主所说,遍撒种子就是神谷最后的法子。
他们早已做好找不到神主的打算,他们能死,但神谷不能。谷内长老在每年都会挑选优秀弟子出谷,云游四方,将神谷的医术传播下去。这样,就算老一辈的人死了,也还有新的血液注入,没有人会忘记神谷。
“刚刚你说,萧景也是神谷人?”御医院的那几个,她倒是还相信都是神谷中人。可为何,萧景与秋侍郎他们也是。
他们不曾表露出一点会医术的样子,甚至,在她的记忆中,从未帮过神谷什么事情。
川无奈的说道:“是,萧景是神谷人,至少二十年前是。”
为了找神主,神谷的长老不知派出了多少人。萧景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性格乖张,甚至说预言都是假的,丝毫不信有神主这一件事。
更是对寻神主的事情,嗤之以鼻。
冲虚道长与他是竹马竹马,谷内的长老看在前者的面子上并未对萧景多责罚。但后来,萧景因为偏见和神谷的长孙长老争吵,被派去谷外。
他心气高傲,不肯听,连夜跑了。
冲虚帮他隐瞒,被长老赶出谷,除非找到萧景或者神主,不然不能回来。
于是一个医术精深,学识渊博,心系神谷,立下誓言不找到神主绝不回谷。另一个少年老成,深知自己的出路不在谷内,于是叛出神谷,帮助安国平乱,争军功,成了高高在上的庙堂人。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萧景是你们要找的神谷人,为什么不带回去。”陆徽莹不明白,冲虚道长为友人,不愿回去也就罢了。川是神谷的护法,难道不先押回叛徒吗?
“本该如此,但这时,您出现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神主的事情,至于萧景,等日后预言破了,再去处理也不迟。
陆徽莹却想到另外一层,萧景也是神谷人,那……预言是真,萧家后人也会在应验的那日死去。
他们难道不急?
“神主,你还有什么顾虑?”川细问,陆徽莹抬眸,手握着的茶杯早已没了热气。
“追我的贼人是什么来路?”
川摇头,“芙蓉楼正在查,所得消息极少,这伙人好似无端冒出来的,武功路数不知,所用兵器不知,抓到的探子第一时间服毒自尽,我们根本没法留下活口。”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陆徽莹沉着说道,“我今日在行宫,发现李元不对劲。你们可曾查过他?”
“不是他。”川道,“拦谢烟儿那次用到的水贼确实是誉王手底下养的,我们第一个怀疑的他,但查证过后,李元那日并没有出过云都,而且他的人马都在誉王府。”
“或许,买凶杀人?”
“神谷消息灵通,要是真有买凶杀人,根本不必多查。”
也是,陆徽莹叹了口气。
不是李元,她还有点失望。总觉得这件事和李元脱不了干系,“川护法所言极是。”
门外明月高挂,风吹杨柳,簌簌的响着。
一声猫叫,在门下响起。
陆徽莹猛地站起,时辰到了。
她看向川,催促道,“好了,有什么路上再说。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怀里鼓鼓囊囊的荷包,心中暖暖的。
门外的三个头这时候钻了进来,他们也都听到了这话。
难道不是等着殿下和驸马一块儿回去云都,大半夜,城门都关着呢,怎么出去。
心中无数疑问,但都快速整理行李。等到了楼下,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在面前了,陆五郎好奇的问道:“小妹,我们到底去哪?”
“去盘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勃然大怒
“盘城。”
陆徽莹看着远处的月,朦胧如纱的月华将世上万物笼罩在其中。川和黄珍惊讶的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猜测。
曹旻指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没有车夫,我们怎么走?”
他傻愣愣的抓着脑袋,心说,神主不是穷的连马夫都雇不起了吧。
不对,要是没有马夫,这马车又怎么在这的。
一瞬后,所有人都坐在车内。
得,他懂了,这是叫他作车夫。
马车行驶,出城时,陆徽莹拿出了令牌,“车上坐的是永宁侯府五郎君,吃醉了酒,身子格外不适,要尽快回云都,还请将军开门。”
守城将士一看,令牌是真,不敢怠慢,将人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心中不踏实的李元在院外踱步。
“陆家老五真做了这等事?”侍卫所说,皆是亲眼所见,可为何他还是觉得不对劲。陆五郎今年不过廿十,一门心思都在精进医术上,从没有见过他亲近哪个女人。
“属下所听所见,句句属实。殿下是担心?”
“确有不安。”
“男子本性如此,先前陆五郎定是装的清高不近女色,如今喝醉酒原形毕露。殿下要是不放心,属下再去一趟查探清楚。”
李元点头,正要让侍卫去,盛元从外快步走来。
“殿下,出事了。”他附耳说道,“城门口有人现了长公主的令牌,说是陆五郎要出城回云都。”
“陆五郎不是醉了在客栈和小侍女颠鸾倒凤?”黑衣侍卫跪地,李元看着他的脑袋,冷笑,“废物,你连这都查不清,还敢来邀功?”
他一脚踹在侍卫的胸前,将人踢出半米远。
盛元看见那侍卫口流鲜血,倒地不起,“殿下,隔墙有耳。这奴才回去收拾就是,免得脏了您的手。”
也是,李清歌和陆徵就在门后,他在这里处置奴才,丢脸的是自己。
“哼,拖下去将人打杀了,再也别出现在本王面前。还有,你刚才说陆五郎已经出城,可追上?”
“殿下,属下没有说清,拿出令牌的不止一辆马车。”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夜里都有一辆马车出去,用的名头都是陆五郎。
是傻子都知道,这是打算混淆视听。
“好主意,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出的。”是陆徵还是李清歌,又或者是那个叛逆不知事的陆云清。
如今他更能肯定,这其中一辆马车上,定坐着陆徽莹。
“加派人马,四辆都给本王追上。”他想起来西域乐人小五,脑海中忽然想起林嬷嬷的脸,为何下午就不曾见过他了?“盛元,西域乐人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殿下说的是?”
“今日在大殿上,敢与本王自荐枕席的。好像,是叫小五。”
盛元又摇头,“西域乐人都蒙着脸,属下不曾注意。”
“恩,先下去跟着那四辆马车。”
回到大殿,歌舞升平,平日最爱看舞的李元闷闷不乐。他总是想起来抱阮的小五,还有阴魂不散的陆徽莹。
他余光一扫,李清歌和陆徵再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般开心,是陆徽莹找到了。
握着角杯,美酒索然无味,在舞乐暂歇时,他突然站起,“皇姐,你这般开心,难不成是找到文景郡主了?”
李清歌的笑意如雪融化,手指轻轻的捧着案桌上那斜着的兰花。
小狐狸这下藏不住尾巴了。
“本宫没与你说?莹莹是在她四哥哥那儿玩,如今玩够了自然是回了家了。”
陆徵板着脸,根本不去瞧李元。
场内,只有柳知府不知所措。
他为何来这,来这做什么的?
眼看着两个大人物吵起来,他只能缩在一边,暗搓搓的想着,内讧厉害些,这样他有更多时间把账本藏起来。
“皇姐的意思是,郡主回云都了?”不对,要真的是回去云都,李清歌根本不会说。
难道还在朝州?
那四辆马车不过是障眼法?
对,肯定如此。
该死的,李元这时想明白了。
那四辆马车就是做给他看的,好让他以为陆徽莹离开了朝州,实际上并没有。
好啊,差一点就着了李清歌的道。
“本王也担心郡主的安危,既然没事就是最好。对了,柳知府,你之前说这西域乐人是从哪儿叫来的?”
“誉王,你问这做什么?”李清歌还未急,陆徵跳了出来。
李元轻笑,不必柳知府再回答,他也知道这是谁的了。
陆掌柜,这朝州还有谁,会养这么多美人。
自然是陆云清。
脑海中,小五的身影逐渐和陆徽莹重合,他就是再蠢也知道,小五就是陆徽莹。
好啊,怪不得见她,胸中就觉得恶心。
没想到真是她。
“皇姐,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他要召回那些探子,去陆府捉人。
李清歌和陆徵相视一笑,并未阻拦。
隔日,柳知府接到了报案。
陆府有贼人进屋盗窃,全都被抓。
朝堂前,摆着一众的尸体,骇人的紧。
行宫之中的李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昨夜出城的其中一辆马车,果真有陆徽莹。
眼下最为糟糕的不是死了那几个人,而是,他暴露了。
怕是李清歌要怀疑上他了。
他立即写了信,叫人送去给外公。
去盘城的路上,曹旻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眼睛都红了。
川接过缰绳,“你靠着睡会儿,我来吧。”
曹旻果真是累了,靠着马车呼呼睡去。帘后,陆徽莹的声音响起。
“前头要是有村子,停下休息会儿。”
这次去盘城,走的都是小路,比官道难走。
“神主,不碍事,我撑得住。”他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没事。见川如此说,里头也没了劝阻声。
路上,她说了一切。
去神谷,做她该做的。
唯一对不起就是上官,此去西南,那六月六就成不了婚了。
十日后
陆五郎买好了干粮,到车前,就见陆徽莹写了信。
“又给上官宁?”
陆徽莹点头,深情的凝视着手中的信,“后日就是我与他的大婚之日,人虽未到,但他收到信,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走的新娘
六月六
上官府中,红绸飘摇。
安宁郡主喜气洋洋,今日就是赐婚之日。
桂嬷嬷与她一早起来,等着新妇过门。
“郡主,宁郎君总算是要成家了。”桂嬷嬷说罢,安宁郡主喝了一口参茶。
是啊,宁儿成婚,自己身上的担子也算是少了一挑。“你可去看过,宁儿那儿都准备好没?”
昨日叫他回来,推说军营事忙,非得今早再来。
桂嬷嬷道:“宁郎君正在屋内,老夫人您就放心,这次是陛下赐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话是这么说,可安宁郡主的眼皮子直跳。
“要是如此就最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另一边,柳舅舅喝多了酒,在正房夫人那儿闹了好一阵。大声咒骂其没用,不把女儿生好,上官宁瞧不上。
正主娶妻,手里的家业他就再握不住了。
那纸醉金迷的日子,他还怎么享受。
文氏坐的端正,冷哼一声,“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准,如今栽赃到我头上。你才是真的没用,冒充柳氏一族的名,用着上官家的钱,败坏他们的名声。”
“毒妇,你说什么呢?”
“怎么,我说不对。要不是你的贪念,灵儿此时早就嫁了个好人家,何苦等到现在人老珠黄。”
柳山无话。
门外,一个黑影气愤的离去。
柳灵儿回到屋里,就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脆弱易折,大好的容貌却落得廿十未嫁。
被父母说人老珠黄,甚至……
婢女上前端茶,她瞪了一眼,还没出口,喉内堵塞。她招来婢女,直接干呕在她的手心中。
婢女将头侧开,手中的温热让她也忍不住想吐。避免真的吐出来被柳灵儿责骂,她咬着唇。
吐出一些,柳灵儿舒服了点。
她用帕子点了点唇边,擦掉眼泪,看着婢女的动作,越发恶心。
“姑娘,您的脸色不好,我给您叫大夫来?”婢女被盯的害怕,忐忑的说道。
柳灵儿冷笑,“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这该死的奴婢想要咒我?滚,别叫我看见你。”
小环来时,正好看见婢女伤心的跑了出去,“姑娘,奴婢见外头石榴花生的最好,便采了一些。”
她手上是好看的石榴花。流火一般,格外的鲜艳。
柳灵儿之前喜欢石榴,就在院中多种了一些。如今,再看这些花,竟让她想起来陆徽莹,那贱人就和这花一样,肆意生长,挤掉了其他花的位置。
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红色,“把这花丢出去,心烦。”
小环跟随许久,知道姑娘是为了上官郎君的事情烦忧,将石榴花放置一旁,顺上来安抚。
“姑娘,您刚不是去找老爷夫人了,为何生气回来?”小环问罢。
柳灵儿又呕了,痰盂里发出恶臭,让她忍不住抚住胸口。
“姑娘,您没事吧。”小环倒了热茶,柳灵儿抿了一口,这才舒服些。
她也不知道,几日前就这样。
不仅想吐,喉咙还堵得慌,总想要吃些酸的辣的压一压。
“大概是吃坏了,胃有些不适。”柳灵儿将吃下的都吐干净了,有吃了屋里放着的酸枣糕,好一些了这才讲道,“你倒采花去,我叫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小环点点头,“姑娘说的,奴婢都做了。”
今日一早,她就去那些个小巷口找了二流子们散播,永宁侯府陆小娘子逃婚的事情。
这时候,怕是云都都传遍了。
柳灵儿得意的扬着头,陆徽莹逼着她叫表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憎可恶。
“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陆徽莹被贼人掳走的。”小环好奇的问,她总觉得这些日子,姑娘不对劲。
平日不爱出府,但自花灯会之后,姑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着法子出去。回来以后,也都羞涩难当。
她怀疑姑娘在外交了男人,又不敢声张。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小命都不保。
柳灵儿睨了眼,她与誉王的事情,娘说不准与别人说。“你只管做我吩咐的事就是,别怀那好奇的心,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训完小环,她又干呕起来,几次三番,让她觉得不安。
而且,她这月的葵水也没来……
不会……
“小环,你快去把夫人请来。”柳灵儿顿时没了主心骨,算算日子,正好那日和誉王在别鹤庄相见。要是真的怀了身子,就糟了。
六月六,云都一派萧然。
长公主和前永宁侯在朝州查案,陆家的其他人竟没一个出来。玄皇的赐婚,成了一桩无尾的公案。
永宁侯府在云都是丢尽了脸。
朝堂之上,玄皇更是对陆旗大发雷霆,幸亏上官宁出面求情。但玄皇余怒未消,责陆旗以及求情的若干人一月俸禄。
陆旗回到侯府,林氏就听到了消息,娇滴滴的哭着。
“小妹又不是真逃婚,她是被贼人追赶到朝州。你们倒是好,说她要去朝州游玩,这下外头人都说莹莹去了。女子的名声,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再说了,大哥和殿下这次去朝州,不就是打算将人带回来的,你就同陛下要拖个几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你们倒好,就把罪认下了。”林氏越说越是气愤,干脆指着门口,“尤其是上官宁,我还总说他对莹莹好,嫁给上官,是福气。原来全是做戏啊,是我眼拙。明明大哥把实情告诉他了,也知道不是逃婚,却还请陛下收回赐婚。”
“二郎,你怎么就不去打他一顿。”
陆二郎沉默:……
他又没有大哥的体魄,怎么打得过上官宁。
“说了这么多,渴了?”
林氏气的蹦起来,“二郎,你还有没有心。现在说的可是你亲妹妹,外头传的多难听?”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竟说莹莹逃婚了。
“不然,你要如何?真如你说的替嫁,安宁郡主不是傻的,莹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隔日请安祖母,要如何解释?”
风声呼呼,林氏冷静了下来。二郎说的也有些道理,她揪着手帕,说道:“装病就是,到时我们侯府再将人接过来,上官府总不能说什么吧?”
她们莹莹是低嫁,要做什么难不成还同那些人商量?
“你忘了?这是赐婚。”
外头流言四起,他们根本瞒不过。要是不说实话,就是欺君之罪。说了实话,又会坏莹莹的事,只能真假参半,混淆视听。
林氏不懂也好,这些心思说多了无益。如今,最担心的怕是上官。
第一百三十章 等
上官拿着手里的海棠簪子,他指腹摩挲着,凸起的簪尖让他回神。
“表哥,你没事吧。”柳灵儿就站在院中等他,担忧的眼眸中深情如水,“我都听说了,万万没想到,陆娘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她走近一步,上官绕到别处。
不愿意听,不想面对现实,她偏不让。
死死掐着手,她哀怨的抬眸,“陆娘子就在朝州,若是想回来,早就回来同你成婚了。表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她就是不喜欢你。”
她大声叫了出来,让上官一震。
“这些话我就当作没听到,这几日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上官不愿多言,拔腿要走。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男人的背影,柳灵儿嫉恨的想着,陆徽莹逃婚就是事实,为什么表哥就是不信。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小环拉着姑娘,夫人说了,要是上官郎君真的没这个心思,就得快些走。免得多说多错,反倒叫别人察觉姑娘有事。
“走吧,姑娘。”
柳灵儿一把推开她,“走什么走。”
她宝髻挽就,金镂空珍珠步摇垂在后腰,稍动一下,就好似蝴蝶飞舞。涂脂抹粉,艳丽如山茶。
为了自己的出路,她就要搏一搏。
上官宁听到一声叫,转身,错愕的看着那花蝴蝶扑向自己。
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却怕人摔倒,总归是亲人,于是伸手接住了她。正红提花绢宽袖褙子,内里是莲花纹抹胸,通红的百迭。一阵恍惚,他竟然觉得柳灵儿就是那个等着出嫁的女子。
她一站稳,上官宁将人推出去,十分不耐的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
除了莹莹,其余人身上的香味浓郁的就像是把他泡在花海里,直想打喷嚏。
柳灵儿委屈,声音婉转,“表哥,灵儿只是替你不甘。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闭嘴。”上官冷淡的将手背后,看着柳灵儿就像是盯着陌生人。
“表哥,我……我只是……”柳灵儿呢喃,她不禁害怕起来,表哥从未如此严厉的看过她。
上官斜睨,“是我的错,没有在一开始就与你讲明白。”
看在娘的面子上,他一直忍让。
舅舅舅母无能贪财,将上官家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他都知道。但想着只要没有害祖母之心,府内多留他们,也不是坏事。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这一切他不要就是。
表妹的心思,他也都知道。在当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已经回绝,两人绝无没可能,但看着她蹉跎岁月,糟践自己,心中不免愧疚,也不想讲重话伤了她的心。
今日看来,还是他太优柔寡断,给了柳灵儿不必要的希望。
“我不曾喜欢过你,从小到大,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就是陆徽莹。”她是光,一束引领他的光。
“为什么?”柳灵儿崩溃,“我哪里比不上陆徽莹?她不知洁身自好,追的誉王满天下跑,是云都的废物和花痴,你为什么喜欢她。”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陆徽莹什么都不会!
难道就是那张脸,勾的人三魂没了七魄?
上官宁想到了她,脸上多了笑意,喜欢,还要什么理由。
他将人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戒不掉了。上官将视线落在柳灵儿的身上,想着那些恶毒的语言,逐渐冷漠,“至于你,根本不配和她比。”
柳灵儿呆愣在原地,就连上官宁走了也不知道。
小环挽着她的胳膊,“姑娘,我们回去吧。”
好在院子里人不多,不然,姑娘这脸面就没了。
“哈哈,哈哈哈。”柳灵儿掩面大哭,无助的笑声与哭面,让小环看的诡异害怕。
该不是疯了吧。
她上前想拉一拉,哭着的人已经擦了眼泪。
“上官宁,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我非得巴着你不可。你算什么东西,说我连那个废物也比不上?”她要真的比不上,为什么誉王愿意和她在一起也看不上陆徽莹?
她不是废物,陆徽莹才是。
贱人,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柳灵儿冷笑,眼神有着诡异的光。
“小环,走。”今日这仇,自己一定要报。
到了祖母院子前,上官宁停下脚步。
他要怎么解释莹莹逃婚。
还未想好,桂嬷嬷喜气洋洋的出来,“郎君回来了?快进来,郡主给您备了糕点。”
“嬷嬷。”为何他们一点也不气。
桂嬷嬷上去请,还说道:“郡主算好了,您这时候到,叫老奴出来瞧瞧。没想到,一开门,就见着了郎君。今日后厨做了荷叶糕,您最喜欢吃的。”
进了屋,安宁郡主正往里头夹肉。
“宁儿,快来吃一口。”老太太慈祥和蔼,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桂嬷嬷,屋内的冰盆化了,快再去拿些来。”
她余光看了眼愣怔的上官宁,失笑,“芙蓉楼今年送来许多冰,也不用去账房支钱买了,我那孙媳妇是真有心了。”
“祖母,你再说什么,孙儿不明白。”
“傻子,别人是傻子,你当祖母也是?莹莹是什么人,我看的比你清楚。这孩子,瞧你的眸子都是爱。逃婚?无稽之谈。”安宁郡主让他快坐下,“你老实和祖母说,是不是丫头遇到事了?”
上官低头不语,安宁郡主妥协,“不说,祖母也都知道。你呀,怎么不和陆徵他们一块去朝州保护莹莹,那前程有媳妇重要?”
好不容易要抱的美人归,这一下闹得,媳妇都快没了。
安宁郡主叹气,她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这样下去,怎么抱孙子。
“祖母,莹莹有很多人保护着,不会有事。”
“你呀,是不是蠢,总归是自己媳妇,你交给别人保护,怎么放心的下?”安宁郡主大骂。
上官看着白色的荷叶糕,想起莹莹的信,浅笑说道:“祖母,保护她的人怕是比我还厉害。”
神谷需要她,绝对不会让她出意外。
“如今我要做的,是等她。”
等她回来,成婚。
第一百三十一章抓起来
“你要去西北?上官,难道你真的要放下莹莹?”陆旗文弱,但不代表他手无缚鸡之力,陆家的男儿,没有差的。
他拽着上官的手臂,目光可怕。
朝堂之言,他以为不过是一时之计,上官担心莹莹,定会赶去朝州相护。看着手里的信,他冷笑一声,拍在上头。
砰。
巨大的响声让外头偷听的人害怕的走开。
小栗子扯着蛮幺的衣袖,“姐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蛮幺反问,小栗子瞪着无辜的眼眸,不解的看着她。姑娘的二哥和姑爷吵起来,她们难道什么都不做?
还记得姑娘临走前特地吩咐,每日都得送膳食去上官府,这般用心,定是把姑爷放在心上的,绝对不会逃婚。
姑娘的拳拳心意,姑爷都不知道,岂不是很……
“不甘?”
蛮幺准确的说出这个词,回望紧闭的大门。小栗子年纪小,没经过事,男人大多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她听墙角,已经知道是姑爷误以为姑娘不愿意回来成婚,于是逃走了。
他气,他恨,于是要去西北。
呸,就这样的,巴不得快些离开姑娘。
她拉走小栗子,正好遇到要去上官府送吃食的仆子,赶紧将人叫住。“不必去了,这门亲事都黄了,我们何必上赶着。”
小栗子拉了拉,总觉得蛮幺姐姐不对劲。
仆子端着食盒,犹豫的看了眼小栗子。
胡妞妞吃着蛋饼从后厨出来,就听见蛮幺骂道,“磨蹭什么,难道要做的事不多。”
“蛮幺姐姐,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别看她年纪小,鬼灵精着,做事比大人还圆滑。
蛮幺在气头上,听到她说话,迁怒着瞪了一眼。
仆子被吓怕了,赶快往后厨走。
“哎,你去哪里,主子说了今日要给老太太送药膳。”胡妞妞拉住他,“这是我们的心血,专给老太太做的,拿回来给谁吃。”
“胡小掌柜,是大掌柜叫奴才回来的。”奴仆为难的看了眼,心说自己也做不了主,拉着他这叫什么回事。
胡妞妞哼了声,“蛮幺姐姐,你这发的哪门子脾气,主子的话也不听了?”
神主的命令,谁都不能违背。
她抬了抬下巴,让那仆子赶紧去送,免得耽误时辰,药效大打折扣。
蛮幺不敢阻拦,胡妞妞是神谷人,姑娘最为器重,就是她也不能得罪。小栗子糊涂的紧,芙蓉楼的事也是一知半解,还以为妞妞就是个小孩。是姑娘见着可怜,看在她哥哥帮着做事的份上,才做做“小掌柜”过过瘾。
小孩还摆谱,简直好笑。
小栗子也跟着哼了一声,鼻子一皱,“小孩,你还装起大人来,蛮幺姐姐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让她连主子的话都不听,还想断了老太太的药膳?”胡妞妞眼眸亮晶晶的,张嘴却叫人讨厌。
“因为上官根本配不上姑娘。”此时芙蓉楼无人,大堂中只有她们几人,奴仆识趣,早跑出去送药膳了。小栗子扁着嘴,“六姑娘前路危险重重,要我是个男子,早就随在身边保护了。怎么会和他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前程。”
女子要的不就是那一份安全感,遇到事巴不得心爱之人马上出去。
胡妞妞嗤笑,“你们就那点出息。”
蛮幺拉住要上前再理论的小栗子,后者气哼哼的说道,“你个小孩,懂什么。”
“等等,”胡妞妞短胳膊短腿,费力的拉着一条长凳坐了上去。“谁说我不懂?虽然我看着年纪小,但经事没准比你还多。”
也不知道叫谁小孩,她睨了一眼。
但她也看出来了,这是替神主抱不平,是好心。往往好心容易办错事,尤其是这次,她们做的不对。
既然是不对,就要指出来。
“我的主子也就是你们姑娘,根本就不需要上官宁的保护。有他在,没准还碍手碍脚,反倒坏事。”胡妞妞想起川护法和黄护法离开前和她所说的话,遂抬头,翘起一条腿放在凳上,痞气没有多了几分喜感。
“巾帼不让须眉,先不说神主有我们的护法保护,一般宵小根本接近不了。我就想问问,在你们心里,难道女子就不如男子吗,事事都得男人护着才能成功?”
“哼,你们啊,见识太浅薄。我告诉你们,未来,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胡妞妞说完,窗口便有叫好声。
众人抬起头,竟是段红藕。她不知何时来的,在那儿听了许久。
“小掌柜,好见解。怪不得郡主喜欢你,女子能顶半边天,这话我喜欢。”蛮幺和小栗子脸色苍白,含糊叫了声段大人就离开。
“怎么一见我就走了。”段红藕来吃茶的,好不容易大哥先生带着,她忙里偷闲,特地来找娘子们说天。没想到,门关着,她偷摸进来,就说了一句话,蛮幺和小栗子跑了。
“你就是胡妞妞?”眼前的小孩看着并不聪明,甚至呆头呆脑,圆圆的脸颊格外可爱。
胡妞妞反问,“你就是朝中唯一的女官?”
段红藕腼腆的点头,胡妞妞立马跳起来,“段大人,除了主子,我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不依附男人,靠着自己,真材实料的当上了朝中的女官。
何等伟大。
马屁还没拍完,段红藕含笑打断,“你那些话,都是哪学来的。”
“梦里梦见的,”胡妞妞从出生起就记事了,那时脑海中就有许多离经叛道的画面,男子能剃发,女子能穿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有各种野兽,总之光怪陆离。长大后,她总能说出些奇奇怪怪又十分有用的道理。“郡主说,我上辈子可能是仙子,那儿就是仙界。所以,大抵是仙人们告诉我的,这就叫做真理。”
很有道理,但段红藕听不懂。
她点点头,“小仙童说的是,差点忘记正事,我来是想问问有没有郡主的消息。外头流言四起,听着实在糟心,我身处朝堂,不能多言,辩解实在无力。”
“郡主一切都好,其余的我不方便讲。”胡妞妞说道。
得了这消息,段红藕心放下,连忙去要了一碗的冰酪。
入口后,就听见楼上有人要下来。
抬眸去看,正巧见到陆旗,还有上官宁。
同是在朝为官,陆丞相不仅是红藕的恩人,还是为官的表率。“段大人,上官将军。”
朝堂之上,上官宁的话让她不由为郡主不屈,颜容冷淡。
上官收敛神色,袖中的手微微一动,率先离开。
陆旗看在眼里,他知道了上官的不易,看到了他的委屈。
小妹真是欠了他许多啊。
“段大人今日怎么来此处?”
红藕慌乱起身时,脚碰到凳子,发出巨大的声音。脸上吃的到处都是冰酪,尴尬地胡乱擦两把,拱手说道:“陆丞相,下官来见旧友,顺带问下郡主的安危。”
旧友该是蛮幺和小栗子,小妹看人不错,这几个都是重情重义的。他淡笑,“有劳大人关心,小妹无碍。本官还有事,便先走了,段大人安生吃着。”
“好。”此时此刻,除了好,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等人走了,她直起身,长舒一口气。
“你怕那个哥哥做什么?”胡妞妞托着腮。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段红藕一跳,“哥哥?那可是丞相大人,年轻有为,为百姓做实事,是个好官,还是清官。我不是怕,而是崇拜,日后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正说着话,门忽然被人撞开。
两人一致对外,见那蓬头妇人抱着孩子大叫着救命。
“妞妞,快叫人去报官。”段红藕看了眼妇人身后,他们身穿着殿前司的甲胄,为首的人站在原地,遥遥对视。
殿前司来追,这个妇人难不成是宫里的?
她心中疑惑许多,但此时只能隐下,将妇人带去一旁用帘子隔上。
惊恐万状的妇人流着眼泪,紧紧的抱着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门外,黄万元握着刀,看着芙蓉楼三字,脚步不动。
“黄将军,我们为何不进去,那贱人就跑进的里面。”身后之人着急的问道,这是程点检都指名要捉回去的。谁知道路上牢车锁忘记上,一个不备叫人跑了。
一路上,人又多,他们一个没注意,叫她带着孩子跑这里来了。
黄万元眉眼带着煞气,骂了一声蠢货,“你以为这里只是寻常的酒楼,脑子也不带,要知道酒楼背后之人可是陆徽莹。”
“永宁侯陆徵,丞相陆旗的小妹?”
“如今该说是陆驸马,早前死缠烂打誉王,横行霸道,出入欢楼败坏名声,却还能因为长公主当了个郡主。得了陛下赐婚,抗旨不从,还能全身而退,叫上官宁为了她,甘愿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让李元数次吃了亏,还被陛下责骂,我们要是硬闯,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那怎么办,将军,这可是点检都要的人。”他们要是抓不回去,还是要倒霉的一样。
横竖都是一刀,要不和陆徽莹拼了。
不是说陆徽莹喜欢男人,实在不行,叫黄将军牺牲下。这殿前司,就他生的不错。
“早知就不该那么早放上官宁走,这活计交给他最合适。”黄万元和上官宁见面少,但他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先请一趟,要是她们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了。”
他可听说,陆徽莹逃婚,如今在哪里也不知道。
“怎么了,为何殿前司的人来了这里。”蛮幺出来,就见角落里的妇人哀哭不已,段红藕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
女子真是麻烦,眼泪流个不停,话一句不说。
“看来是吓坏了。小栗子,叫厨房煮点安神茶。段大人,你去外头坐着,这里交给奴来。”
蛮幺走近,那妇人就缩进去一点,不管是什么动作,怀中的孩子依旧不哭不闹。“大夫,去叫大夫。”
小栗子才来,还没待一会儿,就跑去后头将后院的大夫叫来。
“娘子,大夫来了。我们没有恶意,不管是为了什么,先把孩子给大夫,让他看看。”
妇人泪眼婆娑,“荷花池,荷花池……端妃……好多血,好多血。”
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听不清。
好在,她担心孩子,也同意让大夫过来。
老者放下药箱,把那捂着铁青的孩子抱出来,一看脸色就板着,赶紧将他外头的杯子一一扒除。
“胡闹,简直胡闹啊。”
“蔡大夫,如何?”蛮幺问道。
“小儿本就怕热,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褥子包着,你说孩子会怎么样,好在送来的及时,小栗子,快来搭把手,将孩子抱去屋里用浸酒的帕子擦拭一遍,我去给他煎药,哎,真是胡闹,差点一条命就没了。”
妇人如释重负,听到孩子没事,昏死过去。
蛮幺叫人送去楼上,好生看着。
门外殿前司的人按捺不住,还是派人来请掌柜娘子。
蛮幺往后一看,见红藕摇头,“不能交出去。”
刚刚她可是听到荷花池。
云都有两处荷花池,一处是东湖,另外一处就是皇城之中。
她说了荷花池,还讲了端妃,那就是宫里人。
红藕不得不去猜测,那孩子的来路。
“掌柜娘子,殿前司抓捕宫中逃奴,她劫持一个孩子,跑进了芙蓉楼。还请娘子把人交出来,免得叫我们两边为难。”
蛮幺轻笑,“几位大人,天热也别在外头站着,不如进来吃两杯冰酪,用些糕点。”
黄万元嘴角冷哼,“你在拖延时间,等官府的人来?不必了,你们派去的人,此时怕是官府衙门的台阶都上不去。”
“你对妞妞做了什么?”蛮幺也装不下去了,厉声问道。
“我不屑欺负一个小孩,倒是你们,窝藏逃奴,实乃重罪。”黄万元轻佻的勾起嘴角,“掌柜娘子,你应该也不想为你那名声凋零的主子再添烦恼吧。”
“大人这是什么话,奴可从未说过要留下他们。只是,奴也不知道到底是大人你们要草菅人命还是他们罪有应得,总之一切,等官府来了,才能把人交出去。要不然,奴良心不安。”
蛮幺捧心,媚意上眉梢。
如此美人,在云都少见,黄万元摩挲着指腹,阴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就都抓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十里亭
“凭什么,将军就算是殿前司的人,抓人也得有凭证。”蛮幺将身子一挺,不甘示弱。
黄万元冷笑,上下打量与他个头相差无几的女子。
蛮幺还未觉得有什么,身后的小栗子吓得背脊冒冷汗,躲在她的身后,揪着后背的衣服,手都发抖。
她低头,“小栗子,没事的,你先去后厨,让贾大厨准备午膳。”
小栗子看了眼黄万元,慌乱的点了头,转身去了后厨。世上没有蛮幺姐姐处理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有段娘子在,她在这里是碍事。
等人离去,蛮幺抬眸,段红藕就在侧方。
黄万元显然也注意到了,“我道是一个掌柜娘子怎么如此有底气,原来是段侍郎在啊。”
段红藕舀着手里的冰酪,不说话。
殿前司的人招的都是些朱门贵户,不是哪家的郎君,就是没落的世子,总之寻常人都不敢得罪。
冰酪带着一股奶香,段红藕吃到最后,嘴里淡然无味。
难搞。
这个黄万元可不是好人。
她头疼的,在上任侍郎前,陆旗就专门与她说过这黄万元。
在安国,异姓侯不多,但确实存在。
永宁侯陆徵居住在云都,其他的各自有封地,没有诏令,不能轻易回来。黄万元之父,黄秉道。安国忠勇侯,封地在海南,最偏僻之处。他费尽心机将世子黄万元送到安国表忠心,叫玄皇放心他们一家,谋求回云都生路。
世子回云,玄皇要赏他世子府,却被拒绝。
问他要什么,寻常人为了宽陛下那颗多疑的心,都会装作纨绔子弟,说要吃喝玩乐。
他却不同,直言要进国子监。
玄皇好奇为何他如此不掩饰自己,难道不怕被怀疑。
黄万元说,天子面前无人敢说谎。
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就是如此,黄万元成了玄皇最信任的人。
国子监书读成后,陛下问他是否要个一官半职,他却突然说要出云度游历,为陛下绘制大好江河。
十九离开皇城,历经三年,带着江山图回来。
一概赏赐都不要,世子的身份,非要进殿前司做个小侍卫。
这样的人,就是玄皇的爪和牙。
他听不进去道理,一心只想簇拥陛下,即便是带血恶毒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也不会后悔。
石头心,寻常法子根本阻止不了他把人带走。
荷花池,端妃。
定是后宫出事,那个人不能放走。
黄万元问话后,迟迟没有回声,手下不服气,一个小小的侍郎连世子的面子也不给,“喂,叫你呢。我们世子问你话,难不成是聋的?”
段红藕抬头,黄万元用手压一压,故意笑道:“哎,不准如此说侍郎大人。这是朝中唯一女官,可比你们这些男人金贵。恩?段大人说是不是。”
蛮幺要替段红藕说话,后者一饮而尽冰酪,“芙蓉楼冰酪云都一绝,天热饮口,舒解身心暑意。来这,不都是为一口吃的,难不成是为了掌柜娘子?我可不是男人,心思没这么龌龊。”
“你……”殿前司的人都是读过书的,这话就是讽刺他们。黄万元拦住他们,勾着嘴角,眼眸都亮了一点,“段侍郎倒是伶牙俐齿,久仰大名,见面却是这状况。不然,真要同你多说一会儿话。”
段红藕不气,缓缓起身后,身上的清贫叫黄万元一览无余。那衣裳都是早些年的款式,洗的干干净净,几乎都发白了。
段侍郎的俸禄不多,再加上她家中还有两口人。一个年老的先生,痴傻的大哥,这钱怕是怎么用都不够。生活过的已经拮据,怎么可能来这吃几十文的冰酪?
想来,真和传闻的一样,段红藕就是陆徽莹养的人。
那小废物也有这先见,倒是有意思。
“黄大人,择日不如撞日。芙蓉楼不仅有冰酪还有冰沙、冰糕,招牌点心,还有独特的菜式。蛮幺娘子,还不快去准备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叫大人坐下好好吃吃。”
蛮幺傻眼,先前还针锋相对,这会儿不请他们走,怎么还请吃饭?
“不必,还有要事。”
“那妇人昏睡,大夫说身上伤重,需要静养。想必这是重要的人犯,大人要是拖回去,死了岂不是不能交代?”
黄万元皱眉,“孩子可有事?”
段红藕不语,他心紧,立马转向蛮幺。
“你说,孩子到底怎么样?我告诉你们,要是孩子出了一点差错,别管你们背后是不是陆徽莹,我都能叫这芙蓉楼夷为平地。”
蛮幺见过豪横的,甚至誉王也见过,但没有谁像黄万元这样将狠毒写在脸上。
被气势吓到,蛮幺连忙摇头,“孩子没事了,大夫看着。”
“他中毒了,还是生了什么病?”这一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女人,就怕她有什么坏心。
他拔腿,走到段红藕身侧,威胁道:“段侍郎不如一会儿和我去殿前司喝茶。”
手中的剑,砰的丢在桌上。段红藕平静的看着,那剑笨拙,不大好看。
“芙蓉楼的茶就挺好。大人稍安勿躁,坐下一块儿用茶。那一大一小的性命,大人也不希望有事,不如就在这里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在乎,”黄万元拉开凳子,径直坐下,“就是尸体拉回去,陛下也会嘉奖我办事有功。”
是,段红藕知道陛下偏心,他就算是没有把活人带回去,也不会痛骂。不过,“女人,您不在乎。孩子,未必。”
从一开始,她就在观察,那个女人身上的伤集中在手腕还有下身。与黄万元交谈中,看得出,他并不知情女人遭遇的事情。比起女人,他更加在乎孩子。
她敏锐的猜测,或许那孩子和女人口中的端妃有关。
“好。既然段侍郎如此推荐,我也尝尝。”黄万元一声令下,所有殿前司的人都找好位置坐下。
蛮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立马转向后厨。
有红藕娘子帮着,她也能安心。
走入后厨,只见小栗子守着火炉。
“大夫呢?”四处看着,怎么也不见人,就是仆子都没人影,“后厨的人都去哪里了?”
小栗子眼眶红着,“蛮幺姐姐,他们说害怕,就都从后门走了。大夫说,要去抓药,那小孩病情复杂,好似中了毒。”
不安的情绪攀爬着,蛮幺掐着手心,要是郡主在就好了。
堂中,看着上好的酒菜,黄万元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千金难求芙蓉楼,掌柜娘子好手艺。”
蛮幺不语,黄万元不在意的吃了起来。
段红藕才吃完,此时没胃口。
“侍郎也吃,别就叫我动筷子。”黄万元盛情难却,只能陪着用餐,心想胡妞妞怎么还不带着人来。
酒足饭饱后,黄万元夸赞了几句芙蓉楼。
小废物倒是厉害了一次。
“饭菜尝过了,茶喝过了,段大人还有什么拖延法子,都一并使出来叫我看看。”
黄万元含笑,女子粉面带羞,瞧着几分可爱。
真是可惜,这是女官。
不管是朝中还是后宫,都是陛下的女人,他不敢觊觎。
“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胡妞妞到底去哪了。官府的人没来,陆旗也没请来,这下该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黄万元带人去后院。
女人还在昏迷,被殿前司的人扛在肩上,如同死尸。孩子倒是醒了,哭的响亮,大男人都没抱过孩子,面面相觑。
“黄将军,要不,你来。”
把人抱在手里,重了被骂,轻了要掉。谁都不想接手烫手的洋芋,黄万元也不想,他一个男人,哄孩子像话吗?
“你来。”他指着蛮幺,“还请掌柜娘子帮个忙,去一趟殿前司。”
蛮幺不惯,“不去,这饭钱不给就算了,才不要做这老妈子的活。”
“那你去。”他看向段红藕。
段红藕摇头,“不去。”
“你们是女子,难道没有一点对孩子的怜爱之心。”孩子哭的差点断气,男人们笨手笨脚,也照顾不好。
“没当过娘,对不住了。”
好样的,蛮幺夸了一句段娘子,不愧是读书人,说话也这么厉害,堵的那殿前司的脸都白了。
黄万元简直要气疯了,差点就想把昏睡的女人拉起来,让她将孩子看好。但孩子的身份特殊,他不能这样做。
对这孩子手足无措间,外头来人了。
“我来吧。”
那声音犹如及时雨,黄万元都把孩子递出去了,才看见那张脸。
“上官宁?”
几人也惊讶上官宁怎么来了。
“黄兄,你这么抱不对。”上官宁自然把孩子包好,熟练的拍着孩子的背脊,哭闹声消停了。
几人再一看,孩子舒服的在上官的怀里睡着了。
“你这本事哪里学来的?”周遭清净了下来,黄万元总算不头疼,“我听人说,你离开殿前司,要去西北了?”
“那种地方也就你想去,偏僻苦寒,还得每日提心吊胆。你祖母舍得叫你去,要我说,还不如留在云都,娶一房美娇妻,快快活活过这一生,多舒坦。”
“你啊,那次上朝,正好是我去巡逻。早知你有这想法,当时就把你摁下。上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几年不见,你这性子怎么越发倔了?”都是和谁学的,这性子,硬的像块石头。
蛮幺和段红藕对视,这两人竟然认识。
上官抱好孩子,温和的说道:“黄兄,黄大哥,这件事已定下,就不必多说了。”
黄万元怎么能不说,他们两人算是在西北来云都的路上认识的。
那时,他怀揣着对山河的热枕,用脚丈量土地,在画卷上画下所见之山河。路上,正好遇到了满怀心事的上官宁。
记得那时,他意气风发,两名少年一路作伴,行侠仗义。
他说了许多抱负和心事,叫黄万元欣赏又觉得合拍。人这一生知己难求,上官就如同他的异姓兄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兄弟的前途,他怎么不操心。“我知道你就是为了那个小废物……小娘子,可西北也不是非去不可。”
“你啊,真是被她拖累了。”他是为了陆徽莹才接受西北的烂摊子,陆徵举荐,不过是给一个机会。要做大将军,还得他真刀真枪的争回来。军功,可不是嘴巴说说,那是要命去博的。
黄万元苦口婆心,上官宁只是点点头。
“算了,与你说也说不通。和我一道去殿前司,你要走了,我们怕又是见不上面了。”
一众人走后,段红藕压着眉头,“上官宁和那纨绔世子竟认识?”
黄万元才回来,在云都也就七天,上官又一直在军营,他们怎么会认识。
段红藕闭上唇,就见蛮幺眉头皱的紧紧,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蛮幺娘子,你有什么见解。”
却见她低着头,握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那黄万元竟说姑娘是小废物,不行,奴实在受不得他这嚣张的气焰。”
她要好好查查黄万元这人。
路上,上官和黄万元一道去殿前司,怀中的孩子睡的香甜,很是可爱。
“黄大哥,这妇人和孩子到底犯的什么事。”上官问道。
劳动殿前司,大概是宫里的事。
难不成是这宫人和外男私通?
不大可能,要如此,何必抓回来。
黄万元靠着马车,闭眼休息,“上官,你也是殿前司出去的,应该知道职务在身,有些话不能说。”
“不说我,说说你。”他一脸八卦的睁眼,随后将身子往前靠,“小废……陆徽莹真逃婚了?”
这陆家小娘子逃婚的事,他是半信半疑。
小废物的秉性确实会做出这种事,那丫头任性惯了,陛下看在陆徵和长公主的面上,责罚也不会太重。但上官不蠢,既然两人彻底没了未来,还上赶着去西北受苦。
亏本买卖,傻子才做。
上官不语,黄万元啧了一声,得,他知道了。
傻子就坐在他身边。
一路无言,上官宁看着孩子,想到了莹莹。也不知,她如何了。
盘城
陆徽莹用帕子擦着汗,黄珍见状,又递过去一盆井水,“主子,要不我去买点冰?”
他们到盘城两天了,歇息一会儿该再往西南,谁知路上陆徽莹中了热邪,昏睡了一日。
陆五郎怕万一,叫她歇息一天再起身。
“不用了,我身子还没这么娇贵。”盘城的冰价贵的离谱,一小块就要十两银子,她是不缺钱。但这一路,她经历了太多银子不是钱是命的事情。“小哥哥呢,他还没从十里亭回来?”
十里亭,就是莫三娘驻军所在之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决三娘之事
他们一路走的低调,唯恐被那些贼人追上。阴差阳错,陆徽莹热邪,只能留在盘城。
陆徽莹心里想着三娘的事,又在城中听到一些传言。
郑大成要出家。
本来莫老将军才走不久,郑家就逼着她和郑大郎君和离已经不义。郑达成这没用的,逃了让三娘连孝期都没守,就奔回西南。不理她情绪上的悲凉,又开始闹着出家。
自己以前还傻乎乎的觉得郑大成有抱负,和三娘登对。
呸,这就是个混蛋。
“主子,陆五郎还没回来。”
黄珍说道,余光打量了一眼陆徽莹,不大高兴的拿起扇子,兀自扇着。
其实,神主叫陆五郎去十里亭的时候,她就阻止过。
贼人从云都来,自然是知道神主与谁人相熟。尤其是这莫三娘,当初婚事闹得云都所有人都看笑话,定会派人在四周盯梢。陆五郎模样又不生,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的话立马就被堵住了,因为川会易容术。
粗糙的人皮面具给陆五郎戴上,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
陆徽莹看向院子外,他们所住的是乡下一户村民闲置的院子。他们一家发达,去了城中住着,几人在路上救了他的孩子,听到他们要寻地方住,立马将院子让了出来。
乡下位置偏,往南走十里地,就是军营。
炊烟四起,林中有鸟鸣,身侧一阵阵凉风吹的陆徽莹手上的鸡皮都起来了。
小哥哥和川护法一同去的,他们两人机敏,不会有事。
曹旻去了村里买粮食,既然暂时走不脱,自然都不愿意吃干巴巴的炊饼和烙饼。
黄珍则是留下照顾神主,她从没伺候过人,脾气也不知道收敛,唱衰道:“十里亭不是寻常地方,就是普通人接近都会盘问一番。他们怀揣目的,要是被抓了,说不准莫珊的面还没见到,就先暴露身份。”
她一说完,林子里就出来了人。
正正好就是陆五郎和川,无疑是打了自己的脸,气的把扇子一停,翻了个白眼。
陆徽莹不与她计较,起身拉开院门。
低矮的篱笆,根本挡不住视线。陆五郎挥了挥手,“小妹,你病还没好,快回去躺着。”
川担心的望过来,眉头深深皱起,怪黄珍怎么把人带出来。“黄珍,这里不必你照顾,去煎药吧。”
无辜被责的黄珍语塞,是神主说屋里闷要出来,说她做什么。
她一颗好心,在他们眼里就是驴肝肺。
一气之下,黄珍就跑到小厨房盯着小火炉去。
陆五郎指了指,“她是怎么了?”
顺着小哥哥的手看去,黄珍冷艳的脸饱含怒气,思来一路,她对自己的照顾,陆徽莹有些愧疚。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屋里太闷了。而且小哥哥和你一直没有回来,有些担心。这次去十里亭,见到三娘没有?”
她替黄珍解释,确实是自己的错。
川点头,又摇头。
难道是没有见到三娘?
要真是如此,那就算了。神谷的事要紧,“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就出发吧。留在这里多一日,都是危险。”
陆五郎不解,“就走了,三娘你不见了?”
川倒是明白神主的意思,在她开口前说道:“主子,虽然我们没有见到莫将军的面,但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谁?”陆徽莹不喜欢别人卖关子,川立即说道,是郑大成。
竟是那个混蛋。
好啊,陆徽莹冒着火气,问他在哪里,好说歹说先打一顿。
气势上倒是见到了陆徵的影子,陆五郎嘀咕两句,小妹什么时候和大哥一样,光动手不动嘴了?
这要打人的念头眼见着就消不掉了,门外弱弱的传来一个声音。
“打……打我做什么。陆小五,你诓我来不会是想着给你小妹出气的吧。”陆徽莹疑惑的看去,陆五郎和川之间正好有条缝隙,门口,郑大成抱着一扇竹门,鬼鬼祟祟的探头。
比起在云都在殿前司当职时的潇洒阔绰,郑大成这会儿一身的乞丐服,就差手里拿着个破碗了。
陆徽莹诧异的指着他,“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这还是当初在云都和逍叔叔一块儿鬼混的郑大郎君吗?
门外的人可怜兮兮的,扁着嘴,不好意思的站直。自己这一身确实邋遢了一点,“大哥别笑二弟,你自己穿着不也如此。”
一路奔波,陆徽莹也没心思打扮,自然时怎么普通怎么穿。此时的她一身灰褐色的苎麻料子短打,头发随意盘着,布条一包如同农妇。
“郑大郎君,谁与你一样。我好歹干干净净,你像是土里跳出来的。算了,不说这个,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和三娘闹得如此不堪。你要出家就出家了,好好的签了和离书不行吗?”
陆徽莹一肚子的气,见到郑大成算是发了出来。
哪知,畏畏缩缩的郑大郎君也气的直接跳了起来,“我要不这么说,她就要把我送回去。”
郑家父母一直派人在西南蹲着,就要把自家的郎君带回去。
郑大成说道,“要是我不闹这一出,此时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被他的气势吓到,陆徽莹的气焰低了,“你和三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我爹,”郑大成说着,肚子忽然打起鼓来,他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要是见到三娘,就会被抓去他爹手下那里。
所以这段时间要么在寺里,要么就在十里亭外头游荡,就想着能单独见三娘一面。可军营中忙的很,尤其是孙文海那件事结束后,她接回来了孙虎,收他为徒。
说起这小不点,郑大成更生气。
他和三娘成亲这么久,手都没有签过。那个小东西居然要三娘抱,平日不近男色的三娘唯独对他喜笑颜开,气的郑达成咬炊饼都一嘴的金星沫子。
“你连孩子的醋都吃?”陆徽莹不可思议的问道。
郑大成嘴里都是炊饼,含糊说道:“什么孩子,那小子比我还聪明。每日缠着三娘不说,还挑拨我们夫妻感情。说我就是看三娘可怜才不想和离,胡说,我是喜欢……”
炊饼沫子到处都是,郑大成说的激情昂扬,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卡壳了。
喜欢,他咬着炊饼,细细念着那两个字。
他有什么资格喜欢三娘。
陆徽莹处在惊讶中,她果然没有看错郑大成,只是醒悟的太晚。
莫家老将军驾鹤西去,郑家灵堂大闹。
无疑是给三娘心上扎了刺,她知道三娘的,对情爱一事懵懂不知。恐怕现在根本不知道郑大成是在吃醋,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添堵。
正要安慰,她余光正好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子。
红衣猎猎,英姿飒爽。
她也看见了陆徽莹,含笑摇头。
刚刚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她看向郑大成,目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和,或许三娘对这位夫君,心底也有喜欢。
她有心一帮,于是倒满了酒,递给郑大成。“为什么不告诉她?三娘不懂情爱,你若是不说,她不会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算了,说了又能怎么办。”郑大成落寞的喝了一口闷酒,“当初在云都,和三娘她闹成那般天地。我甚至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现在和她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觉得她能信?”
屋内,陆五郎和川拉住一心听八卦的黄珍,就怕坏事。
陆徽莹给他的空杯再满上,郑大成又一杯落肚,惆怅说道:“我爹娘也是,当初逼着我入赘莫家,那就别要我这个儿子。现在看莫老将军走了,只剩下莫珊和她残疾不能主事的爹娘,又要把我带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哪里不清楚。”
没等陆徽莹上手,他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喝完之后,心中哀怨一并说出,“他们把我当成台阶,踏在脚下,如今居在高位,又想把我要回来再做一次台阶。哼,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你不想和离,是因为你爹娘还是……”
“不用试探我,”郑大成喝了酒,但是不糊涂,“我不想和离,从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爱三娘,在来西南的第一天,我们路上遭遇了贼匪,她为了救我,被箭射穿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我像是个娘们一样哭了。她说不疼,在西南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只要不死,就是轻伤。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反倒是我,傻子一样夜里哭着钻到了她的被里。”
“她没有推开我,抱着我,那是第一次,我觉得心……跳了。”
“到了西南后,她本该静养。但西南军务极多,她不得不处理。我提出帮她,也当是报恩。她没有怀疑,还在众将领面前说我的能力出众。要我说,她才是傻子。在别人眼里,我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直接让我插手西南军务,只会叫她备受诟病。”
郑大成说了许多,酒后吐真言,又或者是这些日子太过压抑,实在藏不住,所以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曹旻提着一条草鱼回来的时候,心都慌了,院子前站着个人。
虽是常服,但身姿挺拔,肯定不是一般人。
透过篱笆,看见院子的神主与一男子交谈,想来这两人是神主的好友。
屋里的三人使劲的招手,“曹旻回来了。”
“该死的,别过来,别过来,这里有事呢。”
离得远,曹旻看不清表情。
一猜就是饿了,叫他快回来。
对,肯定是这样。
他高兴的冲过来,友好的叫了一声,“这位娘子,快些进去坐着吧。”
娘子?
郑大成猛地回头,一下就呆住了。
“三……三娘?”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很想见,但现在看见,他恨不得逃。
说逃就逃,他立马垂下头,就要往篱笆外跑。
莫三娘比他还快,一下子拽住了郑大成的胳膊,“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话。”
曹旻无辜的眼神看向众人,神主无奈,其余三人恨铁不成钢。
“快过来,别碍事。”还是黄珍动作快,把人叫了过来。
陆徽莹羡慕的看着那两人吵着,想起了心里如竹般的人。
上官,我好想你。
远在某处的人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坐在马鞍上,往西南方看去。
等着他吧,再回来时,定要给莹莹一个隆重的大婚。
晚膳好时,郑大成换了件干净衣服,梳洗一番这才出来。
他脸有红晕,四处张望莫三娘的身影。
陆徽莹在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如愿以偿了?”
郑大成羞涩点头,全然一副小娘子模样。
她无语道,“行了,你和三娘说开了?”
“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本就是误会,说开了自然就好。”郑大成正色说道,“我明日就要回云都,与郑家说清楚,今生今世我妻唯有三娘。不说我们,你是来盘城做什么。”
烦心事太多,他光想着自己去了。
“说来话长,”她简单的说了下贼人的事情,听的郑大成直皱眉,“事情就是这样,来盘城听到你们的消息,心想着三娘定会伤心,于是想冒险见一面。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这样遇见。”
郑大成得意的勾起嘴角,“这你得谢我,要不是三娘关心我,也不会知道你来盘城了。”
“是是是。”陆徽莹无语。
饭桌上,莫三娘推开黏着的郑大成,“莹莹,还是我派些人护送你去,那些贼人训练有素,你们只有几人,我怕应付不来。”
这是瞧不起谁,黄珍张嘴就要说,被川拉下。
“人多,越惹眼。我们这样装作一家,反倒能掩人耳目。”陆徽莹婉拒。
莫三娘颔首,不再多说。
避免夜长梦多,莫三娘叫几人夜从十里亭出,绕路前去神谷。
有了她的帮忙,去往神谷的路上,方便了许多。
朝州柳知府贪墨一事已查清,只是至关重要的账本却怎么也找不到。李清歌和李元急着回去复命,陆徵则是留下继续找那账本。
他们不知,那账本早已在国公府里。
“主子,陆徽莹已出朝州,不知去处。”
萧景翻开账本,不在意说道:“怎么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她要去哪里。你知道,她会去哪?”
“属下……属下不知。”
“盘城,她有好友莫珊。”
“那属下立刻叫人去盘城。”
“蠢货,”萧景冷眼,压迫的黑衣人立刻跪下,“你现在去,她还会在?”
盘城不过是经过,根本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放下账本,他背过手,那个方向……
“神谷,她要去的是那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偶遇三哥
连夜出了盘城,他们并没有往山路走反而往官道上去。
大道两侧是山,连绵的山群,稠密的林子。乌压压的,将前路遮住。他们白日休息,夜间赶路,两相颠倒。
七月流火
乡间一个小镇上,简陋的茶棚里坐满了人。
这里是安国最南之地,能见高山,亦能见海。
物产丰富,山珍海味皆有。
田地肥沃,也能叫鱼米之乡。
“长公主可真厉害,在她面前,贪官无所遁形。”
“是啊,虽然说是个女人,但是所做之事,连男人都比不上。听说,今年上头还要给咱们建书院?”
“早就着手建了,长公主说了,这书院是安国头等大事。老吴,你家有三个儿子,都送去书院?”
“哪来的钱,一年束脩就抵得上我几年的工钱。算了吧,我家孩子能活着就不错。读书,那是金贵人才能做的。”
“你这那里来的歪理逻辑,要是能读书,自然是去读书。谁不想家里多个秀才,总比咱们这些人好。我可听说了,这书院可和别的书院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读书本来就是要底子的,他们这些穷人家怎么供得起。
“这位老汉,读书不用钱。”他们叹着气,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走了过来,说的官话是又顺又好,肯定不是这里人。
吴老汉砸吧下烟斗,“小郎君莫开玩笑,就是族学都要钱。”
“我没有开玩笑,官府衙门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说话的就是陆徽莹,他们这一个月奔波,换了数条路线,终于到了神谷附近的小村庄。
听到有人说起殿下的丰功伟绩,她移不开脚步,干脆坐着听了下去。
这番夸奖,她听的比自己的嫂嫂还高兴。
几个汉子不信,“我就从府衙那儿来的,念告示的人可没这么说。”
山村里,认识字的不多。
很多时候,是府衙里专门选出一个念告示的。
陆徽莹皱眉,不可能。
当初在云都,殿下与她就说过偏远山区建书院之事。
越是偏远,大概率饭都吃不饱。忍饥挨饿,就没有余钱再去学。这种情况,就由当地的官府落实入学的问题。随着建书院的圣旨而下的还有拨款,这些钱足以请一位有威望的先生,用来教孩子。
至于吃饭睡觉,就如刚刚的人说的,自己带。
“小郎君,确实是没有。但比起其他书院的束脩,这钱确实少了一半,殿下的好,我们是实打实的看见了。”
“是啊,多亏长公主殿下提出,我儿子也算是有书可以读了。”
“嘁,这人都没有在跟前,你们开始溜须拍马。”讥笑声从身后传来,陆徽莹错愕的转头,在茶棚的角落坐着一个五大三粗,大杯大杯喝着酒的——书生。长袍洗了许久,发白发皱,男人抬了头,五官凶恶,瞧了他们一眼,“这要做好人既然就做到底,现在闹到这种情况,还不如其他书院来的坦诚。”
书生的话,似乎另有含义。
陆徽莹白般不解,要开口询问,其他几个汉子摇摇头,“那是咱们镇上唯一的秀才,可惜脾气不好,去过好几家书院都被赶了出来。清歌书院招先生,他也去了,但没瞧上。”
“呵!”
那书生突的站了起来,黝黑的脸庞上是一双亮眸,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冷哼一声丢下钱走了。
要是脾气不好,这会儿就打起来了。
他却一句都不争辩。
陆徽莹急忙跟上,川和陆五郎相视点头,“黄珍,你和曹旻留在这里等我们。”
两人跟着出去。
就见到那书生正要动手打人。
川动作极快,接过陆五郎递过来的银针,弹射出去。
“啊——”
书生惨叫,陆徽莹立刻扶着他。
“没事吧?”
“胳膊疼,好像什么蛰了。”四周没有蜜蜂,也没有虫子,陆徽莹着急的想要带他回去。
“我五哥是大夫,你随我来。”
“小妹,你没事吧。”陆五郎说到就到,见救兵来了,陆徽莹着急的抓住他的手,“五哥,你快帮文郎君瞧瞧,他好像被什么蛰了。”
文……文郎君?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文书生在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疼的身子都软了,陆徽莹力气小,人都快压弯了。
“五哥,别愣着,快来搭把手。”
陆五郎慌忙点头,一起把人扶到了他们住的客栈里。
川将银针捻出,诚恳的和文书生道了歉。
原来刚刚并不是要打人,他只是举了下手。
“文书生宽容,不和你们计较。”她刚刚追了出去,询问后才知道文郎君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脾气差。反观,内心比相貌细腻多了,礼貌客气,说话也谦逊,这样的人为何官府不要。
陆五郎端来汤药,文书生摇摇手,“拿出来好多了,不必吃药。”
日头猛烈,屋内放置了香炉。
冰片清凉的味道,让他一吸,连汗都少了。
再看那黑黢黢的药,他是怎么都不想喝,“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抬起脚,川就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文书生力气确实不小,可他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啊。
再加上眼前的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老汉的脸,手上的劲好像能把他骨头捏碎。这是练家子,惹不得。
他挂着一张苦瓜脸,“好汉,我就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张嘴说就是,我能帮就帮……大可不必,动手吧。”
川笑吟吟的放下,“书生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大块头书生哭唧唧的,刚刚的疼叫他没了反抗的心思。
陆五郎嘀咕一声,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胆小。
“几位别看我体格大,但从小只读书,长得都是虚肉。”文书生心想,自己要是和别人一样有胆,不怕疼,这会儿已经把县令打一顿出出气了。
“五哥,”陆徽莹叫住他,别再打趣人。“文郎君,我是想问你刚刚在茶棚,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文书生一愣,找他就是为了那几句话。
听这几人口音,不是本地人,定是从北方来的。又关心什么书院,还要追究自己说长公主的话,文书生猛地站起来,头重重的嗑在了床架子上。
捂着头,他疼的眼泪都快出来。
“你……你……你不会是长公主亲自来体察民情的吧?”
陆徽莹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不是,我是男子,怎么会是长公主。”
“男子?你这模样,一看就是女子。”文书生还有心情玩笑,“女子有耳环痕,而且,你没有喉结,说话也娘们唧唧的,肯定不是女子。”
被戳穿后,陆徽莹瞪了一眼陆五郎。
她扮成这样后,第一个问的就是五哥,他说根本瞧不出男女,这才放心装作小郎君模样。
合着,是耍着她玩的。
陆五郎心虚的转到一边,这不是怕打击她的信心这才没说。
陆徽莹收回视线,还是问起文书生为何要如此说清歌书院。
大肆建书院,招学子。
这是造福百姓的事情,怎么在文书生的嘴里,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她敏锐的感觉到其中有事。
文书生起初不想说,怕惹祸上身。
见他们一直追问,这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建书院是好事,但问题是劳民伤财。
年初的令,到现在七月,百姓一波波的接力,捐钱,书院还没人家私塾大。眼见着百姓哀声四起,就在他们来的前不久,颁了告示,说要招学子。束脩是少了一半不错,但问题,那一半还不包括书本,纸张,笔墨纸砚费用。
说到这,文书生气的拍桌子。
“合和一算,这钱竟和寻常学院相差无几。不仅如此,这官府县令更是卑鄙。请先生的钱,他是一分不想花,竟游说那些不学无术,只知道一两个大字的人去串下门,随意教教。”
“所以你才会说那些话。”陆徽莹没想到越是山高水远之地,越是有这样的贪官。
“是,告示我也都看过,长公主之举能惠及安国数年、百年、甚至千年之久。我说那些,不过是起头上。安国之大,偏僻之处能离云都数百里,山高皇帝远,百姓听谁的话?”
“土皇帝。”陆徽莹张口说道。
文书生点头,“县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他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根本不会按照上面的旨意大公无私的去办书院。他要把书院当作敛财之物,是聚宝盆,是对上的障眼法。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说那句话了。”
陆徽莹点头。
“如此为民,你才应该做官。”
“我才不想做官,这天底下最龌龊的就是官。不管多好的,位居高位后,都会忘记初心。当然,除了一些人。”文书生想起什么,嘴角露出笑,“算了,同你们说了也没用,土皇帝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们又能做什么。”
就算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听了也就走了,谁管这里的百姓。
文书生收起心中的落差,拱手说要先离开。
几人都没有拦,看不见背影后,陆五郎问道,“小妹,你想做什么?”
他们要去神谷,时间紧迫,没空管这些事。
而且贼人可能就在身后,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怎么去管。
川看出了神主的为难,主动说道:“我们已经给神谷长老写信,等他们来,还要些时日。神主有什么想法,尽管做就是。”
事关长公主的,神主定然是想帮着做好。
毕竟,民心所向,为君皇。
他们能做的不多,陆徽莹写了封信,先告知在云都的长公主。随后又让川和曹旻打听,文书生所说是否为真。
不能只信一人的片面之词。
至于她,不便抛头露面,于是求着川为自己准备一张人皮面具,穿戴整齐,陆五郎在门口与她擦肩而过时,差点认不出。
她与陆五郎要去药房买些解暑的药,路上遇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宝蓝色的圆领袍,腰间革带金镶玉,长身树立,在人群中走过都能吸引小娘子的目光。
陆徽莹紧紧拉住五郎,“五哥,那人……”
后者点点头,确实像三哥。
可是,三哥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默契的跟了上去,前者越走越快,眼见着跟不上了。陆五郎转到两外一头打算包抄。
一个转弯,陆三郎跑了起来。
不好,定然是发现她了。
她加快步伐,转过弯却瞧不见了人,左顾右盼之际,黑影猛地贴在了身后,幽幽的声音从她的头顶瞬间到了脚底。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陆徽莹要跑,那双手死死的卡着她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一路上都是你跟着我们?玄珠呢,她在哪里?”他眸子阴冷,一路忍耐的怒气此时散发了出来。
要是这群人,玄珠也不会误会是他透露出去消息。
如今,他的兔子吓得没了影。
手中的脖子,细的和豆芽一般,只要他用力,这个人就会没气。
“三……三……”陆徽莹艰难的叫出声音,脚缓慢的离地,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降临。
她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涌来。
“不……放开……放开我。”
陆三郎冷笑,“你背后之人到底是……”
“三哥,快放开小妹。”陆五郎赶到时,陆徽莹已经快昏死过去。糟了,他就晚来一步,差点让自己的三哥杀了自己的小妹。
见到陆五郎的那一刹,陆三郎慌张的松开手。
“你……说什么,他是小妹?”陆徽莹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的咳嗽。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委屈的眼泪直流。
等陆五郎把人撞开,她扑到人怀里嚎啕大哭。
“小哥哥,我害怕。”
她刚刚,差点叫三哥掐死。
陆三郎心疼的低着头,“小妹,三哥不是故意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愧疚的恨不得剁了他。
等陆徽莹把委屈都哭出来,陆五郎半抱着她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带着陆三郎一起回到客栈,三人坐在屋里,沉默许久,陆徽莹这才更咽开口:“三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玄珠又是谁。”
才动手伤了小妹,他这会儿心虚的很,自然是知无不言。
玄珠是他国的贵女,不想联姻,这才逃到了安国。两人在香南认识,互生情愫。
谁知,四月,一封书信到来,玄珠乱了分寸,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跑了。
他难过,生气,以为她丢弃自己,于是寄情山水。
回来云都时,他看见了玄珠,于是紧追不舍,想要问个究竟。一路纠缠,知道了答案,两人重修于好。但在路上,一伙黑衣人跟踪他们,玄珠害怕,以为是陆三郎出卖自己,又逃了。
跟随蛛丝马迹,追到了西南。
陆徽莹清醒的说道:“如此不信任你,何必再追。”
“是啊,三哥,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三郎白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又和声细语与小妹解释,“情爱一物就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她如今不信我,那我就做出让她愿意信我的举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管事的话
三哥的话让陆徽莹一怔,浅显的道理让她接下去要说的话都被堵住。是啊,情之一字,实在玄妙。
她自己都掰扯不清楚,怎么去评判三哥和玄珠。
就如三哥说的,信任不是嘴上说说的,要行动上做出来才是,于是她开始反思,自己重生回来后对上官做的一切。
“不说三哥,小妹,你独自来盘城做什么?”
陆五郎不高兴了,耷拉着脸。
“三哥,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这一路都有我陪着小妹,能出什么事情。”
陆三郎啧了一声,就是自己的这个小弟跟着莹莹,他才担心。要是换成老四,或者其他什么人他也不必担心来担心去了。
但看着老五不高兴的嘴脸,他要说的话都咽下。“大哥应该多派些人保护你……你们,不,就不该叫你们出来。”
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都不知道。
陆徽莹同他讲了,登时那清风霁月的人物气的脸同关公一般。看他好似文弱公子哥,实际上一身的功夫都是和陆徵学的。
拿刀剑的手,如今看透了,转而拿起了狼毫。
如果就因为这样,低估了陆三郎的实力,那怕是要吃亏。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陆三郎稍作整理,望向弟妹,“你们也是胡闹,在朝州遇上大哥的时候,就应该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云都。天子脚下,那些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闯到侯府来绑你。如今和老五来这山野之地,身边还不带护卫。你道是不想大张旗鼓,殊不知那些人早已如同吸血之蛆,恐怕就在这镇子上等着时机再次附着到你身上。”
大哥也是胡闹,难不成不做将军后,那脑子也生锈了。
当然,这话不便说出来。
五郎啊了一声,“三哥,我们这一路装作一家的商客,就连守城的都没有发现。你别杞人忧天,说的这样吓人。”
一路上,他们要多顺利有多顺利。
陆三郎皱起眉头,他们确实已经小心,变换形装,甚至连方言都改了。甚至还有川这样精通易容的神谷人,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联想到一路来身后的那双眼睛,还有玄珠的半路消失。
他的内心实在不安,“我若是猜错,定然是好的。老五,小六,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要想好退路。”
陆徽莹和陆五郎点点头。
片刻后,曹旻和川就回来了。
黄珍抱着胸,几个眼神,川就知道屋里的这个人就是陆徵要找的陆三郎。
他们听命神主,不代表神主的家人也高一等。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老友见面。
这就算是见过了。
“主子,已经查清了。那书生说的都是真的。”曹旻将手里的册子送出,这上头记录了他们查的一切,还有清歌书院的地图。
陆三郎探头,“清歌书院?这不是大嫂下令在各地建造的,难不成有人想在这上面贪墨,无耻,真是无耻至极。学子乃栋梁,那书院就是国之根本,这些人,还敢在这上面动手脚,真是……真是贪官无状!”
但随着他继续往下看,震惊之余还有敬佩。
梧桐镇处于西南往动,山海皆有,是为富裕之地。
本地县令叫陈大宝,年过半百,做了三十年的父母官。在任其中,风调雨顺,百姓富足,他还判了几桩大案,因此在当地威望极高。
至于为何在书院在上面做手脚,陆徽莹那那个想到的大概就是,钱不嫌多。
册子看过之后,她缓慢将其合上。
内心的沉重让她觉得胸口压了一大块的石头,县令是清官?
不,他贪墨了书院的财款。
那他是好官?
是。
在百姓的口中,他出钱修路,惩恶扬善,做了许许多多实在事。
这样的官,实在算不得贪官奸臣。
“十年前,梧桐镇还是一个山沟沟里最穷的镇子。百姓无米可炊,荒地遍布,山林间野兽肆虐,猎户为了一点银钱,只能冒险进山。但出镇的路却不多,一条烂泥路,两边是山,只要下雨,泥石流倾泻,无人能进也没人能出。”
他们来时,梧桐镇修好了一条官道。路平整又宽阔,偶有落石,不会伤人。但这是陛下下令修建,要是把功劳都推给陈县令,是捧杀。
川继续说道,“这条路花了三年竣工,陈大宝却在往后四年都谎报路要修缮,从上头领钱。”
想起这些日子所看,陆徽莹拾起桌上的花生壳,凑成一对后,说道:“用来修寻常的路了,是吗?”
不用川说,她也能想到。
梧桐镇,除了鱼产就是山珍。但这东西远运极容易坏,在外头也没有名气,钱自然赚不来。
有路,自然来富。进出方便,引来商人,丰富的物产才可以叫世人看见。
所以,他继续欺上瞒下。
“难道,这人真是好官?”既然是好官,难道还不明白什么事可做,什么钱可昧吗?
读书人清高,川却不这么想。
“百姓当时苦的连饭都吃不上,卖女吃儿的不在少数,要是没有陈县令的有所不为,或许梧桐镇都要绝户了。”
这话说的是严重了些,激的陆三郎抬眸时,冷光乍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欺上瞒下,德行有失,如何为官。做实事,大可以同陛下实话实说,何必耍这些小心思,如此父母官,底下能有多干净,怕是难说。”
川脸色铁青,可不知该怎么反驳。
当今天下,看似和平,实际暗流四起。
长公主誉王争帝,背后势力对抗,人人都处在漩涡之中,不拉帮结派如何平安。只是这些,一个读书人,能知道。
他不愿再说,而是看向神主。
“我不在梧桐镇所待不久,不知陈县令品性如何。但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官吏,为民者如他不多。主子,你的身份不宜暴露,这件事不如就等从神谷出来,再做商议。”
书生之言和百姓所说,实在相差太多。
那恶鬼一般的土皇帝是陈大宝。
黑夜之中,犹如北斗指引方向的亦是陈大宝。
难不成,陈大宝有两个。
“你们去找文书生,三哥,你陪我去见陈县令。”在去神谷前,她想了解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秘密。
陆五郎见大家都有事情,立即站起来,指着自己。
“我呢,我干什么?”
这一路,他觉得自己和曹旻一样,用处不大。
陆三郎挑了下眉,故意道:“你留在这里,看家好了。”
“三哥,你骂人。”从小三哥就说爱用这话刺他,他撅着嘴,气的跺脚。
眼见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陆徽莹出手拦住。
她好声说道:“五哥,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什么事情?”陆五郎好奇地问道,凑了过去,只听陆徽莹耳语,“小哥哥,你在家里帮我盯着外边。”
“那还不是叫我在家看着。”
他不干。
陆徽莹上去一扯,“刚刚和三哥说话,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我怀疑那人就是追杀我们的贼人。”
说这,五郎来劲了。
“是谁?”
想起那个名字,她眼皮子跳了一下。
“萧景。”
萧国公。
之前她也有猜过,会不会是萧国公。毕竟如今所有的事情,细挖之下,好像都围绕着萧家。千丝万缕,萧国公府就在正中,脱都脱不开。
为何她不觉得是萧景,
他是国公,可势力早已经不在手中。陛下借萧家长子之事打击皇后娘家势力,萧国公苟且保全,废了许多心力,这才叫李元重新得到陛下疼爱。又是在云都,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里,他怎么敢养这么大的势力。
但如今,来神谷这一路顺利到诡异。
如果换个说法,贼人早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于是守株待兔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小妹的话,陆五郎直点头。
曾经云都只会追男人的小废物似乎长大了,如今说起话来就连他这个当哥哥的都觉得头头是道。他羞愧的挠头,要是让他来想,恐怕什么都不知道。
陆徽莹和陆三郎在川的帮助下易容成一老一小,两人相依着从客栈的偏门走出。
四处无人,陆三郎问道:“你怎么计划的,同三哥说说。”
陆徽莹低着头,锤了一下陆三郎。
什么三哥,该叫爷爷。
如今怀疑贼人就在这,就不能再和之前一样,大大咧咧,叫人盯上。
“我还没想好,乱的很。”他们走入人群之中,压着声音说话,“或许见到本人,我就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吹牛。”
“那三……三爷爷怎么想的?”
陆徽莹确实心乱的很,文书生说的话好像就把陈县令钉在了棺材板里。
两人到了书院处,川说,县令时常会来这里监工。
两人随意走走,这里确实破旧,只是一处院子,外头墙皮剥落,一地的白色粉尘。掉了朱漆的大门,挂着缺了铜环的铜兽头。
里头有吆喝声,也有斥责声。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大汉从里头出来,裸着上身,精壮的身子好像能一打二。
“走就走,钱少就算了,就是不小心用错了料子还得骂人。”眼见着他就要走,陆三郎一个箭步,把人拦住。
大汉不耐烦的挥手,“死老头,我没钱,滚。”
老子气不顺,最好别惹他。
陆徽莹赶紧说道:“大哥,我们不是乞丐。我爷爷是想问,这里还招工吗?”
招工?
大汉嗤笑,“一个老头,一个小孩,你们来这问招不招工。我劝你们,还是去乞讨的好。”
说罢,他就走了。
一老一小有点懵,那朱砂门开了。
“是你们问招工?”说话的是个管事,他生的白胖,看着和和气气。“我们这刚好缺人,你们要来吗?”
好在,那管事也不是坏人。
见一老一小不合适做苦力活,就把做饭的活计交给了他们。
“一天三顿饭,这菜我们都会采买好放在厨房,你们每日按着菜来做就可以。”管事小秘密的说道。
陆徽莹疑惑为何书院对外说已经建好,但此时还在招人。她仗着年纪小,开门见山问出了心中疑惑。
管事还是笑呵呵的,“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恐怕也是有什么难处才来这里。哎,有些话我不该同你们说,但又怕你们多嘴去问别人,反倒惹麻烦。清歌书院实际还没建好,不过上头下令,近几日就要开学,县令大人怕来不及,先准备了一间屋子做学堂,其余的再慢慢完善。”
“这不是欺君吗?”
“你这小丫头,说话难听。”管事收起笑脸,“这是缓兵之计。”
陆三郎拉了拉莹莹,“说的是,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李管事,我听说,清歌书院不都是不收束脩,但外头告示怎么……”
三哥比她还敢,不怕被管事看出来他们两个不是来正经干活的?
李管事跟了陈大宝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切苦楚,他都看在眼里。说起这事,他气的话都说不顺,“谁和你们说的,算了,你们也不必说,一定是文秋那小子。我家老爷养着他供着他,甚至书院要找先生,也第一个请他。他一身的毛病,偷鸡摸狗,沾花惹草,哪一次不是老爷擦屁股。现在在外头,到处说我家老爷坏话。要是我,早把人打死了。”
管事赤诚,也没心机,人问了,他正好有烦恼,干脆坐下和两个外地人说说。
文秋,是陈大宝的养子。
从小就在陈家长大,读出了个秀才。陈大宝想着让他继续科举,做个大官。文书生没什么志气,就去书院,做先生。事不好好做,非得招惹是非。竟然勾搭学子的妾,被书院丢了出来。陈大宝帮着掩盖,总算没人提了。
他自己又不甘心,偷了陈家的钱跑了。
“我家老爷是真对他好,还把人找回来当先生,就是钱少了一些。他气的,转头就出去乱说。我总想着把人找回来关起来,免得外头的人信以为真,老爷不让啊。”
说着话,外头有人来喊,“管事,有人找你。”
李管事擦了擦眼泪,“我家老爷太苦了。不与你们说了,你们尽快熟悉熟悉,晚上的饭就交给你们了。”
他走后,陆三郎看着小妹,“你信吗?”
“如果那个管事不说这些,我或许会信陈大宝是个实打实的好官。”太刻意了,就像是算好了一样,故意在他们面前讲这些。
陆三郎也摇头,他从一开始就不信,现在,越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