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死
冷宫。
秋风瑟瑟寒凉入骨,程玉婉一身单薄衣衫蜷缩在宫殿一角,将周围能盖的东西都捡来盖在身上御寒。
吱咯一声,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丝冷风卷着门前的落叶飘进殿内,两道身影走进殿来。
打头的是一个提着灯的小太监,他小心的引着身后的人往前走,“娘娘小心,这冷宫幽暗阴冷,可莫要摔着了。”
被太监小心护在身后的是个女人,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挽着流云髻,满头的金饰珠钗在昏暗的光线中呈光耀眼,步态婀娜,便是只看那窈窕身段,也知道其人必定娇美媚骨,绝色佳人。
程玉婉冷冷的看着女人走到自己身前来,“你来做什么?”
开口时,声音像被沙子磨过一般沙哑。
“你说我来做什么?”女人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来送你一程啊。”
不等程玉婉再说什么,女人嘲讽的笑了,“你被皇上厌弃至此,即便是死了皇上也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好一个当朝太师之女,竟是比我这个青楼出身的还不如,你可知皇上现在对我言听计从,宠爱有加,我哪怕要那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摘给我?”
“这些,你比得上么?”女人无比嘲弄的问。
程玉婉平静的垂下眸子,冷笑了一声。
她自知比不上。
程玉婉出身尊贵,千娇万宠的长大,成年后被选宫中,得太后喜欢,却不知为何,独独令皇帝厌弃。
大婚当夜,皇帝弃她而去,宿在宠妃宫中,一连数月不曾碰她,前些日子更是一点小事将她打入冷宫。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程玉婉知道自己惹皇帝厌恶,也知道自己是宫中很多宠妃的眼中钉肉中刺,眼前的女人犹是。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登上后位?凭你的出身和家世?做梦!”程玉婉抬起头,用同样嘲讽的目光看着女人。
女人恼怒,“死到临头还嘴硬,双喜,灌药!”
“是,娘娘!”
太监得令,从衣襟处拿出了一瓶药,冲着程玉婉走过去。
程玉婉即不挣扎,也不害怕,从容的闭上眼睛。
死前,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飞过。
童年在府中无忧无虑的生活,成年被选入宫中为后,也曾对皇帝夫君有过期待。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冷漠,算计,羞辱,陷害。
若重来一世,程玉婉想,她不想再入宫,不,若有重来的机会,她即便入宫,也不会像今生一般任人鱼肉。
……
一年后,郊外的一处庄园。
早春四月,天气已经闷热起来,程玉婉倚在窗前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粘腻的厉害,里裤都汗湿了。
她进去内室,换了身衣服出来,便见刘奶娘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
一年前,在冷宫被小太监灌下毒药,程玉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重身在这具身体里。
身体的主人叫时婉,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被不着调的父亲卖了给大户人家冲喜,结果嫁进夫家当夜病秧子丈夫就去了,时婉因此落得个克夫的名声,被陆家人不喜,整日郁郁,终在一个晚上去了。
程玉婉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初醒来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想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不想像前世一般任人鱼肉看人脸色。
于是程玉婉了解了原身的困境后,便用计让陆家二老把她打发出府,遣来这别院生活。
在这里,只有几个婆子和几个丫头,生活虽不富丽,却很平淡温和。
“奶娘这是怎么了?“奶娘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程玉婉迎上前去寻问。
奶娘捂着心口喘息不直,直到喘均了气,才开口说:“是陆家,陆家又出幺蛾子了!”
“陆家?”程玉婉的动作稍作停顿,然后便坐到了梳妆台前,她示意奶娘也坐,道,“你慢慢说,不忙。”
小丫鬟灵巧的给奶娘端上一杯乳茶,奶娘端起来喝了两口,这才继续:“孝仪皇后婉儿可知道?”
程玉婉顿了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奶娘会提起自己…略作迟疑,这才颌首:“孝仪皇后还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这同陆家又有什么关系?”
一提到这事,她愣了一下。
前世的程玉婉已去世一年整,皇上是可以另行选妃立后的。
奶娘去了京城一趟,先说陆家欺负人,然后又突兀地提到孝仪皇后,她的前世…
这个寓意……程玉婉有点迟疑,“我记得陆大小姐打小就病得很厉害,好像是在陆家别院里养着的。如果陆家想让她参加选妃,恐怕…”
奶娘嗤之以鼻地说:“可惜了,她们这辈子都不该有这样的命!我回来时,碰见了当时在陆府里照看的宫女,她现在正在陆夫人的院子里伺候着,听说那陆小姐怕是命悬一线了。”
程玉婉没说什么,她对陆家的事也不太在意,她心里现在只有宫里的事。
离别已有一年之久,只怕当初给他灌毒的那个人也不会想到,她虽然死了,但这魂魄却并未散去,而是在时婉的身体里还了魂。
如果她能再进一次宫,就要亲手杀死仇人…
一想起这事,程玉婉就犹豫起来,苦笑着。果不其然,一年过去了,纵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但她还是没能想通。
无论最初对她动手的人是谁,这还不够让她绝望吗?
那位自幼就说爱慕她的男子,却在大婚之夜丢下了她,那之后……
程玉婉不愿再想,想来她的死,也没有在那人的心里激起一点波澜吧。
这样想着,程玉婉的心平静下来了,只剩一片冰寒。
“陆家的主意就在姑娘的身上…“奶娘地话钻进了耳朵里,程玉婉只觉得心里一紧,猛地转过头,“你刚才在说什么?这个主意怎么会打在我身上呢。”
这实在很奇怪,她一个被主家厌恶了的克夫之人,相当于没人要的弃妇,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程玉婉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章 顶替
“小姐,陆家就是要小姐假扮陆家大小姐入宫,好给太后和皇上瞧,选立成妃呢!“奶娘咬牙切齿地说:“假扮陆家大小姐进了宫,欺骗皇上、期瞒太后,这是死罪!她们也真是敢想,她们不想活了,何必还要牵连小姐呢?”
程玉婉听到这句话的手微微发抖,半响,才似是醒过神来轻嗤了一声。
“这就是命吗?”为了逃出那个令人窒息的王宫,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想让她进宫。
不过这个陆家未免胆子太大,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吏,竟敢欺骗礼部,送她这个假的女儿入宫?难不成,陆家老爷子真不怕哪一天被人揭穿?
看见程玉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奶娘便示意绿翠跟着自己先出去,想给程玉婉一个思考的空间。说到底,在这一年里,程玉婉和他们俩安然渡过了很多危难,她信任自家小姐,这一次,也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不过,陆家大概不想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机会,两人走出去,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面就传来嘈杂的敲门声。
丫头绿翠有点不自在地看了奶娘一眼,低声说:“奶娘,我们三个人搬到这儿来,这么长时间,除了每月前来送月银的人,谁也不肯过来,这听声倒像是……”
好像一大群人涌了过来。
奶娘拍了拍绿翠的手,安慰道:“我来,你不要害怕,快去屋里知会小姐。就怕现在是陆家来了!”
奶娘猜得很对,她一开门,就看见陆夫人身边的仆人闯进来,足足有六七人,连外面看守马车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看的人心惊肉跳。
“奶娘,你家小姐在哪儿?“领进院门的孙奶娘打眼一看,四下里都是人,这才假作关心的笑道:“夫人想你们家小姐了,又逢端午,因此特命我和周奶娘来,接小姐回府。”
奶娘被她那高高在上的蔑视态度激怒了,待她开口说话时,听见身后绿翠清脆的说话声:“孙奶娘,要说您可是夫人身边的老奶娘,难道,这便是你的礼节不成,我们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你家少奶奶,你总是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只怕打脸是小,丢你们陆府的脸才大呢!”
孙奶娘闻言顿时变了脸,飞快地转过身来瞪着绿翠,过了会才咬牙切齿的道:“少夫人,原来您是这样教奴婢的?不出所料啊,时家现在毕竟已是落魄的,想来礼数也是不如从前的。”
如此直截了当,这般挑衅的话听在程玉婉耳中自然是难听的,然而,她在陆府里忍了一年之久,当年那娇横的性格早就收敛了很多。再加上,她心底隐隐的自尊心,她是不屑与孙奶娘这样的人争论的。
于是,程玉婉只是抿唇笑了笑,扶着绿翠的手便转身回到屋内,留下奶娘站在门廊前,正好将孙奶娘等人挡住了。
孙奶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程玉婉竟如此反应,又不敢真的让人硬闯,只是转头看了同行的周奶娘一眼,没说话。
周奶娘也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和刘奶娘打招呼,笑嘻嘻地说,“咱们这些个婆娘也不过是在替主上办事,还要劳烦刘妹妹帮我们向少夫人通传一声吧。”
刘奶娘缓缓地开口:“周奶娘说的也是有理,只不过,我也只是给我家小姐办事的婆子,婆子就是奴才,又岂有在主上面前乱说话的道理?”
话未说完,孙奶娘就笑了起来,见周奶娘面带微笑,略显尴尬。
刘奶娘这才微微又道,“不过我想周奶娘一定是为陆府的事来的,我便帮着知会一声,免得误事。”
一想起回家前听到的那些消息,奶娘的口气就忍不住带着几分嘲弄。
她不顾身后那群的脸色,转身回到屋里。
第三章 不安
过了一会儿,刘奶娘出来,说:“我家小姐请周奶娘进来,剩下的其他人,就请见谅吧,这屋子又小,可比不上陆府的宽阔敞亮,所以不能接待这么多人了。”
今日天气很热,虽然只是四月末,但外面的阳光已照得人晕眩。
程玉婉命令奶娘玩这样一手,其他的人都被晾在外面,便是对先前孙奶娘无礼的惩罚。
大家都心里明白,所以剩下的人都不满意地盯着孙奶娘。
孙奶娘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但现在她又能说些什么。老太太明摆着是想用程玉婉,怪就只能怪她以前太过尊大,想着对方无家世依靠好欺负,便忘了上下尊卑。
更重要的是,从前在陆府时,程玉婉一向柔弱可欺,如今,她被赶出府上,怎会变得硬气起来?
这样想着,孙奶娘更加恨程玉婉了。要不是程玉婉在摆架子,她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一步呢?
而周奶娘,他们明明一起来为老太太办事,凭什么周奶娘进了屋子就在里面坐着,看着她被程玉婉为难住,竟连一个字也不说。
这件事,她越想越烦,看见看守在外廊下的奶娘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地闹出一点声音。
屋内,又是另一种情景。
因为庄上有冰窖,屋内提早放上了冰盆,周奶娘被青翠迎了进去,感到一阵清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抬起头来,只见程玉婉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缓缓地翻开,周奶娘急忙上前行礼。
程玉婉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冷冷的说:“周奶娘免礼吧,您可是太太身边的红人,办事一向妥帖,我这晚辈可不敢轻易受奶娘的礼。绿翠,快扶奶娘坐。”
程玉婉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本,微微侧着身子看了看坐下后神情恭敬的周奶娘。
周奶娘对上她的视线,急忙开口说:“少夫人在庄上静养,我们这些下人本不该来搅扰。只是眼看着就要少爷忌日了,太太想起少爷心里难受得紧,这几天食不下咽。这才叫奴婢来,想把少夫人接回府去。”
程玉婉闻言挑了挑眉,虽然早就从奶娘带回来的消息里猜出了一些,但这样的话听了还是真的令人心寒。
惟恐那陆太太见到她,怕是就更寝食难安了吧?
心里冷笑,却不曾显露出来,转移话题道:“听周奶娘说话,和其他婆子不同,可是识字读书过?”
“小时候,跟太太认得几个字而已,没想竟得到少夫人的夸奖。”周奶娘恭恭敬敬地说,碰巧外面传来一声咳嗽,程玉婉听在耳里也不烦,继续称赞道,“怪不得风度和外面的孙奶娘有天壤之别。”
“少夫人过奖,我也不过是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哪里有‘风度’的说法呢?”周奶娘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多了几分欣慰。
即使是不受重视的少夫人,但被人夸耀,尤其是与地位和自己相似的人对比夸耀,仍是让她心里高兴。
尽管如此,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少夫人,这天儿也是不早了,不如咱们早点收拾行装,趁着城门未关就回城去。太太还在府里等您呢。”
程玉婉回头看一眼绿翠,道,“去收拾一下,等一会儿就回城里,免得太太担心。”
绿翠应了一声,转过身进去里边,周奶娘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暗暗打量程玉婉。
也才三四个月没见,少夫人的样子真的变了。
尽管在陆府时,她还是觉得少夫人很安静,从不苛求人。想着太太私下里对她说的那个计划,周奶娘又感到欣慰起来。
幸好自己平时做事总留有三分情面,否则的话,万一将来程玉婉得势…
程玉婉不知道周奶娘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程玉婉有自己的打算。
陆家想要代桃僵李固宠陆家满门荣耀,这没什么不对,可为什么选上她了呢?
陆太太难不成以为她对陆家有什么感情?愿意冒上欺君之罪,替陆家大小姐进宫,让太后相看吗?
退一步想,陆老太太如此机智的人,即使她愿意进宫,也难不成她会相信自己?
越想越心烦意乱,程玉婉心里越隐隐感到不安。
第四章 回府
如果不是陆家人找到了什么能威胁她的把柄,只怕也走不出这一招险棋来。
陆家,挽溪阁。
“娘,这可是欺君之罪。”陆琪靠在床边,和死去的胞兄陆文相似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紧绷。
稍稍一开口,他便气喘吁吁:“娘,听女儿一言,只是太后帮皇上立继后罢了。现在咱们的家族,虽然比不了那些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但……咳咳……”
一连说了几句话,再加上激动的心情,使她的脸变得异常红润,咳嗽了一会儿,她才再次仰望着自己的娘亲陆王氏:“娘,为了一人的私利,总不能误了全家人。女儿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这一世只想守在娘身边。但是嫂嫂……”
“什么嫂嫂!”陆王氏打断陆琪的话,说:“当初如果不是她进门,你哥又怎么会死……”
她一脸正气,紧绷着的脸神情刻薄,“但是好歹她也算我们陆家的人,现在你爹又有了她亲人的消息。如果她真的想活下去,想到自己时家的血脉还没有断,就只能听命于我陆家了。”
“娘……“陆琪还想再说,开口竟剧烈咳嗽起来。
陆王氏吓坏了,连忙扶着她顺气,“琪儿,别急,你慢慢说,只是这件事,在春节前后你爹爹仔细地把前后想了一遍,不然你当那程玉婉怎能轻易地从陆府出去,到庄子里去过日子了。”
“女儿听说,是她冲撞母亲……“陆琪无力地说,脸上还带着一丝苦笑。
到家只有三、四天,已经听得不少流言蜚语,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一些下人私下的流言蜚语,因为父亲陆清林对程玉婉有意,并在私下动手动脚被看见,这才赶着程玉婉去庄上。
这么一句话,作为女儿陆琪自然说不出来,但看着坐在床旁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她的心里更是苦涩。父母难道没想到,若程玉婉不愿,豁了一条命出去也要把陆家弄到家破人亡,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些,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也明白了娘亲陆王氏只怕是不肯听她的劝告,于是低声道:“娘,我有些累了。要是大嫂回来了,就叫她来找我。”
陆王氏皱了皱眉头,但看着陆琪坚持不懈的眼神,却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嗯,她应该会在晚饭前到达,我让她来陪你一起吃饭便是了。”
陆府里发生的一切程玉婉并不知道,她现在看着陆府两个奶娘带过来的下人,把她随身的东西都搬上马车。
旁边,绿翠低声嘀咕道:“不过是回去一趟,哪用得上把东西都搬着呀!”
程玉婉冷冷地斥责道:“闭嘴。”
奶娘看了绿翠一眼,偷偷向她摇头示意她慎重言语,不能给程玉婉添乱。
绿翠委屈地嘟了嘟唇,不敢说话了。
正如陆王氏所料,等到程玉婉回到陆府,天色已晚。
第五章 长媳
正如陆王氏所料,等程玉婉回到陆府时,天色已晚,正好用晚餐的时间。
程玉婉慎重地让周奶娘去通报,得到回话陆王氏要伺候陆老爷吃饭,让她先到挽溪阁去见见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一路舟车劳顿不需要马上面对陆王氏的苛刻和陆老爷那双狡猾的眼睛。
由于事关重大,因此周奶娘亲自引荐了程玉婉先回她以前住的挽玉阁,请人服侍她洗漱,这才又引荐她回陆琪住的挽溪阁。
程玉婉洗完澡后,心里就有数是要见谁了,但当看到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陆琪,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个陆琪居然和她名义上的丈夫陆文有八分相似。
要是男女之间没有别的话,想来这陆琪稍微打扮一下,就会跟陆文差不多了。
“嫂嫂请坐吧,我身体不好,不便起身相迎。”陆琪面无表情地迎上程玉婉的目光,转头嘱咐丫鬟上茶水,等程玉婉坐到椅子上,这才开口说:“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在外面庄上,算起来这是第一次和嫂嫂见面呢。”
程玉婉笑着将丫鬟送来的茶水放到一边,便见陆琪吩咐丫鬟出去等候。
陆琪道,“我难得见到嫂嫂,要说说闲话,去外面候着。”
这丫鬟立即应声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程玉婉见了便用眼睛示意绿翠。
等房子里只剩下她和陆琪时,程玉婉缓缓地开口:“你和你哥哥长得一样。”
陆琪闻言顿时两眼通红,半响才低声说:“我也有好久未见哥哥了。想着当初我同哥哥一起长大,大哥他身体不好,我的身体也一样弱。不知是否因为双生的缘故,即使长大分开,也不曾断过哥哥的思念。”
程玉婉拿出手帕,往前递到陆琪面前,看她擦干眼泪,小声说:“兄妹情谊,自然深厚,毕竟是骨肉至亲。”
陆琪平静地吸了口气,这才再次抬起头来看着程玉婉,“其实今天我找嫂嫂来,是有别的事要说的。”
她稍稍顿了一下,继续道,“嫂嫂,我和大哥是命薄的人。若大哥在世,嫂嫂又是如此美貌的女子,你们两人一定能白头谐老,举案齐眉。但现在,却是苦着嫂嫂独自一个人。”
由于她说话很急,呼吸又有些不稳。
程玉婉瞧着她这病态的样子,心下不免怜悯,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妹妹别这样,有话缓缓说便是了。现在太太的膝下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陆琪却顺手抓住程玉婉的手,“嫂嫂,妹妹求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拖了这些年,现在这身子已是破败不堪,想来也拖不了多少时候了。我知道爹娘对嫂嫂因兄长的死过于苛求,可我们好歹是一家人。等我不在了,嫂嫂你就是这陆府里奉养父母的长媳妇,养育嗣子的重担定要落在嫂嫂的头上。”
程玉婉沉默了,陆琪所说她一早就想到了。
这陆家也算后辈凋零,陆老爷除了陆王氏外,还有七、八个小妾,不知是陆王氏心机了得,还是陆老爷命中无子孙福,这么多小妾竟一个有消息的也没有。
“嫂嫂,作为一个女人,这辈子也未免太过孤独了些。”陆琪声音中带着怜悯,“我现在回京,是因为皇上要选妃立继后,所以陆家怎么算也有点根基,我占了个位置。那是光宗耀祖的事,奈何我这身体并不争气……妹妹求的事,可不可以嫂嫂代我入宫,如果嫂嫂来日在后宫有那么一席之地,还请看在我和哥哥的面子,善待陆家……”
第六章 达成合作
程玉婉看着陆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心下微微一惊之后,慢慢地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妹妹说什么呢这是,你得放下心来,不要去胡思乱想,身体总会好起来的。“程玉婉抽出手去拍了拍陆琪的手背,“妹妹相求的事,可是杀头大罪。现在我既然是陆家的人了,为陆家而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被人识破,到时候老爷、太太就都要受连累了。”
“嫂嫂是七窍灵玲心,又怎会被看穿呢?再说,我也只是个小时跟哥哥养在一起,自从全家进京以后,就再也未曾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嫂嫂,爹爹只有兄长一个嫡亲之子,以后陆府的荣华,便全在嫂嫂的分寸之间了……”
“妹妹如此说,我当真是担不起的。“程玉婉收起笑容,严肃道:“老爷和太太的命令我自然不能不听。就是不知道妹妹今日这些话,老爷太太可知道?要是只是妹妹一个人想的话,便不用说了。”
陆琪点到即止,程玉婉虽然没有答应什么,但也暗自表明了态度。总不能把她逼得太急了,否则让她心怀怨恨真是弄巧成拙。
程玉婉陪着陆琪吃了一顿简朴的晚餐,被陆琪劝去休息。
“娘那里嫂嫂不用挂心,我会派人转告,嫂嫂明天再请安便好。“
程玉婉本就满怀心事,听说不用跟陆王氏虚以委蛇,就把陆琪的这份人情收了下来。
程玉婉站起身来,吩咐丫头照顾好陆琪,这才离去。
等到回了房间,程玉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我这张脸长得怎么样,奶娘?”镜内人唇角缓缓勾起,眉目清冷。
奶娘看到了程玉婉这段时间的变化,也不敢随便搭话。
就算是程玉婉问的,她也想了想才开口。
“姑娘容色虽不是绝顶倾城,但却是个百里挑一的人。姑娘皮肤如此好,光是这一点也让别的女人都羡慕不已。”
程玉婉就嘲讽地笑了一声,再怎么漂亮,也比不上皇帝心中宠妃那样的宠爱。
但是……回王宫?
程玉婉虽然有些心跳,但更多的反而是迟疑。
今天见到陆琪之后,程玉婉才总算明白了这一切,只怕是不管她是否愿意,陆家已经下了决心。
“奶娘,我有点累了,今晚奶娘就在外间休息吧。“程玉婉回头对着镜子,抬手卸下朱钗,让奶娘给自己梳理头发,而后又换上一件里衣,躺到床上休息。
这个晚上她是恶梦连连,等到第二天起床,程玉婉的脸有点难看。
绿翠陪程玉婉去向陆夫人陆王氏问好。
陆王氏的脸色也很差,见程玉婉就冷冷地瞟了一眼,示意她站到一边回话。
“我要跟少奶奶说些心里话,你们几个传了膳就出去等着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陆王氏低声吩咐,房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程玉婉挽起袖子,动作娴熟地拿起筷子给陆王氏夹菜,一言不发。
陆王氏望着她这样做,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缓缓地开口:“你也才刚回来,不必这么拘谨,先坐下来陪我吃晚饭吧。”
难道陆王氏会主动示好于她?
程玉婉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就面无表情地坐到陆王氏的手边,低声说:“谢谢您对我的关心。”
陆王氏掩嘴轻咳,伸筷子夹了一个奶黄包,放进味碟里,然后才开口道。
“昨天晚上,你去看小丫头,你们俩聊得还开心吗?”
“妹妹心肠好,说话温柔,可惜病了,让我觉得心疼。」程玉婉微微怔了一下,又放下手中地白瓷碗,“只是我觉得,妹妹心里有什么事……”
由于陆王氏不愿先开口,昨晚下了决心地程玉婉也只好主动开口。
正如陆琪所说,她在这个陆府里纵然是熬上几十年,也没见过能熬过去的。
要是陆老爷一直没有儿子,等着陆氏夫妇去世,纵然有一个旁支的男孩做嗣子,她也总要归陆家做主母。可是要是陆老爷子中年得子,那只怕她今后在这陆家便再也找不到立足之地了。
这样想着,程玉婉觉得进了宫还不错。再说,花无百日红,她也想看看那宠冠后宫的宠妃,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在这种心态下,这顿早餐自然是吃得很好,吃得也很长。
等陆王氏吃完叫丫鬟收拾餐具时,程玉婉早已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为大家说笑。
不知内情的人,还要当她们婆媳之间关系有多好。
毕竟陆王氏还不放心,这其中牵涉到众多的人,必须谨慎行事。自从程玉婉对这件事有了足够的应对之后,她就在心里细细盘算着陆府的人。
连身边的周奶娘也给列了一张清单,不少人都放了出去。
程玉婉自然知道陆王氏的动静,不过现在她要紧就是每天在里面跟着陆琪一起听她讲一些关于陆家的事,并记着每一件重要的事,免得重要的事被人发现。
“托我自小病弱的福气,平时很少与人接触,即使是在家里伺候我的奴仆也只是少数。从小到大也,红萧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等到嫂嫂进宫的时候,还要把她带走。惟恐我不争气,倒耽误了她。”
程玉婉漫不经心地笑了,她的眼睛转向了站在旁边低头看的红萧。
“要是能带人进宫,我会保住红萧.“她稍稍顿了一下,“就是奶娘跟在我身边好几年,现在也渐渐老了,怕不适合照顾我了。于是想到家乡有个小庄子,不如让她回去……”
陆琪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程玉婉,却见程玉婉面容憔悴,稍稍沉吟便道:“奶娘是嫂嫂的陪嫁,嫂嫂怎么安顿好便自己做主就是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程玉婉微笑着点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奶娘待她很好,不因此事而拖累奶娘就好了。
第七章 进宫
端午节过后,程玉婉赏了奶娘一笔银钱,另外还把她庄子的那份地契找了出来,“奶娘,你回老家后,想着些帮我照看我陪嫁的地业。就算不能赚钱,但也不好就此荒废。”
程玉婉说着,又取出来另一个盒子,“奶娘,我给你写信,还请你别辜负我的这份托付。”
奶娘一走,陆府的人事变动就开始频繁,程玉婉再一次现身在那些受过可靠训练的老奶娘眼前时,身份便已是陆家大小姐了。
至于陆琪本人,被当成陆家的远亲,前来京都求医。
对身份的转变,程玉婉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之后就进入状态,平时跟陆王氏一起听老奶娘教导宫中礼节,偶尔听陆王氏说起如今宫中权力的分配。
一时间,程玉婉和陆王氏之间的矛盾似乎确实平息了。
一晃就过了五月,月末的时候陆府就接到太后的诏书,要陆家姑娘陆琪入宫。
京都中同时收到过太后旨意的还有其他三个大家。
四位姑娘统一进宫为太后求安,因怕误了时间,当天午夜时分,程玉婉被碧玉惊醒,一系裂准备下来,天色已经亮了。
程玉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由陆王氏在一旁打量自己,看看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陆王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得出你跟在这两个丫头身边的这几天也学得不错了。到外面去,跟你父亲拜拜.”
陆老爷子面无表情望着跪在地上的程玉婉,沉吟后冷冷地开口:“宫里不如自己家院子,言行都要慎之重之,免得给家人惹来祸患。你三叔外出多年,却记挂着你。此外,你要记住,只有自重你们才能生存。现在你便已经是我陆某人的女儿了,以后我会帮你的。”
程玉婉听他讲完,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抬起头来笑道:“女儿拜别父亲,请父亲自我保重。”
言毕便三跪九叩,而后由碧玉与绿翠扶着出门。
宫殿分为四门,东西南北,暗藏着四象之二十八宿的意思。
等程玉婉的马车到的时候,离得很近的其他三家已经到了。
钱家是最后到达的,马车旁的侍女们连忙客气地向大家道歉,程玉婉静静听着,并未放在心上。
尽管对方到达得比较晚,但没有耽误时间。可是此时,离她最远那辆车上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这时间钱家妹妹才来,比我们倒是有些迟呢。话说,我怎么记得陆家妹妹就是住在这边最远的,莫非是钱妹妹贪睡,误了时间?”
这个女孩儿一开口就带着一点刺,还把程玉婉扯了进去。
程玉婉心里有点不高兴,轻轻把掀起车帘,对绿翠瞟了一眼。
绿翠立时明白了,拉过碧玉低声问了句,碧玉马上凑上车窗边说:“刚才说话的是柳家人。在姑娘车旁边的是刘家人。”
听到碧玉的提醒,程玉婉心里暗自庆幸。她向碧玉点了点头,这才轻声地开口:“柳家的姐姐过奖了,我从小就被养在闺房里,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昨晚紧张得睡不着觉,这才起的早。再说,钱家妹妹也是后来居上,不算晚的。”
第八章 重见
“至少姐姐也是有心的,不比有些人,知道今日是个重要日子,可还是不重视。“柳絮言淡淡的嘲讽,这才听见钱家姑娘小声地说:“劳得大家都等着,是莲心不好。”
这时西门正开着,众女都不说话了。程玉婉轻轻地关上车窗,向后靠着车窗,深呼吸一下,慢慢地吐出憋在心里的浊气。
宫廷,这个每天晚上都让她成为噩梦的宫里,她还是回来了。
车辆驶过青石铺就的宫道,程玉婉听了便眯起了眼睛。
此时,只怕是各宫向威后求安的时候吧?所以他们还不能马上去见威后,因为威后对他们四家的家庭情况十分了解,想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后妃。若此时见了各宫却要向她他行礼,日后在宫中相见莫不尴尬?
于是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让侍女领着一辆马车在前边绕宫而去。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马车停下,轻微的震动才使程玉婉醒来。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听见外面碧玉的声音。
门开了,程玉婉弯着腰,一手扶住发上的金流玉步摇,另一只手扶着碧玉走下马车。等到她这才站直身子看去,左边有一个着绿裙的年轻女人。
绿衣女子面露傲然之色,觉察到程玉婉的目光时抿唇一笑。
程玉婉笑着点头示意两女,而后转头看了看钱莲心。看见钱莲心穿着嫩色的衣服,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虽然外表上比不上柳絮言,但也别有风情。
“这便是陆家的妹妹吧。”钱莲心笑嘻嘻地迎上来,“妹妹和刘妹妹我都见过,惟独陆妹妹听闻自小养在江南,果然与众不同。”
“姐姐过誉了,我只是身体不佳,这才找个地方养养身子。”程玉婉还礼,旁边走过来的柳絮言和刘语嫣正想说话,看见一个侍从匆匆而来,来人笑着对四人行礼,“见过四位主儿,威后已在柳竹阁里等候,四位主儿请跟随奴才见驾。”
听到要见威后,几人表现各不相同。钱莲心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脸,而后伸手扶着她头上的流金钗。
而柳絮言却轻抚着自己的衣服,一副目不转睛的样子。
刘语嫣稍有不安,手拧在帕子上不敢动,偷偷地看着侍者传话。
程玉婉前世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分寸乱了。她只是回头看了看旁边的碧玉和翠翠,两人乖巧地走上前去帮她打理衣服。
这种礼节不算正式的朝拜仪式,程玉婉跟着其他人行礼,低头也不敢过半点头。只有听到威后的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上传过来的,和蔼而不失威严。
如此熟悉,程玉婉心里酸涩,当年威后也非常帮她,奈何她不争气,不仅被那个贱妇陷害,还不明不白地死去。
宫女送来茶水,威后问了四个人的姓名和生辰。
程玉婉第二个被问,她说话不急不缓,有意放慢步调,听着大方得体。
“平日做些刺绣,偶尔弄些吃的。”她笑眯眯地迎上威后的眼睛,“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要养育这些年才算好一点。所以喜静,偶尔也会描摹些画。”
“这样看来,你的性格还真不错.“威后便向身后的奶娘道:“草春啊,你到我的库里去把老三送的画拿来,再配些好纸和笔送给琪儿。”
程玉婉连忙起身谢恩。
“嗯,既然把你们接进宫,自然以后还有时机陪哀家闲话。如今天儿不早了,就先退下吧。”威后渐渐地脸色苍白,便低声吩咐道。
四人闻言立即告辞,前面引路的宫女是柳清华,待四人出去后,这才引见四女已派了四位奶娘。
被程玉婉分到名下的那个奶娘,叫青湖,她跟程玉婉见礼,笑道:“姑娘初出茅庐,想来也是生疏。奴才就先向姑娘介绍这宫中各处。”
程玉婉对这个青湖很有印象,原来是侍奉威后的老奶娘之一。平时内里做事都很得体,听着她一路介绍的要领,心里更是略微有些好笑。
由于就程玉婉和柳絮言两人得了赏赐,刘语嫣的脸色有点难看,而钱莲心不知道是否一向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不时还让程玉婉等等。
听到她的喊声,柳絮言猛地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此时正是晌午,你一人贪图眼前的景色难道还要我们都等着?”
钱莲心被她一呛,脸就红了,只好加快脚步,勉强跟上程玉婉。
“妹妹别伤心,看着柳妹妹的样子,也是很随和惯了的。“程玉婉低声抚慰着钱莲心,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恩,我知道。“钱莲心低声说,“是我太笨。”
程玉婉就同情地看着她,两人一起稍稍加快了脚步。
锦绣宫分左右两院,柳絮言显然与钱莲心不相干,她选择了左边。
看着程玉婉,钱莲心立刻眼巴巴地说:“姐姐,我和你一起住在右边,这样好吗?”
程玉婉看了看钱莲心,又看了柳絮言,微笑说:“好吧。多晒太阳也不错。”
看到他们四个已分好各自暂居之屋,柳清华笑道:“既然所有姑娘都选好了安居之屋,奴才便回去复命给威后娘娘。午餐会有侍者专门送来,小主们用罢午餐歇了一会儿,就可以自己陪着奶娘了。”
第九章 心思
程玉婉看了看钱莲心,又看了柳絮言,微笑说:“好吧。多晒太阳也不错。”
看到他们四个已分好各自暂居之屋,柳清华笑道:“既然所有姑娘都选好了安居之屋,奴才便回去复命给威后娘娘。午餐会有侍者专门送来,小主们用罢午餐歇了一会儿,就可以自己陪着奶娘了。”
“有劳王公公了。“程玉婉微笑点头,看着碧玉示意她赏银,这才转身走进自己选定的房中。
进了门,翠绿禁不住抱怨。
“小主一向最怕热……”绿翠说到一半,见碧玉站在一旁,低着头,把前面送来的箱子打开,开始收拾程玉婉的东西。接着碧玉就手脚勤快地倒上凉茶,用扇子给程玉婉扇风。
“小主既然怕热,为什么不挑对面的房子住,那边阴面又稍凉一点呢?”
程玉婉喝了一口解暑凉茶,听见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对着隔着一个小茶壶望去,“你觉得这柳姑娘是个好朋友吗?”
碧玉微微摇头,“柳姑娘性情骄傲,与她相处很难,除非让着她,否则定会生出嫌隙。”他稍稍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而且,如果你一味地退让,就会像那个钱姑娘一样,受到柳姑娘的轻视。”
程玉婉点头,望着碧玉道:“你说得很对,我们现在住在宫里,只怕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与其与柳姑娘对峙,不如离远一些。”
“要紧的是不要落人口实。”绿翠忙完了回来,笑着说:“我原还当那刘姑娘和柳姑娘关系很好,可是看了一眼,刘姑娘可是在扮猪吃虎呢。”
程玉婉将凉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事,别瞎操心,这儿毕竟是宫里事事都要谨慎二字最为重要。”
程玉婉说着,走进内室,看着布置得清爽,这才稍稍满意些,“我休息一会儿,要是午饭送来,翠绿进来叫我。”
程玉婉躺下,绿翠在旁打扇轻声道:“小主,当初那陆家……”
程玉婉已经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地望着绿翠,“你要记住,你跟我进宫,是我看重你。这几年我们的感情也算是全了。不过,你也得明白,这儿毕竟是宫中,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你要心里有数。”
绿翠望着这样的程玉婉,唇角微微地轻响了半声,接着又低下头去应答。
“只是,奴婢看了看那碧玉,就怕跟小主不是一心……“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小主可曾想过,要是碧玉背弃了你……”
第十章 俪妃
绿翠望着这样的程玉婉,唇角微微地轻响了半声,接着又低下头去应答。
“只是,奴婢看了看那碧玉,就怕跟小主不是一心……“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小主可曾想过,要是碧玉背弃了你……”
“碧玉是个守信用的小主,你平日里和她相处可别逞一时之快。”程玉婉略微起身,绿翠便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小主放心,我这丫头虽不争气,但也知道要紧,自然要和碧玉好好相处,正好也替主儿看管她。”
程玉婉顿了一顿,说:“她可是比你聪明得多,只要你跟她好好学习,现在她就不会害我了。”
之后,程玉婉轻轻合上眼皮,不再说话。
毕竟在午夜时分起床了,一上午忙得不可开交,精神又紧张地陪着威后说话,此时与绿翠说了几句好话,程玉婉才松了一口气。
饭菜是分送的,程玉婉和钱莲心一起用。在这段时间,钱莲心说话不算多,偶尔听程玉婉问到京中的趣事,才会多说上几句。
中午的时候,毒辣的太阳,谁也不提让奶娘在后宫里走走。
程玉婉之前已经休息够了,用过午饭并不感到困倦,就让碧玉带着书到宫中去看。
她性子一向沉稳,慢慢看书,竟就看了半个下午。
要不是对面柳絮言和刘语嫣的声音,她连时间都忘了。程玉婉放下书,叫碧玉站在旁边小声说:“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记住,别出声。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少惹事端。”
碧玉放下扇子,悄手悄脚地走到外面的窗前,向外面望了一眼,不一会儿便回来说:“是刘小主邀柳小主一起逛园子,我看她们往这边来,可能是要请小主一起去的。”
程玉婉微微皱眉,隐隐感觉到柳、刘二人来找她的缘由。毕竟他们的身份是在宫中作客,如果四个人在一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互相照顾一下。
这后宫里的景致,她本来不想出去走走,看得厌倦了。繁荣昌盛的景象之下,隐藏的都是些肮脏肮脏的东西让她心烦意乱。再说,如今他们四个人如此大张旗鼓,只怕留心他们的人很多。
但是,如果就这样拒绝柳絮言,只怕以后两人真的会有隔阂。大家都去了,只她一人留下也不好看。
基于之前的考虑,程玉婉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一次同游,所以也只是稍稍收拾,跟着三人一起离开了沙溪阁。
四娘子都带着威后派来的奶娘。
“穿过这条幽林小径,便到了御园,因为俪妃娘娘一向喜欢御园里的各种花,所以圣上就把离花园距离近一些的珠宝堂单独给俪妃娘娘住。”
程玉婉不自觉地低声念了几句“俪妃……”抬起头向珠宝堂的方向望去,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
“正因为如此,俪妃娘娘颇受皇上的宠爱。”青湖轻声说道,“连皇后对俪妃娘娘也是十分客气。”
程玉婉回头望了望青湖,点点头。
“多谢青湖姑姑提点,要是与俪妃娘娘遇上,我等定会谨慎行事。”
第十一章 重遇
青湖就笑着稍稍靠过来,“小主说哪儿去了,我也只是尽本分罢了。”
青湖说着,又转过身来,微笑着向大家介绍其它几个宫殿。
后宫的人与程玉婉死时相比,虽变化不大,但多了一个徐答应,住在芳菲殿。
谈起这个徐答应,也是程玉婉的一个旧识。这位女子就是俪妃身边一位宫女。程玉婉还记得她原来叫兰橙,谁想到一年不见,竟翻身了。
几人时不时说笑两句,柳絮言虽然面露得意之色,但毕竟还是要面子的,没有为难钱莲心。
待到御园外亭子里,程玉婉开口道:“我怕有些不能支撑下去,在这里歇歇吧,你们自便,等我好些了,再去找你们。”
柳絮言笑了笑,说:“才多远,你也真是弱了些,我们便不等你了,先去赏花吧。”柳絮言说着就扬长而去。
刘语嫣点了点头,沉默地跟着,至于钱莲心,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后面走了。
看到三个人都走了,程玉婉松口气,扶着绿翠进了亭子,碧玉铺帕子在椅上,这才坐下休息。
站在湖边遥遥相对的青湖望着那些人拐进御园,这才回头轻声道:“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小主不能让身边的人回去拿凉茶来喝消暑吗?”
程玉婉挑了挑眉梢,望着旁边的翠绿碧玉,“好吧,你们俩先去拿些凉茶、点心来,等逛累了再一起休息。”
由于立场不同,绿翠和碧玉都迟疑了,绿翠首先笑着应答,碧玉只能俯身一拜,退后两步,跟着绿翠出了亭子。
青湖拿着绿翠走前给的薄扇,上来给程玉婉扇风,貌似漫不经心地问:“看着小主身边两个宫女,年纪似乎一样,是不是从小就跟着小主?”
“绿翠是自小和我亲密,所以有时也少了些规矩,这一次入宫小住,家母又赐碧玉给我,也为了提点绿翠,免得绿翠一直毛手毛脚。”程玉婉抿唇笑道,泰然自若,大方得体。
“依着奴家的眼光,绿翠虽有些鲁莽,却也不是会惹祸上身的人,小主看重她自然是对的,碧玉心思细巧,有她陪伴,小主也放心。”
“那两人若是听了姑姑的夸奖,就怕会高兴的找不北了。”程玉婉笑说,心里却隐约疑惑,这青湖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宫里的人,能到如今青湖般的地位,绝对稳重的。现在她就如此公开地询问周围的宫女们的事情…
程玉婉有点犹豫,缓缓地开口说:“姑姑在后宫里久了,方方方面都是明白的。还请姑姑在空余时间多给我一点指点,好吗?”
青湖便急忙行礼,笑道:“威后把奴家送到小主身边,那奴家定会尽心竭力。”
她抬头望去,看见程玉婉稳稳地坐在石椅上,目光温柔,望着远处的草木,丝毫没有这个年龄的心思。
这儿毕竟是宫里,纵然那几个世家子弟进宫,偶尔也会心神不宁。
程玉婉最难得之处就是不急不躁。现在看来,她没有去御园,想来也是一种心机。青湖明白,为什么威后把她派给了家世平平的这个陆小主。
低下头稍稍想了一会儿,青湖笑着上去给程玉婉打扇。
“小主看上去好象很怕热?“
“我从小身体不好,身体虚爱出汗。”程玉婉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亭子另一边出口,遥望着御园。
现在是下午了,太阳还算不上毒辣。
依稀还能看见柳絮言等人。
“那边有些人,看着好像就要和柳家妹妹撞上了,是后宫妃嫔吗?”程玉婉遥望远处,虽然身形模糊,但仍是认出了领头的那个人。
第十二章 冲突
“那边有些人,看着好像就要和柳家妹妹撞上了,是后宫妃嫔吗?”程玉婉遥望远处,虽然身形模糊,但仍是认出了领头的那个人。
俪妃,皇上宠妃,她年轻时只因打了俪妃一记耳光就差点被打进冷宫,之后再也不受皇上宠爱,最终枉死在宫里。
青湖上前,顺着程玉婉看的方向望去,道:“是俪妃娘娘。后面像是徐答应。”
“俪妃娘娘和徐答应的感情还真深呢。”程玉婉淡淡的赞道,看着两行人很快便要碰上,又回头不看。
俪妃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柳絮言比她前世还性子火爆,两个人碰面,难免会有争执。
何况俪妃此时此刻出现在御园,肯定是听说她们这一群世家女进宫,来示威。
此时此刻若与俪妃发生争执,实数不智之举。但若被俪妃完全压制,怕是威后也会失望。
那边绿翠和碧玉送来凉茶和小吃,程玉婉又坐了下来,喝茶消暑。
没过多久,御园里传来争吵声。程玉婉似乎闻所未闻,只是在默默地剥荔枝壳。
旁边的绿翠好奇,打算过去看看,可是,看着在旁边静静地站着的碧玉和青湖,又有些胆怯。
“想看就看。”程玉婉无奈摇首,“不过你得记住一点,别惹麻烦,要不我真会苛责你呢?”
“奴家知道。“绿翠马上小跑出亭子,碧玉看着她出去,看着青湖迟疑了下,端着茶壶走上前去,轻声提醒:“小主太纵容绿翠了,这可是皇宫……”
程玉婉抬起眼睛,望着碧玉,似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不时会传来争吵声音。有时候在程玉婉的耳边,也会听到这样的一两句话,不过是让她稍微掀了掀唇角罢了。
在她吃完两个点心后,绿翠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姑姑,小主!”
“喝杯茶压一下,你这样子,让人误会了还以为是去见皇上呢。”程玉婉笑嘻嘻地把茶杯递过去。
绿翠没接,一直摇手:“真是皇上!皇帝来啦!”
程玉婉握杯的手突地一紧,低声说:“你不要慌,喝点水,然后慢慢告诉我。”
绿翠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激动地道:“我过去后见柳家小主和一位十分漂亮的宫妇争吵,听旁边一位宫女叫喊,似乎是俪妃。俪妃说柳家小主的丫头织兰名字有了徐答应的忌讳,就让柳家小主当场给丫头改名。”
俪妃竟会用这种方式来给柳絮言下马威,这确实有些出乎程玉婉的意料。
于是听绿翠说到俪妃让柳絮言当场给丫头起名,她禁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另一边青湖闻言,轻声笑了笑,道:“照奴家猜测,怕是柳小主性子骄傲,自然不愿。”
“姑姑真猜得准,奴家听着柳小主说,徐答应宫女出身,就是俪妃身边的一个丫头罢了,若非被圣上看上……”绿翠听到威后派来的姑姑都捧着自己的场,更加激动了。用对比的手法描绘了当时的情景。
“徐答应不过是个嫁给皇上的丫环而已,仗着年轻貌美……“情况其实比绿翠说的更是剑拔弩张,柳絮言自大不屑,对着俪妃还有一点礼让,但却不把徐答应放在眼里。
徐答应顿时气得脸都红了,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柳小主,你行。“
“我当然是行的,不然威后为什么要请我入宫呢!”柳絮言道。
“你知道吗,你的丫头名字和我们答应有忌讳!?”徐答应那边的宫女们立时发难。
柳絮言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忌讳,我这个丫头叫织兰,难道这样的名字就触犯了徐答应不成?”
徐答应一时语顿,旁边俪妃略微清了嗓子,旁边自是有人替她说话。
“宫里上下哪个不知道徐答应在俪妃娘娘身边侍候时,叫兰橙!现在这个丫头的名字难道不是犯了徐答应的忌么?”
第十三章 皇上
“宫里上下哪个不知道徐答应在俪妃娘娘身边侍候时,叫兰橙!现在这个丫头的名字难道不是犯了徐答应的忌么?”
“姑娘说得好,既然徐答应已经是徐答应了,自不用像宫女那样的卑贱之名,那么我这个丫头的名字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姑姑的意思是无论徐答应现在是不是现在的身份,在俪妃娘娘面前,都只是个下人?”
柳絮言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一口回绝,顺带挑拨俪妃和徐答应的关系。
俪妃的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听得柳絮言的话,气得面色难看,又见徐答应在旁不言,更是双手都气得发抖。
“来人,掌嘴!难道你们这些奴才都是聋的吗?只是一位无赖女子,也敢在后宫里对本宫和徐答应说三道四,连本宫和徐答应都敢藐视……”
“我纵是还没受封,俪妃娘娘也不能太嚣张。在这个后宫里,尽管现在无皇后,也还有威后。你个嫔妃居然称自己为本宫,真当圣上赏赐星琉宫给俪妃娘娘居住,俪妃娘娘就当自己是一宫之主,能称自己为本宫吗?”
柳絮言毫不退让地走上前去,“本小主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柳尚书,二品官员。与从六品以下,到四品以下的答应相比,不算低人一等吧?今天被威后请进宫中,还得被折辱不成?”
“来人,掌嘴,掌她的嘴!”
柳絮言态度嚣张,俪妃在后宫里跋扈惯了,被皇上宠坏了,心中怒火把理智烧光了。俪妃猛地向前一步,高高举起手来,竟是准备亲自教训柳絮言。
难道柳絮言就这么容易吃亏吗?看势不好柳絮言赶紧后退,伸手去挡。
砰!
那清脆的响声使俪妃愣住了,柳絮言看着被自己打开的手心,又看着摔倒的俪妃,顿时愣了一下。
“俪妃还真是个娇柔无比的女人,我被打没怎么,娘娘却摔倒在地。若非你的奴才反应快,怕是我这是要惹上袭击后妃的祸了吧?”
旁边被宫女扶住的俪妃气得脸红,气得好像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个……“
柳絮言正想说话,跟在她后面的奶娘忽然轻咳一声,然后转身向后边过来的人见礼。
“皇上万安。“
绿翠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拍了一下胸口,道:“还好我跑得快,一看到那些人都跪下了,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溜了回去。小主,现在皇上已经在了,我们……”
程玉婉笑道:“就当什么都不清楚。”
她回头看了看青湖,“姑姑说这样怎么样?”
青湖点点头,笑着说:“后宫是非。离得远些才好。小主年纪轻轻就能这样安静,真是让奴家有些羡慕。”
程玉婉对着她的恭敬也只是抿唇一笑,颇有一番宠辱不惊之态。
心里却是在算计,柳絮言这一次在园子里“碰巧”遇到俪妃,又被皇上撞见,怕是与后拉无缘了。
如果她最终还是做了皇帝的妃子,俪妃只怕会想方设法羞辱她。
她低下头思考,周围的人也都不说话了。绿翠站在亭子的边缘,朝园子望了两眼。等到看见那些人似乎向这边走来时,才急忙禀报。
程玉婉已经听到那喧闹一群人涌了过来。
程玉婉站起身来,到亭子边上,等待人群过来,才向那个穿着龙袍的人跪下。
第十四章 主次
程玉婉已经听到那喧闹一群人涌了过来。
程玉婉站起身来,到亭子边上,等待人群过来,才向那个穿着龙袍的人跪下。
“臣女程玉婉参见陛下,陛下万安。“程玉婉微微直起身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向旁边的俪妃行礼。
“这是俪妃娘娘。”
程玉婉不行礼,不代表皇帝不在乎,陛下开口说,没有让程玉婉起身。
程玉婉紧抓着袖下的手,头一次向那面带着得意微笑的俪妃低下头来。
“俪妃娘娘安.“
今天伏低做小,以后她必要让俪妃一丝不苟地连本带利还回来。对于那个一心只为俪妃着想的皇帝来说,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在程玉婉的心中起波澜了。
以一位宠妃为荣,蓄意压榨皇室重臣的女儿,此次入宫的姑娘皆是为选后做备选。俪妃出身卑微,即使再得宠也当不上皇后,但皇帝为她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呢。
今天当着皇帝的面,在俪妃面前低下了头,以后她们几个纵然有谁当上了皇后,面对俪妃也会气势不足。
见到程玉婉行礼,皇帝凌尘这才让程玉婉起了身,道:“你就是陆琪吗?”
“臣女就是陆琪。“程玉婉退后一步,不去四处打量,宠辱不惊的模样,连凌尘也是微微侧目。
但他也只是看了程玉婉一眼,便转过头来道:“进去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程玉婉的动作稍慢了一点,落到了最后,发现跟在刘语嫣身边的那个奶娘好像不见了。这样,她才稍稍放心,跟着进了亭子。
亭里座位本就有限,凌尘和俪妃坐进去以后,其他的人都只能站在亭里。
四女两人站在一侧,程玉婉挨着钱莲心,刘语嫣和柳絮言站在另一侧。
凌尘坐定了,旁边的侍卫上前取去程玉婉以前用过的茶,凌尘淡淡开口:“柳家小主为什么要和俪妃争吵呢?”
柳絮言神色倔强,独自走出跪在凌尘面前,大声说道:“臣女带宫女到花园去赏景,碰上了俪妃娘娘和徐答应。于是俪妃说臣女的宫女名字有冒犯徐答应的嫌疑,非要臣女改名。”
凌尘微微皱着眉头,双手轻轻地握着俪妃的手轻声问:“怎么回事?”
俪妃立刻红了眼眶,望着凌尘道:“柳小主身边的宫女,叫织兰,徐答应原是跟着本宫的,名字叫兰橙。所以,这个兰字就犯了一个忌。”
讲完话,她站起来,握着身侧徐答应的手,“兰橙自小就跟在本宫身边,虽出身低下,却也懂得一些诗文的。现在是圣上身边的人了,本宫顾念情分,不想她受辱……”
讲完之后,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与先前在柳絮言面前表现大不相同。
程玉婉一向知道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她在凌尘面前如此装腔作势,一点也没变。但柳絮言心中不忿,想说话却被刘语嫣拦住。
刘语嫣也跪在中间,行礼后,说:“请陛下听我一言。”她俯身叩头,然后挺起脊梁,直视俪妃道:“俪妃娘娘所说的话一点错也没有,臣女看得一清二楚,可以作证。而且若徐答应本名真叫兰橙,让名字犯忌的宫女改名字也无可挑衅。只是其中一条,徐答应的本名不该叫‘兰橙’,二则柳小主身边的织兰也非后宫之人,本来也不算有什么忌讳……”
第十五章 强辩
刘语嫣细声细气地说着前面的事情,主次分明,没有丝毫胆怯。
俪妃在旁边,脸上虽仍带着微笑,但眼底已是一片暗淡。
程玉婉冷眼看着,随后跪倒在地。
“以前的事,臣女都不知道。就是想,我们几个是一起进宫跟威后请安,对宫中礼节禁忌都不太了解,要是有什么唐突,还请陛下看在我们不懂规矩,原谅柳姐姐。”
说话时,她叩头谢恩,剩下站着的只有钱莲心,见众人都跪下,钱莲心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在程玉婉身旁,“求陛下宽恕柳姐姐。”
“本宫有做什么吗?陛下有说什麽吗?为什么全跪下了?”俪妃开口,拿手帕轻擦眼角:“不知内情的,以为本宫仗势欺人了,陛下您说对不对?
凌尘的脸也不太好看。
程玉婉心中冷笑,俪妃惯会如此手法。
之前她懂这些,常常说出心里话来,凌尘对她很生气,然而在陆家磨练了这么久,如今在她眼里这样的把戏真是可笑。
她悄悄地抬起头来看着凌尘,果然看到凌尘脸色阴沉许多。她见了,立刻低下头来道:“臣女无此无礼之心,陛下为君,臣女为臣。再说,臣女也不知发生何事。臣女为柳姐姐求情,只因听说‘大度’二字,想来陛下是圣名的君主,俪妃娘娘是陛下的妃子,想也会是大度之人。难道就因为柳妹妹身边宫女的名字,就把柳妹妹罚了么?”
程玉婉说着就抬起头来,带着浅浅的微笑,“臣女今天初见到俪妃娘娘,只是觉得她让人看起来很亲切。再听俪妃娘娘对徐答应的那份关护,心里就觉得很贴心。”
在生死徘徊,在岁月的磨砺中磨砺,早已让程玉婉学会了心狠手辣,言不由衷。
即使是对俪妃,做好充分的准备,她也一样笑得出来。
程玉婉发现,她能笑出声来,俪妃却笑不出来。秀美的唇微微颤动,片刻之后,她转过头,对凌尘说道:“陛下,这事毕竟事关重大,妾身……”
“妾身非仗势欺人的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朝臣家中贵女。我本来就出身末微…”
说着说着,眼泪就悄悄的流了出来,那模样看着凌尘心痛不已。
程玉婉目光向下看也不看,抿着嘴唇碰了下刘语嫣的手。
刘语嫣也很聪明,明白程玉婉的意思,于是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抬起头,飞快的看了柳絮言一眼。
如果此时柳絮言要还不知怎么回事,就真是笨了。
于是她急忙跪下,道:“是臣女的错,因俪妃训斥臣女的宫女,一言不合就要再给臣女一个耳光。这才使臣女冲动,还请陛下恕罪,请俪妃惩罚。”
她低下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
“此时此刻如果俪妃娘娘掌嘴,臣女不敢反抗。”
毕竟柳絮言是傲慢的,一句话听着像是认错,却处处指摘俪妃。俪妃听得面色大变,双手也微微发抖。
“陛下,你看柳小主这架势……如果不是她傲慢自大的话,妾身怎么能这么做!妾身一片好心,想叫那个叫织兰的宫女改名换姓,没有一点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