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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妖朵朵     毒女嫡后重生记txt下载     毒女嫡后重生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机会

    她连忙拿出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这才开口道:“玉夫人给臻儿准备了礼物,那么玉莹身为小姨,可有为臻儿准备礼物?”

    “准备了,准备了!”玉莹笑着起身,走到了景臻的跟前蹲下,然后取出了一双针脚细密的鞋袜,道:“这个可是小姨亲自给你做的,你穿上看看合脚吗?”

    面对玉莹这般热情的样子,景臻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两步,有些谨慎的看着她,目中带着防备不安看向程玉婉。

    程玉婉对着他点头,道:“这是你小姨,是你母亲的亲妹妹。”

    “是母后的亲妹妹?”景臻歪着头,疑惑的看着程玉婉,“母后与小姨……并不像……”景臻童言无忌,却让程玉婉愣住了,心中感念的同时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玉夫人。

    景臻毕竟年纪小,又与程玉婉一起住在椒房宫中三四个月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把程玉婉当成了生母一般。更何况,他对于自己的生母程玉婉并没有什么印象。

    程玉婉心喜不已,却也有些不安。看着玉夫人,目光有些歉意。然而,玉夫人只是温和的看着她,冲着她点头微笑。

    程玉婉叫了张奶娘带着景臻下去换一身衣服去给威后请安,这才转头看向了玉夫人,低声道:“大皇子多日未见玉夫人与六小主,这才生疏了的。以后只要常来常往,他自然就熟悉了。”

    “皇后娘娘不用如此……”玉夫人站了起来,上前两步,这才道:“正是因为皇后娘娘待大皇子视如己出,所以大皇子才会认定皇后娘娘是他生母。臣妇……臣妇只要见着这孩子健康长大,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双眼就湿润了,程玉婉连忙让人扶她起身,又扶着她坐下,这才道:“臻儿向来惹人疼爱,本宫自然是疼他、爱他的……”

    接下来,她的声音就呜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玉夫人待程玉婉母女情深,可是她如今去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能再叫一声“娘亲”,此情此景,却让程玉婉无言以对。

    只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后悔起来,若是玉夫人知道她明明有一个机会可以摆脱这皇宫,却又被人半胁迫着回来了,只怕是要骂到她醒过来的。

    她当初,就应该拼着找机会从陆家离开远离这皇宫的。

    只是那样,她又怎么会有机会再次遇见景玥呢?

    有些事情,真的无所谓后悔或者不后悔。最起码,在威后宫中,“一家人”给景臻庆生的时候,看着凌尘下手旁的景玥,程玉婉目光微微闪烁,却在景玥抬头的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有时候,有些感情,之所以隐忍而不发,只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而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自拔。也许她再也不可能像当初热爱着凌尘一样把自己的终身都托付给一个人。可是,不可否认的,她对于景玥的那种关心、在意,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之内。

    而等到她意识到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了。

    有些疲惫的对着威后和凌尘笑了下,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席,想要出去透透气。许是即将下雨的缘故,天气有些闷闷的,在屋子里面待着,程玉婉就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加上酒席之间觥筹交错的醇香酒味,就让她有种反胃想要呕吐的感觉。

    一到了外面的院子,闻着菊钱散发出来的那种清幽的味道,程玉婉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扶着绿翠的手出了回廊沿着青石板的小道往院子深处走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累随意的铺了一张帕子垫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面坐下歇息。

    一旁的绿翠站着,看了看四周阴沉下来的天,这才低声道:“娘娘还是回去吧,一会儿不定就下雨了。咱们出来又没有带伞……”

    “我先歇会儿,那屋子里面闷得很,我心口闷得难受。”程玉婉摇头,“让我先散会儿酒气吧。若是你不放心,就先回去拿了伞来接我就是了。”

    绿翠有些纠结,左右看了看那越压越低的乌云,终于无奈的点头,“那娘娘可不要随意走动,就在此处等着奴家才是。”

    “这皇宫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我难不成还能丢了吗?”程玉婉无奈的苦笑,挥手赶了绿翠离开,这才眯着眼睛惬意的感觉到夜间那一阵微微的凉风,觉得心口处好了不少。

    她正觉得舒服一些,就听到身后传来刻意放重了脚步声,睁开眼睛回身一看,黑暗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越来越近。

    等那人走出阴影之后,程玉婉才连忙起身,有些愣怔地看着来人,双唇微微动了一下,这才低声道:“七皇叔。”

    景玥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片刻,这才低声道:“皇后娘娘怎么会在此处?”

    程玉婉见他装傻一样,就忍不住气恼冷笑,重新坐了下去,嘲讽的道:“我在此处,难道七皇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那本宫反要再多问一句,那七皇叔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呢?”

    景玥脸上就讪讪的,伸手摸了一下鼻子,这才斜靠在程玉婉对面的假山上,一派的悠闲自在,上下看了她片刻,这才道:“你身子不适?之前看着你离开的时候,脸色发白,这才借了醒酒跟出来看看。竟没有想到,看到一幅美人醉酒的情形。”

    他语带轻佻,却又没有真的去戏谑程玉婉,只惹得程玉婉双加发热,却又不好开口斥责他。

    谁让举止不够庄重的那个人,是她呢?坐在假山边上眯着眼睛吹吹风,竟然就这么巧被景玥给看到了。

    程玉婉心中一阵的烦闷,又有些窘迫,双眼不由得就瞪大了不客气的看着景玥,不自觉神色之间就带着一丝娇嗔之意。

    “七皇叔这么关心本宫,倒是让本宫有些心中不安了。”她撇了下唇角,接着道:“威后一心想着要给七皇叔说亲呢,这些日子里面忙,本宫倒是来不及相看那些送上来的名门贵女的名帖……改日定然要帮着皇叔好好留意,挑几个好的送到威后那边去,让威后给皇叔掌掌眼……”

    说到最后,她就忍不住那眼神去瞥景玥。

    景玥忍不住苦笑,脸上的恼怒到了最后就变成了无奈。

    “你若真是如此想的,我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你若无心,也不必把我推给她人。”景玥说着一把扯下了假山旁探出来的一枝树枝,咔嚓一声就折断了这树枝,连通着上面的桂钱散落了一地。

    他最终还是恼怒了起来,程玉婉反而被吓了一跳,惊魂不定地看着景玥,红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景玥见她这般,满腔的怒火又消了大半。

    “有关我娶亲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不必费心。我此生之愿意娶一名女子,纵然那女子深陷混沌,我也不会另外将就……”景玥声音越来越低沉,听得程玉婉心中一阵烦乱,虽然感动却又忍不住被他的话所气恼。

    “谁深陷混沌了?!”她冷哼了一声,“皇叔这话似乎不该对本宫说,而是该对你说的那个女子说才是。”

    “我不就是正对着她说呢”景玥看着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愈加的明亮起来。

    程玉婉被他盯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看,下意识的慢慢站了起来,双颊绯红,一会儿才喉咙发紧的开口。

    “七皇叔,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最初的慌乱之后,程玉婉的双眼就如同一潭子冷冽的湖水一般,冰冷的让人只觉得着秋日的寒凉。景玥丢开了手中的树枝,上前一步站在小路上低头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只觉得一股子气息压迫过来,整个人似乎都被景玥给笼罩在阴影中了一样。

    景玥抬手,手指都快要碰到程玉婉的脸了,突然又收了回去转而撑在了程玉婉身后的假山上,身子微微前倾,更加凑近地看着那张如玉的容颜,这才缓慢的道:“我知道是你谁,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可思议,可是我却也信,你不会轻易的就这么烟消云散……馨儿,我知道是你,别人不知道,我却是能够认得出来的。就算你换了样子,改了模样,我也认得你……”

    就算你换了样子,改了模样,我也认得你……

    这话……

    程玉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到了眼眶中的泪生生的逼了回去,这才道:“七皇叔认错人了,许是人有相似,但是本宫是陆家的女儿,那位‘馨儿’本宫并不认得。”

    “你与她在外貌上并无一点相似之处……”景玥声音舒缓,在最初的绝望之后,他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甚至于有一段时间怀疑过自己的神智是否正常。

第九十二章 明白了

    然而,等到越来越多的细微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只剩下惊喜和冲动。

    他不是凌尘那样为了爱情就不顾一切的人,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每日里面所做的一切,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一样,由着对方用最细微的神色牵动着自己。

    陆琪怎么可能是程玉婉?若她是,又怎么会甘愿再次入宫?

    难不成,她还爱着凌尘?

    这样的想法几乎要把他逼疯,甚至终于忍不住动用了更加隐蔽的势力,来得知椒房宫中的一切事情。直到他肯定如今的“程玉婉”对凌尘再也没有一点的爱恋,这才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又忍不住。他的自控力在她的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想到这里,景玥几乎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微微后退略微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在那么压迫着程玉婉。

    “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是站在你身边的就可以了。”他低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真的伤害到你。”

    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程玉婉说不出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只是酸涩,温暖,然后愤恨。

    若真是这样,若景玥对程玉婉的一颗心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初她惨死后宫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呢?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应该,程玉婉的死也不是景玥的错,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怨恨。

    若是景玥能够早一些表明……表明这一切,也许程玉婉根本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程玉婉伸手抓着景玥的衣襟,双眼早已经被泪水给模糊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低头,浑身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的掉落。

    景玥伸手迟疑了两次,这才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就如同安抚婴儿一般抚摸着程玉婉的后背,一句话都没有说。

    片刻之后,程玉婉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颊,这才看向被自己抓皱了的衣服,歉意又不安的看着景玥,紧紧抿着唇却一句话都不说。

    景玥心中无奈,却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程玉婉还带着泪光的眼角,这才在程玉婉防备的眼神中后退开,坦然的道:“我先回去了,皇后娘娘……还是等丫鬟回来,再回去的好。这样,实在是有些失仪。”

    程玉婉分开双唇,想要说什么,却又顿住。然而,她的表情却已经把一切都表达的很明显了。

    景玥微微抿起了唇角,带着一丝纵容和关切,“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三两步之间就消失在了小道中。

    程玉婉这才无力的靠在了身后的假山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佛随着景玥的离开而被抽空了。

    若是有可能,她多么希望能够趴在那个男人的怀中放声痛哭,质问他既然喜欢,为何当年没有争取过。

    可是,这里是后宫,她是凌尘的皇后,而景玥名誉上是她的七皇叔。

    若是引来侍卫或者是内侍,那么她与景玥只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自嘲的笑了下,程玉婉只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是吗?

    当年无知者无畏,毫无保留的爱着凌尘,落得满身伤痛悲惨死去。如今,有一个男人对她用尽了心思,生怕她受一点的伤害,而她竟然还心生怨怼。

    也许,她怨怼的人,是她自己才对。

    若是她有勇气,对景玥说明一切……

    想到这里,程玉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心脏中跳出来一样。只是理智还在提醒着她,有些事情,不可为。

    若她还是当初那个骄傲到可以无视祖宗礼法的程玉婉,只怕她还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只是,现实磨掉了她身上的棱角,让她再不能活得像程玉婉一样明朗、鲜明。

    她就如同这后宫其他女子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这样的她,景玥真的会喜欢吗?

    她已经不是程玉婉了,如今的她……只是程玉婉。

    手紧紧的抓着一旁的石壁,粗糙的石壁磨破了掌心的皮肤都没有察觉。程玉婉只觉得浑身愈发的冷了。若是景玥后来才发现,他爱的人已经不是她了,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竟然如此的患得患失起来……程玉婉忍不住苦笑摇头,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反复的心情。等到绿翠来的时候,就见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吃了一惊,连忙给程玉婉撑起伞,道:“怎么飘了雨丝娘娘也不知道躲一下……”

    见程玉婉脸色难看,她后面的话就忍住了。

    程玉婉扶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起来,道:“你与本宫重新梳理一番再回去大殿中吧。”

    绿翠点了点头,也不叫小宫女,就带着程玉婉到了一个偏殿动作利索的伺候她洗漱更衣,这才沿着回廊重新回去了。

    “不过是出去散散酒气,却没有想到看着后院的钱越走越远,天公不作美又下了雨,这才回来迟了。”程玉婉行礼坐下的时候,这才低声解释。

    威后倒是没有疑虑什么,只是笑着道:“那就要罚酒三杯才是。”说着就让宫女端上了果酒,给程玉婉斟满了三杯。

    程玉婉也不推辞,笑着道:“还是母后疼我,知道我在外面回来冷,特特赏了我酒喝呢。”说着就喝了酒,一旁的宫女连忙给她夹菜压压酒气。

    程玉婉笑着吃了两口菜,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胃里也暖暖的。就低声陪着威后和玉夫人说话,只是目光流转之间,总是不自觉的瞟向景玥和凌尘那边,至于到底是在看谁,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秋日里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得并不大,等到酒席撤去之后,外面就略微亮了一些,玉夫人看了看天,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趁着此时雨小了些,臣妇就先告退。改日再进宫给威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抱着景臻送走了玉夫人和玉莹,程玉婉这才重新上了软轿。景臻老老实实的窝在她的怀中,一会儿才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在程玉婉低头看他的时候,低声道:“母后,为什么外婆和小姨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程玉婉一愣,不知道景臻为什么这么问,就又听到这孩子童声童气的问道:“为什么我们要跟那些女人住在一起?”

    那些女人?

    景臻说的自然是凌尘的那些妃子们,可是,程玉婉又该如何跟景臻解释,那是他父皇的妃子,也算是他的长辈?按照规矩,他见着了,也应该喊一声娘娘的。

    见着程玉婉沉默,景臻就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到底是被冷落了太久,人虽然小,却敏感的很。

    “母后,是不是臻儿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

    “没有。”程玉婉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把他柔顺的头发揉乱了这才笑着道:“外婆要跟你外公一起住啊,如果让外婆入宫陪着臻儿,那么谁陪着你外公呢?”

    景臻皱着眉头,一会儿才低声道:“臻儿明白了。”就依偎在程玉婉肩膀上,“那母后会一直陪着臻儿吧?”

第九十三章 爱宠

    “会的……”程玉婉低声说,搂着他目光就变得悠远起来。

    之后一个月后宫之中都算是平静,俪妃有孕无法侍寝,柳雨薇就殷勤了起来。一忽儿说是送汤给凌尘补身子,一忽儿说是新学会了做糕点,要给凌尘尝尝。

    而晟婕妤就更充满了柔情蜜意,先是给凌尘做了一整套的里衣,没过几天,又送去了香囊,最后则是一块“横也丝来竖也丝”的帕子,上面简单的绣着祥云,附上了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

    钱莲心有孕又还处于禁足之中,自然是无法加入争宠大军的,只是让程玉婉意外的是,张语嫣竟然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她有动作,却是三不五时的跑到她这椒房宫来请安。偶尔倒是也会遇见凌尘一两次,却每次都匆匆的退开了,似乎生怕程玉婉误会一样。

    至于闭月美人,就直白的多了,当然因为她与俪妃算是对面住着也就方便的多。

    凌尘去看俪妃,她这边就让人奏乐,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中翩翩起舞,又或者是独自吹箫,弹筝,又或者是直接捧着一本书过去,说是跟俪妃请教诗词歌赋。

    俪妃出身并不好,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又怎么能够教得了她,最后自然是凌尘给月美人讲解那些浓情蜜意的词句是什么意思了。

    讲着讲着,人也就请到了月美人的宫中了。

    俪妃恨的牙痒痒,然而却是无计可施。甚至于连发火都不能够了,御医说了,她身子弱,有孕本就艰难,若是情绪波动太大,只怕对胎儿有影响。

    后宫一时之间在这寒冬里面“百钱争艳”,程玉婉完全没有什么去管理后宫妃嫔的心思,反而更大程度的是处于一种看热闹的角度去看着一切的发展。

    如今凌尘对她敬重多于喜爱,这样的程度很好。甚至于有时候程玉婉还会忍不住的去想,若是她能够摆脱这个身份的话……

    她跟景玥……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在一起。她不是那种水性杨钱的女人,而景玥……也不会真的在她还是皇后,并且没办法摆脱这个身份的情况下,跟她发生什么的。

    这真的让程玉婉松了一口气,觉得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来考虑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皇宫,假死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就如同程玉婉一样,死了之后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只是,她怎么可能做到假死骗过所有人呢?

    这个皇宫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真的把她和景玥分隔开,她在里面,而景玥……看起来似乎能够进来,可是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隔着一层栏栅。

    发现自己的思绪又不由自主的飘到了景玥的身上,程玉婉不由自主的摇头,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不说别的了,就只是陆家在她身上下的毒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更别说其他的事情了。

    程玉婉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继续听着宫中的掌事汇报各项事情。然后利索的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最终迟疑了一下,道:“把给俪妃的那匹布分出来一半送到月美人处。”

    管事的奶娘愣了一下,然后才应了下来。

    程玉婉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另外送一匹上好的锦棉过来,本宫要给大皇子做里衣用。”那奶娘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就应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而又开口试探道:“按照惯例,新年将至,各宫各院的主子都要做两套新衣……”

    “按照往年的惯例做下去就是了。”程玉婉不愿在小事上纠结,“俪妃和欣美人都是有孕在身,衣服一定要做的妥帖舒适才行。”略微顿了一下,这才看似不经意的道:“不能够说为了好看,就不顾孕妇穿着是否舒服。另外,晟婕妤这些日子常在陛下跟前伺候,多做一套衣服,算是本宫赏赐她的。”

    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不过程玉婉在陆家一些日子,看着陆老爷的夫人和那些姨娘们之间的斗争,倒是也明白了一些手段。过不起所料,几天之后这后宫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先是俪妃不客气的嘲讽了还算得宠的月美人,说她以色事人,不过算起来也是一个好舞姬,供男人玩乐也就罢了。然后是柳絮言得知晟婕妤竟然比她还多了一套新衣裳,以她逾越为理由,罚了她跪在宫门口一个时辰。

    而钱莲心则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宫中禁足,别人就算是想要找她麻烦也没有办法见着她人。

    凌尘纵然再不愿意,这些日子也一直忙着,三国的使节要一直到过完年才会回国复命,而两国邦交这样琐碎的事情,就需要在这几个月里面好好的磋商才行。事关国家大事,他自然就忽视了后宫,因此就愈发觉得晟婕妤温柔,惠嫔柳絮言体贴了。

    再加之程玉婉于政治上的一些见识,因此对于俪妃就冷落了一些。

    俪妃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其实程玉婉的手段根本就不算多么的复杂,不过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而已。

    女人的嫉妒心,还有那种天生的敏锐对比感,都会让她们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来。而这些,程玉婉甚至都不用去推测,都猜测到最后的结果。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竟然是俪妃率先找了过来。

    让人把俪妃请到了偏厅,程玉婉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出去到了偏厅。俪妃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连忙回身看见是程玉婉就抿唇笑着上前两步盈盈行礼,给程玉婉问安。

    程玉婉不等她跪下,就连忙让人扶住了她,道:“俪妃快起身,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多礼了。”她说着从俪妃身边走了过去,坐在了主座上示意俪妃坐下,这才道:“你有孕,威后和本宫都免了你日常的请安,让你可以安心养胎。今日,你是有何事情,特意跑来椒房宫中?”

    程玉婉并不想让俪妃在椒房宫中久待,所以甚至没有客套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询问她有什么事情。看到俪妃明显愣怔的样子,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接着道:“若是俪妃你平日里面少了什么,就知道派人去各司跟掌事说一声就是了。你身怀皇嗣,威后、陛下还有本宫都交代过,后宫一切用度都要先紧着俪妃你,还有欣美人。”

    俪妃神色变了变,然后才道:“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这段时间里面,在自己宫里面闷得慌,对面的月美人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与其待在宫里跟她生闷气伤了附中胎儿,倒不如过来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

    她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反而跟程玉婉客套了起来。只是,言语之中对月美人的不满也表达的清清楚楚。

    “月美人毕竟是新人……”程玉婉的笑容有些模糊,“这后宫之中,你伺候陛下时间最久,也最懂得这后宫之中的规矩,本宫相信,你会教好月美人的。”

    俪妃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什么。注意到程玉婉看向她,这才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嫔妾本不应该推辞的,可是如今,嫔妾有孕……”她说着就把手放在了还没有隆起来的腹部上,一脸甜蜜笑容地看着程玉婉,“如今嫔妾实在是没有精力顾及到月美人,甚至于月美人实在是有些不顾尊卑之分,屡屡挑衅嫔妾的忍耐力。”

    “月美人,竟然如此的桀骜不驯吗?”程玉婉扬眉,虽然知道闭月的性子如何,可是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俪妃的话。俪妃若是想要把她当成枪使的话,她只能说她没有那么傻。

    若是俪妃想要对付闭月,那么就必须她亲自动手。

    程玉婉熟练的打太极,让俪妃无功而返。而回去之后,俪妃只觉得整个人更加烦躁了起来,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根本就不能够坐下去休息一会儿。

    一旁伺候的宫女谨慎的看着她,一刻都不能够放松。这让俪妃更加烦躁起来,抓起一个茶杯就对着那个宫女砸了过去。

    只是没有想到,闭月恰好在这个时候过来,并且没有让人通传,而那茶杯砸的方向有些偏离,闭月恰好在这个时候送上了门。

    “啊——!”她冷不及防,根本就没有可能躲开,一下子被茶杯砸了个正着。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额头,然后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掌往下淌,并且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到一片血红。

    闭月大声的尖叫了起来,整个人都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样的意外很快就引来了不少的内侍和宫女,俪妃吃惊地看着满头鲜血的闭月,虽然心中恨不得用瓷片划破她那张脸很久了,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

    听着那些从门口传来的窃窃私语,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伸手指着闭月,语气虚弱的道:“你……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然后,她双眼一翻,就软弱的往后倒了下去。

    一旁的宫女反应迅速,在俪妃跌倒之前连忙冲过去撑住了她的身体,然后大声道:“俪妃娘娘晕倒了,赶紧去请御医。过来两个人帮我扶着俪妃娘娘躺下……”

    场面一度混乱,闭月虽然没有拦着所有的人,可是却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等到程玉婉得到消息的时候,那边早已经乱的不可开交了。

    最重要的是,御医还没有过去。

    程玉婉马上皱眉吩咐绿翠拿了她宫中的令牌去请御医,然后带着青湖和碧玉一起去了俪妃宫中。

    她到的时候,闭月已经拿了一块帕子捂着额头上的伤口,脸上的血迹被清洗过,整张脸看起来苍白而充满了惊恐。一见着程玉婉的身影,她就马上站了起来,快步上前两步跪在了程玉婉的跟前。

    “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俪妃吧,她之前受到惊吓晕倒了,如今还没有醒过来……”她语气担忧到了极致,双眼中饱含眼泪,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一样。一点都没有了之前若有似无的捣乱的行径。

    程玉婉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额头怎么受了伤?”并没有开口去关心昏迷不醒的俪妃,反而直接走过去坐下,问起了闭月。

    闭月闻言就马上转身,继续对着程玉婉跪着,眼泪更是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许是嫔妾惹恼了俪妃娘娘,所以才会让娘娘动怒,用茶杯砸了嫔妾一下……”闭月一点告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频频认错,认为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俪妃也不会因此动怒。

    程玉婉听着她说话,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忍不住假笑了起来。

    看起来,俪妃是真的遇上对手了。

    比起装柔弱无辜的白莲钱,闭月说不定会更胜一筹。当然了,这样的话,她是不能够说出口的。还好,御医很快就到了,而跟着御医一起出现的,还有凌尘和景玥。

    所有人都更加紧张起来,程玉婉起身屈膝行礼,等凌尘让她起身之后,这才连忙上前,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凌尘的神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朕先进去看看俪妃。”他径直朝着内屋走进去,程玉婉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反而是挥手让一旁的碧玉跟了进去伺候。

    碧玉低头垂眼小心翼翼地端着温水跟在了后面进去,趁着凌尘站在床前看俪妃的时候把水交给了里面伺候的宫女,低声道:“给俪妃娘娘灌些水,估计就会醒过来了。”

    那接过茶水的点心的宫女正是当时监视过晟婕妤的白晓,早些日子她就被调到了俪妃这里伺候。接过了碧玉递过来的水,她迟疑了一下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到凌尘道:“还不赶紧把水给朕端过来,朕亲自喂俪妃喝水。”

第九十四章 母仪天下

    焦急的语气毫不掩饰他对俪妃状况的担忧,白晓紧张的端着水过去,手几乎都有些颤抖了。凌尘回身直接倒了一杯白水然后弯腰想要给俪妃喂水。

    俪妃就在这个时候“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一看见凌尘的那张脸,她双眼就红了起来。

    “陛下……”她柔柔弱弱的开口,泪水就流了下来。见她要起身,就慌忙把茶杯重新放在了白晓手中的托盘上,然后把俪妃重新按在了床上。

    “你好好躺着,让御医给你诊脉。”凌尘温柔地看着俪妃,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招了一下,就让御医进来了。

    白晓连忙把茶水倒了出去,然后拿了帕子搭在俪妃的手腕上,一旁的御医跪在床边低头不敢抬头看一眼,搭手在丝巾上面认真的给俪妃诊脉。

    一会儿,他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低声道:“俪妃娘娘受了惊吓,惊着了胎气,之前又动怒,这样实在不利于养胎。只怕之后一段日子都不能下床,要好好养胎……”

    顿了一下,他才又道:“臣给娘娘开一剂安胎、安神的药,这样也能够调理俪妃娘娘的身子,也有助于俪妃娘娘养气。”

    凌尘点了下头,道:“那么俪妃如今身子可还好?”

    “只要静养,就不会伤及胎儿,也不会伤及俪妃娘娘的身子。”

    凌尘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挥手让御医出去开药方,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握住了俪妃的手,低声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被气的晕了过去?”

    俪妃的眼睛就马上又红了起来,紧紧抓着凌尘的衣袖,哭着道:“陛下这些日子对嫔妾不闻不问,又是宠爱月美人,又是宠爱惠嫔,臣妾心中就如同被油煎了一遍又一遍一样,疼的想要大声叫、大声哭,可是又不能够,就怕伤了腹中陛下的孩子。”

    “你别哭……会伤着眼睛的……”凌尘听着俪妃的指着,有些心虚的劝她。俪妃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嫔妾不是什么善妒之人,嫔妾有孕在身不能侍寝,自然不会拦着陛下去其他妃嫔处,只是……不知道陛下你是为了何事,自中秋之后就对嫔妾横眉冷眼,偶尔说上两句话也只是关心胎儿,从来没有问过嫔妾如何……”

    她说着就又伤心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凌尘的脸上,她甚至于不顾体面的拉着凌尘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嫔妾本来不该哭的,这样会伤及腹中的胎儿,可是……可是嫔妾实在是伤心,嫔妾对陛下的心意,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凌尘脸上的关切略微有些僵硬,甚至放开了搂着俪妃的手,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的心意朕当然是知道?”

    “嫔妾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招致了陛下的厌弃……让陛下连同嫔妾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她不顾凌尘的僵硬,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怀中,嘤嘤的哭诉:“嫔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陛下好……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让陛下不悦,若是嫔妾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直接说出来,嫔妾定然会改的……嫔妾只想陛下好……”

    她哭的伤心欲绝,凌尘的身子慢慢柔软了下来,伸手搂住了在自己怀中女子,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最近这些日子烦心的事情太多……”

    他迟疑着,最终没有说出心中的怀疑。

    “不是你的错,是朕错了。”纵然宠幸了其他的妃嫔,可是对于凌尘来说,俪妃才是他的最爱。那种相依为命的记忆太过于深刻了,也许真的能够让他无条件的原谅俪妃。

    最起码,现在俪妃已经足够的伤心了,他实在不应该说出自己曾经的、毫无证据的怀疑。怀疑俪妃失去了清白,怀疑俪妃跟那些外国使臣有一些不清不白的事情,甚至曾经怀疑过俪妃腹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样真的不对,他真的不应该伤害自己的爱人。

    因此,凌尘沉默了。他只是安抚着俪妃,直到俪妃哭泣着在他怀中睡着为止。小心翼翼的帮着俪妃盖好被子,外面的宫女这才小心翼翼的进来,端着热水投了帕子想要给俪妃擦拭脸上的泪痕。

    凌尘接过了帕子,动作轻柔的给俪妃擦拭着脸颊,这才低声问一旁的白晓。

    “俪妃这些日子里面,过的如何?”

    白晓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沉默引起了凌尘的注意,就皱眉回头,“你直说就是了。朕记得俪妃就是格外喜欢你,这才特意调了你过来伺候的。”

    白晓马上跪了下来,低声道:“娘娘这些日子里面,一直心神不宁,晚上睡觉也不安稳,时时都会在半夜里面惊醒。而且……而且……”

    她再一次迟疑了起来,凌尘皱眉,沉声却又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了俪妃,“而且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了。”见白晓还迟疑,就道:“是不是皇后苛待俪妃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神色就更加阴沉,“你不必惧怕,大胆的说出来,朕自然会为俪妃做主。皇后若是胆敢苛待俪妃,朕自然不会让俪妃白白受委屈的!”

    白晓抬头错愕的看着凌尘,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逾越,连忙又低头,道:“不是皇后娘娘苛待了俪妃娘娘的……是……”

    “不是皇后娘娘苛待了俪妃娘娘的……是……”白晓用力磕头,道:“是月美人……”

    “月美人?”凌尘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月美人,月美人性子柔弱,而且位份比俪妃低了两级,怎么可能会是她欺凌额俪妃呢?

    白晓再次叩头,“奴家不敢隐瞒陛下,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多次去月美人那边,每次陛下离开,月美人就过来耀武扬威,说陛下多么宠爱她,定然是早就厌弃了我们主子……主子对陛下一片痴情,这样的话又是三不五时的由着月美人说出来……娘娘面子上忍着,心中却是又气又伤心的,这股气在心中憋闷久了,又担心月美人一语中的,被陛下厌弃,夜里就睡的不安稳。”

    “竟然是这样?”凌尘憋在心口的一口闷气就像是泻、出去了一样,一会儿才摇头,“朕知道了,你先在这里好好照看俪妃,若是俪妃醒过来就告知朕……”

    白晓额头贴着地不敢起身,等到凌尘离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俪妃马上睁开了眼睛,微微支起身子看向了白晓。

    “娘娘,您醒了,陛下刚刚才离开……”白晓连忙膝行过去,跪在床边看着俪妃,“奴家这就去请陛下……”

    “我根本就没睡着。”俪妃神色冰冷的说,上下打量了白晓一眼,这才道:“你倒是一个聪明的,直到不是我们的人,端进来的水就可能有问题。陛下一问话,就把一切的罪责归结到了月美人的身上。”

    白晓有些不安的笑了一下,“奴家只是实话实说……且,娘娘有着身孕,怎么能够把一些不确定安全的东西入口呢?”

    俪妃轻轻笑了一下,“那么,你为什么不顺着陛下的话,直接把责任推到皇后身上呢?”

    白晓愣了一下,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这么做。

    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可是……可是,皇后娘娘并没有苛待娘娘啊……”她不知所措,似乎完全不明白俪妃为什么要这么说。

    俪妃微微笑了一下,重新躺回了床上,眯着眼睛道:“你做的很好,去门口偷偷注意着外面的事情,然后转告给我。”

    “是。”白晓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弯腰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凑到了内屋的入口处,躲在帘子后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凌尘出去之后就看到程玉婉正站在闭月的跟前,拿着帕子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

    “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皇后亲自动手给人擦脸?奴才们都死绝了吗?”凌尘过去,横了程玉婉一眼,拉着她一起坐下,这才看向了闭月。这一看不打紧,马上就注意到了闭月额头上狰狞的伤疤。

    “……你的额头,怎么回事?”他有些迟疑,本来满腔的怒火也就发散了一些出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闭月又转头看向程玉婉,“怎么回事?”

    闭月马上就起身跪在了程玉婉脚边,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程玉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依照臣妾所知道的,月美人今日照例过来给俪妃请安,谁知道还没有进门就被一个茶杯给砸着了额头。当场就头破血流。之后,她还没有发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就听到人说俪妃晕倒了。”

    程玉婉说的简单明了,又叫了跟在闭月身边的宫女小闲说话。

    小闲是个利索的宫女,不过是十四岁左右,也是才调过去在闭月身边伺候的。被叫进来之后,她除了最开始有些紧张之外,就利索的说了事情的经过。跟程玉婉说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就是闭月给俪妃请安,还没有进门就被砸伤了额头。

    “许是嫔妾今日给俪妃娘娘请安晚了些,惹得娘娘生气了吧。”闭月低声抽泣着,“也是嫔妾的不对,这些日子来俪妃娘娘的情绪不好,嫔妾与俪妃同居一宫,自然是要悉心伺候的。谁知道今日午睡过头,就来晚了……”

    她说着就低声抽泣了起来。

    凌尘头都大了起来,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沉声道:“先让御医给你包扎伤口吧,女子以容为美,若是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闭月这才连忙叩头谢恩,然后由着小闲扶着去了隔壁偏间里面给御医诊治服药。

    程玉婉等着她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担忧地看着凌尘,“陛下被匆匆请来,只怕会耽搁政事,都怪臣妾不能够安抚后宫,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凌尘摇摇头,这时候反而对程玉婉的内疚更多一点。为了他私心的质疑,也为了程玉婉疲倦的神色。

    “这些日子里面,皇后辛苦了。朕……”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不出什么软话来。毕竟,自从他记事以来,凡是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的女子,都是那样的咄咄逼人。先皇前后三位皇后,可是他与自己的母亲却只能够在后宫之中苦苦挣扎求得一线生机。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一年母亲被皇后责罚跪在烈日下面三个时辰,等到天黑透了才被抬回来,整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去请御医,却被拦住送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那句话他到如今都还记得。

    “不过是身份卑微的宫女,以为爬上了龙床,生下一个贱种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还请御医……她有这个资格吗?”

    三年后,那个皇后死了。还不满十岁的他高兴的偷了母亲藏起来的女儿红喝了一个不省人事。以为从此母子两人的生活终于要好起来,新的皇后定然会“母仪天下”不会苛待他和母亲了……

第九十五章 生气

    结果呢?

    只因为不小心蹭脏了皇后的女儿净荷公主,他就被责骂,甚至关起来饿了三天……就连母亲也被罚给净荷公主洗衣服,就如同粗使的宫女一样。

    “反正你也是宫女出身,不会如今养尊处优了几年,连看家的本领都忘记了,不会伺候主子了吧?”

    他十二岁那年,这位皇后娘娘也死了。

    那时候他已经真正开始懂事,在第三位皇后即位的时候,认识了天真的程玉婉……

    只是没有想到,程玉婉成了皇后之后,也是处处苛待俪妃。一次争吵,脱口而出:“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才,陛下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才……

    凌尘那时候仿佛是看到了母亲被罚跪,路过的妃嫔和宫人都不屑的低声嘲讽……

    “陛下……陛下?”耳边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灌入了凌尘的内心,熄灭了那团怒火和怨恨。

    他回头,看向程玉婉的柔美的五官,叹息了一声道:“皇后做的很好了,朕,理应心存感激。”

    程玉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凌尘握住了双手。眼前的男人认真而郑重地道:“朕从今往后,定然信重皇后,再不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的小太监就恭敬的出现在门口通报。

    “陛下,七王爷在外面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陛下定夺。还请陛下移驾……”后面那句以国事为重,不可迷恋后宫的话,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凌尘不悦的皱眉,程玉婉连忙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低声道:“是臣妾没有管理好后宫,这才耽搁了陛下处理朝政……如今既然陛下已经看过了俪妃和月美人,不如就先回去处理朝政,这里的事情,有臣妾就好。”

    凌尘心中不愿意,惦记着俪妃,甚至还有些不放心闭月。然而,他刚刚才说了信重程玉婉,此时自然不能说担心自己的心爱之人,担心后宫的美人,因此踌躇了片刻就起身道:“那此处的事情,朕就交与皇后处理了。”

    然后,就带着随身伺候的宫人离开了。程玉婉走到门口恭送他离开,等起身的时候,正好就看到月牙拱门下,景玥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一阵风吹来伴着散落的桂钱就如同天上谪仙人一般。

    程玉婉直起身子,看得出神。而景玥在凌尘走过去的时候也抬头。一刹那,四目相对,然后那人竟然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这才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转身跟着凌尘离开。

    程玉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招来御医问话,去内屋看了“睡着”的俪妃一会儿,然后亲自送了闭月回去。

    “御医交代的,你定然要记清楚。身边的人也不能有一丝的疏忽……”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看着闭月如钱似玉的额头上绑着的绷带,最终语气柔和了下来,“女子以容貌为重,特别是这后宫之中……这次你遭遇无妄之灾,实在是让人疼惜。本宫自会禀告了威后,让威后为你做主的。”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疼爱,只是俪妃那边,自然是不会承认……”闭月一脸的担忧和恐慌,“嫔妾身份卑微,只怕反而会让威后不满……”

    “无妨,此事本宫心中有数。纵然不能为你主持公道,却也不会让人平白受冤屈的。”程玉婉拍了拍闭月的手,“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从俪妃宫中出来,程玉婉自然是不能够回椒房宫的。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去威后处禀告一下比较好。

    更何况,威后早就知道了消息,瞒也是瞒不下来的。

    “本不想让母后担忧,只是这事关皇嗣,儿臣不敢擅自做主……”程玉婉低声说,谢过了威后的恩典之后坐在了她边上,低声道:“只是月美人,看着也真真的可怜,本是妙龄女子,容貌又是十分之美丽。如今额头上凭空多了一道伤疤,还不知道会不会消去……实在是无妄之灾……”

    “也就是你心软,看不穿俪妃的小把戏罢了。”威后冷哼了一声,“就这么点装晕的小把戏,竟然还把你给骗了不成?”

    程玉婉被威后说的面露尴尬,低声道:“儿臣倒是怀疑过,只是,这事儿陛下已经得知了。俪妃向来受陛下的怜惜,只怕陛下心疼之下,加上担忧皇嗣,反而会委屈了月美人。”

    她说着目露担忧,“月美人虽然是进献的异族女子,然而知书达理,平日里面也是时时勤恳,绝不会因为陛下的宠爱而持宠生娇。今日不过是一时的疏忽给俪妃请安晚了……”

    威后目露凶光,“不会因为陛下的宠爱而持宠生娇?这月美人倒是个好的,不会不知道进退。既然皇后怕她受了委屈,不如明日里面让她过来给哀家请安,哀家好好看看她是否担当得起大任……”

    这话说的……程玉婉心中一动,就明白了威后的意思。她连连露出了笑容,道:“既然母后这样说了,那么儿臣就让人去提点一下,让她今日吃了药早早安睡,毕竟,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你倒是愿意护着她……”威后语气略微柔和了一些,看着程玉婉,道:“幼娘,这后宫之中,身份地位是一回事,可是,陛下的宠爱是一回事。若是无陛下的宠爱,纵然是位份再高又如何?你与皇帝之间,哀家看得出来,你心中存有傲气,可是与皇帝怄气却是最不值得的……你明白吗?”

    威后这话已经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程玉婉连忙起身跪在了她脚边,低声道:“儿臣不孝,让母后为了儿臣担忧……”却怎么也没有说会悔改的话,只是委婉的表示,心中并无怨言。

    威后无奈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哀家累了,你为着俪妃和月美人的事情也忙碌了半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程玉婉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等到她一出去一旁伺候的老奶娘就扶着威后回内殿躺下,劝慰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又肯让其他人分宠,这不是好事吗?再过几年,威后定然会子孙满堂的。到时候,只怕威后都要嫌弃那些孙子孙女们太过于吵闹了呢。”

    威后笑了笑,道:“她这样自然是好的,只是嫡孙还是早些诞生的好……”

    那奶娘伺候着她躺下,这才道:“威后就少操心些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一点。”威后双眼猛然变得冰冷,抓住了那奶娘的手,“俪妃的孩子,不能留。”

    俪妃不过是受了一些惊吓,加上心中郁气凝结,吃了些药,加上凌尘每日里面去她那里看她陪她,一时间,后宫中上到皇后,下到她对面的月美人,都被冷落了。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她就容光焕发起来。

    程玉婉私下以为,凌尘才是最好的药。

    只可惜,俪妃不能侍寝,不然只怕凌尘就又被她死死抓在手中了。

    威后本来欲提拔月美人为婕妤的,不过却被程玉婉给拦了下来。

    “陛下如今宠爱俪妃,你若是胜了婕妤,俪妃自然是心中怨恨,不会轻易放过你。若是枕边风吹的好,只怕你的委屈也变成了得意,到时候反而让陛下厌弃你……”

    当时程玉婉是如此劝解月美人的,然而这几日里面日日见着俪妃跟凌尘邀宠,闭月气的几乎要撕裂了程玉婉赐下来的蜀锦。

    “隐忍,我一定要忍下来。此时若是不忍,就坏了早些时候的根基了……”闭月努力的深呼吸,几次之后才稳住了因为气恼而颤抖的身体,一双美目再也没有往日的柔美只剩下冰冷和疯狂的恨意。

    许久,她才收回了目光,放下了撑起的窗户,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额头上的伤疤。之前的狰狞早已经不见了,伤口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严重,只剩下一层粉红色的印记,只是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却是越看越不顺眼。

    闭月盯着那伤疤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叫了身边伺候的小闲,让她取剪刀过来,然后放下额前的头发三两下,下手既果断又准确,就剪出了齐齐的张海挡住了伤口。

    “帮我重新梳理头发。”她冷声吩咐。小闲连忙回过神,抢过了剪刀收好,这才过去小心翼翼的帮着闭月梳理头发。

    厚厚的齐张海遮住了闭月额头上的伤痕,她重新扑了胭脂水粉,点了朱唇,描了娥眉,又换上了衣服,这才掐着点儿出门,正巧在宫门口撞见了离开的凌尘。

    “嫔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她整个人就如同弱柳扶风一般,盈盈的跪了下去,然后抬头看向凌尘,一双美目含着若有若无的情愫,“陛下,俪妃姐姐可好了些?”

    凌尘听到她提起俪妃,神色就略微柔和了一些,道:“月美人先起身,这些日子来,俪妃有孕性子不好,让你委屈了。”

    闭月就柔柔弱弱的起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低声道:“嫔妾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只要俪妃姐姐能够为陛下诞下皇嗣,就比什么都值得了。”

    凌尘闻言,神色就更加温柔了一些,看着闭月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整个人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柔弱样子,心中就起了怜惜之情。他上前一步,对闭月伸出了手,道:“陪朕在钱园中走走。”

    顿了一下,才想到面前如钱似玉一般的美人,之前额头受了伤。

    “你的伤……”

    “皇后娘娘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药膏……”闭月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感激,“嫔妾擦了,倒是觉着好多了。伤口也不疼了。只是,那伤口颇深,嫔妾怕污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眼,就放了些张海挡着遮丑……”

    凌尘低声安慰了她两句,最终也没有说看看伤口究竟如何了。

    闭月心中暗恨,却也不敢显露什么。只是陪着凌尘走了一会儿,就后退一步行礼,道:“嫔妾之前出门,是为着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过去就误了时辰了。”

    “给皇后请安?”

    凌尘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点头道:“那你就去吧,皇后管理后宫,向来公平严谨,你此次受了伤,她定然会好好补偿与你的。”

    “嫔妾不求什么补偿,皇后娘娘和威后怜惜嫔妾,本想给嫔妾提提位份的,只是嫔妾想着若是此时提了位份,只怕会让俪妃姐姐心中不喜……她腹中的胎儿重要,因此就推却了。”俪妃抬眼,一双美目脉脉含情的看着凌尘,“本以为皇后娘娘会气恼嫔妾不知好歹……谁知道,娘娘倒是好好的安慰了嫔妾一翻……因此,嫔妾心中更加感激,自然也就更加恭敬。”

    “你倒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凌尘的神色有些飘忽,顺着闭月的话就想到了俪妃。皇后对于俪妃也是多加照拂的,以前他总是下意识的认为俪妃不好是因为皇后暗中的欺凌,然而……

    俪妃似乎从来就没有真的感激过皇后对她的好……一有不如意,就明的暗的让他以为是皇后对她不好……

    看着闭月袅袅远去的背影,凌尘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也许,就像母后说的那样,他实在是太宠着俪妃了。当年那个柔情似水的柳儿,如今怎么变得如此的骄纵……

    当天晚上,凌尘就又宿在了闭月屋中。听到对面屋子中似乎砸破了什么东西,闭月要起身却被凌尘拉住了。

    “好好休息就是,你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吗?”说着就把美人拉入怀中,闭月连迟疑都没有,就顺势倒在了凌尘的怀中,低声道:“陛下,只怕俪妃姐姐是生气了……”

    凌尘闷哼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九十六章 美人

    凌尘突然又宿在了月美人处,程玉婉身为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加之之后连着几天,凌尘都没有答应俪妃的无理取闹的要求,她心中就隐隐明白,只怕凌尘是对俪妃有些不满了。而这……

    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满眼春色的闭月,又看了一眼她前面的晟婕妤,接着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柳絮言和张语嫣,心中有了定论。

    闭月果然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最起码,俪妃是在她手中吃了这个亏。

    美色,果然是对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再怎么“真爱”又如何,男人心中爱一个,身体的背叛却也还是认为理所当然,甚至还会认为爱人不够贤惠大度……

    这么想着,她心中就有些嘲讽。不过又略微说了两句话,就让众人散了。

    而柳絮言却转了个身,又回到了椒房宫,笑着道:“嫔妾的耳环丢了一只,怕是落在了皇后娘娘宫中了。”

    程玉婉冷眼看着柳絮言,不咸不淡地让她坐下说话,又随意吩咐了屋子里面伺候的人出去看看惠嫔的耳坠是否是掉在了草丛中。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甚至端起茶杯细细的品起了茶。

    柳絮言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只得干咳了一声,等到程玉婉看过去,这才道:“月美人这些日子里面愈加的漂亮了,嫔妾还记得,她刚刚入宫的时候……还是皇后娘娘调教的好。”

    程玉婉轻声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略微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才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柳絮言。目光中似乎有嘲弄,似乎有怜悯。

    “这也是进献月美人的人有眼光,不是吗?”

    柳絮言被狠狠的噎了一句,下意识的就抓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程玉婉。

    难不成,她知道了月美人的来历?

    柳絮言心中惊疑不定,尴尬的笑了两声,硬生生的错开了这个话题,道:“这几日里面,陛下接连宠幸月美人,只怕俪妃心中也不好受吧?说起来,嫔妾虽然没有因为俪妃失宠而得到什么好处,可是最起码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这……难不成是来讨要人情了不成?

    程玉婉讶异地看了柳絮言片刻,才慢慢的道:“后宫之中,宠冠六宫并不见得就是好事。雨露均沾才是持久之道……”

    她语调缓慢,声音清洗透彻的传入了柳絮言的耳中。

    “……本宫受威后器重,管理六宫,自然会努力做到不偏不倚的……”她抿唇笑了下,不理会柳絮言皱眉思索的神色,反而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问道:“可有找到了惠嫔的耳环?”

    “回娘娘的话,奴家和十几个宫女内侍一起找的,并没有找到惠嫔娘娘所说的那个耳环。”绿翠脆生生的回了一句,笑着转头看向柳絮言,“许是惠嫔娘娘记错了,耳环并没有丢在椒房宫中?”

    “难道是来的时候,掉在了路上?”柳絮言勉强笑着起身,“那嫔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说着就行礼,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痛快的离开了。

    等到屋子中重新安静了下来,程玉婉这才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叫了一声碧玉请来了景臻的奶娘问了景臻这两日的大小琐碎的事情,这才放心的去处理后宫的其他事物。

    等到忙完的时候,景臻就在奶娘的看护下冲了进来,“母亲,要用午膳了……”

    程玉婉笑着抱起了他,问他想要吃什么,一边示意开始传膳。

    这日晚上,凌尘翻牌子的时候,就发现没了不光没有了俪妃的牌子,甚至没有了月美人的牌子。那托盘里面,只孤零零的放了张语嫣、柳絮言和晟婕妤的牌子。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为何没有皇后的?”

    “皇后娘娘派人来说,她这几日见红,不能侍寝。”内侍官谨慎的回答,按照纪录,皇后娘娘的月事只怕还要再过几天才会来的……如今莫名其妙的提前了,这……只寄希望于陛下不记得了吧。这样的事情,想来陛下也不会记得吧?

    “朕怎么记得,皇后……”凌尘皱眉,却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许久,他挥手示意撤下绿头牌,道:“朕去看看皇后,摆驾吧!”

    “可是,皇后娘娘她……”内侍官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就连忙低头应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说着躬身后退了两步,正要离开,却又听到凌尘道:“不用派人去通传,朕直接过去就是了。”

    “是是……奴才明白了。”

    而程玉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举措竟然意外的惹来了凌尘。此刻她正搂着景臻拿着《百家姓》教他认字,景臻一字一句稚气可爱,程玉婉满脸的笑容,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正是一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样子。

    凌尘拦住了其他人的通报,只带着一个内侍在前提着宫灯就脚步轻缓的走进了交房供暖。站在门口,正好就听到程玉婉耐心的教景臻,一脸温柔地模样。

    他停下脚步,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程玉婉刚刚入宫的时候,似乎也曾经这般温柔地看过他……

    或者,他的皇后,从来没有这般温柔地看过他?

    他的脑海中只有程玉婉流泪的样子,程玉婉疲惫的样子,还有程玉婉面若冰霜、无情的样子,独独没有她一脸轻柔笑容,深情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是他太过于偏颇俪妃,所以才错过了自己的皇后吗?

    是他不愿意放弃偏见,这才造成了今日两人形同陌路吗?

    凌尘站在门口,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而他也确确实实的后退了一步,因为他觉得此刻,似乎无法面对屋子里面那个温柔似水一般的女人。

    若不是他为了俪妃屡屡逼迫,他的皇后,又怎么会在他面前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呢?

    凌尘迟疑了一下,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重新走向了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的母子两人皆是一愣,然后程玉婉才连忙放下景臻,上前两步行礼,“臣妾见过陛下……”有些错愕的把手交到凌尘手中,顺着他的动作起身,程玉婉服侍着凌尘坐下,接过一旁青湖送过来的茶水递过去,“陛下润润喉……”

    一时间,凌尘开始觉得之前是他自己多想了。皇后对他,很好嘛……

    然而,程玉婉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子冷水一样把他浇醒了。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陛下怎么到了椒房宫?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

    “难道无事,朕就不能过来看看皇后……”凌尘不悦的皱眉,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于严厉,就转头看向景臻,道:“朕也想看看臻儿了。”他说着对景臻伸手,然而景臻只是迟疑的看了一眼程玉婉,见她点头,这才凑了过去,软软糯糯的道:“父皇……”

    凌尘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抱起了景臻笑着道:“之前是你母后教你识字?如今臻儿可认得多少字了?”

    程玉婉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凌尘竟然会在近日过来?若是说为了质问为什么撤掉月美人的牌子的话,为何不见他开口?

    等到绿翠第三次剪了蜡烛的灯芯,程玉婉这才让人把外面候着的张奶娘叫了进来,让她领着景臻回去休息,然后回身看向已经斜靠在椅子中的凌尘,沉吟了一下才道:“陛下,臣妾今日身上见红,怕是不能侍寝,不如……”

    她抬头看了一眼凌尘,隐下了之后的话。然而,逐客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朕累了,今日就歇在皇后这里就是了。”凌尘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眯着眼睛随声应了一口,然后就转头吩咐一旁的绿翠,“去铺床。”

    绿翠下意识的朝着程玉婉看去,程玉婉皱眉,这才道:“把床铺按照陛下的习惯铺好,然后去偏殿收拾一下,烧上地龙和炭盆,今夜我住偏殿就是了。”

    凌尘马上就坐直了身子,带着怒火看向程玉婉。

    “朕就如此招皇后厌恶吗?你我本是夫妻,同床共枕不是理所应当的?!”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程玉婉,“又或者说,皇后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朕?”

    程玉婉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之下,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景玥。然而,她毕竟是重新活了一次,并没有下意识的就说出心中所想,反而是苦笑着上前道:“不过是臣妾见红,如今正是……多的时候,怕惹得陛下晚上睡不好。若是陛下不介意,臣妾就在寝宫的美人榻上陪着陛下,可好?”

    她说着就半蹲下去和凌尘平视,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平静地看着凌尘。

    凌尘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熄灭了怒火,心中更加烦躁起来。

    程玉婉看他的眼神,平静的就像他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感情,她对他是不是都应该是敬仰的?

    可是,面对着神色如此恭谨的程玉婉,他却又不能发火。凌尘已经意识到了,他与程玉婉之间之所以越来越远,就源自于他一次又一次无端端的发火和迁怒。

    “好吧,就如皇后所言,只是,朕睡榻上,皇后睡床。绿翠是吧,记得床上弄的暖和一点,皇后小日子这样睡才舒服。”

    “是,奴家去收拾屋子。”绿翠连忙逃一样的进了内殿,招呼着两个宫女跟着她一起忙碌,顺便把寝殿中的软榻也收拾好了,铺上了几层软软的丝绸被褥,又拿汤婆子烫的被窝暖暖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去。

    程玉婉晚上睡的床上,几乎是辗转难眠。不时的扭头借着屋子中昏暗的烛光看一眼凌尘,然后又扭头看向头顶的床幔。

    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竟然让凌尘突然对她变了态度?

    她这边难以安眠,而皇宫之中另外一个人也是不能安睡。

    景玥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马上意识到了不妙,然而怎么想都没有合适的接口把凌尘从椒房宫中调开。毕竟,有些时候,若是理由太过于虚假的话,只怕凌尘会起疑心……而若是凌尘起疑心,想来短时间内还不会对他下手,若是等他回到封地,就更是无所畏惧了。

    可是,馨儿了?或者说,程玉婉呢?

    被皇帝疑心不贞的皇后,会是什么下场?

    难道还要让程玉婉如同当初的程玉婉一般,被一杯毒酒给生生逼死吗?

    若是这样,他还有何颜面活着?!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候,景玥狠下心甩袖子准备出门,不管怎么样先拦下凌尘再说。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出宫门,就听到景炎的叫声。

    “七叔,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景玥脚下略微一顿,回头看着从对面院子中出来的景炎,微微蹙眉,沉声道:“出去走走……”

    “那我陪七叔一起吧,真不知道皇兄是如何想的,竟然让我们一直住在这后宫之中,平日里面害得我出门都不敢,就怕犯了什么禁忌的。”景炎说着就跟了上来,低声抱怨。

    景玥闻言无奈的摇头,“你已经足够的无法无天了,竟然还说怕犯了禁忌?前些日子欺负宫女、往御膳房中放老鼠的人,不是你吗?”

    景炎闻言就讪讪的笑了一下,“七叔竟然知道?”言语间却只有得意,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景玥瞪了他一眼,却突然心生一计。只是,这事儿,只怕还要景炎配合才行。

    “说起来,你如今还都藏了什么东西在你园子中?”他说着拍了一下景炎,“如今俪妃娘娘正有着身孕,前些日子听闻还动了胎气,可不敢再受什么惊吓。你那些东西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要溜到了她宫中才是……”

    “……”景炎双眼滑溜溜的一转,连忙笑着道:“看七叔说的,我这么听话的人,怎么会故意招惹皇兄的妃子呢!再说了,皇兄想来疼爱俪妃,想来这会儿只怕还在她宫中,我怎么敢……”说着语气间就有些郁闷了。

    “陛下今夜去看景臻了,正是因为此时不在俪妃宫中,我才要叮嘱你不要淘气……”景玥一本正经,似乎没有看到景炎的神色变化一样往前走着,道:“我去外面湖边看那一片松林,你若是无聊,倒不如陪着我去喝一杯……”

    “哎呦!”景炎夸张的大声叫了一声,“七叔,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会儿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怕是不能陪七叔了……”

    不待景玥说什么,他就接二连三的叫着,然后捂着肚子就蹿了回去。

    景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让身边的小田回去取了一壶酒,然后又示意了小豆子让他留神着景炎的一举一动,这才朝着他说的松林走去。

    不过是两刻钟都不到的功夫,坐在假山上看松林的景玥就听到后宫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尖叫,然后俪妃所在的宫殿方向就乱糟了一片。

    他拎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椒房宫的方向,整个人却又沉默了起来。

    如今的他,就算能够阻止得了一时,又能够如何?

    以他的身份地位,程玉婉之于他就如同天上的星辰皓月一般遥不可及。除非……除非程玉婉假死……不!就算是程玉婉假死离开皇宫,难道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了吗?

    就算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那又如何?威后和凌尘难道会允许他娶一个跟死去的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

    景玥独自倚在假山上的青松树干上,遥遥地看着后宫渐渐变得灯火通明。一口饮尽了酒壶中的酒,然后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长袖落在了岩石上,整个人都显得颓废而茫然。

    当初,在封地之中得知程玉婉死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独自一个人、一壶酒,倚在树下独品那满心的痛楚。

    程玉婉还在躺在床上难以安眠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猛然坐了起来,披上放在床头的斗篷,然后掀开了隐隐遮挡的床幔。

    “怎么回事?”

    凌尘也听到了动静,在程玉婉起身的时候他就也跟着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守夜的碧玉端着烛台走了进来,把本来灯光昏暗的屋子照的透亮起来。她脸色惨白,带进来一个让凌尘觉得眼熟的小宫女。

    “俪妃娘娘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急事。”

    凌尘下意识的就皱眉,认为这是俪妃听闻他宿在皇后处的小手段。第一次,他真的觉得俪妃有些不知道进退。

    皇后是他的正妻,就算他爱的人是俪妃,可是与正妻同眠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俪妃,竟然不知好歹的想要用手段把他引走?

    “说,俪妃又有什么事非要现在来惊扰了朕?”这么想着,他的语气就冷漠了起来。

    那小宫女正是白晓,她满心的慌乱却也注意到了凌尘语气不对头,愣了一下就“噗通”跪下道:“回陛下的话,俪妃娘娘宫中不知道为什么蹿进去了几只老鼠,娘娘受惊动了胎气,如今……如今已经见红了!”

    “什么?!”

第九十七章 陷害

    刚刚还在心中暗自恼怒的凌尘几乎要从软榻上跌下去,他不等白晓回答,匆忙就下床拿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

    程玉婉知道事情的轻重,也连忙穿上鞋子下床,先是过去伺候了凌尘穿衣服,一边安抚浑身都有些颤抖的凌尘。

    “俪妃想来得陛下庇佑,再说了列祖列宗都希望陛下子孙昌盛,定然会保护俪妃的。”她说着快速的帮着凌尘穿好衣服,“俪妃受了惊吓,陛下这时候要先稳着自己的心神这样才能安抚俪妃。”

    从内心深处来讲,程玉婉恨不得俪妃就这么小产了。若是一尸两命只怕就更解她心头只恨,然而话却不能这么说。

    更何况,若是俪妃就这么死了。她怎么熬过以后后宫之中寂寞无聊的日子呢?

    只怕没有了俪妃这个对手,她的心会在爱慕景玥的漫长日子中荒凉的满地野草,最终生生的逼死了自己。

    因此,程玉婉在穿了外套,简单的挽起头发之后,就跟着凌尘一起去了俪妃宫中。

    他们倒的时候,俪妃正躺在床上哀嚎连连,而闭月则直挺挺的跪在她的床边,膝盖下面还有着被砸碎的瓷片,然后就是被晕红的裙子,还有那些不明显的血迹。

    程玉婉心中一惊,然后就下意识的看向俪妃。

    俪妃的脸色苍白,带着忍不住的怒意,看到凌尘到来之后马上就哭了起来。凌尘顾不上其他,坐在床边搂着俪妃安抚。程玉婉见也指望不上凌尘,就过去叫了闭月起身。

    “你怎么如此的笨拙,让你跪你就跪……”她亲自扶着闭月坐下,看了一眼她的膝盖,又叫了一旁等着回话的御医,无奈的摇头,又让跟来的青湖拿着她的令牌去请女御大夫侍,“只怕碎瓷片都扎进肉里了,若是不挑出来,你这两条腿就废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闭月低声应了,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只是祸从天降,嫔妾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俪妃娘娘……只是听闻这边有叫声,想着嫔妾与俪妃娘娘住的近就过来照应一二,却没有想到……”

    她说着就低声哭泣了起来,凌尘这边才刚刚安抚了俪妃,这才有心思听到了闭月的哭声。皱眉回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闭月闻言起身就要跪,程玉婉连忙拦住,道:“你就坐着说好了,膝盖有伤,想来陛下不会计较的。”

    说着,程玉婉一双美目清冷地看向凌尘,反而让因为俪妃见红而烦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一些。他阴沉着脸点头,“坐着回话就是。”

    闭月这才低声说了事情,她不时的抬眼看一眼趴在凌尘怀中的俪妃,不敢直接告状,只是简单叙述了自己的无辜和可怜之处。甚至不敢提是俪妃硬生生让她跪在碎瓷片中的。

    凌尘听她说完,神色这才柔和了一些,转头看向白晓,道:“宫中向来时时打扫,怎么会进来老鼠的?”

    白晓就颤悠悠的跪下,猛然叩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真的不知道。今夜是奴家守夜就睡在娘娘床边的,只是听到外面一声惊呼,起身点起灯的时候就看到两只硕大的老鼠蹿到了娘娘的床上,娘娘被吓得不轻,从床上跌了下来……”

    她说着就停住了,再也不敢往下说下去。

    凌尘的脸色阴沉不定,一会儿才开口:“老鼠会蹿进寝宫,那么是不是改天就是毒蛇,就是刺客了?外面守夜的太监呢?叫进来,朕要问话。”

    程玉婉听到这里却已经隐隐有种预感,联想到了会做这样事情的人是谁。当年她也被这般整过,只是俪妃……

    若是凌尘查出来,只怕俪妃是不会轻易放过景炎的吧?

    若是这样……程玉婉微微上前一步,看向御医,问道:“俪妃受了惊吓,那她腹中的胎儿……”

    “臣已经为俪妃针灸过,目前是稳住了。只是,怕是一两个月之内,俪妃娘娘就不能下床了……”那御医回答的谨慎,程玉婉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默默流泪的闭月,低声道:“既然俪妃需要静养,不如就让月美人迁出去住好了。也免的惊扰了俪妃的清净。至于日常请安,就全免了,只要俪妃为陛下诞下皇嗣,就是天大的功劳了……”

    凌尘不及细想点了点头,这时候守夜的太监被带了进来,一脸苍白一见着凌尘就跪下道:“陛下,这宫里闹鬼啊……”

    “闹鬼?”凌尘的脸略微白了白,反而是心中有数的程玉婉更加镇定了一些。对着那两个颤悠悠的太监皱起了眉头,“胡言乱语,皇宫之中,龙气凝聚,怎么可能会闹鬼。怕是你们两个守卫的时候偷懒了吧?”

    “奴才、奴才……”

    那两个太监果然露出迟疑的神色,程玉婉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神色严厉起来。

    “你们两个不会是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这才出了问题吧?”

    凌尘闻言,心中顿时又气又恼,觉得被这两个太监给戏弄了。心中的慌乱之后就是恼羞成怒,再一看那两个太监被程玉婉说破之后心虚的样子,更是恼恨。马上大声呵斥道:“来人,把这两个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陛下……”程玉婉连忙回头,她呵斥那两个太监只是为了不让后宫陷入恐慌,而不是让他们去挨那会要了他们性命的宫棍。“陛下,”她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才又接着道:“俪妃有孕,之前又受了惊吓此时宫中实在不宜见血。依着臣妾来看,不如就打十下,以儆效尤。让他们更加尽心伺候俪妃更好一些。”

    凌尘迟疑了一下,看向俪妃。

    俪妃心中正是恼怒,下意识地就含恨开口:“他们这样的奴才,心中根本就没有主子的安慰,甚至伤害到皇嗣,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狗命已经是陛下开恩了!皇后娘娘这般为了他们求情,莫不是他们是你指使的,连我宫中的老鼠,也是皇后娘娘让人刻意放进来的?”

    程玉婉顿时变了颜色,神色冰冷地看向俪妃,双眼之中不含一丝的情绪。

    “俪妃可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俪妃一愣,看着神色冰冷的程玉婉,双唇微微动了一下,却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凌尘本来还对俪妃有些生气,见她如此狠心,对着两个太监开口闭口的奴才,不知不觉就把她与先帝的那些宠妃、皇后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他毕竟是爱着俪妃的。见程玉婉气势逼人,吓得俪妃说不出话来,心中就先疼了三分,道:“俪妃之前已经受了惊吓,皇后是六宫之主,自然不能跟她的胡言乱语计较。”

    程玉婉明知凌尘是护着俪妃,然而难得看到他这般表现,没有直接斥责她,心中有些异样却也放过了。

    “想来是俪妃惊吓过度,这才胡言乱语的。臣妾当然不会跟她斤斤计较。”程玉婉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依附在凌尘怀中的俪妃,叹息了一声,“俪妃这胎也算是多灾多难,陛下不如留下来好好的安抚她一下。想来有着陛下的龙气镇压,就算真的是有什么魑魔魍魉的小鬼,也不会敢侵扰俪妃了。”

    程玉婉说着就蹲下行礼,“嫔妾先行告退。俪妃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母后也会被惊醒了,臣妾先过去母后那边回话。”

    她说的在理,语气又很是平和,凌尘虽然有些迟疑不过看着一脸病弱的俪妃,还是点了下头,道:“不要让母后太过于担心。”

    “臣妾明白。”程玉婉离开了,凌尘这才让人收拾了一屋子的凌乱,然后看着依然有些瑟瑟发抖的俪妃,本来还有些烦躁的心情就柔软了下去。他伸手握住了俪妃的手,低声道:“没事了,不怕不怕。”

    俪妃就扑在他怀中低声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委屈。凌尘再次被她的泪水感化。回想起了最初那种完美的爱情,他对俪妃这些日子的不满就烟消云散了。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凌尘安抚了俪妃,两个人这才相拥着睡着了。

    程玉婉从威后处回到椒房殿的时候,绿翠已经贴心的重新布置了内殿,让人准备了热水。等到她一回去就拿热水给她烫脚,换上了烘得温暖而柔软的内衫这才伺候她躺下睡觉。

    也许是太累了,程玉婉一躺下去就几乎要睡着了。然而,就在陷入沉睡的那一瞬间,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景炎会无缘无故去俪妃的宫中放老鼠呢?

    不会又是景玥的主意吧?

第九十八章 安神

    第二日里面,程玉婉再次去了威后宫中,见威后一脸的憔悴,知道昨天夜里她也没有休息好。程玉婉就低声安慰了一番,又带着威后赏赐下来的一些孕妇用的补品送到了俪妃的宫中。

    等到出来目送了威后身边的奶娘离开,程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回去椒房宫中处理杂务,而是下意识的朝着叶华池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她才反应了过来。然而,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她就顺从自己的心朝着叶华池的方向走去。而让人意外的,景玥已经在那个她惯常坐着的亭子里面。只是他一身的狼狈,最外面一层的衣服已经是一层霜露,脸色苍白。

    “七皇叔?”程玉婉几乎要脱口而出叫出景玥的名字,不过还好她忍住了,改口叫了七皇叔,这才谨慎的走了过去,看着满眼血丝的景玥。

    “七皇叔?”她再次叫了一声,蹲下去伸手轻轻的推了景玥一下,道:“七皇叔,你醒醒?”

    因为靠得近,程玉婉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味。她皱了皱眉头,回头四下看了一眼,却发现总是跟在景玥身边的小豆子不见踪影。她看了一眼碧玉,道:“去找一下小豆子,他主子在这里宿醉,他这个应该伺候在一边的人哪儿去了?”

    碧玉迟疑地看了一眼亭子中的两个人,在程玉婉的目光变得冰冷之后马上行礼,忐忑不安的离开了叶华池。

    看着碧玉离开,程玉婉这才重新回头看过去,结果就正好与景玥四目相对。

    “七皇叔。”她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这才道:“七皇叔是一夜都睡在这里吗?”

    景玥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程玉婉几乎都要听到他骨头摩擦的声音了。

    “昨天半夜喝醉了,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景玥声音嘶哑,挣扎着坐了起来,“臣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了,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程玉婉看着他这样,脸上还有着一夜冒出来的青青的胡渣,皱起了眉头。

    “七皇叔为何昨夜喝酒,还喝醉了?”

    听着程玉婉明显不悦的话,景玥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这才道:“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要想想明白而已。没有想到,想着想着,就在这里睡着了。”

    他说的轻巧,却让程玉婉眉头越皱越紧,一会儿才缓慢的开口,问道:“那么,你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想明白了,而且想通透了。”景玥站起来,低头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程玉婉,又往前跨了半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猛然伸手,拦住了想要后退的程玉婉,这才低声道:“我想清楚了,为了你,哪怕是成为‘乱臣贼子’也再所不惜!”

    程玉婉浑身猛然一震,早忘记了两人贴合在一起的身子,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玥。

    “你……你说什么?”

    景玥低头,双眼之中满是血丝。

    “你这个……祸国的……美人!”他咬牙在程玉婉耳边低声说,然后就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唇。

    程玉婉早就忘记了反抗,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知道景玥放开了她,她才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伸手捂着刺痛的唇然后看向景玥。“七皇叔……”

    她低声喃喃,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之前景玥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祸国的美人?

    祸国……

    难道说,景玥是想……想到这里,程玉婉双眼猛然瞪大,不敢置信的低声呢喃,“七皇叔,你想要……你不会是想要……”

    “你猜测的没错。”景玥冷声道,虽然依然看着狼狈,可是那一双眼睛并冰冷的如同寒夜里面的星辰一般,看得程玉婉惊心动魄。

    “你是想要……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她不敢置信的低声问,然而景玥却摇头,看向她的时候神色柔和了一些,“我对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想法,若不是为了你……”他伸手,落在了程玉婉的脸庞上,轻轻的抚摸着,低声道:“若我坐上那个位置,就再也不能够光明正大的拥有你。我愿三媒六聘,让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程玉婉双唇微微颤抖,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玥竟然如此的……如此的……

    她强迫自己开口,“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呢?”

    “不如此,你如何从这后宫之中逃脱出身呢?”景玥轻声笑了起来,“更何况,景炎如今渐渐长成,平日里面看似不着调,却也是为了自保而已。若是扶持他上位……”

    “七皇叔慎言!”程玉婉大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一双眼睛中除了惊恐和不安之外,见见显露出了坚定。“七皇叔,如今我是皇后,他是陛下,而你则是长辈。至于这天下,则是景氏的天下……”

    说到这里,她才放下了手,深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缓慢的道:“只是一点要回复七皇叔,我愿意等。”迟疑片刻,才又道:“我愿意等……我愿意等……”

    景玥双眼慢慢亮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程玉婉,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了碰触她脸颊的手,道:“我定然不负你所托。”

    他后退了一步,目光幽深得让程玉婉心悸。

    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碧玉和小豆子一起过来的脚步声,这才让两个人回身,程玉婉过去扶着碧玉的手离开,而小豆子则上前看着景玥的样子急得直跳脚。

    景玥随意的笑着,由着小豆子焦急,心情却好的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一夜里面内心的痛苦纠结和折磨,终于有了结果,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回复更好呢?

    只是……

    罢了,凌尘实在是不适合当做一国之君……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景氏的江山能够长久,延绵万年而已。

    更何况,凌尘和威后曾经做出那样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又如何能够忍一辈子!

    这么想着,景玥只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这才轻轻提了小豆子一脚,让他在前面带路回去了。

    而程玉婉,回去之后心中就一直的不安。每每回想起景玥说的事情,她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去了。

    谋朝篡位……乱臣贼子……

    若是景玥失败了……就连性命都没有了呢!她当时真的不该一时冲动答应他什么的,这是拿命来换……她,如何值得?程玉婉,如何值得?程玉婉,又如何值得景玥去这般冒险?

    纵然凌尘在她心目中根本就不适合当一国之君,可是,他毕竟是皇帝了。谋取那个皇位,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事情?

    那是拿命来博取的尊荣……

    当天夜里,程玉婉就噩梦不断。不是梦到景玥失败身首异处,就是梦到他战死沙场,又或者是连累玉氏一族,满门抄斩……

    “啊——!”她一声惊叫,整个人都坐了起来,捂着心口喘不过气来。一旁守夜的绿翠连忙过来搂着她低声安抚,等到程玉婉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端了温热的茶水给她喝了一些,才道:“娘娘心神不定,看起来倒像是惊惧过度。不如,去请了御医来给娘娘开安神药?”

    程玉婉抓着她的手许久不放,一会儿才低声声音嘶哑的道:“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娘娘起身的时辰了。娘娘若是没事,不如躺下再歇会儿?”绿翠也没有坚持,只是低声的劝慰程玉婉,重新扶着她躺下了。

    程玉婉躺在床上,听着屋子里面的炭盆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却久久不能够入睡。

    她难道真的是祸水不成,若是景玥因为她而死了,那么她怎么能够原谅自己?越想程玉婉就越觉得害怕,最终几乎要疯掉。

    一夜的折磨,天色终于慢慢亮了起来。绿翠拉开了床幔,只见程玉婉一脸的憔悴,连双眼之中都能够看得出来血丝,竟与之前的景玥容貌憔悴的样子十分相似。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程玉婉沉默的起身,摇了摇头伸手示意绿翠伺候自己穿衣。等到碧玉端了温热的茶水给她漱口之后,她才声音干涩的开口。

    “碧玉你代替本宫去威后宫中请罪,就说我精神不好,今天就不过去请安了。另外让人去各宫说一声,今日的请安也都免了。”她说着又端起另外一杯水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喉咙舒服得多了。

    “那……”碧玉有些迟疑,“奴家从威后宫中离开,顺便去请张御医过来给皇后娘娘诊平安脉吧?”

    程玉婉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点头,算是应允了。

    绿翠伺候着她更衣、洗漱,又简单的绾了头发,这才让人传早膳。

    只是,程玉婉明显没有什么胃口。满心中都是前一天景玥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吃了小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挥了下手,让人把早膳撤了下去,一个人坐在了窗户边上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凋零的枯枝。

    再过十多天就到了新年了,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可是也过的很慢,从她再次遇见景玥到现在,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却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景玥……

    不,如果要说飞蛾扑火的话,景玥明显比她更加不顾一切。

    他是先皇的幼弟,当今陛下凌尘的叔叔,如今却为了她考虑着要推翻凌尘的王朝,扶持另外一个人登上皇位。

    不是为了权势和地位,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

    或者,景玥根本就没有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

第九十九章 娶你

    程玉婉抿唇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笑容中的甜蜜。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如果有一个男人真的爱她到如此的程度,而她也对那个男人有情的话……

    为此覆灭一代王朝……真的是太疯狂了。

    程玉婉下意识的摇头,神色间的忧郁和纠结都慢慢的消散。覆灭一个王朝不是容易的,如果必要的时候,她想她愿意放弃一切从这皇宫之中离开,而不是让景玥冒着生命危险当一个乱臣贼子。

    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郁闷在心口的那股憋闷之气伴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程玉婉眯着眼睛看去,发现那竟然是凌尘?!

    无论如何,鉴于之前的事情,程玉婉有些不愿意见他。因此,连忙放下了窗户,重新回到了内屋里面斜靠在美人榻上看书了。

    然而,绿翠却没有拦下来凌尘,只听着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绿翠有些不安的话,内屋的帘子就被掀开凌尘带着一股寒气进来了。

    程玉婉轻声咳嗽了两声,然后才下了软榻,屈膝行礼道:“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

    “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就提前下朝去给母后请安,却没有想到从母后处听闻你身子不适?”凌尘过去扶着程玉婉起身,又和她一起坐在了软榻上,这才道:“朕来之前已经让人去请了御医了,你脸色实在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凌尘这样的关怀备至,不管是程玉婉,还是前世的程玉婉都没有享受过。如今看着他如此这般,程玉婉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抬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凌尘,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

    凌尘见她这样,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下程玉婉的脸,惊得她马上跳了起来,几乎要从软榻上跌落下去。

    “陛下……”她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看着凌尘。

    凌尘也有些惊讶,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这才道:“皇后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

    可爱?

    回过神来的程玉婉几乎想要翻一个白眼给他看,不过还好忍住了。只是起身去给凌尘倒了一杯茶,这才低声道:“许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这才神色憔悴的。本来是想要偷懒,却没有想到让母后和陛下担心了。”

    她低头,看也不看凌尘,脸上也没有了惯有的笑容。

    凌尘见她这样子生疏、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气结。还好,这时候张御医来了,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

    程玉婉到了外间,坐着由张御医亲自诊脉,也不过是得到内火郁结的消息而已。

    张御医给她开了一些下火安神的药,又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匆匆离开。程玉婉看了看凌尘,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政务繁忙,实在是不应该耽误在后宫……”

    “你在赶朕离开?”

    “三国使节年后就要各自回国,臣妾担心陛下事物繁忙,伤了身子反而不好。”程玉婉想着接口,努力不让自己的排斥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臣妾不敢赶陛下离开,却也不想因为臣妾区区小病,而耽误了国家大事。”

    凌尘看着面前这个名义上是他的妻子的女人,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他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猛然站了起来,生硬的道:“朕晚上再来看你。”

    晚上?!

    程玉婉起身恭敬的送他离开,然后心中又涌出一阵甜蜜的感觉。

    只怕景玥根本就不会给凌尘机会,晚上来她这个椒房宫吧?她起身,唇角带着一丝笑容,然后慢慢地摇了下头,吩咐了一旁的绿翠,“我小睡片刻,若是再有人来,就说我睡下了不见客。”

    这一觉一下子就睡到了景臻冲进她的卧室,把她摇醒。

    “母后母后!”景臻欢快地叫着程玉婉,见她醒过来,这才露出了笑容,“炎皇叔说要带我出去玩,我们不出宫,好不好?”

    “景炎?”程玉婉愣了一下,莫名的就想到了景玥的那个计划,最终的皇位是要留给景炎的。她迟疑了一下,就见景臻拉着她的手摇晃,一脸的期待,“母后,行吗?”

    “只要臻儿乖乖的,母后就同意。”程玉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臻儿这些日子在母后身边觉得闷了?”

    “嗯……有点,只有一点点……只是七皇叔说带我去烤红薯吃……”景臻毕竟还小,不过是略微哄了几句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程玉婉起身换了衣服,亲自送他与景炎见了面,严厉的交代了景炎不能够给她吃任何奇怪的东西,这才由着他们离开了。

    “你竟然放心让景炎带着臻儿出去玩。”景玥笑着坐下,目光从程玉婉的脸上扫过,“你病了?”

    “只不过是经历了一晚上跟你一样的挣扎而已,”程玉婉说着就有些气恼,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了对景玥的称呼,“七皇叔。”

    景玥闻言,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下意识的挺了挺脊背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程玉婉,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程玉婉见他这般紧张,虽然脸上的表情还算从容,可是那种从身上辐射出来的感觉却让她也跟着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低声道:“七皇叔,为了我,不值得。”

    景玥放在桌子上的手猛然一收缩,用力的握紧。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忍住了。只听见程玉婉低声说:“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为了任何人付出生命都是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景玥忍不住打断了程玉婉的话,“就算是粉身碎骨,又能够如何?比得过生不如死吗?”

    “男儿,当志在四方,为了一己情爱而如此,实在是……”程玉婉在景玥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苦笑。“没错,理智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是,我却忍不住为了你的话而心动。”

    她微微抬眼,一双眸子似喜非喜的盯着景玥的眼睛,“我一夜未眠,纵然是迷迷糊糊睡过去,却是梦见你在战场杀伐果断,生怕你……我不值得你为此冒险。这天下,我也从未想过要因为我而更替。既然你无心帝位,那么,为何还要冒险如此?”

    “我想,正大光明的,娶你为妻。”景玥一字一句,双眼几乎通红的要滴血。他眼也不眨地看着程玉婉,“我不想委屈你,也不想被逼着娶我不想要的女人。更何况,你如何能从这后宫之中脱身?”

    “……”程玉婉无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说不出来一句话。

    “更何况,就算你能够顺利脱身,臻儿呢?”景玥低声说,“你能够舍得把他留在这宫中?俪妃有孕,欣美人有孕,以后他的孩子只会更多。而臻儿占着嫡长子的名分,你认为,这后宫的女人会愿意让他活下去?”

    “不!”程玉婉随着景玥的话想到那种可能,整个人几乎都要疯掉。俪妃连程玉婉这个不得宠、被关入冷宫的皇后都容不下去,又怎么会容得下景臻?

    听景臻身边的张奶娘说,若不是这两年来威后护着他,景臻早就性命不保了。甚至于,若不是他运气好,就算是有着威后看护,都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想到这里,程玉婉双眼寒光愈盛。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俪妃活着。臻儿,也不能够留在皇宫之中……”她看向凌尘,“或者,为了臻儿,这辈子我只能够再负你一次……”

    她心中无限的悔恨,竟然会忘记了如何安顿景臻,她真的不配当那孩子的母亲。就连景玥都比她想的周全……

    景玥温柔地看着她。这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程玉婉,永远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早就考虑了这些,所以才会做出那个让人震惊的、石破天惊一般的决定。

    “我早就料到你会放不下臻儿。”他轻柔地说,伸过手去轻轻的覆盖在了程玉婉冰冷的手上,“馨儿,我是最了解你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要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如今的陛下定然不可能成全你我,可是,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不管是利益也好,交情也好,他都不会阻拦什么。至于臻儿,早早的接出皇宫……”

    “给你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我,难道不好吗?”

    景玥的话似乎是带有蛊惑一般,听得程玉婉心中徘徊不定。

    然而,低头看着那只覆盖着自己手的手,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难道你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的结果吗?”

    这才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说到这里,程玉婉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变得冰冷起来。她缓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景玥,一会儿才低声道:“这是我的宿命,无论生死,都要被困在这后宫之中。七皇叔……天下好女子数不胜数,这京城之中的贵女更是个中楚翘,皇叔兴许可以放开心怀看看,也许就有中意的呢?”

    她说完就马上提高声音叫了外面候着的绿翠,扶着她的手离开了。

    凌尘起身看着她离去的孤孑的背影,许久才叹息了一声。

    程玉婉说的无情,可是,他又怎么能够不明白,这个看似无情的女子对他的感情呢?若不是为了担忧他,她又为何如此这般的变幻莫测,到最后甚至冷漠至无情呢?

    只是,难道她不知道,越是这样,他爱她就越深,就越想为她做些事情?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京城之中的皇室齐聚。程玉婉连同众妃嫔都与威后坐在内殿,而除此之外,也就是凌尘、景玥、景炎和景臻了。

    酒宴过了一半,歌舞起的时候,威后看着他们,忍不住叹息。

    “老七真的该娶妻了。再过两年,连着炎儿都要娶妻了,总不能你这个当皇叔的还是孤身一人。”

    一旁的程玉婉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看向景玥。情知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这才低声道:“前些日子,儿臣看了一些贵女的画像,皆是才学容貌俱佳,若是七皇叔有意,就送去皇叔那里?”

    “皇后娘娘的厚爱臣心领了。”景玥冷漠地道:“只是,臣这辈子只愿求得一心人,若是此人未出现,臣宁愿一辈子孤身一人……”

    “这怎么好!皇家里面,你这一脉的血脉,怎么能够就此断绝。”威后皱眉不满的责怪,而程玉婉则笑着道:“皇叔若是等着美人从天而降,实在是太过于被动。那些贵女的画像,本宫明日就让人送到皇叔宫中去,说不定皇叔的命定之人就在那里面呢?”

    景玥闻言,“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来看着程玉婉。

第一百章 安心

    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程玉婉被他盯着心中早已经乱了,而其他人则意味是程玉婉的话惹怒了景玥,威后更是开口劝导:“皇后也是一番好意……”

    “臣此生只认上天注定的缘分,至于他人强送的缘分……不要也罢!”

    气氛僵硬在了当场,就连一旁柔情蜜意的关心俪妃的胎的凌尘都抬头看了过来。

    程玉婉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心中却又有一丝的甜蜜。她知道,景玥说的那个缘分是她……只是,景玥愿意当“乱臣贼子”,她却不愿意当那个“祸水”。

    她可以不在乎凌尘的江山是谁坐,也可以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与景玥长相厮守,可是,她不能不在意景玥的性命。

    她不愿意当那个害得景玥失去一切,连同性命的“红颜祸水”。

    宁愿他好好的活着,就算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七皇叔,皇后也是好意。若是皇叔没有找到合意的,就算是先纳几个妾室也是可以的嘛,何必因为这个而生气呢。”凌尘有些讪讪的说,不过鉴于他最近一段时间对程玉婉的改观,还是开口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劝解。

    一旁的俪妃掩唇轻声笑了起来,“陛下,七皇叔这可是痴心一片呢。这样的好男儿,只怕那些适龄的贵女们,求都求不来呢。”

    气氛这才算是略微缓和了些,景玥对着凌尘拱了拱手,又转头深深地看了程玉婉一眼,这才重新坐下,只是低头饮酒,却不再说话。

    威后见他态度强硬,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了解禁的钱莲心,关心的询问她的胎,又是殷殷交代她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早日为陛下诞下一个皇子。

    程玉婉看得出来,她是故意把俪妃晾在一旁的。微微侧目见俪妃气的直扭手中的帕子,心中又觉得好笑,也就低头不语。

    钱莲心态度谦卑的一一回了威后的话,苍白的小脸上带着羞怯的笑容。程玉婉见着她到了如今还是身子单薄,肚子甚至还没有俪妃的大,就忍不住多叮嘱了她两句。

    除夕夜,按照惯例是要守岁的。只是景臻还小,自然是熬不了长久,程玉婉就告罪起身,抱着昏昏欲睡的景臻去了威后宫中的后殿的抱厦里面,看顾着景臻睡着了。这才掀帘子到了外间,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钱发呆。

    “皇后娘娘真是雅兴,这般冷的天气,连个手炉都没有抱着就站在外面看雪。这群奴才是怎么伺候的,若是冻坏了娘娘可怎么了得?”

    听到这个声音,程玉婉才回神,转头看着从一旁拐过来的柳絮言,就微微勾起了唇角。

    “怎么你也出来了?”

    “实在是懒得看俪妃娘娘在陛下面前的狐媚样子,嫔妾就出来走走。想着皇后娘娘这会儿也该回去了,就来迎一下,没有想到却看到娘娘在赏雪。”柳絮言还是那副生冷不忌的样子,除了最开始在凌尘面前争宠的时候装过一段时间的柔媚之外,她的本性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而如今,不知道是因为天冷了她也跟着心灰意冷起来,还是因为有着闭月争宠,她本来焦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反而跟程玉婉的关系好了起来。

    也许她是看出了,就算程玉婉在凌尘面前不得宠,可是这后位也坐的稳稳的缘故?

    程玉婉随意的想着,接过了柳絮言递过来的手炉,只觉得手心之中一片的温暖。

    “俪妃的胎如今也四个多月了。”她轻声说,没有看站在身边的柳絮言,“若是她一举得男,只怕盼孙心切的威后,也会抛开一些偏见,真正的接受俪妃吧?”

    “皇后娘娘如今才担心,不觉的太晚了些吗?”柳絮言愣了一下,然后才轻笑出声,“错过了最艰难的前三个月,再动手就显得太过于明显了。”

    “何必动手呢,本宫身边最起码还有着景臻。那才是陛下的嫡长子,就算陛下对前皇后不喜爱,可是,别忘了,这孩子的外公是玉相。”程玉婉冷笑,“倒是闭月,也算是得陛下宠爱了,又入宫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柳絮言脸上一僵,然后才道:“也许这就是命吧。倒是钱莲心是个好命的,不过是侍寝一两次而已,竟然就直接有孕了……”

    “孩子都是命里注定的。”程玉婉想起抱厦里面睡着的景臻,心中一片柔软,也就懒得再跟柳絮言废话了,直接道:“你特意过来,不会是跟我闲聊这些的吧?”

    “嫔妾是想要跟娘娘说说七王爷。”柳絮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笑容,惊得程玉婉心口猛然一紧,几乎要以为对面的女子知道了她与景玥的私情了。

    她马上意识到这并不可能,若是她真的知道了,只怕就不会跑来找自己了。

    这么想着,她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慢慢回头看向她,“七皇叔?他有什么好说的?”

    “威后急着给七王爷娶妻,皇后手头一时又没有太好的人选,不如我推荐一个本家的堂妹,过了年就是十四,再过一年就及笄了,正好是出嫁的年龄……”

    “这样的事情,你应该跟威后说才对。”听到柳絮言是为了景玥的亲事,程玉婉心中一阵的烦乱,把已经有些凉了的手炉递回去,“我们出来的也太久了些……”

    “娘娘,别急啊。”柳絮言急忙拉住了程玉婉的手,虽然有些气恼不过还是耐着脾气道:“这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最得威后喜爱,在威后面前有脸,由着娘娘开口才更有希望不是?”

    心中明明明白,柳絮言不过是为了家族才努力想要让堂妹跟景玥联姻,可是程玉婉心中却越发难受起来。

    若是她是重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不是陆家的媳妇……

    不,那她根本就没有再跟景玥见面的机会了……还有景臻……

    她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才道:“本宫会酌情考虑的……”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威后哪日心情好,本宫就试着提提就是了。”

    明明之前都想好了,只要景玥的人生平安康泰,就算是每年只能够见几次面她就能够知足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还没有谱的亲事,她心中却烦乱的几乎忍不住了?

    就因为柳絮言的堂妹与景玥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吗?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后宫里面收到了不少官员命妇进贡的东西,也赏赐下去了不少的东西,等到凌尘终于开始上朝之后,程玉婉就正式点算整个新年所用的东西了。

    日子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节奏。然而,程玉婉却愈加的疲惫和不耐烦。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记得每隔三日就往俪妃宫中送一次补品,每隔六日才往钱莲心处送一次补品。

    三国使节二月份的时候就要回国,因此在一次求见中,表达出了想要跟皇帝凌尘一起去京城之外的皇家寺院,白马寺中参神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四国日后互通有无,再无战乱,顺便签订新的四国友好的文书。

    三国的使节团中皆是有王子、世子随行的,这样的要求也不算是过分。因此凌尘沉思许久,最终定了二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五日中去白马寺,并且茹素求神。

    至于随行的人员就成了问题。

    俪妃本来是凌尘理所应当要带的人,然而如今她已经有孕六个月了,肯定是不好随行。程玉婉身为皇后定然要去,寺中人员不宜太多,因此除了绿翠和碧玉之外,她只带了两个奶娘。

    如此一来,她又不放心景臻,思索了许久才把景臻送到了威后处,请威后帮忙照看。

    至于另外随行的人,让人吃惊的,是张语嫣。

    除了后宫随行人员之外,还有前朝的。景玥和景炎作为皇室是一定要去的,除此之外,还有柳絮言的父亲柳大人,张语嫣的父亲张大人,另外还有一些程玉婉不怎么在意的人。

    二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大早,众人就声势浩荡的出了皇宫。程玉婉坐在凤鸾车中,却怎么都觉得有一种危机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她甚至没有睡好。然而,一夜过去,这样的感觉却越来越烈了。

    她几乎坐立不安,就算是手中拿着书也没有看进去几行字。

    “也许我应该带着臻儿一起出宫的。”她有些烦躁的放下了书,把自己的不安归结到景臻被留在皇宫之中。这么想着,她这才舒服了一些。而睡意也随之而来,一旁伺候的绿翠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身下垫上了一个软枕,又拿了厚厚的羊绒毯子给程玉婉盖下。

    程玉婉伴随着车辙声沉沉的睡下了。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沿着官道出了京城,因为就在京城边缘。所以随行的侍卫并不算多。等出了京城大约十里地的地方,车队猛然停住了。

    因为停的急切,程玉婉就被震醒了。

    “怎么回事?”她皱眉,掀开毯子起身,看了一眼绿翠,道:“出去看看,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翠马上小心翼翼的从车中下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道:“娘娘,是前面的路被一块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挡住了。如今侍卫们正往前去准备把那块巨石从道上清走。”

    程玉婉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却更加的心烦意乱了。

    可是,只是偶尔从山上滚落的巨石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侍卫们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巨石从道上清理了……

    等等!

    如果现在侍卫都在前面,那么就是说后面的车队就没有了侍卫守卫!

    程玉婉猛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不安并不是什么幻觉!

    她马上起身,推开车门下车,后面紧紧跟着绿翠。

    “娘娘,你要干什么?”

    见程玉婉下车,后面跟着的景玥和景炎也一同下车,正想要问她怎么回事,就听到程玉婉大声叫住了远去的侍卫,“留下一半人在这里守着主子……”

    “你也太过于紧张了,幼娘。”过来的凌尘听到了她的话,就不在意的挥手,示意那些侍卫继续去前方支援,“尽快清理道路,不要误了时辰。”

    程玉婉又气又恼,道:“无缘无故这道上怎么会有巨石挡路?如今我们带的侍卫并不多,若是全部去了前面,万一有人刺驾……”

    “……”凌尘听到她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回身吩咐身边的内侍叫回来一半的侍卫。

    这个时候,景玥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程玉婉和凌尘前面,“晚了……对方已经来了……”

    道路一旁的山坡上,差不多近百人从树丛中冲了出来,而侍卫离他们却更远一些。而且前面也一样有敌人的身影,只怕一时半会这边不会有什么人能够赶过来支援。

    程玉婉看着那些冲下山的人,一时间有些恍然。景玥马上推了她一把,大声道:“上车,让车夫驾车掉头从一旁的农田中走……”

    程玉婉一把被他推到了车门口,回头看着已经抽出剑准备迎敌的景玥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凌尘的声音,“皇后快上车。”说着就推着她上车,程玉婉来不及反应就被推了上去,然后凌尘就跟着爬了上来,大声叫着让车夫驾车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心惊

    “陛下,景玥和景炎还在下面!”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然而凌尘却颤抖着道:“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朕,只要抓不到朕,皇叔和景炎会没事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驱走,程玉婉几乎想要从车上跳下来。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景玥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声的开口。

    “走!”

    程玉婉趴在车尾的地方看着景玥的身影跟那些刺驾的人冲击在一起,然后就是厮杀,整个人都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凌尘拉着她往车里拖。她这才反应了过来,颤抖着挣脱了他的手,“我不该丢下他……他们的……陛下?”

    她抬头,双眼含泪地看着凌尘,“陛下,那是七皇叔,那是你七叔,还有你弟弟……”

    “所以我们才要快些回城,这样才能搬来人手救他们……”

    心中知道凌尘说的没错,而且这也是景玥想要的结果,可是,看着就连景炎明显比一般人矮上半头的身影都在战斗,程玉婉心中头一次对凌尘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恨。

    她的手颤抖着,挣扎着不让自己因为景玥而去扇这个男人!

    情势危急,凌尘抛下景玥和景炎一人逃生,程玉婉几乎要被气死。然而,既然埋伏袭击他们的人之前做出了这么充足的准备,又怎么会预算不到现在的情形?

    因此,那马车连着十米都没有跑出去,就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山石砸死了驾车的马,整个马车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程玉婉仅仅抓着马车的车楞,这才避免了从车中甩出去的下场。

    然而,凌尘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虽然从小就不受先皇喜爱,可是却也还算是养尊处优,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情况,几乎是马车出事的同时,他就被甩了出去。

    程玉婉坚决不会承认,她当时有机会拉住凌尘,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跌出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凌尘就这么摔出去,摔死算了。

    不过,那也只是幻想而已。

    管道的另外一边是田地,如今刚刚开春没多久,可是勤劳的农民早已经第一次翻开了冻结一冬天的土地,松软了泥土准备第一场春雨前后就施种。

    凌尘这么一跌出去,虽然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啃屎的姿势,可是也只是吃了一嘴的泥土,根本就没有受什么重伤。

    程玉婉暗暗气恼,虽然心中慌乱不安,担忧着景玥,却也明白,如今她待在马车之中反而最为安全。

    这群袭击御驾的人一看就是筹谋已久,若是说对方只是为了劫财,那么就真的是自己骗自己了。

    想来对方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凌尘这个皇帝。如今凌尘从马车之中跌出,想来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到再来搜索马车的。

    而程玉婉也很有自知之明,心中清楚的认识到,她就算是现在冲下去,对于整个局势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的。

    甚至因为她的出现,景玥还会分心……

    这么想着,她却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若是她能够上前杀敌,只怕景玥的压力也就小了一些。她双手紧紧的抓着马车的车楞,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形。凌尘虽然倒霉摔了出去,却还是马上被跟着的护卫给保护了起来。而景玥和景炎的情势都不见得有多好,虽然身边已经有回守的护卫了,可是围着他们的贼人却是更多。

    看着景玥和景炎在这个时候还一边与贼人缠斗一边向着凌尘这边支援,程玉婉心中就更加不安。距离得近了,她才看见了景玥身上的血迹。

    血淋淋的,格外的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她目下四处飘忽寻找着可以防身当做利器的东西,却恰巧看到了车前车夫落下的一个匕首。

    那匕首足有她小臂那么长,抽出来之后寒光渗人。程玉婉双手握着匕首迟疑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到了车门处,看着已经和凌尘汇合,面对更多贼人的景玥,心中一阵疼痛。

    若不是为了她,她相信景玥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到凌尘身边的……

    她这么想着,心就慢慢的稳定了下来,本来颤抖的手也慢慢稳住,在一个贼人后退两步眼看就要撞到马车的时候,她迅速出手,匕首就马上刺入了对方的后背……

    不急细想,她用力抽回了匕首,温热而腥红的血液喷涌了出来,她愣怔地看着那个人倒下去,这才意识到她真的杀了人了。

    而那个人就倒在车下,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

    外面一片的混乱,没有人注意到马车这里发生的事情,而有着车帘子的遮挡,甚至除了景玥以外已经没有人记得马车上还坐着他们的皇后娘娘。

    景玥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马上就意识到了程玉婉还在马车之中,那倒在马车下面的人只怕就是程玉婉动手的……

    想到程玉婉一个弱女子被逼迫着动手杀人,一瞬间,他手中的利剑就挥动的更加有力,不一会儿身边缠斗的人就又倒下了三四个。

    他们这边压力大减,程玉婉这边却依然盯着手中不断往下滴着血水的匕首发呆。

    她……杀人了……

    真的杀人了……

    后宫之中人命最是不值钱,程玉婉不敢说她手上是干干净净的,可是最起码她以前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被她杀死的。而如今……

    她是一个杀人凶手……若是景玥知道了她竟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会不会对她退避三舍?

    想到这里,她突然神经质的轻声笑了一下,都到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想着景玥会如何看待她?

    她真的是疯了吗?

    这个时候,能不能真的活下去还是一回事,她竟然还在想这个……再一次,程玉婉意识到了她有多爱景玥。

    爱到失去理智,虽然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够交心,可是景玥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她的心。

    他不知道,而她,也是到了如今才知道的。

    马车猛然晃动了一下,程玉婉连忙抓住车楞稳住了身形,从那种自怨自怜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一个人被撞入了马车,人还没有死,看到程玉婉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程玉婉甚至来不及细想,手中还沾染着血迹的匕首就用力对着那人的眼睛刺了下去。

    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就死了。

    这次,程玉婉没有马上拔出匕首,而是躲在车厢的角落迟疑了许久,这才扭头,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握着匕首往上用力。

    就算是不看,她仿佛也在这嘈乱的环境中听到了血水迸出的声音。她再次握着匕首往里缩了缩,不去看那个死了还等着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尸体。

    她觉得她快要疯了,可是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如果那个人的尸体一直留在马车中她迟早会被贼人发现的。

    因此,她微微挪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腿,伸脚小心翼翼的把那个人往车下踢。

    外面惨叫声不断,此时的她甚至顾不上去看众人的情形,直到把那个尸体从车中推出去,她已经是满头的冷汗,而在那个人跌出马车的一瞬间,她还是跟那个人死气沉沉,充满了怨恨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就彻底打破了程玉婉好不容易建立出来的坚强。

    她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抓着车楞的手就僵硬的松开了,只是木然地看着马车边上的尸体。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要了两个人的命?!

    程玉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满血迹的手,匕首“哐当”一声就掉落在了马车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她却像是没有反应一样,整个人无所依靠地跪在马车中。外面颤抖越来越激烈,埋伏的贼人知道时间拖久了只怕京城之中会来救援的侍卫,因此下手越发狠辣,一个人猛然撞在了本来就斜着的马车上。

    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就倾倒去了。

    车中毫无防备的程玉婉惊叫一声,终于从马车中跌落出来,而那连着要了两条人命的匕首就掉落在了程玉婉的脚边。

    她的突然现身让众人一愣,马上就有人反应了过来,持着刀剑就冲了过来。

    景玥见状,几乎眦睚欲裂,纵身扑过去的同时大声叫道:“保护皇后娘娘!”然而,他们离得远,怎么也是挡不住欲取程玉婉性命的刀刃。

    程玉婉躲无可躲,一把抓住了脚边的匕首,抬手就朝着前面用力刺过去。

    刀刃砍在肩头的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直接刺入了那个人的肋骨下。撕裂一般的疼痛让程玉婉的眼神一瞬间就模糊了起来,之所以能够保住一条性命,还是景玥在电光火石之间赶到一把推开了她一点,这才没有伤到她的要害。

    而下一刻,景玥就挡在了程玉婉的跟前,挡住了接下来的攻击。

第一百零二章 刺杀

    身为皇后,她是除了凌尘之外的众矢之的。而凌尘身边有着太多的侍卫保护,至于她,就成了那待宰的羔羊,看着再好诛杀不过。

    景玥带着随身的侍卫护过来,却在一瞬间护着了程玉婉。

    程玉婉浑身颤抖,没有看向景玥,反而是看向了那倒在地上的贼人。第三个人了,虽然这个人是景玥一手杀死的,她却也重伤了他……

    这么一缓,形势就再次发生了变化。因为景玥带着几个侍卫杀过来保护程玉婉,致使凌尘身边的侍卫减少了不少,使得保护他的侍卫压力大增,几乎要护不住。

    凌尘惊慌失措,虽然有些身手却在慌乱之下无法自保。

    情势一时紧张起来,景玥却护着程玉婉不肯挪开半步。程玉婉肩膀伤口鲜血直流,疼痛的感觉让她再也顾不上脆弱。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腿软而重新跌落回去。焦急的目光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那把砍到自己肩膀的刀,爬过去两步抓起刀,这才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一站稳,她就看清楚了现场的情形。贼人多过护卫数十人,虽然倒下了不少,却依然占着优势。如今景玥又过来护着他,凌尘马上深陷危机之中。

    然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与景玥,连同着三四个护卫也是被人团团围住,若不是景玥带着护卫拼死护着她,只怕她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死了。

    程玉婉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站稳了脚,这才双手用力提起了手中的刀,就如同之前一般,在众人围城的护墙缝隙之中抓着机会捅刀子。

    虽然不能一击杀人,然而那些贼人却也谨慎起来,不敢再拼死往前冲。景玥这才觉得压力略微减少,伸手就一把从身后抓住了程玉婉的胳膊,低声道:“你不要冒险,我自然护得住你。”

    程玉婉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肩膀上的伤口又是狰狞吓人,连着血流不止。如今听到景玥的话,才勉强开口。

    “我无事,你……你小心才是。”

    景玥抓着她不放手,紧紧把她护在身后,单着一只手拦住那些攻击。程玉婉在他身后,几乎是紧紧贴在景玥背上。虽然危险重重,可是因为和景玥相依,她反而心中安稳了下来。出手反而更加狠辣,快准狠的刺伤靠近的人,更是伤了不少人,导致那些贼人纷纷后退。

    而凌尘那边就险象环生,眼看着护着凌尘的人身上纷纷挂彩,甚至外围已经倒下了不少人。

    就在那边防守就快奔溃之时,原处传来了马蹄声。凌尘听得心中一喜,整个人也就安稳了一些,竟然拿着手中的长剑开始加入反击。

    而那些贼人则如同死士一般,攻击更加凌厉……

    救援片刻就到,那些贼人眼见无法成事,竟然丢下重伤的同伴,呼啸而去。领头的人直接冲过去跪在了凌尘脚边,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凌尘颤抖着被侍卫扶着站了出来,声音都带着颤音。

    “那些刺客、反贼……给朕统统抓回来,一个不留,全部杀了!竟然敢刺杀朕……查清楚是什么人……”他几乎是言辞颠倒,而那侍卫收敛反应迅速,马上大声道:“是,微臣这就捉拿反贼!”说着就直起身子,下令一半人护着凌尘、景玥、程玉婉等人,一半人则由着他亲自带着去捉拿逃走的贼人。

    凌尘这才舒了一口气,还没有稳定下心神,就听到景玥一声叫喊。

    “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凌尘回头,就见程玉婉软软倒下,而景玥反应迅速马上抱住了程玉婉的身子。他定睛一看,只见程玉婉半个身子都是鲜血淋淋的样子,只觉得头晕目眩,“怎么回事……”

    他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看着脸白如纸、双目紧闭的程玉婉,一转眼又看向了她肩头的伤,马上后退了两步,这才惊魂未定地叫人。

    “这……来人……来人!”他突然大声叫道,“皇后伤着了……”凌尘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了一旁抱着程玉婉的景玥,“皇叔,七皇叔,还请你送皇后回去……”

    景玥点头,沉声应了,马上抱紧了程玉婉柔软的身子翻身上马。

    临走前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大声交代一旁的景炎。

    “照顾好陛下,我送了皇后娘娘回宫救治,就回来接陛下回宫!”说完这话,他就纵马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程玉婉名义上的丈夫一眼,反而是搂紧了怀中的人飞快的朝着京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此时几乎没有可能把程玉婉送回皇宫,然后找御医救治。若是这样,只怕程玉婉就算没有致命伤,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所以,景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决定了,把程玉婉带入他在京城之外的别院中。

    别院之中有着留守的御医,见着景玥满身血的抱着一个人冲进来,机灵的小豆子就马上跟在后面,找了孙御医过去。

    景玥在床上,平稳的放下了程玉婉,见着她脸色苍白到了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回身就看向孙御医。

    “救她!”景玥让开身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叫进来了两个侍女,吩咐他们拿着剪刀把程玉婉的衣服剪开,露出了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

    看着那恐怖的伤口,景玥几乎站立不稳。他不敢相信,程玉婉一个柔弱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疼痛的。

    小豆子连忙过去扶着他,低声道:“王爷,你身上也有伤,还是先包扎伤口吧。”

    景玥伸手推开了他,沉吟了片刻才问忙着给程玉婉止血的孙御医,“她如何了?”

    “失血过多,但是之前应该有人给她按压穴位止血,所以这会儿并没有生命危险。只一点,只怕这伤口……”孙御医并不知道被景玥抱回来的人是谁,因此回话就没有那么谨慎,而是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景玥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晕的更加厉害了。

    然而这个时候还不是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程玉婉,毅然决然的扭头,交代了小豆子和孙御医在这边守着,照看好程玉婉,然后就出门。

    “王爷?”小豆子不解的追了出去,然而景玥只是挥手示意他回去,就纵身重新上马朝着城外事发的地点赶去。

    他到的时候,凌尘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因为众多人护着,他实际上除了惊吓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见着景玥回来,凌尘就马上站了起来,看着他。

    “皇叔,幼娘她……”

    见着凌尘担心程玉婉,景玥心中有种复杂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马上就被他给压抑了下来,沉声道:“臣想着时间紧急,就没有送皇后娘娘回宫,而是送到了京城外面最近的别院之中。”他说,“臣担心陛下安危就先回来了。”

    凌尘顿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皇叔,你……很好。”他说,而景玥却在这个时候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是站不稳一样,直接就倒向凌尘的方向。

    凌尘下意识的就伸手扶住了他,入手一片粘滑和温热。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景玥身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像是送了程玉婉之后,连着身上的伤都没有看就直接回来找他的。

    这样的事实让凌尘之前心中那一丝芥蒂也忘得干干净净,马上大声叫人过来扶着凌尘在干净的地方坐下,道:“皇叔你身上有伤,先坐下歇息,等整顿了好了,跟朕一起回京城。”

    “威后……”景玥苍白着一张脸,知道自己的苦肉计算是成功,这才虚弱的道:“威后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只怕会为陛下和皇后娘娘担忧……”

    他说的断断续续,“都是微臣的错……没有……没有保护好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叔,你别这么说……”凌尘叹息,看着景玥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朕会压下,待三四日之后再回宫。只一点,皇后身受重伤,只怕是隐瞒不了的……”

    景玥点头,却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凌尘仿佛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一般,道:“皇叔既然住在宫中,想来别院里面也没有外男,不如就让皇后在你别院中养伤。朕再派了人去保护就是。至于母后问起,就说幼娘她……”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就说幼娘她在山上感染风寒,咳嗽的厉害,怕是肺痨,就留在山中养病好了!等到皇后身子好了些,再接她回宫。”

    景玥闻言神色大变,道:“皇后娘娘住在臣的别院,只怕是有辱娘娘清白……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

    “皇叔不用多说,朕信得过皇叔的为人。”凌尘马上按住了景玥的手道。而在他心中,思量的却更多一些。景玥与他一起长大不说,纵然信不过他,可是他现在是陛下,而陆琪是皇后。在凌尘的心目中,就算是给景玥十个胆子,也不敢让陆琪出任何的意外。

    更何况,有他这个陛下在,陆琪又是贵为皇后,又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景玥自然是明白凌尘的想法,却也没有点破。反而是转了话题,沉声道:“陛下在短短半年之内先后两次遇险,这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定然是有人密谋,此事若是不查清楚,只怕……后患无穷啊!”

    凌尘自然是惜命的,听到景玥这么说也就马上被拉回了注意力。只是那群贼人却是死忠的,抓住的活口都在来不及逼问的情况下就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自杀了。

    这样狠辣的手段让凌尘心生警惕之余又隐隐忌惮,因此不愿在城外久留,等到马车到了就马上上马车准备先回景玥的别院住下。

    景玥浑身是血,自然不能够跟凌尘一个马车。因此就与景炎同一辆马车,由着景炎照顾受伤的他。

    景玥的伤其实并不算太严重,只不过身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看着吓人而已。景炎扶着他躺下,就跪坐在一旁点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一脸的沉默和严肃。

    外面马车吱吱呀呀,随行多了数倍的侍卫脚步声沉重。车内安静了许久,景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皇叔,你是否……是否……喜欢皇后娘娘?”

    景玥猛然瞪大眼睛,看了景炎片刻,然后才道:“胡说什么,我是长辈……”

    “皇叔别骗我了,难道我是瞎的吗?也就是皇兄,一心一意心中就只有俪妃一个人,才没有看出破绽。你纵然掩饰的再好,可是之前看着皇后有危险,竟然不顾性命的扑过去,甚至不顾陛下和自身的安危……”

    “那是皇后……”景玥皱眉,然而景炎却笑了起来,“是啊,那只是皇后,我们才是骨肉至亲……”

    景玥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想着重新闭眼休息,就听到景炎又道:“既然是这样,可是为何皇叔却为了她而弃自身不顾呢?”

    “景炎!”景玥语带威胁,恼怒地看着不肯放过的人,一会儿才沉声道:“如论如何,那都是皇后娘娘。”

第一百零三章 威慑

    “可是,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坐那个位置。”景炎看了一眼四下,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低声道:“这些日子来,那三国的使节频频为难我朝官员,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皇兄竟然全部都忍了下来,还一一应了!实在是让人气闷!”

    他说着,握拳就捶在了马车上,惊得前面赶车的车夫连忙出声询问。

    “不过是景炎没有坐好,继续赶车就是。”景玥阴沉着连,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景炎。景炎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慢慢低下了头,之前的愤恨不平也慢慢隐忍了下去。

    许久,景玥才叹息了一声。

    “我又何尝不知道,当年的陛下并不适合那个位置。可是,那毕竟是先皇……”他话到一半,再次叹息,然后才又道:“如今这番情形,只盼着能够让陛下彻底醒悟。今日赶在半路截杀陛下,只怕也是那三国嫌疑最大,若是这般都隐忍下去……”

    “皇叔说的没错,更何况,当年皇嫂多好的人,竟然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在后宫之中没了……陛下竟然问也不问。如今的皇后娘娘人也很好,可是看着陛下的架势……难道皇叔真的要让她步上玉皇后的后尘吗?”

    景炎声音压得低而又低,然而听到景玥的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双手握拳,几乎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景炎自知失言,连忙扶着他道:“皇叔,是我乱说,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你乱说了什么?”

    “玉皇后……”景炎迟疑地开口,“当年陛下大婚,你喝醉了倒在御钱园中,自言自语的时候恰巧被我听到……”

    景玥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炎,一会儿才苦笑。“当年你才多大,竟然如此隐瞒了两三年……”他态度软和下来,景炎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纵然是年纪小,可是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敢随意乱言。那晚,连着御钱园中的宫女、内侍,还有巡逻的侍卫,都是被我遣开的。”

    他低头,也不看着景玥,只低声道:“侄儿记得,当年七皇叔的救命之恩。”

    他说的是四年前,当时先皇还在的时候,那年秋猎有人故意引着调皮的景炎往危险的地方跑,若不是景玥及时发现,只怕景炎就葬身在狼爪之下。

    饶是这样,景玥也因此受了伤,景炎的胸口到如今也都留着狰狞的伤疤。

    “七叔,若是你为帝王之尊,侄儿定然恭之敬之……”景炎抬头看着景玥,双眼都红了,“七叔,咱们身上都留着皇室的血脉,谁也不必谁高贵。那个位置,自然是有德者而居之的!”

    “你不要说了……”景玥皱眉,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景炎却没有这么深的城府,或者说,在景玥面前,他不需要这么深的城府。

    “七叔,难道你就不想如今的皇后,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边吗?”他低声嘶嘶地说:“难道说,你就真的要让旧事重演?侄儿看得出七叔的情谊,不然又怎么会去大闹了俪妃那边,甚至往她宫里放老鼠……”

    景玥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炎儿,慎言慎行。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即可……”

    “那七叔是……”景炎有些惊喜地看着景玥,然而景玥却摇头。他叹了一口气,这才道:“这也是只有我们两人,我也一吐心中的抑郁,若是七叔觉得我大逆不道,大可以回去之后让人打我板子。”

    说的倒是轻轻松松,像是浑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要人命的事情一般。景玥摇头,“你若是性子再沉稳一些,我也就放心了。”

    “有七叔你护着,我要那么沉稳干什么。这么恣意的活着,岂不是更好?”景炎笑道,然而看着景玥意味深长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褪去了。“七叔,你不会是想我……”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对于景玥也是有过命的交情,标准的人小鬼大。不然,也不敢对着景玥说那样的话,因此,景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目光却让他隐约有些明白。

    “我不行……”下意识的他就摇头拒绝,“七叔,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文成武就,这世上再没有比你出色的人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我景氏大好的河山,被毁于一旦。”

    “你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景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也别多想,如今养好身子才是真的。”

    景炎点头,这才真的沉默了下去,没有多话。

    当天,景玥的别院就收拾停当,安顿好了凌尘和景炎。凌尘沐浴更衣,又涂了膏药之后就坚持要见程玉婉。彼时程玉婉还没有醒过来,只是别院的管事奶娘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伺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似乎还是有些意识的,汤药都能喂下去。

    凌尘坐在床边看了许久,伸手握住了程玉婉柔软的手,一会儿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玥陪同在旁,看着凌尘如此这般的作态,心中隐隐作痛,只恨不得上前分开两人的手,却还是隐忍了下来。

    他稳了稳心神,这才道:“陛下,皇后娘娘的伤口已经止血,只要休息数日,吃一些滋补的药物,就会恢复过来。只是陛下今日劳累,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凌尘又捏着程玉婉的手静坐了片刻,这才起身道:“你带朕去休息吧。对了,三国……”

    “景炎倒是没有受伤,因此略微休整了一下,之前已经前去与三国使节交涉,陛下不用担心。”景玥低声回来,送了凌尘离开。在出房间的一瞬间,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的程玉婉,然后转身离开。

    他绝对不会允许旧事重演的!

    夜色渐渐深了,在确定凌尘喝了安神药睡下之后,景玥这才又重新回到了程玉婉处。挥手示意伺候的奶娘出去,他这才缓步上前坐在了床边看着程玉婉那苍白的脸。

    还有你没有出事。

    他无声的说,伸手轻轻的碰触程玉婉的脸颊,动作轻柔的像是碰触这世界上最宝贵最脆弱的东西一般。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碰触,程玉婉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景玥惊喜地几乎忘乎所以,连呼吸都停住了,直直地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又微微眨眼,然后就轻轻吃痛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要碰触伤口。

    “别动,你身上有伤,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景玥连忙低声提醒,程玉婉浑身一僵,然后才真的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玥。

    “是……咳咳……是你!”她声音干涩,干咳了两声之后才好了一些。而景玥连忙起身端了茶水过去,也不扶起程玉婉,就直接拿着一个银质的汤匙小心翼翼的把温热的水送到了她唇边。

    “你先喝些水,如今这房中并无他人,守在外面的则是我的奶娘,定然不会乱说。”景玥看着程玉婉双眼四下看,就明白她的意思,这才低声劝慰。

    程玉婉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张口喝下了水。景玥耐心,程玉婉又在整理思绪,因此一杯水足足喝下去了大半,她才开口道:“够了。”声音却比之前温润了不少。

    景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见她双唇也没有之前那般干裂,这才轻轻放下茶碗,低声道:“是我不好,没有能够护住你。”

    程玉婉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许久,这才低声道:“你已经拼死护我了……”她眼神黯然,“倒是我,还有陛下……玥哥哥……”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幼年对景玥的称呼,“你不怪我当时没有能够阻止凌尘,一人逃走……”

    景玥轻声笑了出来,认真地看着程玉婉的眉眼,低声道:“那样的情形,我恨不得你离的远远的,甚至知道都不要知道才好。若是你留下来,我才要责怪你不顾自身安危。”

    程玉婉再次沉默,微微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景玥见她如此,脸上的笑容也就跟着消失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了程玉婉的手,“我这一生,只愿你平安康泰。原想着,若是你真的不愿,我就是守护你一生,帮着你守护凌尘一生,也足够了……”

    程玉婉闻言,猛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玥。

    景玥点头,“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这些。直到今日,我看着你受伤,看着你昏迷不醒……然后,景炎问我,我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步了玉皇后的后尘?”

    程玉婉闻言微微颤抖起来,“景炎他……他看出来了……你、我之间……”

    “都怪我那次利用他对付俪妃,让他察觉了端倪。”景玥摇头,“只是,他也说中了我的心事。今日之事彻底让我明白,若是再让你遇到危险,实在比杀了我更加难受的。”

    程玉婉微微转头,第一次柔软的主动把脸贴在了景玥的手上,低声道:“我也是今日才明白,对于我来说你究竟有多重要……”想到景玥完全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想到两个人身体贴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心中涌出的安全感,程玉婉低声道:“若是能够,我愿意与你日日相伴,直到终老……”

    而凌尘,那关键时刻抛弃他人逃窜的行为,让程玉婉彻底失望了。她相信,若不是当时她恰好在车旁,只怕凌尘也会即刻丢下她不管不顾的……

    这样的猜想让人痛苦而心寒,虽然早就明白了凌尘对她不可能有半点爱恋,可是这也让程玉婉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凌尘的毫无担当。

    她低声开口,“景炎都对你说了什么?若是他看出了你我之间的情愫,只怕……”她隐隐有些担心,而景玥则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他说,那个位置有能者居之……”

    虽然是景玥的别院,可是这里毕竟还住着其他人,最重要的是凌尘也在,因此两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而已,等到程玉婉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之后,景玥这才给她好好盖上被子,起身离开。

    等到了外面这才交代他的奶娘,程奶娘要好生照看程玉婉。

    程奶娘并不是多嘴的人,因此只是应下并没有询问任何事情。

    第二日一早,凌尘就又过来看程玉婉。他进去的时候程玉婉正在喝药,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凌尘连忙道:“快躺好,你身上伤的厉害,这些日子就好好休养,不然回宫,只怕母后会担心的。”

    程玉婉这才重新躺下,等着喝完了药,这才低声道:“陛下,昨日……”

    “昨日的事情皇后就不用担心了,你只要好好养伤就是。”凌尘阴沉了脸,沉声道:“其余的事情,自然有朕来处理。”

    程玉婉见状也就不再多言。然而,之前听到凌尘提起威后,她心中却又有些迟疑。若是为了她而颠覆了凌尘的皇位的话,那威后又该如何?

    无论如何,威后对于她还是对程玉婉,都是很好的。

    若是因为这样,而让威后……丧子,她岂不是太过于狠毒了?

    想到这里,程玉婉就又想起了之前杀死的人,心中更是一片的冰冷,连着脸色都难看起来。凌尘却以为她是伤势的缘故,因此交代了她多多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景玥一直在旁看着,隐约能够明白程玉婉的心思。只是,他却也没有办法。

    毕竟,斩草要除根。他不管对于凌尘,或者是先皇,又或者威后,都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若说凌尘与他还有些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的话,那也早在程玉婉身亡之时化为乌有了。

    可是,程玉婉对威后的孺慕,却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

    等到众人离去,绿翠和碧玉这才小心翼翼的进来,见着程玉婉在发呆,两个人也不敢多言语。许久,程玉婉才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 记挂

    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实在不行,就诈死吧……

    三日之后,凌尘在景玥和景炎的陪同之下回宫。程玉婉一人连同绿翠和碧玉被留在别院之中养伤,整个别院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程玉婉肩膀上的伤口在慢慢的愈合。如今她已经能够勉强坐起来了,然而每日里面换药的时候,绿翠和碧玉看着她肩膀上狰狞的伤口都忍不住颤抖,低声哭泣。

    因为不能够随便的走动,程玉婉心中更加烦躁。一开始她还略微安抚一下碧玉和绿翠,到了后来,每次换药的时候就直接让她们出去,由着那位景玥的奶娘陈奶娘帮忙。

    “伤口并不算特别的深,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愈合了。”陈奶娘低声陪着程玉婉说话,“最让人觉得幸运的是,并没有真正伤到骨头。想来,再过半个月,娘娘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谢谢你陪着我。”程玉婉低声说,忍着换药的疼痛,等着陈奶娘帮她拉上衣服,这才松了一口气。陈奶娘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娘娘若是觉得在屋子里面憋闷,不如由奴家陪着说说话?”

    程玉婉略微往后靠了一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陈奶娘想说些什么?”

    “那要看皇后娘娘想要听些什么了,老奴照料王爷二十多年了,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一个人……”陈奶娘抬头看着程玉婉,带着一丝审视,一会儿才低声到:“也许有过。”

    程玉婉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奶娘竟然会如此大胆直言。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一会儿才低声“哦”了一声当做回应。

    陈奶娘似乎也不在意,只是递给了她一杯热茶,然后才低声到:“那个人,是前皇后程玉婉。奴家曾经见过她几次,跟皇后娘娘您……”她顿了一下,看着程玉婉手中因为颤抖而泼出来的茶水。

    她赶忙拿了帕子给程玉婉擦手,“是奴家说了什么让娘娘不高兴的东西吗?”

    “没有,”程玉婉低声说,把茶杯递还给了陈奶娘,“你继续说。”

    “玉皇后人很好,虽然有些骄纵,却很体谅他人。她与王爷一起长大的,每次见着奴家也都很有礼。”陈奶娘继续说,“我以为王爷会喜欢她那样的人,然而,他却没有去玉家提亲,而之后两个月程玉婉就成了皇后……”

    “七皇叔也就此远去了自己的番地……”程玉婉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陈奶娘点了下头,“是的,这一走就是两年多。直到陛下再次立后,他才回来。”

    陈奶娘抬头看着程玉婉,苍老的眼睛里面透着一丝明了。

    “皇后娘娘和玉皇后完全不一样。”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不只是从外貌,连性格也不是很相似。娘娘没有玉皇后的那种骄傲……”

    程玉婉点头,她承认这点。就算她与程玉婉是同一个灵魂,然而现实的磨砺已经让她褪下了最华丽最无用的那层骄傲。

    她的骄傲,已经融入了骨子里面。

    “所以,老奴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王爷会再次陷入这样的境地!”陈奶娘说,“当初王爷爱而不得,如今……”

    “陈奶娘,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程玉婉猛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陈奶娘的话。她有些艰难的扭头,正视面前的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话,会让景玥死无葬身之地的。”

    陈奶娘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么,皇后娘娘会让王爷落得如此下场吗?”

    程玉婉愣住了,一会儿才苦笑。

    “当然不会了,我宁可……我宁可一无所有,也不愿意他……我不值得他如此。”最终,她低声说,并没有隐瞒这位老人什么。虽然那天晚上她昏昏沉沉的,却也还记得是这位陈奶娘守在外面让她与景玥说话的。

    由此可见,陈奶娘是景玥极为信任的人。

    陈奶娘点了下头,“王爷特意吩咐老奴照顾皇后娘娘,可见他对皇后娘娘的用心。只是,皇后娘娘,您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错。本身就会导致王爷……死无葬身之地。你应该明白这点。”

    “是的,我知道。”程玉婉低声说,所以她当时想要放弃。然而,真的放弃的话,她又怎么对得起景玥的一片痴情呢?

    两难的境地,实在是让她痛苦纠结。

    她沉默不语,一旁的陈奶娘却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娘娘还是躺下休息吧。只有身子好了,才能够计较以后的事情。”她低声开解了程玉婉一句,服侍着她喝了水躺下,这才退了出去。

    然而程玉婉又怎么能够睡得着,之后几天她想要跟陈奶娘说些什么,却总是没有机会。身边不是有着绿翠伺候,就是有碧玉,又或者是其他闲杂人等。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伤口看着吓人,也渐渐的愈合了起来。加上敷药什么的,竟然能够下床慢慢走动了。

    别院中景致优美,挨着墙角的地方中满了迎春钱,如今虽然还有些冷,可是鹅黄色的钱朵也已经开满了墙角,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程玉婉在屋子中憋闷的很了,就坐在廊檐下面看着别院中的春景。

    绿翠这些天似乎欢快了不少,也许是没有了皇宫之中那无形中让人觉得憋闷的环境,她说说笑笑,逗得程玉婉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天下午,几人正在说笑,外面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王爷奉命来看望您了!”小豆子大声的传话,话音还没有落,景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程玉婉的视线之中,因为人多口杂,两个人都起身互相行了礼,这才又坐下说话。

    “陛下这些天正忙于刺杀的事情,无暇过来探望,就让臣来问问皇后娘娘这些天可好,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有?别院之中简陋,别委屈了娘娘。”景玥说话间,一双眼睛几乎没有从程玉婉的脸上移开过。程玉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许久才低声道:“本宫一切都好,七皇叔……可好?”

    明明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告诉他,可是偏偏见了他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景玥看着短短几天就消瘦了一圈的程玉婉,又看她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道:“臣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记挂。”

    略微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皇后娘娘身上的伤可好了些,如今天气咋暖还寒……外面毕竟是凉了些。”

    “有御医和陈奶娘尽心照看,怎么会不好?”程玉婉低声说,“不过是我在屋子里面闷久了,这才出来看看。若是七皇叔没来,这会儿我也该回屋了。”

    景玥被她这么一说就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这才道:“臣送娘娘回屋?”说着就上前两步,在程玉婉跟前伸出了胳膊。程玉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

    隔着布料,程玉婉有些冰凉的手甚至都能够感觉到景玥炙热的体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才被小心翼翼的看护着进了屋子。

    机灵的绿翠马上端来了炭盆放在外间,又另外拿了手炉塞到了程玉婉的手中,这才道:“奴家去看看碧玉药熬得怎么样了,不要误了娘娘吃药的时辰才好。”

    走的时候,顺便就带走了屋中伺候的小丫鬟,只剩下了陈奶娘守在门外。

    程玉婉有些惊讶,不知道绿翠是无意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她真的察觉了什么。不过,这会儿她都没有心思去考量这些问题。她的手上,似乎还留着景玥的体温一般。

    她抬头看了一眼景玥,又低下头去。

    “……”迟疑了许久,最终开口问的却还是有关凌尘的事情,“刺杀的幕后主使,可有查出来?这样的事情,陛下又受了那样的惊吓,这次定然不会放过吧?”

    说白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之前那次大规模的暗杀背后,定然有着羌族、金国和西夏的影子,只怕凌尘心中也是有数的。只是,敢不敢直接责问那三国的时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玉婉心中实在不知道凌尘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若是她,就算是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其余三国好过,可是凌尘……

    如今重活一次,她算是真的明白了她与凌尘之间的差别。许是小时候经历的缘故,凌尘的性子中就带着一种无声的妥协,得过且过的想法根深蒂固。

    景玥迟疑了一下,没有回来。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没有计较?”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陛下怎么能够……”

    “所有当时参与的人,都已经伏诛……”景玥低声说,声音中带着苦涩,“既然这样,自然是调查不下去了。”

    “有时候,没有证据,也可以捏造证据的!”程玉婉几乎要气炸了。她受了这样的伤,几乎要送掉命。景玥虽然受伤不重,可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也不少。他们出宫的时候所带的侍卫,更是死伤过半,而凌尘竟然连着追查到底的底气都没有吗?

    景玥摇头,无奈地看着程玉婉,眼中却慢慢浮现了一种宠溺的神色。

    程玉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怒火却也慢慢的消减了下来。

    “你看什么?”她微微蹙眉,“难不成我说错了吗?”

    “自然不是,你说的很对,连景炎私下也是这般说的。”景玥轻声道,起身走到了程玉婉的跟前,这才蹲下与她平视。“只是,我许久没有见你这样子了,突然有些怀念。”

    程玉婉一愣,然后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冰冷起来。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迟疑了一下,她的语气才微微软弱,“最起码,现在不是了。我只是程玉婉而已。”

    景玥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道,“我知道,你只是你,与你的身份、名字无关。我只是……只是不愿意看你死命的隐忍、压抑自己的样子。这样的你,才真实……才不那么遥不可及。”

    怎么也没有想到凌尘会说这样的话,程玉婉彻底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人几乎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而在京城之外的另外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中,却上演着另外一幕。

    “我的人手全部都死了,你竟然还说这是一笔好生意!”屋中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身的煞气,看着下面的人,“那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只不过是凭你一句话,就让他们送了命……曹大人,盛某可不是傻子,由着你来糊弄的。今日若是你不给盛某说清楚道明白,就别想出我这院子的大门了!”

    他声音刚落地,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就马上把手中的刀给抽了出来。

    明晃晃的刀刃吓得那位曹大人几乎要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只见他死命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干巴巴的道:“盛……盛大侠息怒,那些兄弟的安葬费我全包了,全包了……”

    “你全包了,是你后面的主子全包了吧?”盛戎冷眼看着曹大人,“你们倒是大胆,竟然敢找人行刺当今的……”

第一百零五章 神医

    “嘘,盛大侠,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曹大人连忙开口,“否则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你干的不就是人头落地的买卖?骗着盛某去干了那要命的勾当,竟然还敢来?也不怕我一刀砍了你的狗头祭拜我的弟兄!”

    那曹大人脸色又是一变,由青转黑,最终又白了起来。一会儿才颤着嗓门道:“你……你……你不会……杀我的……”

    盛戎冷笑了一声,直接就抽出了放在桌子上的刀,冲着曹大人轻轻一挥,“我不会杀你?你以为我会怕你背后的主子吗?”

    “不……不是……我背后的人说了,当年你家之所以没落,跟当今的那位有着莫大的关系,若是告诉你有机会杀了他,只怕你不要钱都肯干……不说就是担心你提前走漏了风声……”

    盛戎猛然站了起来,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曹大人。

    “你——刚刚——说——什么?!”

    曹大人本就被吓得不轻,如今见盛戎杀人一般,竟然直溜溜的从椅子上滑落了下去,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我……我什么都没说……”

    这些事情,不管是程玉婉还是景玥又或者是凌尘都不知道,只是程玉婉明显不可能在宫外太久,因此当她勉强可以正常行动的时候,就被接回了宫中。

    甚至于连回了宫,她都不能马上休息,还要先去给威后请安。

    威后一见着程玉婉,就马上拉着她坐在了身边,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满眼的泪光道:“你身边的丫头都是怎么伺候的,不过是在山上茹素了半个月,怎么人就瘦了这么多,连着脸色都苍白了。”

    “许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母后放心,儿臣身子并没有大碍。想来等晚上好好睡一觉,第二日也就好了。”程玉婉低声安慰威后,并不敢大幅度动自己受伤的胳膊。

    还好,威后本身精神也不是很好,不过是和程玉婉略微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然而,还没有完。

    椒房宫中还有着后宫的妃嫔在等待,就连俪妃都在。

    程玉婉虽然疲惫的要死,连着伤口都在疼痛,却不得不忍受这些。唯一好的一点是,当她露出疲惫的神色的时候,其他人都很识趣的离开了。

    不过,俪妃有心的落在了最后。等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扶着自己的肚子回头看向程玉婉。

    “皇后娘娘,嫔妾如今已经有孕数月,而欣婕妤比嫔妾还多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娘娘至今无所出,难道……”她微微扬眉,“就不怕吗?”

    “怕?”程玉婉冷笑,虽然在别院中的日子平静到让她忘记了后宫中的一切争斗,可是还不至于就这么轻易的被俪妃给挑拨了。“本宫需要怕什么?本宫是皇后,不管你们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本宫的孩子,要尊本宫一声母后。本宫才是你们孩子的嫡母……俪妃,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俪妃被她这么一堵,本来娇笑着的脸就慢慢收敛了笑容。

    “可是,这后宫之中,没有自己孩子的女人……”她微微摇头,“皇后娘娘这次不是去寺中求子的吗?不然又为何要茹素多日呢?”

    说着,她轻蔑的笑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绿翠和碧玉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凑到了程玉婉的身边,低声道:“娘娘,你身上的伤口,该换药了……”

    程玉婉点了下头,这才缓慢而艰难的站了起来,被两个人扶着进了内殿,让一旁伺候的宫女都离开,这才呻吟着褪下了外套然后由着碧玉和绿翠合力脱下了她一边的袖子露出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肩膀。

    “娘娘,你忍着点……”绿翠低声说,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程玉婉点了下头,明白要把这样的绷带解开,只怕自己还要吃一番苦头。只怕是比她缠上这个绷带的时候还要可怕。

    紧紧缠着的绷带被一点点的解开,程玉婉咬着叠起来的帕子,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她努力的不呻吟出声,直到最后一层绷带解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吐出了口中的帕子,然后艰难的扭头看向肩膀的伤口。

    还好,伤口没有重新迸裂。碧玉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的涂了一层在伤口上,然后才又给程玉婉绑住了伤口,低声道:“娘娘应该在别院再修养半个月才是……这伤口,随时都可能会迸裂的……”

    “没事。”程玉婉低声说,声音都透着一丝嘶哑:“若是在宫外停留的时间太久,只怕会让人起疑心的。”

    绿翠重新帮她穿上衣服,这才低声道:“娘娘又何必在乎这些,况且陛下和娘娘遇刺的事情,又怎么能够真正的隐瞒下去。当时城外那样的打斗,只怕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意外竟然是绿翠说出这样的话,程玉婉扬眉看了她片刻,然后才道:“我累了,想来你们也都累了,下去休息吧。”

    绿翠和碧玉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程玉婉躺下,退了出去。

    然而,有些人却是下定决心不让她好好休息的。

    不过是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青湖就匆匆的进来,低声叫醒了程玉婉道:“娘娘,陆家夫人递了牌子,说是要给娘娘请安。”

    程玉婉一愣,这些日子来她满脑子都是景玥,又加上遇刺经历了一番生死,几乎要把陆家给抛之脑后了。猛然听到陆夫人陆王氏要入宫,她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

    “那就三日后午后让她入宫吧。”她沉思了片刻,然后才挑了个时辰,让青湖去回了。

    三天后,程玉婉精神总算是好了些,恰逢这日陆王氏入宫,等着她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绿翠和碧玉说是要与陆王氏说说母女之间的体己话之后,陆王氏才开口。

    “有关盛家你三叔,已经有消息了。有人说在京城附近看到了他,不过也只是有些相似而已。”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想来当年你年纪小,应该是不知道的。当年你三叔出海,并不止是因为他想要周游四海那么简单。实际上,是因为他杀死了先皇的亲妹,五公主,被全国通缉,这才出海的。至于你家没落的原因,想来你也应该猜到了,就是因为你这位三叔。”

    “什么?!”程玉婉震惊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错愕额看着陆王氏,一会儿才低声道:“竟然是他害死了五公主?”

    这件事情,当初还是程玉婉的时候,她倒是听说过一二,当年母亲曾经念叨五公主所爱非人。后来她身处冷宫的时候,也曾经想起那位死于非命的五公主,觉得两个人的命运如何的相似。

    没有想到,盛家如今唯一的血脉,竟然是当年杀害五公主的元凶?

    “若真是三叔杀害的五公主,先皇又怎么可能会放过盛家?”最初的震惊之后,程玉婉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怀疑地看向陆王氏,“母亲这般说,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请直说的好。”

    “先皇为何会放过盛家满门,只是任由盛家没落,这我并不知道。不过这次入宫,我确实是有事情要托付给你去做!”

    陆王氏神色冰冷地看着程玉婉,脸上虽然没有厌恶,却也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程玉婉隐忍未发,皱着眉头沉声道:“什么事情?”

    “我要幼娘入宫!”陆王氏一字一句的说,说完一双眼睛就紧紧地盯着程玉婉,等待着她的反应。程玉婉却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反应强烈,反而只是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才道:“您当初没有让她入宫不就是因为她身子不好吗?怎么如今……反而舍得了呢?”

    说着她扬眉看向陆王氏。

    陆王氏轻哼了一声,“她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了一位神医,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陛下今年应当会选拔秀女,到时候家中自然会给她安排一个妥当的身份,而你则要确保她能够入宫。”

    程玉婉并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只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王氏。

    “若是她入宫了,我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她冷声说,“如今我一条命都攥在夫人和老爷手中,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她入宫,若是日后得势我自然是活不成,还不如今日痛痛快快死了干脆呢!免得日后零碎受罪。”

    “你!”陆王氏被她抢白的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程玉婉的鼻子几乎要骂出来。然而她毕竟还是有些涵养的,忍了许久,这才重新坐下。

    一旁的绿翠和碧玉都吓得不轻,动一不敢动。最后还是碧玉大着胆子上前给两个人添了茶水,劝和了一句。

    “夫人,您与娘娘毕竟是母女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陆王氏双眼一愣,几乎就要发火,见着碧玉眨眼这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你说的没错,最起码我们还占着母女的情分呢。”陆王氏冷笑了起来,“既然皇后娘娘觉得不安,那我这边倒是真的有个实实在在的好处。想来娘娘也不放心我直接给你的东西,因此老爷准备把那位神医推荐给皇室,到时候娘娘倒是可以找那位神医把把脉。”

    “母亲倒是不怕他说漏了嘴?”程玉婉怀疑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陆王氏,“更何况,宫中的御医都无法发现我体内毒素的存在,他就一定能够发现?”

    “那些无能的御医也治不了幼娘!”陆王氏说,“且我已经把机会给你了,若是你不相信,那就算了。”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强硬的道:“但是,幼娘一定要入宫!”

    “我要先看到那位神医入宫,等他给我把了脉,再说其他的。”程玉婉深吸了一口气,肩膀的疼痛让她失去了跟陆王氏周旋的耐心,她皱着眉头,努力不去想身上的伤口。“那么,有关我三叔的事情……”

    “你要求的太多了……”陆王氏冷笑,不过还是在程玉婉发火之前道:“放心,老爷会更加留意的。只是你那位三叔,真的是小心翼翼……滑不丢手……”

    “那就劳母亲和父亲费心了。”程玉婉开口,然后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掩唇打了一个呵欠,做出疲惫的样子,“绿翠,送陆夫人出宫。”

    “你……”陆王氏怒极了,起身看了程玉婉许久,这才咬牙切齿的道:“那臣妇告退了。还望娘娘身体康健!”

    等着绿翠送陆王氏出去,程玉婉这才轻呼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松软了下来倒在椅子上。碧玉见状连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娘娘,怎么回事……”

    “伤口……疼。”程玉婉虚弱地说,“突然疼了起来……”

    碧玉连忙扶着她躺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褪下了程玉婉的外衫,露出了里面的绷带。

    绷带上面赫然已经带着血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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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嫡后重生记介绍:
她是相府嫡女,容色倾城,千娇万宠的长大,说媒的人塌破门槛,程玉婉却独独倾心那个从小爱慕她的少年。
入宫成为他的皇后,程玉婉心中有着无尽期许,然而新婚之夜她等来的却是冷落。
大婚三月,他不曾入她宫门一步,最终让她死在冷宫,无尽凄凉。
重新醒来,程玉婉发现自己重生在有克夫之名的弃妇身上。
这一世,且看她如何弃妇翻身,大杀四方,屠尽前世仇人。毒女嫡后重生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嫡后重生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嫡后重生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